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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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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2-2 16:35:14
第兩百五十章 拘陣問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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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這裏在訓天道章之中落入“通神”章印之後,由於班嵐等人的推崇,才過沒有幾天,已然被許多玄修所接受。

    見識到這個章印的好處,而且還用不了多少神元,絕大多數人當然不會拒絕。有一些真修在聽說此事後,還頗為羨慕。

    隻是畏懼此印的,聽說非是強製觀讀,自然會本能的進行回避,這便是天然篩選了一遍。

    短短幾天之內,八成以上的玄修都是選擇了觀讀此印,越到後麵速度越快,因為別人得了此印,且有了明顯好處,但你卻沒有,那自然是不願意的。

    等到再過半月左右,應該大部分玄修都會選擇此印,那些餘下之人,則就要加以重點關注了。

    這等時候,司顧華對於練青雲的呈報也是送傳到了他這裏,且是上麵詳述了自己對其人力量的判斷。

    司顧華認為,其意識被某種力量所封閉,應該是牽扯到了某種上層力量,亦或是一把鎖,一旦有外力介入,立刻崩毀,沒有給你嚐試的可能,所以沒有強行破除……並且認為,若是同源力量可得引導,那麼或許可以破除這般鎖。

    張禦考慮了下,司顧華的判斷有一定可能,不過這是抓住的第一個神子,其餘神子尚有未見,此事還待證實。

    至於瑤璃那邊,她早已經主動拋卻了這些力量,再去接觸,反而是給其傷害,所以不準備把這個學生再拖入進來了。

    現在這個方法已經證明了是有用的,而且所有玄廷上層都已是達成了一致,那麼接下來,不外就是繼續推進,清理內部了。

    所謂“神子”若是沒有更高一層的力量幹涉,那將翻不起任何浪花。

    就是不知,那個“長者”是否會插手此事了。

    而與此同時,因軍府之內可能也會混入“神子”,所以各上洲軍府也是進行了一次徹查。

    為了確保結果,兩府從外宿調了一批人過來。外宿許多修道人數百年前就在外宿守禦了,還有一些在外宿修成道法的,與內層牽連不大,且那些神子跑去外宿的可能也不大。

    因為內層之人更適合侵占不說,外層不但時時刻刻有虛空外邪的影響,還需要麵對神裔和上宸天的侵襲,除非你老老實實當一個平民,否則一旦追求力量,那麼不知什麼時候就死在外間了。

    軍府的鑒別方式比較簡單直接,那就是立誓,軍府上下層都需立誓,終生不得背叛天夏,一旦違背,則將應誓。

    本來軍眾就是為了維護天夏而存在,所以立誓毫無問題。

    似若莫若華這等人,早再第一時間便就立下重誓了,且從上到下都是如此,這才能帶領軍眾攔截練青雲。

    伊洛上洲,軍府大堂之內。

    明校尉一身軍袍大氅,帶著自己的從副大搖大擺走入進來,站定之後,側身往一邊看去,遠處走過來了一名高大校尉。

    明校尉對他一抱拳,高聲道:“裴校尉,許久不見了。”

    裴校尉抱拳還有一禮,道:“是許久不見了,卻不比明校尉意氣風發。”

    明校尉大咧咧道:“我有什麼可意氣風發的,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個小小的破校尉。”

    裴校尉眼角微跳,這是在罵誰呢?

    不過他知道明校尉就是這個脾氣,還有嘴上老是讓人難堪,不然以這位的資曆,早就成為一方都尉了,不過其本人似也沒有挑大梁的意思,畢竟這位常常言,統攝部眾不及上陣對敵來的爽快。上麵自然也就尊重他的意願了。

    這個時候,有兩個校尉從內堂之中走了出來,見到二人,便對著他們抱拳招呼。

    明校尉回有一禮,本待問幾句,不過這兩人似乎得過什麼關照,沒有多言什麼,腳步加快就離去了。

    看著兩人背影。明校尉伸手拍了拍裴校尉的肩膀,道:“這一次軍府喚我們來立誓,也就是說幾句話的事,裴校尉不要緊張。”

    裴校尉有些不舒服的晃動肩膀,避開他的手,道:“我沒緊張。”可話是如此,此刻他的心裏,卻遠沒有表麵表現的那麼鎮定。




    這時前方有一位軍卒走了出來,對著兩人一禮,道:“明校尉、裴校尉,很快就要輪到兩位了,還兩位不要擅離。”

    明校尉道:“知道了。”他對裴校尉笑了笑,道:“看來很快就輪到我們了。裴校尉,你知道麼,隻要立下了誓言,要是心裏對天夏不忠誠,那麼立刻遭受誓言之製,據說是粉身碎骨的下場,神魂亦是半點不剩,嘖嘖,死的可是非常難看。”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

    裴校尉心裏非常煩躁。

    過了一會兒,那軍卒走了出來,道:“兩位可以進去了,不知兩位誰先?”明校尉大聲道:“我先來吧。”他解下大氅,遞給一邊的從副,隨後走到了內堂之中。

    裴校尉在外等著,看著明校尉的從副很是鎮定,道:“據說那神子什麼人都可能,你不為你們校尉擔心麼?”

    那從副想了想,非常確定道:“別人會,校尉不會,校尉若是被神子占據,那一定是那神子腦袋不清楚,這樣的神子沒有威脅。”

    裴校尉看了看他,他一時都搞不清楚這是在誇人還是在罵人了。

    過了一會兒,明校尉神清氣爽的從內堂走了出來,他上來對裴校尉道:“裴校尉,你不問問我什麼感覺麼?其實就像沐浴,渾身暖洋洋的,特別舒暢。”他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能不能每天都來這裏立個誓。”

    裴校尉不想聽他說話,等到那個軍卒招呼,就疾步往內堂走。

    明校尉這時在他後麵道:“哎,對了,這個立誓和我們想的不一樣,下麵尋常軍卒可以不追究過往,像是我們這些校尉,就算以往對天夏些許不忠,也要一並要算在誓言中的。”

    你不早說?!

    裴校尉身軀僵了一下,然而就在微頓這一瞬,他察覺到兩個立在門口的看守修道人立刻朝他看了過來,兩麵來的目光如同利劍。

    那軍卒關切問道:“怎麼了,裴校尉,身體不舒服麼?要不要等一下再來?”

    裴校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沒事。”

    他在那兩名修道人目光之下走入了內堂,前方有一個泛著光芒的陣勢,軍卒在他身旁道:“裴校尉,走上去立誓就可以了。”

    裴校尉腳步艱難走入了陣中,這時一道光芒罩定下來,他一瞬間變得無法動彈,唯有立誓結束方能出去。

    隻是沉默了片刻,他道:“我要檢舉。”

    那兩名修道人好像絲毫不覺意外,其中一個人走了過來,道:“說吧。”

    裴校尉略顯艱難道:“一個我手下的李軍候,還有一個……是我自己。”

    那修道人語聲不變,道:“裴校尉,摘去所有神袍外甲,往陣內走,去那裏等著軍府裁定。”

    裴校尉默然片刻,依言而為,他一摸眉心,從身上摘下了琉璃玉石,並扔在了地上,除卻了此物後,他的鬥戰能力至少少了大半,也是失去了最後的抵抗力。

    不過在上洲之內,就算反抗也沒有用處。他努力呼吸了一次,往陣內深處走去,到了這裏,出現了一個寬闊空間,這個時候,他腳步一頓,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下,也就是自己剛剛檢舉的李軍候。

    原來李軍候已經比他先一步來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裴校尉走到另一邊,麵無表情坐了下來。

    坐有不久,他隻覺陣勢一動,隨後發現自己轉到了一處大殿之內。上麵居中坐著伊洛上洲玄首高墨,還有洲牧、軍府都尉,監禦使等人也俱在場中。

    這時一名道人站了出來,道:“裴應德,你是用何手段占據眼下這個身份和原主身軀的?”

    裴校尉吸了口氣,道:“裴某固是占據了此身身份,但也是他原來傷重不治,如果我不這麼做,他也是一樣在戰陣上戰死。”

    他對天夏的規矩很清楚,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主動坦承。其實他也想過逃走,但是在軍府之中根本沒有機會,你一有異動立刻就被人發現了。

    那道人道:“那你們的目的何在?”

    裴校尉苦笑道:“還能是什麼,不外是力量,地位了。我們借取了原來的身份,也便隻有借用他的一切才能成事,若是為了破壞,花那麼大力氣到頭來不是什麼都沒有麼?”

    那道人道:“所有神子都是這般想的麼?”

    裴校尉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見到的神子並不多,這麼多年,也隻見過兩個,一個是李軍候,念在都是一般身份的份上幫了他一把……“

    “還有一個呢?”

    裴校尉歎道:“陣亡了。一次清剿異神的時候陣亡了。”

    那道人道:“你們不是有長者的力量護持麼?”

    裴校尉沉默了一會兒,道:“他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同袍了,所以自己沒能躲過,我當時覺得他很蠢,但現在覺得他死得其所。”

    那個道人看了看他,道:“名字?”

    裴校尉抬起頭,道:“我告訴了你們,你們準備如何?他還有家人,而且他也為天夏犧牲了,要是此事泄露出去,他家人又如何自處?”

    那道人沒有說話。

    上麵坐著的監禦使嚴肅說道:“事情必須要徹查,若是他事先違反了天夏規序,那麼自要嚴懲,還原身一個公道。要是他未曾違背任何規序,那該是他的榮譽還是他的,至於他的家人,我們自會酌情對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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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一章 究內尋索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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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時日中,天夏各上洲軍府之中,陸續查了出來七例被神子取代之事。

    張禦看了呈報,見除了伊洛上洲兩例之外,其餘都是集中在天夏本土東陸,並且是往西邊去越少,從這般可以看出,其源頭在東庭的推斷倒可能是真的。

    而且從時間上看,最多可溯及到六十年前,目前還沒有看見比此更長的,且大部分集中出現在這個時段。新近所見,也就是瑤璃這一例。

    當然也有可能有潛伏更長久的。

    目前玄修這裏,此般人就算有,也不太可能出現在上層人物之中,因為玄修最早一批人是玄廷扶持上去的,無可能在玄廷眼皮底下隱瞞下去,而至今為止的成就玄尊的玄修加起來也沒幾個。

    便是有,也隻會在真修之中了,但這個可能同樣很小。

    真修因為需磨練心性,不然功行修持極易出問題,對方可替代了意識和修為,但並不等於能替代了心性,這反而是最可能暴露或出問題的……

    所以下來排查重點要放在兩府,或者說洲府之上。

    另一個,這些神子並無法說清楚自己的來曆,他們的欲望似乎與尋常人沒什麼不同,而且或許是因為潛伏並吸收了天夏人意識的緣故,其也接受了天夏人的一些行為準則和理念。

    這也正常,不然其沒法完全替代原身,所以這也就出現了為天夏赴死的神子。這個該如何界定,還有待商榷。

    這時有神人值司在殿外言道:“廷執,風廷執和韋廷執到了。”

    張禦一直在等這兩位,便道:“請兩位入內。”

    不一會兒,韋廷執和風廷執二人進入殿中,與他見禮之後,便被請入了座中。

    韋廷執坐定後,道:“底下的呈報張廷執當是看過了。韋某看了報書,認為從裴校尉的事情來看,現在彼此相互勾連的查出來的雖隻是兩個,但應當還有沒查出來的,或許數目比我等想象中的還要更多。”

    張禦道:“呈報上看,各洲軍府徹查看來進行的差不多了,如今各地府洲如何?”

    韋廷執道:“我與幾位大攝溝通了下,認為各洲之間既要排查,還要不耽擱正常的運轉,恐怕這一番查證下來,最長要用去數載時日了。”

    張禦對此是能夠理解的,各上洲都府之中的事務官吏也的確難查一些。

    因為按照天夏規序,神異力量不得主動用於未曾犯事的非武備人員身上,這就導致府洲和軍府不可能采取相同得方法。

    還有如今各洲生產除了民用保證之外,都在逐漸開始為大戰做準備了,正是事務繁忙之際。

    再說府洲不似軍眾那般秩序謹嚴,平日都是在駐地鎮守,與外相對隔離,每一個人的行止去向都是軌跡明晰,要倒推六十載,並理清楚這裏麵的事,這就需要時間。

    當然,前提是不動用一些極端手段。比如讓各地玄首行使權柄,施展大法力,將洲中所有人都是頓止,然後以陣法配合法力搜找,那麼一天之內就可以有結果。

    不過除非是遇到緊急情況下才會如此做,畢竟每一個天夏人的意誌都要得以保證,所以這等手段動用要十分謹慎,現在還未到達那個地步。

    張禦道:“此事不用急,寧可慢一點,也要保證沒有漏網之魚。”隻要把軍府和玄府這兩塊掌握武力的地方保證穩妥,那麼餘下的事可以慢慢處理。

    韋廷執得知了他的態度後,也是放心下來,因風廷執也是到此,他知道兩人當還另外有事,故是交代過後,便就先行告辭離去了。

    待他走後,風廷執道:“道友,風某這兩天看了一些這些神子的冊報。目前看起來,這個神子和長者或許沒那麼簡單,其既然以竊據別族的力量根基而延續,那會不會是諸紀元中早便存在的某一個種群?

    這等種群應當不是自然繁衍的,而是人為塑造的,塑造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長者。要是如此,我們更當小心了。”

    張禦頷首,長者或許是源頭,現在長者是幾個,目的是什麼,因何而存在,是一直自我延續下來,還是傳承至今,都還不清楚,這是他們下一步要搞清楚的事。

    他道:“長者可能層次較高,若是有心躲藏,不好查證,六十載前有神子出現,如今依舊還有,說明這“長者”可能一直在活躍之中,所以這個事情不能鬆懈,所有後續入玄府的弟子,都需要盡量觀讀‘通神’之印。”

    風廷執道:“現在風某是真不希望見到六十載之前的例子了。”

    張禦道:“事實如何,我們終究是能弄清楚的。”

    風廷執與他議定了下來該是如何排查範圍之後,也是告辭離去。

    張禦在他走後,陷入沉思之中,那日從瑤璃那裏看到的長者身影,身形輪廓與他的養父有幾分相似。

    但相似並不等於就是,而且荀師與養父兩人早便認識,聽荀師語氣還是知道一些事的,若真是有問題,荀師應當早便發現了。

    從長者的手段中看,以陶土化人,倒是與複神會的一些手段相似,複神會則用的是莫契神族的技藝,故他認為,風廷執判斷其是寄附諸紀元文明之上族群,這倒是一定可能的。

    假設其一直存在著,那麼早前的那些神子,或者長者,說不定還擁有著諸多前紀曆的文明成果。

    但不管如何,應當是與至高有關係的。相信等伊初那邊有了結果,當就能知曉答案了。

    時間一轉,一月過去。

    益嶽上洲,洲治衙署之內,洲牧辰左正在批閱文書,一名心腹文吏走入進來,將又一疊文書擺在案上,並輕聲道:“府君,玉京的人已經來了,玄府的人也到了。”

    辰左將最後幾筆寫完,把文書整齊擺在一邊,整理了一下冠袍,坐正身軀,道:“請他們進來。”

    文吏下去傳命,過了片刻,進來一名長身玉立的年輕修士,還有一名身著尋常官吏袍服的事務官吏,看著四旬左右,麵目很是俊雅。

    辰左待他們進來,這才站起,對著兩人一禮,看向那年輕官吏道:“這位就是孫從事了吧?”

    孫從事對他一禮,道:“見過府君。”

    辰左沒有托大,還有一禮。

    因為對麵這位是上書殿的人,其職責是輔佐幾位大攝處置整理文書和安排日常事務,其人雖然位階不高,但其人之言行,卻可以說是代表某位大攝的意思。

    至於玄府之人,他不準備多做交談,互致一禮便算見過。

    待請了兩人坐下後,孫從事道:“府君當是看過我們的書信了?根據我們的探查,益嶽上洲洲府之內極可能存在一名神子。”

    辰左沉聲道:“這是如何發現的?”

    那年輕修士開口道:“同樣是一位神子交代的,其言早年在益嶽上洲時,曾得另一位神子的幫助,其人乃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官吏,但具體是哪一個,當時那人也沒有頭顱,但根據線索推斷,此人現如今極可能仍在益嶽上洲。”

    辰左凝神思考片刻,看向孫從事,道:“請轉告幾位大攝,辰某當會徹查清楚,給諸位大攝一個交代的。”

    孫從事看了他幾眼,笑了笑,語聲客氣道:“有句話,隻是我個人的意見,這不是給幾位大攝一個交代,是給天夏上下一個交代。”

    辰左不置可否,他看向那個年輕修士,道:“吳玄首的意思是什麼?”

    那年輕修士道:“吳玄首的意思,若是需要,玄府會抽調人手幫忙。“

    辰左沒再多問,又說了兩句,結束了談話,便即送了兩人離去。

    隨後他喚來心腹文吏,道:“查清楚了麼?”

    心腹文吏低聲道:“朱郡太守,屠岸靈。”

    辰左道:“讓他體麵一些吧。”

    心腹文吏一驚,遲疑道:“府君,這個時候……”

    辰左語聲平靜道:“其餘上洲都還沒有出問題,偏偏我們益嶽上洲有了,可哪怕出問題,也不能先出在我們這裏,別人可不會記得後出問題的那些人,以後想到此事,第一個就會先想到我益嶽上洲,你明白麼?”

    那心腹文吏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他知道,辰左能力出眾,益嶽上洲上下都是打理的井井有條,沒有意外的話,下來很快就要調任去玉京了,若是能順利登上六部部主之位,未來大攝也是可期。

    可要是這上麵出了點什麼問題,那就是一個汙點。這位上官一輩子維護名譽,清廉自守,怎麼會容忍這等事呢?

    心腹文吏告辭之後,便來到了外間,做這等事要繞開玄府,自然不能請動修道人了。

    但是要拿捏一個沒有武力的官吏,哪怕不用修道人,也還是簡單的事情。

    他手下有一批雇募軍,都是從外宿因傷早早退役回來的,雖然都是六七十歲的年齒了,但是仍然維持著一定的鬥戰能力,足以做這等事了。

    辰左坐在衙署之內,一整天忙碌下來,到了他難得沒有再批閱公文,而是一邊品著茶,一邊翻看著一本《名人錄》。

    他的手很穩,托舉書冊的手半點不見晃動,如此一直到了夜半時分,忽然間,某個方向上衝天光華亮起。

    他有所感覺,站了起來,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正是朱郡方向,他目中透出冷光,道:“無能,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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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二章 斷生可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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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左雖見事機超出自己的預判,可是他並不慌。他做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在別的地方他也有布置,隻要沒有超出一定限度,他便能將此事壓下。

    此時外麵管事來道:“老爺,玄府遣人過來問詢,洲中似有神異力量動蕩,可要玄府出麵平複?”

    辰左沉聲道:“回告玄府,我已是派人去查問情形了,洲中也有軍卒,就不勞操心了。”

    他的回複很快傳回到了玄府之中,雖然語氣較為生硬,但是益嶽上洲玄府諸修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氣,所以也不在意,但依舊將此如實報知了玄首吳萼。

    一個玄首若是想插手地方事務,特別是這種涉及神異力量的事,那洲府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通過上報玉京來設法壓製。




    好在吳萼性格較為溫和,辰左治理洲中之事又特別有手腕,上下皆得安,所以她一般也是不予幹預,這既是十數年來的默契,也是她出於對洲牧的尊重和信任。

    辰左看著外間,頭也不回問道:“孫家那小子有無反應?”

    管事回道:“遵照老爺的吩咐,將他安置在了壁壘之內,此刻應該對此還一無所知。”

    洲府衙署是為了方便察觀各處,所以建立在了洲中僅次於玄府的高處,任何地方一個動靜都能及時看到……

    而為了避免孫從事察覺到什麼,所以以保護為名,特意將他安排在有著重重護持的駐壘之內,內外消息就比較閉塞了。

    管事又道:“老爺,就算這孫從事老實,但此事鬧這麼大,最遲明早一定得知,而且監禦使那裏怕也是瞞不住。”

    監禦使職責負責監察兩府的,所以洲牧一舉一動都在眼中,而且其也有自己從玉京帶來的一套班底,要探查什麼事的話,洲牧沒有道理去阻攔。

    辰左道:“此事無礙,便是他呈書,我自會向上分說。”隻要沒有什麼傷亡,也沒違反天夏律條,這些小事他總是壓得下去的。




    此時此刻,朱郡衙署已然坍塌了一半,太守屠岸靈站在空地之上,他身上已然披上了神袍,神異靈光在身上跳躍著,陰沉著臉看著前方諸人,喝問道:“你們要做什麼,我是朱郡太守!”

    對麵是三十多名金屬巨人,都是從事文吏派來的雇募軍,他們沒有說話,隻是默不作聲擺開了陣勢。

    他們隻是受雇行事,隻知道這個人可能非人,對洲中有危險,至於其具體身份,那是一概不問。而且這個人明顯表現出了超常的能力,更讓他們確定這個人是有問題的。

    屠岸靈身上神異力量閃爍不已,可謂憤怒到了極致,他本是在衙署辦公,這些人衝進來對他下狠手,他不得不奮起反抗,導致他隱藏的力量暴露出來了一部分。






    這個時候他心中也是有些惶惑,武裝力量要想出現在郡中,並且直接攻擊到衙署內,沒有洲內的是不可能的,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自己的身份泄露了?

    可要是這樣,布好陷阱,直接以上令將他誆到一個地方抓捕起來不就是了,何須動用這等手段?

    那從事文吏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但是那些雇募軍認為這個方法不妥當,因為假設對付的是一個非人異類,那麼對方或許會對危機有靈性感應,而且動手之前他們還特別研究屠岸靈的過去,發現這個人屢屢避過危險,這更有可能了。

    若是這麼做不成功,那麼反而引來會造成更大危險。

    從事文吏權衡過後,覺得唯有突襲,因為時間上來不及。他們隻有一夜時間,便是他們事先布置好陷阱,萬一其人不來,也就錯過了。雖然這般做也可能導致動靜較大,可是目標不會走,隻要事情解決了,那麼一切就都可以壓下去。

    屠岸靈此刻沉著臉,他身上的神袍不足以讓他和眼前這些雇募軍相鬥,所以他已然激發了神性力量,可神性力量是有限的。




    實際上每一個神子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故是他們迫切的想利用手中的這點力量去獲得更多。或者是力量,或者是名聲和地位。

    要獲取力量,唯有替代修道人,可是潛入修道人之中是很困難的,修道人天生抵抗能力強於他人,不見得定能侵占成功,反而平常人就容易許多了。

    所以那位替代練青雲的神子說沒他練青雲成就不了那也非是事實,若沒有其自身努力,也不可能有後來成就。

    屠岸靈是州中的事務官吏,以往沒有動用神性力量的機會,也就是替代原主的時候稍微動用了一點,現在猛然爆發出來,力量立時到達了第三章書的層次。

    但是那些雇募軍卻是一點不慌,他們在外宿與邪神神裔廝殺,與上宸天修道人對抗,與神異生靈鬥戰,戰鬥經驗何其豐富,遇到的這個層次的敵人也不在少數,自有一套應對的方法。

    隨著場中陣勢散開,其中兩個披上外甲的金屬巨人立時向前衝出,另外兩個則是位於後麵,負責遮掩的同時也是防備其人逃脫。

    而另外三十餘名雇募軍則是形成一個包圍陣勢,將一根根靈性鎖鏈向著屠岸靈扔了過去,便是無法製敵,也能對其形成幹擾。

    屠岸靈在這群雇募軍的配合攻勢之下一下變得非常狼狽,神子也不是天生什麼都明白的,需要去學習,需要去認識,比如他就是空有力量,但沒有任何鬥戰經驗,所以根本就不是這些老辣雇募軍的對手。

    很快他就壓得失去了還手之力,並被靈性鎖鏈牢牢捆縛住,再也動彈不得。

    從事文吏見到安全了,便自後方走了出來,看著道:“屠岸靈,神子?”

    屠岸靈身軀一震,雙目之中神采黯淡下去,慘笑道:“果然是暴露麼?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從事文吏沒有回答。

    屠岸靈歎道:“算了,不重要了,不過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天夏之事,可能請求赦免麼?”

    從事文吏冷笑道:“那這具身軀又是哪裏來的呢?”

    屠岸靈沉默下去,他道:“不管如何,我家人是無辜的。”

    從事文吏道:“你的家人若是不知你的身份,那麼他們也是受害之人,我們自是會加以甄別的。”

    屠岸靈像是卸脫了什麼心事,一下放鬆下來,道:“這我就放心了。”他又抬起頭,道:“何從事,請照顧好我家人。”

    從事文吏感覺不對,正要再說什麼時,卻見其人頭顱一低,再看之時,已然無有聲息了。一名雇募軍上前查看了下,對他搖了搖頭。

    “自絕而亡麼?”

    從事文吏微微皺眉,不過並不妨礙他完成此事,自絕了反而減少了許多麻煩。

    他在這裏待了一會兒,將手尾處理幹淨後,就回轉到了洲治衙署,待麵見辰左後,說事已然辦成。

    辰左問道:“為何弄出如此大的動靜?

    從事文吏道:“本來我們是打一個突襲的,不過這個人似乎有修道人口中的靈性感應,我們才一靠近就發覺了,隻能強攻,不過我們事先布下了包圍圈,沒讓此人逃走,

    辰左道:“有傷亡麼?”

    從事文理道:“沒有。那些雇募軍很老練。”

    辰左道:“沒有傷亡就好。那些雇募軍安置好了麼?”

    從事文吏回道:“安置好了。這些人也都是幹了幾十年的雇募軍了,從無毀譽之事,而且都是簽了契書的,沒有辦法將此透露出去,每一個人屬下也都是給足了好處,足夠他們養老了。”

    而在此刻,朱郡某一幢不起眼的屋舍之內,一個本來癱躺在那裏的男子忽然睜開眼睛,隨後慢慢從榻上坐了起來。

    屠岸靈道:“幸好,幸好。”

    無論是洲府和玄府都不知道,極少數神子隻要事做好完備的布置,是可以舍棄原身,再度轉移的,消耗的隻是神性力量。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隻選擇一個壽數有盡的尋常人。

    他站起來,忖道:“需得盡快離開這裏了。”

    這一次天夏雖然沒能拿到他,但是天夏方麵明顯有鑒別神子的方法,他哪敢在這裏久留,決定逃去偏僻之地先躲藏起來,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在靠近洲治衙署的一處駐壘之內,孫從事有些心神不寧,他是有一定敏感性的,總覺得辰左安排自己住在這裏,很不正常,恐怕別有什麼目的。

    他關照了一下身邊隨從,道:“去和門口守衛說,說我要見監禦使。”

    那隨從走了過去,很快又回轉道:“從事,守衛說為了從事安危考量,若是要見監禦使,還請先遞書。”

    孫從事暗道:“果然如此。”

    按照正常流程是應該如此,他雖得大攝委派,但這一次大攝並沒有給他什麼特權,所以他不能隨意與監禦使往來,除非監禦使主動尋他,或是得到了洲牧同意。

    不過他也隻是試探一下,一般來說這隻是小事,底下守衛都是會通融的,現在卻阻攔他,那說明事先得了關照了,那肯定是有事!

    他關照隨從道:“讓趙玄修用訓天道章聯絡監禦使。”隨從得令下去,過了一會兒,轉回言道:“從事,那處沒有回應。”

    孫從事篤定道:“無礙,我們等著。”雖然沒能交通上,可他的意思已然傳遞出去了,就看對麵願不願接了。

    大約一刻之後,門外有聲響起道:“孫從事可在麼?我奉監禦使之命,請孫從事前往衙署一行。”

    孫從事笑了笑,站起道:“我們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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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三章 歸故溯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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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從事來至監禦使傅相所在,與之見過禮後,後者對他言道:“昨天晚上城裏出事了。”

    孫從事心中一動,本能感覺這事與他被阻攔在宿處有關,他道:“敢問傅監禦使,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傅監禦使道:“朱郡太守屠岸靈在衙署之內遭遇襲擊,因故身亡,除他之外,無一傷亡。”

    孫從事一驚,一郡太守居然在自己的衙署遭遇襲擊?那些駐衛幹什麼去了?可是後麵那“無一傷亡”四字,卻是令他感覺到了古怪。

    這事怎麼想都是不合情理的。

    他道:“不知原因為何,可曾查清了麼?”

    傅監禦使道:“從下麵報上來的呈書看,是這位屠岸太守以往收藏的一件神異力量物品出現了問題,才是導致如此。”

    孫從事無比確定道:“這是借口!”

    傅監禦使道:“確然是借口,這個人很可能是神子。”

    孫從事一怔,隨即忍不住道:“為什麼?”

    傅監禦使緩緩道:“辰左這個人我了解,能力出眾,但卻是對名聲太過看重,不允許有任何汙點,尤其是他麾下的官吏許多都是經他之手提拔的,這個屠岸靈便是。

    現在他可是升遷在即,要是出現這等事,若問他一個識人不明,他也無疑辯駁,而給人壓一壓,便可能無法挪動,若再過個幾年,可未必再有這個機會……”

    孫從事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他身為大攝身邊的從事,對這個事情他倒是能理解的。

    不過這件事他們推斷的出是如何一回事,找不到證據的話,他也是不能出去隨便亂說的,就算回去也不能這麼講。

    傅監禦使道:“我找你來並不隻為了這件事,縱然辰左做得有些激進,但是沒有任何人受傷,這件事具體如何,還有待查證,但現在我們麵對的還不僅是這個問題。”

    孫從事道:“敢問監禦使,這又如何說?”

    傅監禦使對著旁側關照了一聲,隨從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此前與孫從事有過一麵之緣,來自於玄府的年輕修士走入了過來,對著兩人各是一禮。

    傅監禦使道:“賀真修,你來說吧。”

    賀真修道:“還是關於神子的事,我們懷疑昨夜斃命的屠岸靈是神子,但若是真被辰洲牧處置了倒還好,若是處置不好恐怕會有麻煩。”

    孫從事道:“不知什麼麻煩?”

    賀真修道:“現在所有的神子我們都是盡量活捉,這是為了從他們那裏找出更多同類,還有一個,就是我們不確定這些神子是否可以轉移意識,盡管之前沒有出現過這等先例,可又不得不防。”

    孫從事一驚,道:“所以這位神子若是轉移了意識,那就極可能留下禍患?”

    賀真修道:“是有此可能,但現在還不能確定,因為這些神子之前交代之中,他們也隻是認為有這等可能,自己不具備這等能力,並沒有見過等同類,但願我們隻是多想了。

    不過目前也不必著急,因為那神子即便真能轉挪,條件也當很是苛刻,我們判斷,必須是受重傷或者自身本來無意識之人才可承載。

    這樣的話,可以查一查朱郡之中有沒有這類癱病之人,或者恰好亡故之人,說不定能找到線索,再有還有要看一看朱郡之中昨夜有沒有外出之人,若是有,需得重點排查。”

    傅監禦使道:“這方麵倒不用擔心,因為辰左辦事向來穩當,就算他不知道這件事,也早就封鎖了朱郡出入要道了,要查起來很好辦。”

    孫從事點點頭,這辰左雖然激進,但做事也的確讓人挑不出太大毛病。就算造成了隱患,可也沒讓事情朝著惡化的方向繼續發展下去。

    他道:“隻是洲府上下都在辰州牧手中,我們要查此事不易,可要在下向玉京傳報麼?”

    監禦使探手阻止他,道:“不必如此,雖然洲府之內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借口既然是屠岸靈因藏品為神異之物而亡,那我自需徹查其人有無貪瀆之事,我會派遣人手盯著此事的。”

    他又看向賀真修,鄭重道:“另外,希望玄府那邊也能配合,益嶽上洲的事,那麼最好在益嶽上洲解決,盡量不要驚動玉京和玄廷。”

    賀真修知道輕重,他打一個稽首,肅然道:“傅使君,我會與玄首說的。”

    在事情定下後,他便回到了益嶽玄府之中。

    玄府月台之上,梅花樹下,吳玄首端坐在一團白色雲氣之中,她看起來才二十許,眉目溫婉,一襲合身道裝,手中持有一柄拂塵,雖是外表美貌,可身上道氣充盈,讓人一望而知這是一位有道真人。

    賀真修上前見禮,並將事情經過說了下。

    吳玄首聽罷,起法力算了一算,輕歎一聲,道:“辰左這事做差了。”

    賀真修道:“師叔曾多次誇讚此人,可我看辰左,依舊不脫凡人之名位利祿,還是一個庸人。”

    吳玄首搖頭道:“我們看他們貪戀紅塵,可他們看我們又何嚐不是遠離紅塵,不著地氣呢?無論修道亦或是追逐名位,都是各執所求,完自我之情誌,若單以此論高下,實不可取。”

    賀真修道:“是,師侄說錯了。”

    吳玄首沉吟道:“隻是此事,我需向張廷執稟告一聲了。”

    賀真修一怔,道:“師叔,不必如此吧,那位張廷執聽說乃是玄法上尊,益嶽上洲這裏若是出了紕漏,這會否借故拿捏師叔,致師叔座位不穩?”

    吳玄首看了一眼,笑道:“你方才還說辰州牧迷戀紅塵,貪慕權位,可是你為我這玄首之位擔憂,豈不是犯了一樣的毛病?”

    賀真修愣了下,隨後一躬身,慚愧道:“師叔教訓的是。”

    吳玄首稍微認真了些許,提醒道:“我見過張廷執,也見識過他的手段,張廷執行事向來是講道理的,今後不必用你之所見去推想上尊行止,於人於己都是不好,便你方才所言,說不定張廷執就已然有感察了。”

    賀真修頓時一驚,定了定神,道:“是,師叔。”

    朱郡一處民居之中,屠岸靈躲在屋舍裏麵不敢露頭,他判斷自己前一具身軀雖被滅去,但此事一定不會結束,說不定還會挨家挨戶查訪。

    與他判斷一般,辰初之後,他聽到了整齊腳步聲,應該是衛卒封鎖附近街道了,心道果然如此。

    他雖是太守,可也是從底層小吏遷升上來的,對這些事情可是十分熟悉的。

    不過他早早挖好了一條地道,可以在幾個區域來回竄走,他也想地道能夠直接出州城,奈何地道挖不了這麼長,也隻能先如此將就了。

    於是他轉頭就躲入了地道之中。

    天夏上層,清玄道宮之內,張禦這幾天又接到了數個呈報,又發現了幾例神子。目前看起來,躲在府洲之中的反而是多數。

    這些神子都有神性力量,抓捕過程遠沒有之前那般順利。

    這些神性力量很是獨特,並不歸屬於某一個具體的神祇,其來源應該就是“長者”。

    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長者的力量是與至高有關,也正是因為他令伊初找尋至高,才使其靈性暴露了出來。

    這是什麼原因,目前還不清楚。

    但利用至高的力量,未必就一定是至高的,莫契神族就是以竊取至高力量而聞名,他們自己也不避諱這一點。

    “長者……”

    張禦思索了片刻,決定試著找一下線索,他心意一動,一縷分身就落到了東庭西北某處偏僻地域上。

    這裏乃是當年他少時居住之地,也算得上是他的故居了。

    自原來的鎮民遷走之後,也沒有再重建,所以這裏依舊是荒涼一片,可見荒草之中,殘垣斷壁之間,依稀有鼠兔出沒。

    唯有陶生老師的那間草廬,過了這麼多年依舊立在山丘之上。

    他身影一晃,來到了草廬之前,看著那兩扇木門,當年他離開東庭之時親手關上的門至今仍是關合著。

    自他修道歸來之後,這位陶生老師後來一直不見蹤跡。

    因為以往這位老師常懷隱逸之誌,所以他猜測過後可能去了哪裏隱居。

    雖然這位老師雖然年歲不小了,不過以天夏人的歲壽,若是沒有遇到什麼意外的話,那麼應該還在世間。

    本來他也不想去打擾,若是老師不願見,他作為學生,也尊重老師的意願,所以從來沒有推算這位老師的下落。

    但是有些事情他卻需要弄清楚,既然荀師那條線找不到,那麼隻能從這位老師身上設法找尋了。

    他伸手輕輕一推,木門嘎吱打開,隨後走入了屋中,這裏布置依舊,當年他貼的四張心光護持之符還在四根堂柱上麵,鎮護住了這座草廬。

    而自他走後,也再沒人來過。

    站立片刻之後,他眸中神光一閃,屋內景物似乎微微晃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可以看到,一個年輕道人走了進來,正是當年離開東庭前的自己。

    他看著自己把這裏認真打掃了一遍,然後關門揖禮而去。接著他又繼續往前追溯,直到看到了一個清臒老者的身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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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四章 百半見師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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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雖然又一次看到了這位老師的身影,但物是人非,一晃不覺,已然四十餘年過去了。

    草廬之中不止一人,有不少人送來了一筐筐的果蔬,並與他作揖告辭。

    這應該是當初鎮子受到神異力量威脅,所以鎮中居民都是準備遷走了。

    還有一些人過來辭別的,這些有的也是這位的學生。

    以往鎮中的在此讀書得人也有百十人,不過通常讀個幾年,等年歲稍大一點,就去府中社學讀書了,若是學業有成,那就去了瑞光,多數人都是回來種田務農,或是擔任鎮吏。

    這些人與他交集也不算多,因為他當初是被單獨授課的。

    在這般景象持續了十多天之後,再沒有人來了,透過這位老師站在山丘上的背影,可以看到整個鎮子隨著鎮民的離去,變得空空蕩蕩了……

    再是半月之後,這位老師走到了後屋,整理了一下,兩天之後,拿起一個行囊,帶著一把文士劍,一把弓箭,一隻箭囊,也是離開了此地,臨走之前,還駐足往屋內某處回看了一眼。

    張禦卻是留意到,這位老師所望的方向,正是自己經常讀書的那個位置。

    這位老師看有片刻,便就在外合上了門,離開了這裏。

    張禦看著他的身影走下小丘,也是跟了上去。在出了鎮子之後,原本平整夯實的道路漸漸變得泥濘起來。

    半途之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連數天都是如此,這位老師在沿著都護府原本建立好的驛站行走,看方向是去往密林所在。

    這些驛站大多數已是廢棄了,不過當初修建時是為了軍用,所以修築十分牢固,常常作為鎮民捕獵的落腳點,內裏還有著鎮民存放的各種備用物品。

    一連十數天,這位老師都是沿此而行,路上以一些饅頭肉幹充饑,偶爾會生火煮一些帶著的幹蔬,通常歇腳的時候,就會停下來寫一些文章,然後才是繼續上路。

    張禦在後麵默默跟隨著,這一日,不知不覺雨大了起來,這位老師也是到了一處大有畝許的亭驛之中躲雨。

    他見這位老師待雨停之後,便來至亭驛的一麵大碑之前。

    這是最早都護府所留的定道碑,這裏也應該就是以往都護府軍卒到過的西北最遠地界,在此殲滅了一支上千人的食人神裔部族。

    因為有異神支撐,這些神裔戰鬥力不俗,這些軍卒頗是費了一番功夫,所以最後銘碑以記。

    這位老師先去洗沐了一番,隨後拿出筆蘸了漆墨,將已然不太清晰的碑文重新塗描了一番,完成之後,將隨身之物稍作收拾,便再次上路了。

    張禦此刻行至碑前,這裏此後當是再也沒人來過,四十多年過去,上麵經過描摹的字跡又一次的褪色。

    他站定片刻,將上麵內容記下,而後伸指出去,沿著那些深刻的字跡,一筆筆的描了下來,很快,碑上文字又一次變的清晰如初了。

    再是抬頭看去,見是這位老師的身影已經出去很遠了,而他卻是一擺袖,在後邁步跟上。

    又是十餘天,這位老師卻是走到了一處山穀之內,這裏居然有百十個天夏人居住,還有數倍於此的土著,這些人似乎早是知道其人到來,對他十分歡迎。

    從交談來看,應該是早期留下的駐軍,負責清剿最後一點土著餘孽,不過後來也沒有回去,而是遷居到了這裏。

    張禦也能理解為什麼這些人不回去,因為這裏四季如春,土地肥沃,並且多數人因為駐紮在此,都和土著人結合生子了,並且那一段時間因為神尉軍的緣故,都護府內矛盾較多,躲在這裏也算是避過了那些爭端。

    他默默看著,這位老師在這裏待了大概有二十年時間,向那些軍卒的後輩教授文字,後來有外間之人尋了過來,穀內之人陸陸續續的離開此間,這應該是都護府重新尋到了天夏,消息傳到了這裏,所以選擇了出穀。

    他又目注到那位老師身上,盡管過去了二十年,可這位身姿依舊挺拔,在多數人選擇離開後,這位也是深入了密林。

    而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年之中,他跟隨這位的步伐經過了一個又一個土著部落,看著這位教導這些土著天夏文字和禮儀,並順帶還傳授了諸多有用的知識。

    東庭密林之中有著濁潮的影響,通常很難再回溯過往,好在他的道行如今已是極為深湛,更是掌握著大道之印,而且這位老師沒有任何神異力量,故而依舊能看清這位的行跡。

    此中他還留意到一件事,盡管這位老師二十多年間去了不少土著部落,但是沒有一個土著部落對他懷有歹意,期間也沒有受到任何毒蟲猛獸乃至神異生靈的侵擾,這看著有些不可思議。故他猜測,這位老師的身上一定是有著什麼護持的。

    而隨著時日的流逝,那些回溯的場景已是與他所處時間越來越挨近了,他知道,自己快要追上了。

    這一天,張禦跟隨著這位老師的腳步來到了一座藤屋之前,他行至屋前,隨著一陣風吹過,藤上的一隻隻青色的葫蘆晃動著。

    他轉首往向山中,有一條不太明顯的小徑,他轉而沿此而行,到了半山腰,在一個溪流潺潺之地,見一個老者正背著一個藥簍,一把藥鋤放在一邊,正掬水而飲。

    穀/span>  這是一個非常健朗的老人,青色的頭巾,穿著短衫,發須半黑半白,看著清瘦,但是兩目非常有神。

    張禦緩緩走了上去,並在溪水對麵站定。

    老者有所察覺,抬頭看了一眼,見到他後,略微有些驚訝,再看了一眼,眼中隨即露出喜悅之色,道“可是小郎麼?”

    張禦抬起袖子,對著他深揖一禮,道“學生張禦,見過老師。”

    陶生站身來,回了一揖,他語聲溫和道“你在東庭的文章我看了,趣味之中自蘊道理,卻又不是說教,令人自思自醒,這才是我輩應該寫的文章,你最近可有再寫麼?”

    張禦如實回言道“學生自回了天夏本土之後,一心修持,很少有再動筆了。”

    陶生點點頭道“雖然有些可惜,可是修道亦是學問,學好了對天夏用處更大,隻要不辜負自己一身所學,那便是好的。”

    張禦道“學生記下了。”

    陶生笑道“以往我是你的老師,可是如今你已成才,我望著也能從你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啊。”他將藥簍拿起背上,拿起藥鋤,道“你我師生久不見麵,去我宿處敘敘舊吧。”

    張禦道一聲好。

    陶生當先行走,道“跟我來。”

    張禦跟了上去,他記得陶生老師的年齡當已是過九十了,但在翻山過澗的時候,腿腳依然十分靈活。

    沒有多久,兩人來到了半山腰一處開闊平地之上,見到了一處橫跨在兩株大樹之間的懸空藤屋,這屋子六丈來長,便說是藤橋也不為過。

    陶生道“方才你見了山腳下的藤屋了吧?那是以前我來時修造的,較為簡陋,如今我住在此間,也難為你找到這裏了。”

    他上前攀樹而行,動作竟是十分矯健。

    張禦腳下雲霧一升,緩緩飄了上來。

    陶生見了,也不奇異,隻是笑了笑,到了藤屋之中後,他放下藥鋤藥簍,道“這間屋子是此間土著學生給我搭建的,倒是別具巧思,隻是他們留在這裏,一輩子見識也隻如此。

    我在這裏教書,不指望能改變他們,隻是讓他們知曉,便是隻站一席之地,也能知天地之廣闊,而不是以井觀天,如此也便足夠了。”

    張禦是把陶生一路行來所做之事看在眼裏的,他道“老師做的已是足夠多了。”

    陶生笑了一笑,道“我隻是一個教書匠罷了,能做的有限,至於剩下的,就要交給你們做了,一代代的去做,總能有所改變的。”

    張禦點了點頭,他留意到,雖然這麼多年未見,但這位老師說話依然字正腔圓,沒有夾雜半點土著俚語。

    陶生倒了一杯茶,遞給他道“這是山中栽種的茶樹,用的也是山中溪流,不比天夏好茶,你莫要嫌棄。”

    張禦雙手接過,待陶生坐下後,他才是坐了下來,並伸手一拿,從一團光氣之中取出了數十幅畫卷,擺在一邊案上,道“學生登門,也是帶了一些禮物,知道老師不喜俗物,這是學生在天夏本土四處遊曆之時所作之畫,應該還能入眼,老師請觀。”

    陶生露出欣喜之色,道“那要好好看一看了。”

    他站起身,一幅幅打開看了起來,張禦之畫筆,雄奇瑰麗,器局極大,將每一幅景物都是描摹的氣魄萬千,且圖景真實,不覺令人生出身臨其境之感,陶生也是讚歎不已。

    師生二人對照著這些景物,一問一答,興致勃勃談論了許久,這時天色漸黯,陶生看了一眼外間,道“小郎,你來尋我,不會無事,說說看吧。”

    張禦也未遮掩,道“學生知曉老師的心思,本不該來打攪老師,但是有一事,或許隻有老師這裏知曉。”

    陶生道“你說。”

    張禦道“老師知道,學生自小乃是由養父撫養長大,自從踏上修道之路,卻是再也不曾見過了,未知老師可是知曉學生養父的下落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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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五章 覓往在初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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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先生麼?”

    陶生看了看張禦,感歎道:“原來小郎不知道他的下落。”

    他回憶了下,道:“鄒先生這個人見聞廣博,學識非凡,為人也是謙遜有禮,我也是很佩服的,他有一身本事,可是許多人並不知曉。

    你問去了哪裏,我也不太清楚,我記得最後一次見到鄒先生,也是你跟隨荀先生去修道沒有幾天的事。

    那時他好像接到了一封書信,似是要急著離開辦一件事,而且短時間內似乎不準備回來了,是故將宅中的物事都是贈了出去。他還替鎮裏捐了一批書冊,又將一些書冊交予我保管,所以才與我見了一麵。”

    張禦道:“書冊?”

    陶生道:“都是些古舊存本,大多數是一些土著方麵樹皮書,我後來翻看過,上麵的文字形似圖畫,雖然生動,但意思晦澀,還有一些是破碎的石板拓文,東西非常零落散碎。”

    張禦心中一動,道:“這些東西不知如今何在?”

    陶生道:“因為鎮中搬遷,我也無法長久隨身攜帶這些東西,故是我後來托人運到了東庭泰陽學宮,由那裏代為保管……小郎,你找要你義父的下落,那不妨翻一翻這些書冊,或許你能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張禦忖道:“泰陽學宮麼?”

    陶生這時道:“你等一等。”他轉身了藤屋深處,過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個木匣,去了外麵的蠟封,他取出了一份折冊,道:“這是當初的托書,你拿去吧,這些東西在我這裏寄放了幾十年了,也該是物歸原主了。”

    張禦伸手接了過來,他沒有急著去翻,而是對著陶生一揖,道:“學生謝過老師了。”

    陶生笑道:“隻是小事,又不礙著什麼。對了,當年你義父還出財資助了不少鎮內的年輕人,據說東庭不少年輕人都收到過他的接濟,人數也不少,也不知道這些人見沒見過你義父,你若是藏書之中找不到線索,還可以去那些人處問問。”

    張禦點了點頭,又道:“此事不急,許久與老師未見,學生還想與老師敘敘舊,順便還想在老師叨擾一頓,學生猶記得,當年老師所做菜飯尤為可口。”




    少時養父經常在外跑動,有時候要三五天才回來,也不知道做些什麼,他就是在陶生家中進食,雖然過後嚐了諸多美味,但是唯有這位老師家中所做的菜飯最讓他難忘。

    雖然修道人不需要進食了,但這隻是在於他們心中的選擇,他們還認同自己是一個“人”,那便不會去摒棄這些,而似玄修正是保持著人的性情最多的一個群體。




    陶生失笑道:“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記得,也好,我在深山與溪聲蟲唱為伴,也不知道如今的天夏是何模樣了,又多了些哪些學問,你也和我好好說吧。”

    張禦在這裏駐留下來的同時,他的另一道分身此刻已然落到了泰陽學宮之前,看著泰陽學宮大門上的玄渾蟬翼紋,他事先也沒想到,事情轉了一圈,卻是回到了原點。

    應該說,當初他來此讀書的時候,這批托書便應該便已是存放在這裏了,隻是當時他並不知曉此事。

    但是話說回來,以養父的層次來看,便是上麵有什麼東西,以他當時的層次,恐怕也看不明白。

    他踏階而上,一路走入了進來,此刻正值午後,可預見不少出出入入的年輕學子,偶爾還會見到一兩個師教。

    他並沒有顯露出身影,所以這些人都是看不見他的,但是都會不知不覺從他身邊避開,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他一路所行方向,正是泰陽學宮的正殿所在奎文堂。

    奎文堂內,柳光正在翻看著院中對各洲投書師教的評議,還這些師教所撰寫的論述文章。

    泰陽學宮的師教如今可不隻是東庭出身了,還有許多就從天夏本土來的。

    東庭這地方山海水陸皆備,四季如春,風景宜人,物價便宜,物產也是豐富,且更是彙聚了各地美食,而且除了天夏風物之外,還有各種土著文化,兼之地廣人稀,十分宜居,所以引得本土不少師教來此定居,並傳授學問。

    而東庭府洲,泰陽學宮無疑是最頂尖的,過去和如今都是如此,故是也希望進入學宮的師教有不少。

    而這些論述文章柳光都是自己一篇篇親自翻看,並作出評判,從不假手他人,

    外麵有人言道:“柳學令,有人找尋。”

    柳光專注著看著文章,以為是哪個師教尋他,便道:“請他進來。”

    隨著沉穩腳步響起,柳光抬頭一看,卻是一下露出了驚喜之色,不由站起道:“張兄?”

    張禦抬手一禮,道:“柳兄,許久不見了。”

    上次他來泰陽學宮時,乃是來此傳授天夏古言,不過這幾十年來,兩人也偶爾有書信往來,隻是張禦並未言及自己具體做什麼,柳光也知他是修道人,也從不追問。

    柳光也是一禮,笑道:“張兄你可是稀客,快快請坐。”他請了張禦到一邊坐下,道:“張兄可是又有什麼看重的學生了麼?”






    張禦道:“倒非是,今日來乃是為一樁私事,當初我塾中老師替我養父將一些書冊托在泰陽學宮之中保管,如今我打算取回,也不知這些書冊是否還在?”

    柳光詳細問了下,笑道:“托書通常不過六十載,那便不會有所遺失。其實這也就是明麵上一些規矩,百年前的一些托書,若無必要,也不會去刻意動的,張兄所言的那些書冊,此刻應該都在。”




    宣文堂內藏書無數,除了本身收藏的,就是一些私人捐贈和他人托管的,隻是擺在外麵的書就看不過來了,若不是珍貴的孤本殘本,堆在那裏是根本不會有人過問的。

    柳光與他聊了兩句,又道:“我這裏事情也不緊張,不妨我陪張兄前往,將書冊取了出來。”

    張禦欣然應下,雖然他也有一個身份是泰陽學宮的學令,但是對照起來也要驚動不少人,還不如讓柳光幫忙更為方便。

    兩人出了奎文堂,一路就往文宣堂而來,路上張禦問道:“屈兄現在還是文宣堂的管事麼?”

    柳光道:“屈管事?他早不是了,回去養老了。”

    張禦微微點頭,道:“屈兄如今也才年過八十吧?”

    柳光笑道:“屈管事雖然身體康健,不過性子懶散,現在在海邊結廬而居,聽說又找了一個續弦,又有了一兒二女。”

    張禦道:“這也是屈兄以往之理想了。”

    柳光道:“對,我等尋常人,平日裏也就是這等想法了,但天夏若見內外之敵,也是能挺身而出的。”

    兩人說話之間,逐漸來到了文宣堂前。柳光道:“現在的管事說來也是張兄的學生,安初兒。張兄還記得吧?”

    張禦道:“自是記得。”身為修道人,除非他自己刻意去遺忘,人生之中的每一幕,隻需一轉念間,就可曆曆在目。

    隨著兩人走入文宣堂中,柳光著人通傳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自裏走了出來。

    她見到張禦與柳光一同在此,不覺欣喜,立時對著他萬福一禮,道:“先生,學生有禮了。”

    張禦看了幾眼,當是因為經常服用丹丸,鍛煉呼吸法的緣故,安初兒與上回見到時依然相差不大,明眸皓齒,肌膚光潔,表麵看上去也至多二十出頭的年紀。

    他道:“不必多禮。”

    柳光在旁道:“張兄今日來此,是查過往一位長輩留在這裏的托書。”

    安初兒問道:“先生可有托貼麼?”

    張禦從袖中將那份帖子取了出來,安初兒查了下上麵的頁號,不必去費力對照,便知情形,道:“這些東西都在,先生是要取出翻看還是帶走?”

    張禦道:“先看一看吧。”

    安初兒道:“好,先生請隨學生來。”

    柳光這時也不陪著了,對他一拱手,道:“張兄,記得離開之前再去我那裏坐坐。”

    張禦應下,就跟著安初兒走入文宣堂的封庫之中,安初兒對著頁號來到了一座石門之前,道:“先生,托書都在此間,從檔冊上看,期間並無人清理查閱過。”

    張禦點頭,這情況對他來說也是好事,雖然他可以追溯過往,但是現在東西都在這裏的話,也就能省卻一番麻煩了。

    安初兒將一枚金屬鑰匙插入了門鎖,聽得嘎嘎幾聲絞盤響動,石門便即緩緩移開。

    張禦朝裏望有一眼,雖然那些托書單獨放了一個置放之地,但東西並不十分多,也就是擺滿了兩個書架,這裏還有一張方案,兩把靠椅,應該是方便來人查閱所置。

    安初兒問道:“先生,是這些麼?”

    張禦看了幾眼,道:“沒有錯。”隻是一眼之下,他便知道這些書冊自搬入進來後的確數十年中無人來過,而且其中有幾本書還是自己少時看過的,可以確定就是這些東西。

    安初兒看他似有在此翻閱的意思,便捧出一枚明珠,擺在了案上,用手輕輕一撫,便霎時照亮了整個內堂,道:“那先生,學生就在外麵候著,若有什麼需要,先生可以吩咐學生。”說完,她萬福一禮,就退出去了。

    張禦待其離開之後,便是走了上去,目光一掃,便將其中一本書冊拿了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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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六章 釋文覽神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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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此刻所拿起的這本冊子,恰是他少時曾看過的那一本,也是他開始學習土著語言之際所接觸到第一本書。

    他翻到了某一頁,見上麵還有那個時候他所做的一個墨點記號。

    而與這本書列成一排的地方,還有其餘的類似書冊,都是講述如何翻譯土著文字的。可見當初整理擺放這些書籍的輔教,應該也是略微懂一些的。

    除了這些,餘下就是大量的厚重樹皮書了。不過想憑架上的這些翻譯書冊看懂這些,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樹皮書看著隻是一幅幅圖畫,但其所表達的不僅有語意,語音,更有各種相對應的典故和情境,同樣一個語言,放在不同的情境之下,那就是另一個意思。

    如果是普通人翻看,那裏非要經過細致而長期的訓練,並且有良好的語言環境才能學會。。

    便是如此,那還說不上精通,畢竟這些書籍都是一些神異祭祀記下的,是出於溝通神明的目的,故是他們所用的文字語言和日常交談所用不是另一回事,顯得更為複雜和艱澀。

    又翻看了幾本之後,他目光在這裏掃了一圈,這些書滿滿當當塞滿了偌大的書架,一本本翻下來也是不易。

    雖然對他這個境界的人而言,掃一眼就能全數看下來,可他並沒有打算這麼做。

    這是因為他養父的層次當是較高,有些東西若不是親手翻過,連他也無一定把握能看全了,若是留下有什麼神異手段的線索,那很可能就會錯漏了。

    故是他思量,決定帶了出去慢慢翻找,於是一揮袖,將之全數收入了袖中,而後自裏走了出來。

    安初兒正在外麵等著,道:“先生?”

    張禦將托貼遞給她,道:“東西我都帶走了,上麵也有我的名印,日後這些東西就與泰陽學宮無礙了。”

    安初兒接了過來,鄭重收好,隨後些許期盼道:“先生這次回來不知道要停留多久,學生可能登門看望麼?”

    張禦看著她眼眸深處略微有些不安,心中了然她的想法,道:“要留一段時日,你們可以來,也可帶著自己的子侄輩來。”

    安初兒目露感激之色,對著他深深一福,道:“謝謝先生。”

    張禦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走了出去。他知道安初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自己的後輩考慮,他也知其有個後代已然入道了,故是想著能夠獲得他的點撥。

    說實在的,這也是人之常情,隻要是人才,他提攜一把也是無礙,若是庸才,就讓其安安穩穩待在後方便好。

    實則下來與元夏交手,什麼人都難以保證自己必然能長存,便是修為高深之人,也未必有一個尋常人活的更為長久。

    所以資質上乘之人,下來一定可以獲得好處和扶持,但是同樣也需要承擔起比尋常人更多的權責來。

    他出了宣文堂後,李青禾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對他一禮,道:“先生,故居已經收拾好了。”

    張禦道:“青禾,這些年辛苦你了。”

    李青禾忙是一禮,道:“先生言重了,青禾所做,乃是理所應當的。”

    張禦道:“走吧。”

    李青禾道:“是,先生。”

    張禦沿著學宮道路一路緩行,道旁俱是五彩繽紛的花樹,而手邊渺遠之處,則是望見繁茂的港口和翻湧的海浪,不少鷗鳥盤旋飛舞。

    行走一刻,兩人便來到了位於泰陽學宮的故居之前,因為他回來過幾次,每一回都是宿住在這裏,所以這裏學宮依舊給他保留著,除了主體不變之外,另外還在旁擴增了數座格局相仿的宅院,彼此以回廊相連接。

    此刻他到來之際,青曙、青曦二人已是前院門口等著了,兩人上前,對他一禮,恭敬道:“先生。”

    張禦點了點頭。他自去了上層之後,二人便一直留在內層負責打理各種事機,如今也是被喚了過來。

    他問了兩人幾句,就推開院門,走入了進去,隻是進入大廳後,正要上樓,卻感覺好像缺了點什麼,於是伸手一招,隨著一道金光落下,一隻小豹貓出現在了這裏,卻是妙丹君被他從上層招了過來。

    這隻小豹貓久居上層,乍一至內層,忽然有些不適應外間了,並且有些警惕的看著四周,但是隨著身上靈性光芒的展開,很快適應了這裏,且又有張禦在這裏,隻一會兒,就恢複了原來靈巧活潑的模樣。

    它也是認得這裏的,飛快一躍,跳到了自己原來居住的那個梁上掛籃之中,再是扒著籃沿探頭朝下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張禦則是吩咐青曦道:“今晚當會有客至,青曦你準備一下。”

    “好咧。”

    青曦非常高興,先生去到上層這麼多年了,因為修道之故,也少有機會與他們碰麵,現在先生回來了,又可以品嚐自己親手做的菜肴了。

    青曙抱劍站在一旁,微微含笑。

    青曦路過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別看著啊,過來幫個忙。”青曙放下笑著道了一聲好,對張禦一禮後,就跟著出去了。

    李青禾道:“先生,可要再準備一些什麼麼?”

    張禦道:“我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日,拜訪一些舊友,下來當會有客頻繁來訪,你做好招呼便是。”

    他準備便是翻閱那些書冊,便是趁閑暇之餘出去走訪一些昔日的舊友和學生。十載之後,又是一場與元夏的交鋒。

    這一次碰撞定然猛烈過上回的,他不知會持續多久,而他和這些故舊日後碰麵的機會當是愈發稀少了,有些人或許經此一別,便很難再見了。

    在接下來的時日之中,他除了招呼一些上門拜訪的故舊,便開始一本本很有耐心的翻閱那些書冊。因為生怕錯過了什麼隱語,他也是逐字逐句的琢磨。

    在這裏居住有半月之後,他大致整理出了最有可能涉及神異力量的三本書冊,決定先把這三本琢磨明白。

    這其中第一本書,這應該是養父的藏本,裏麵還有許多珍貴的手繪圖,有些神異生靈和植株連他也不識得。

    這倒不是他見識少,他一眼就看出,這類東西應當並不存於當下,而是存於久遠的紀元之中,是早已滅絕的東西了。

    可是自己養父又是去哪裏知曉的呢?

    這些恐怕隻有那些經過了上紀曆的異神才是知曉,問題是,異神會去關心這些東西麼?

    絕大多數異神,對於在自己層次之下的生靈都是采取一種支配和奴役態度,哪裏會去管具體的形象?更不用說將此記錄了下來了。說一句殘酷的話,便是真是有關切這些的異神,而不是去壯大自己的神性,那也早是被其他吞殺了。

    哪怕將自己的雕像豎立在那裏,都比留下這些來的更為有利。

    在把這第一本全數認真看過之後,他又翻起了第二本,上麵開篇所用的語言令他有一種異常熟悉之感,正是養父留下的那些至高石板上所用的文字。

    因為以前破解過這些石板,倒是使得他對這些言語十分之精通,故是很快便釋讀出來。

    這上麵說得是一個奇異種族,能夠潛伏在各個神異種族之中,竊據並替代其人。

    他眸光微閃一下,這感覺似是在說神子。

    可接下來再往下去,卻發現文字風格發現了變化,其中用到了大量的隱晦之語,他能夠確定,這完全是養父自創的文字。

    因為這些文字與上本書是有連續性的,沒有看過上本書的話,對裏麵的神異生靈不了解,對其所代指的意義理解不清晰,那麼就絕對無法看明白接下來的內容。

    其實有了目印、聞印,一般來說,便是再複雜的文字都能看明白,都是直指本意,甚至書寫之人若層次不高,那麼錄書之時的情緒心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過他沒有這麼做,一來是養父的層次應當較高,可能會留有什麼後手,若是這般去觀,可能導致內容自行消失。而且即便不去動用這些力量,純平自己所掌握的知識和理解,也足以看明白此中的內容了。

    而這裏麵所闡述的,乃是對於至高力量解化,告知他人如何取用至高之言去取拿並運用至高的力量。

    看到這裏,他眸中神光微閃,當初養父似便是想通過那些至高石板把他往這方麵引導,但到最後,似是放棄了這一個想法。

    可若是不曾放棄的話,那麼這上麵所說的應該就是那某一階段的終點了。

    而大道相通,以他現在的道行,隻要將上麵運使方法理解通透,便不難將此上所載的力量運使出來。因為這本質是借取,力量的上限隻取決於你自身是否承載的住。當然,至高的力量也不是白拿的,不可能沒有任何後果。

    莫契神族竊取了至高的力量,成為紀曆之主宰,可現在又在哪裏呢?

    因為此書之中的內容不下於道書,需得慢慢琢磨,所以他大致翻看了一下,就將此暫且放下,決定過後再是細觀。

    此時他目光移過,落到了那第三本書冊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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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七章 名缺尋解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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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將冊子拿起來,將書頁翻開,此前他整理的時候已經大致翻了下,這裏麵同樣是以土著文字書寫的,不過用的卻是另一種文字。

    此時隨著閱讀深入,他發現這應該是一篇養父遊曆之時的隨筆記錄。

    大多數時候,寫的在一處無邊廣闊的密林之中的經曆,以前其中所遇到的各種神異生靈,還有與這些神異生靈的描述記錄。

    對照地點的話,這裏麵的密林似乎是指東庭密林,可仔細看下來,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其中不論所說的生靈風物,還是任何山水環境,都與現在的東庭大相徑庭,最開始他翻看的時候,還以為是地陸另一處,可是隨著往下看,卻發現不對了。

    這記錄不是當今之世,而是過去某一個紀元的場景!

    張禦一轉念,如果這是自己養父親手書錄下來的,那這或許是他自身的親身經曆?

    也即言,這位養父乃是經曆過前紀元的人物?

    不過仔細一想,這倒也不如何奇怪,畢竟自身養父的層次擺在那裏,若認真算的話,連伊初都是經曆了三個紀曆到如今了,養父這等層次之人避過濁潮之變似也不難。

    可是一想濁潮之變,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從過往來看,每一個紀曆都有一個主宰,濁潮之後便即覆滅,最少也是退出了主流舞台,並被另一個族類所取代。。

    假設把神子也視作為一個種族,那麼其隻需要竊據這些種族意識,就可以代替其而存。這方麵來說,其縱然不是紀元之主宰,卻是做到了主宰都做不到的事,以此長存延續下來了。




    所謂“長者”,可能既是神子的傳遞者,又是神子更為高層次的形態,假設這樣就說得通了,那麼自己的養父會不會就是那個“長者”呢?

    雖然根據線索看,似乎兩者在逐漸重疊之中,但有些事情不去驗證清楚,是沒法倉促下結論的,那樣最終得出的答案可能會南轅北撤。

    他又把目光移向手中書冊,究竟是不是,唯有先繼續看下去了。

    隨著書冊翻動,很快有了新的發現。

    因為在記錄筆觸之中,有時候曾隱晦提到了某些東西,並隱隱有種謹慎對待的意思,感覺是在躲避或是回避什麼。

    他此刻不禁想起少時養父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離開小鎮,過一段時間又會回來。此前他與陶生老師談話之時得知,養父一直在資助一些貧寒學子,他當時猜測可能是為了這件事,可現在看,可能另有原因。

    在將將把這本書冊翻到最後的時候,也是在寫到即將涉及那背後東西的時候,他卻是發現,上麵的內容有少缺,還有地方被撕扯了下來,導致最關鍵的一部分缺失了。




    張禦冷靜考慮了下,若是為了避免什麼的話,那麼這一頁根本沒必要寫下來,但寫下來卻又撕扯,塗抹,這不像是為了保密,而像是故意留下了這些痕跡的。

    這個時候,他不禁回想起了少時的事情。

    那時養父一直學習各種東西,其中有大量的土著文字,對一個孩童而言,單純學習這些文字是非常枯燥的事情,更何況同時還要學習天夏文,神異生靈、植株、乃於至各種禮儀知識。

    除了必要的鍛煉之外,可以說日複一日的重複著這些事情。

    換了一般的孩童,又哪裏坐得住?但他兩世為人,所以能從平凡之中找到悸動,並沒有排斥這些東西,而是非常主動的去汲取,

    或許也是因為此,養父也是認為他有修道的天賦。

    不過養父傳授這些知識的時候,也不是講究一味灌輸,而是采取一種別具引導性的教授方式,通常會設立一個疑題,讓他去從書冊之中自己去找尋線索,而一旦尋到,則會給予獎勵。

    可實際上,對於張禦來說,找尋答案的過程,本身就已是最好得獎勵了,對於最後的獎勵他倒是不怎麼在意,養父在發現這一點,獎勵也就很快從糖果之類變成了各種新奇的知識。

    也是在那個時候,學會了大量別處根本學不會的土著的文字和語言。

    現在看來,這些土著的文字和語言與至高之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學會這個,根本看不懂至高石板。或許早在那個時候,養父就在把他往這個方向引導了,隻是當時應該還沒有完全拿定主意。

    而轉到眼前,這上麵的塗抹和修改,與此前所出的疑題何其相似?

    他看向重新整理好的書架,如果那缺失的內容就在這裏麵,那麼他一定能找到。如果找不到,那大不了再換別的方式。

    而在他分身找尋線索的時候,益嶽上洲這邊,那個潛逃的屠岸靈又一次被抓住了。

    在地下躲藏了有兩個多月後,他終於忍不住出來的,這倒不是水食缺乏,他囤積好的糧食和水足夠多,就是再待上幾年都行,可是玄府卻是將此地圈住了,並讓玄府修士一寸寸的搜查,每一個縫隙都不放過,似乎是認定這個地方了。

    身為太守的他,清楚這般照下去,自己遲早是會暴露的,自知無處可逃,所以他艱難考慮過後,幹脆主動出來投降了。






    知道按照規序,主動投誠之人,降罪一等。但這是針對天夏人的,他不是天夏人,不知道還有沒有用,可如今沒有別的辦法,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冒險一試了。

    在被確認身份之後,他很快被帶到了吳玄首的麵前,後者詳細問了他一些話,他沒有隱瞞,凡是自己知道的都是交代了出來。

    在問完話後,吳玄首將他的回答整理了一份,呈送到了玄廷之上。

    清玄道宮之內,張禦正身立刻收到了呈報,他看了下時間,這位“屠岸靈”在四十年前代替了一個自小智愚的孩童,其父母雖有懷疑,可欣喜之情大過了這些。

    此人後來讀書識字,考入學宮,成為了一個十分優秀的學子,出了學宮後便即入仕,並靠著自己的能力被洲牧辰左提拔,坐到了一郡太守的位置上,若是不被發現,他或許還有一定可能成為洲牧。




    而除了屠岸靈之外,各上洲的衙署之內也陸陸續續查了出來一些神子,而且還不是全部,數目遠比加入玄府和軍府來得多的多。

    這個情況似與之前的推斷有所出入,可當對神子的神性力量有一定了解後,卻就能明白了。

    此輩所掌握神性力量主要是來自於長者的賜予,但這種力量若是靜止不動,那是會不斷的散逸流逝的,唯有轉動起來,才能讓力量越用越強。

    另外,用神異去推動神異,那麼會消耗更多,若是最後不得侵占原主身軀,那麼自己也會消失。在這等情況下,許多神子都是首先選擇當一個尋常人。

    若是等這個身軀崩壞之後,若是神性力量還有剩餘,那麼可以選擇寄托另一人,通常都會像屠岸靈這樣提前安排,而且隻要有了身份地位,做這等事也是容易了,這樣選擇進入衙署就能理解了。

    可這是理想狀態,許多神子通常等不到那個時候力量就耗盡了,所以通常而言,你不去揭穿他的話,他就會兢兢業業演好自己的身份,直至去到上境或終了,看似好像沒什麼太大危害。

    但問題不在這裏,神子要進入天夏,那必然要侵奪一個天夏人,也會有一個天夏人因此而消失,哪怕你後來為天夏做出了貢獻,難道這等罪責就不用去追究了麼?

    雖然有些神子隻是侵占早已瀕死的天夏人,可原主未必願意被侵占,即便原主同意,也仍需過天夏律法這一條,而不是我看他快要死了,代替他繼續活下去就沒有罪過了。

    所以這件事必須徹查清楚。

    他思考之間,心中生出感應,抬頭看去,神人值司來報,道:“鍾廷執和崇廷執來訪。”

    張禦道:“把兩位廷執請至大殿。”

    交代過後,他等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移步至大殿之中,與到此的鍾、崇二人見禮。待各自坐定,他便詢問二者來意。

    崇廷執道:“張廷執,我二人這回,是為那神子一事而來。”

    張禦看了看二人,道:“神子?”

    鍾廷執緩緩道:“這兩天我與崇廷執討論了一些,神子之類,似天然造就,又似後天手段,此物在我天夏能侵奪意識,占據人身,若是不知其能,那難以知曉其存在,故是鍾某想著,此物如今雖然天夏,但能否在元夏呢?”

    崇廷執道:“張廷執,崇某向來不信用之正則正,用之邪之邪的手段,唯有我天夏所用是正,天夏之外皆是邪。這些神子,我們若知悉煉造方法,或者能找出那長者,讓其唯我所用,不定能成為針對元夏的一個手段。

    鍾廷執又道:“張廷執勿怪我二人思慮過遠,此事以往很難實現,但是如今,元夏一旦得手,那麼我世必將傾毀,說來‘神子、長者也’在此世之中,麵對天夏之時,與我們也是立在同一立場之上的,這次既有接觸,或能設法與之溝通。”

    張禦看著兩人道:“此事兩位可曾與首執說過麼?”

    鍾、崇二人對視一眼,搖頭道:“還未與首執言說。”

    張禦道:“兩位的意思我已知悉了,此事我會與首執商議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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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八章 敘空倒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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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鍾、崇二人離開之後,張禦思索了一下,對於這兩位的態度他能理解,對抗元夏是他們天夏的事,但其餘勢力能拉攏也要盡量拉攏,拉攏不了那就要提前解決,免得成為後患。

    神子的情況的確應該分開看待,不能因為有神子侵害了天夏之人,所有神子就都是他們的敵人了。

    若是他們未曾寄居到天夏人的身軀之中,也沒有與天夏對抗的意思的話,那就並不是天夏的敵人。

    而且從當下得到的有限情況來看,神子之間的聯絡其實並不緊密,他們不是一個高度協作的群體,而是一個個彼此分散疏離的個體。

    假設他的推論是真的,那麼其應該就是哪個文明為主宰的時候就寄居哪個,並融入其中,所以並沒有形成自身的主體。




    鍾廷執、崇廷執二人想必也是看重了這一點,想讓其與天夏合作,去元夏寄居,但這裏麵還有很多問題,這兩位當隻是想試探一下他的態度,他若不同意,想必就會在廷議上提出此事了。

    轉念過後,他起身出了道宮,身影一晃,已是來至清穹之舟深處,並來到了那方陳首執所在的空域之內。

    光芒一閃,明周道人現身出來,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請稍待,首執正與六位執攝說話。。”

    張禦道:“我等著便是。”

    說是說話,他猜測應當是別的事情,因為以往與諸位執攝見麵,通常外間也隻是一瞬,感覺不出時間流逝,不會有什麼拖延,不過有一些事應當是首執才掌握的權柄,所以他沒有去探究。

    隻是等了不過一會兒,陳首執的身影便從虛無之中踏了出來,化作了真實,他道:“張廷執,久等了,不知此來是為何事?”




    張禦先與他見禮,隨後就將鍾、崇二人的事說了下,又言:“兩位廷執認為可利用神子為我天夏而用,禦想問一問,首執對於此事如何看?”

    陳首執沉思片刻,問道:“如今神子之事查探的如何了?”

    張禦道:“禦近來正在追查之中,隻是此事需得抽絲剝繭,而且背後可能涉及至高,所以需要格外慎重。”

    陳首執沉聲道:“能用則用,不用則剿,那些異種,在與元夏對戰之前已然清理過一遍了,再是清理一次也無妨,縱然至高可能涉及上層,我天夏也有諸位執攝應對。”

    張禦點了點頭,道:“禦明白首執的意思了。”

    但不管怎麼說,首先要找到的還是長者,長者毫無疑問才是關鍵所在,找到了其人,就能解決許多問題了。

    而現在僅有的線索,應該就是在那些書冊之中。

    於是他從陳首執處退出來後,意識便就又轉移到了分身這裏,繼續翻閱餘下的書冊,去找尋其中可能藏有的那一個解答。

    他很有耐心,以往養父給他的這些解疑之題,越是著急越是解不開,需要找尋各種線索,缺一個都可能導致偏離最終,而那缺失的內容極可能並不在一處,所以需要他條分縷析,慢慢將之拚湊到一處。

    他到底自身層次擺在那裏,在這般詳細深究之下,不過幾天時間,就讓他發現有了一個新的發現。

    這正是落在那前兩本書上,他發現裏麵有一句被刻意打亂的至高之言,而隻要將其按照正確的次序念出來,那麼第一本像是遊記的書冊上便會多出一頁來。

    他能看出來,這一頁蘊藏著堪稱深湛的神性力量,與那些至高石板可謂同出一源。

    他凝望片刻,隨即著意上去,隻是微微一個恍惚之間,便自己已然身處了在了一處密林之內,入目所見,都是龐大無比的神異植株,有的正在捕食各種神異生靈。

    他眸光微閃,這裏所顯現出來的生靈,與養父記載在書中所記載的可謂一模一樣。

    他伸手出去一摘,將一株怪樹上的葉瓣取拿入手,可見此葉仿佛活物一般,在他掌中扭動不止,葉筋、葉沿周圍有著細細的絨毛,一絲絲在那裏扭動著,還發出某種怪異的嘶嘶聲,肥厚的葉瓣開闔之間似乎還能類似鋸齒的細密角尖。

    他收了起來,意識從中退了出來,攤開手來,此物也是出現在了那裏。

    他心中明白,那裏並不是一處空域,而是利用了至高之力,對於養父當日所見以及書頁之上描述之物真實呈現。

    也就是說,隻要不去觸及更高層次的力量,身處方才那空域中時,與他處在真正前紀曆之中某一時段沒什麼區別。

    心光法力可以將心象之物照顯為真實,至高之力自然也可以,並且並非是曇花一現,隻存片刻,而是能真正存續下去的。

    這其實就是對至高之力的借取,他對於引動至高之力一直是很謹慎的,不過這般做問題不大,因為這東西就算被煉化耗盡,依舊是歸回天地,對於至高來說其實不存在損失。

    隻是有一個問題……

    那一片樹葉本來在他手中之中扭動不已,可隨著他心光護持的撤去,立時萎靡了下來,似沒有先前那麼活潑了,幾個呼吸之後,便就開始了萎縮,短短半刻之後,便就化作了一片焦炭,窸窸窣窣掉落下來。

    張禦眸光深遠,他清楚,這不是至高之力不濟,而是受到了濁潮影響的緣故,濁潮扭轉了道機,這便使得一些極端適應某種道機的神異生靈無法承受變化。

    特別一下從適合自己的天地陡然挪移到道機完全不同的世域中,當中又沒有任何過程,那就會產生如此結果。

    他想了想,那書頁之上記載了不少神異之物,有些東西對天夏也是有用的,本來他倒是打算利用裏麵的物事的,現在看去,要想利用,需要斟酌一番了。

    就算不成,也不可惜,因為他能感覺出來,書冊之中所隱藏的隱秘當還不止這些,應該還有更多東西在裏麵,接下來正好慢慢探究,或許還能由此增添更多手段。

    再是半月之後,趴在那裏的妙丹君忽然叫了一聲,李青禾來至書房之外,言道:“先生,嚴玄修到了。”

    張禦道:“喚他進來。”

    不一會兒,嚴魚明自外走了進來,他腳邊跟著一隻狸花貓,他對著張禦一禮,道:“見過老師。”又道:“到了老師這裏,就如同回到了家中一般。”

    張禦道:“為師倒是疏忽了,魚明你家中可還好?”

    嚴魚明笑道:“回老師,都好。”

    他算是東庭玄府收養的弟子,不過他並非自己一個,還有一個兄長和姐姐的,隻是沒有修道資質,都是尋常人,如今都在東庭安居。

    這個時候,妙丹君忽然從架上一躍而下,來到了那狸花貓麵前,後者老老實實蹲了下來,妙丹君盯著它看了一會兒,隨後伸出爪子拍了拍它的頭。






    嚴魚明看到這一幕,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咳了一聲,從袖中取出了一份文冊,道:“老師讓弟子去取的憑據,都在這裏了。”

    張禦接了過來,目光落去,這是是當年受他養父資助之人的名單,要查出這些並不難,因為過去的他的養父也不可能去一戶戶的親自奔走,而是通過銀庫彙鈔,然後那些人再憑貼到銀庫去取,每一筆都是憑據留下來的。

    在這上麵,他還看到了“舒同”的名字,也就是當年薦他入泰陽學宮的那位保人。他一直認為是養父的舊友,沒想到曾經也是受資助的人之一,不過想想也很合理,

    這後麵還附帶有每個人的大致情況,當年那些人,如今有的還在,有的早已亡故了。

    張禦喚了李青禾過來,將冊子遞給他,道:“青禾,按照這上麵的名冊,你代我去一趟,打聽一些事情。”說著,他詳細囑咐了幾句。

    李青禾接了過來,躬身道:“先生,我這便去。”

    轉眼又是二十餘過去,

    這段時間內,張禦在找尋線索之餘,也是會時不時會把意識投入那一頁書中探查。

    隨著往密林深處進入,他還看到了一些遊記上不曾記載的生靈,看來的確是將某一段紀曆返照了出來。

    隻是目前為止,他並未遇到任何異神,隻有各種各樣的神異植株,似乎在這個時段,就是這等神異植株的天下。

    這日他在探詢之中時,忽然心有所感,就自裏退了出來,並道:“青禾回來了?進來吧。”

    李青禾自外進入,躬身一禮,道:“先生,這些天青禾遵照囑咐,將書冊之上所記錄的人家都是走訪了一遍,許多人家很激動,不但想見先生,還想把錢還給先生,不過青禾按照先生意思婉拒了,並遵照先生囑咐詢問了許多事,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什麼,倒是有一家……”

    他頓了頓,道:“這一家人姓吳,如今住在明州,其聲稱是見過先生養父的,並且還有一件東西留在那裏,不過他說先生若要取,那便要親自去一趟。”

    張禦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如今的明州,就是過去位於燕喙灣的朝明城,以前曾一度被神異教徒所盤踞,他和竇昌二人突襲此間之後,這才徹底抹平了這裏,讓之恢複了過來,這大半月他來沒有探查到更多東西,不若就朝此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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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九章 朝明覓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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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把青曙、青曦留下,守衛宅邸,隨後讓李青禾和嚴魚明隨自己前往明洲。

    以他的道行,去到明州也隻是一念之間,但這一次沒有動用神通,而是準備乘坐飛舟前往,到了天方明亮的時候,就帶著兩人來到了位於瑞光城外的泊舟天台。

    李青禾穿著一身樸素青衫,而嚴魚明平常就是張禦在東庭時的那個穿著,帶著遮帽,手中拿著長劍,就是狸花貓勺子留在了宅邸之中,身後沒有一個尾巴,他感覺有些不太習慣。




    走到泊舟天台入口處,麵前是一個上去的寬大台階,這時一個人好似急著趕路,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不留神,就要往下傾倒。

    這一下若是滾落台階,那受傷可是不輕,嚴魚明望見,身影一閃,已然到了上方,隻是伸手一搭,就幫助其人穩住了身形。

    那個人驚魂未定,借助嚴魚明的臂膀站直了,便一拱手,感激道:“多謝,多謝,多謝閣下攙扶。”

    嚴魚明鬆開手,道:“舉手之勞罷了,尊駕走路可要小心了。”

    那人忙道:“唉,是是。。”

    在連謝了幾聲之後,便即腳步匆匆離開了,嚴魚明則是看了一眼其人手中提著的箱子,方才一接觸間,他察覺到裏麵有些動靜,若無差錯,應該是神異靈性的反應,不過甚為淺弱。

    李青禾這時跟著張禦走了上來,察覺到他目光,問道:“嚴少郎,你可是看到什麼了?”

    嚴魚明對著那人的背影示意了一下,道:“那人手中的箱子裏,裝的應該是神異草木,東庭這類東西不少,不過一般都是走載運飛舟直接到伏州,這個人卻是帶在身上,數量少,運起來還不方便,有些奇怪。”

    李青禾想了想,道:“那應該是托種的吧。”

    “托種?”嚴魚明道有些不解。

    李青禾道:“托種是明麵上的說法,其實就是私種,寄種。”

    伏州是東庭有名的神異植株產地,每當一種植株收獲之後,在下一輪栽種之時,為了保證沃土之中的靈性,是會有所間隔的,這輪換之際,會出現一個空檔,有些人便利用這個間隙,短暫的栽種一些短時間就能收獲的植株。

    由於記錄上這時段土地上是空餘,所以這些栽種的植株所獲之利也就進了一些人的腰囊,而且這事不是一個兩個在做,而是有許多人在做。

    聽了李青禾解釋過後,嚴魚明心中不舒服,道:“這不是中飽私囊,侵占府洲的利益麼?”

    張禦道:“隻要府洲不是將每一個人的一言一行俱是設入監察之中,這等事就不可避免,也到處都有,逐利乃是人之天性。”

    這等事他雖然見到了,也不準備去多管,因為這是洲府的事情,不在他守正宮的權責之內。

    況且管的了這一樁,又管不了所有,站在上層的角度上,要解決問題那就要從根源上解決,隻醫皮毛是沒用的。

    他道:“何況此事今朝禁絕,明朝亦有,正如人之疾患,隻要有方能除,那便無大礙。隻要府洲還在壯大,每一個人都有利可圖,見得到未來,那便就無大礙。等到有朝一日,世上好物俯拾皆是,無窮無盡,那自然不會有人去貪圖這些了。”

    站在上層修道人的尺度上,這些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因為天夏在他們眼裏不是靜止的,而是像河流一樣奔騰向前,他們關注的是駛向何方,又最終會是怎樣。隻要大方向把握好了,不偏離方向,那麼至於許多細致的東西,留給各洲自行去解決便好。

    說了幾句之後,他帶著兩人上了一駕飛舟,這駕大型飛舟艙室可容納一千餘人,分為上中下三層,自中艙上方每一人都可有一個單獨的艙室。




    這是東庭天機工坊所打造的,他看了下,也並不比天夏本土來的差,當然這隻是民用造物,還看不出什麼來,真正頂尖技藝都是在兵甲造物之上。

    如今各個天機院都是在卯足氣力往上層力量使勁,不過上一回能弄出一個上層生靈的軀殼,那是有著一定的巧合性的,現在被允許探研的是玄兵飛舟,這是兩個不同的領域,想在這上麵突破,那還有著一定難度的。

    三人在中層後段的某處艙室之中落座下來,半刻之後,隨著靈性光芒泛動,就騰空往西南方向飛去。

    張禦透過艙壁,望向外間,下方乃是一片碧海汪洋,朝明城當初被收複之後,他也是去過幾次的,因為怕神性力量的侵蝕,幾乎是挖地三尺,推到重新建設了一番,所以每次去的感覺都不一樣。

    差不多半個夏時之後,他們已然看到了一座籠罩在微光之中的大洲。此刻大日高懸,金色的光華投照在蔚藍色的海潮之上,燕喙灣中舟船往來不絕,天中亦有飛車飛舟時不時穿梭而過,

    州城背後,一架飛虹般的穹橋自州中飛去,帶著虹弧跨過天空,漸虛漸漸遠,落去遠方的海島之中。

    李青禾道:“先生,那家人住在明州郊野。“

    嚴魚明饒有興趣道:“那卻是好地方,我也去過一次。”明州郊野是有名的溫養聖地,那裏有一座白氣山,內裏有大小上千口溫泉,每逢休沐日,就有來自各州的人前往此處。

    飛舟很快在城外的泊舟天台上停下,張禦三人出了泊台,沒有再喚任何造物車駕,而是步行前往那戶人家。

    不過一路過來,隻有廣闊筆直道路綿延去平原遠方,兩處民居很是稀少。東庭地廣人稀,哪怕這二十多年來的遷徙居民,依舊像是砂礫灑入大海之中。

    大部分人口都是集中在瑞光、安州這兩個地方,其中安州集中了五成以上的人口,似如明州之東,僅一江之隔的敞原,依舊是大片的廣闊的放牧帶。






    張禦在李青禾引路之下,在近午時候,走入了一處遍布李樹的小鎮,並直接來到了一座以金石修築,造型方整的三層大宅之前,宅院前麵是一個小院,後方是一是琉璃遮棚的小花園,修著花架秋千,與尋常東庭的天夏民居一般模樣。

    院前有一群小孩正在互擲泥塊,不過雖然是在嬉戲,但卻不是亂打亂砸,居然還會利用空地上的擺放物還有矮牆做掩護,有人放哨,有人負責攻擊,還有人負責繞後,簡單遊戲之中還有兵法,看著十分有意思。

    在外看了一會兒,他往院落之中走入進去,見門前不遠處坐著一個老嫗,滿頭銀絲,滿臉皺紋,臉頰塌癟,手中支著一根拐杖。

    張禦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位年已一百八十上了,便算在天夏人中,也是長壽之人了,而且很可能是當初登陸東庭的第一批天夏人,便是抬袖一禮,道:“這可是吳老的宅邸麼?”

    老嫗一見,顫巍巍了站起來,她眼神已經不太好,眯著看了一會兒,認出李青禾是上次來過的那人,便道:“是,可是玄府的貴客麼?是來找我兒子的吧?快請進。”

    張禦示意了一下,李青禾上前攙扶住那老嫗,移步往宅中去,這個時候,門口那些孩童也是圍了過來,好奇的看著他們。

    過了雨廊,來到了正堂之上,那老嫗喚了一聲,有一個健碩老者自裏大步走了出來,他打量了幾眼,露出一絲驚容,對著張禦鄭重一禮,道:“可是鄒先生之子麼?”

    見到張禦這麼年輕他倒也不奇怪,因為事先見過李青禾,知道這鄒先生之子是玄府之人,修道人都是青春常駐,不能從外表分辨年齡的,說不定比他年齡還要大。

    張禦還有一禮,道:“正是。”

    李青禾道:“先生,這位就是吳老。”

    吳姓老者是個爽朗之人,語聲洪亮,他笑一聲,請了他們正堂之中坐下,又令人擺上各種時令瓜果和茶水,蜜餞甜點,滿滿當當堆了一桌。

    他道:“當年我到東庭時是一個船夫,隻有一身力氣,後來征兵,就當了一個士卒,洪河隘口一戰之十分慘烈,我有幸回轉之人,隻是後來東庭內亂,府中不再理會我等生計,一家小兒讀書無門,多虧了鄒先生的資助後來才能一個個出人頭地,這份恩情無法用錢財衡量,我吳家自我以下立下規矩,以後不管先生有什麼用得著,招呼一聲,我吳家出人出力,絕不含糊。”

    那老嫗在旁用拐杖一點,附和道:“要的,要的。”

    張禦微微點頭,道:“好,那便如此說定。”

    吳姓老者見他應下,非常之高興,道:“好好,先生是爽快人。先生是來取那東西的吧,失陪片刻,我去給先生拿來。”

    說著,他站起身來,轉入屋中,不一會兒腳下生風走了出來,手中托著一個灰玉石匣,擺在了案上,並道:“記得是大玄曆三百六十年五月……”

    說到這處,他頓了一下,那老嫗卻是立時接口道:“初四,初四那天。”

    吳姓老者道:“對對,初四那天,鄒先生尋到了我,說是把這個托我保管,說是可能日後他的後輩來取,若是六十年中無人來取,隨意處置便好,如今六十年將近,先生能尋過來,並交托到先生手上,我也可放心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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