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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三月不禁道:「姑娘可真是,封公子原是好意,乾您嘛這樣排揎他。」采薇點了她的額頭一下:「他是好意,畢竟是男子,難道我就讓他拉著我的手看嗎?」
三月吐吐舌頭,拿起采薇的手一看,不禁驚呼一聲:「那婦人好尖利的指甲,竟是劃了深深一道,都滲著血呢?」她一叫就聽窗戶外頭的封暮蕭忙問了聲:「可是傷口太深?」采薇瞪了三月一眼,輕聲道:「沒什麼,只劃破了點兒皮。」
三月讓人打水過來小心清洗了,上藥裹起來,采薇才覺得沒那麼疼了,扭頭看了看窗外挺秀的身影,不禁輕輕嘆口氣道:「你先回去吧!怪冷的天,總在外頭立著做什麼,我這裡不妨事的。」
過了半晌兒,見外面的影子仍舊沒動靜,采薇又嘆口氣道:「既不想家去就進屋吧!回頭著了寒,大年根底下的,倒是我的罪過了。」
封暮蕭這才進來,坐到采薇對面,三月瞧兩人形容,上了熱茶便識趣的退了下去,采薇有些愣愣的看著賬本子,心裡就跟塞了一團亂麻線一樣,又亂又雜,理不出個頭尾來,忽然覺得,自己簡直是沒事找罪受,什麼樣的大事說不開,值當的這樣,索性就跟他直接說了,卻也落個痛快。
想到此,采薇放下手裡的賬本,望著封暮蕭道:「你的心意我也猜到幾分,跟你說個實話,當初我想著,你若是個江湖客,或許,或許……」說到這裡,小臉還是撐不住紅了紅,畢竟這婚姻之事,從自己嘴裡說出總有幾分不大妥當,便含糊略過去繼續道:「如今你家這樣的門第,旁人如何夠的上,更何況我家本不過是個商戶人家,祖上倒八輩別說當官的,連個識文斷字的人都沒有,即便你樂意,我卻深知齊大非偶的道理,即便現如今好,以後也不知如何,我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些的,雖出身平常,卻最是個受不得一絲委屈的,倘若將來後悔,不如現在就丟開手去,倒更好些。」
封暮蕭忽然抬起頭來,墨一般的目光裡光芒閃動,令采薇不禁想起那個月夜,仿佛月光投進他的眼裡,那樣清透澄澈,眉間堆積的惆悵仿佛盡數散去,脣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淺淺的放心的笑容來,竟是那麼動人心魄。
「這麼說,你也是歡喜我的了對不對?」采薇不想他問的這樣直接,有心撅回去,又不想昧著自己的心,也不好意思就這麼應他,咬咬脣,小臉一紅,低下頭去不說話,卻聽封暮仿佛松了口氣,半晌低低的道:「我原是想,你若心裡不歡喜我該怎樣,你說的這些,我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了不得,我更不信,你會有齊大非偶的心思,我知道的采薇,是個從不會在意這些的女子,她聰明,灑脫,慧敏,機智,世俗在她眼裡不過糞土,富貴榮華在她手中翻轉過來,也不過如過眼煙雲,若能娶到這樣的女子,旁的事算什麼?」
采薇一張臉紅的不行,倒是沒想到,這個平常不念不語的木頭,關鍵時刻說出的話竟是一套一套的。
采薇害了會兒羞,又覺得自己有些丟臉,不禁抬起頭道:「這些話是你自己想的?」封幕蕭一張俊臉漲的通紅,吶吶半天才道:「這是我心裡的話,倘若有半句虛言,讓我,讓我不得好死……」采薇瞪了他一眼道:「胡亂發什麼誓!」
低下頭想了想,再抬頭才發現,封暮蕭定定望著自己,竟是連眼珠子都不錯一下,采薇的小臉頓時一紅,抿抿嘴,揮了揮手道:「看什麼呢,傻了?」
封暮蕭這才瞥過頭去,俊臉都有些紅的發紫了,磕磕巴巴的道:「沒,沒看什麼?」采薇看他那傻樣兒,不禁撲哧一聲樂了,繼而又嘆了口氣,說是這麼說,兩人之間差的又何止一星半點兒。
封暮蕭見她半天不出聲兒,以為自己說的還不夠清楚,急忙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心裡想的什麼,倘若你應了,你想怎樣都依著你,本來我也沒想做什麼官的,當年在船上,你跟我:說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其實我從來沒想過這些。」
采薇好奇的道:「那你想什麼?」封幕蕭低低的道:「天青地白容疏放,水涌山空任屈伸,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采薇不禁笑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木頭你忘了,你就是權貴。」
封暮蕭忽然伸手抓住采薇的手:「我的心意就是,不管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就像那年你南下一樣,我原想過,你若是死也不願意,我也就不娶親了,就這麼遠遠的守著你也好。」
采薇臉紅的不行,抽出手道:「胡說什麼,你這話讓人聽了去可了不得,回頭你家裡要埋怨我的不是了。」封暮蕭有些執拗的道:「那你是樂意了。」采薇瞪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不樂意。」
封暮蕭跟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眉眼間的神采瞬間隱沒下去,采薇看他那樣兒,又不忍起來松了口道:「我要好好想想。」
封暮蕭抬頭看著她,眼底一絲一縷的亮了起來:「那你想多久?」采薇眉頭一豎道:「你這倒是逼命來了,我可沒應你什麼,我家這買賣如今正麻煩呢,你怎的也等我先把這事平順當了再說。」
封暮蕭急忙道:「你不用急,我去……」他話沒說完就被采薇嚴肅打斷:「木頭我先跟你說好,我家的事不許你插手,知不知道,我可不落個以勢壓人的名聲,回頭你家裡的人還不知怎麼想我呢。」
封暮蕭如今怎麼都行,采薇說什麼是什麼,只要她不一味的避著他就心滿意足了,采薇掃了眼外面道:「這回可該家去了吧!」誰知封暮蕭道:「我等著送你回府再家去。」
采薇白了他一眼:「封公子,小公爺,您饒了我吧!你再這麼跟著我,不知道的還不知要編排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呢,你且家去,如今快過年了,你家裡那些面上的應酬來往,你也需支應著,我這裡若有事,讓王寶財給你送信去,你這我這裡,讓下面的夥計瞧了也不好看,傳出去更不好聽……」
好說歹說是把木頭給勸回去了,封暮蕭一走,三月進來就笑道:「姑娘可是哄小孩呢,我伺候姑娘這麼多年,都還沒見過姑娘跟誰說過這麼多好話的,倒是封公子有本事。」
采薇哼了一聲道:「什麼本事?不過就是苦肉計罷了。」三月道:「雖如此說,這苦肉計也要看什麼人使,得對了姑娘的心思,使喚出來才有效用,不然白白使了也沒大用。」
采薇白了她一眼道:「木頭私下裡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麼替他說話。」三月道:「哪是我替他說話,我這是怕姑娘犯傻,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姑娘這是想開了?」
采薇道:「想什麼開了,這事我還需仔細斟酌,雖如今說得好,以後怎樣還不知呢。」三月道:「要我說,姑娘就是太謹慎了些,什麼事兒都要事先想出個結果,若都知道以後的事了,活著可還有什麼趣兒,退一步說,姑娘怕什麼,是他封家非要巴巴的求娶上門的,姑娘做買賣的事,想必早就知道了,若在意這個,也不會還來求親事,姑娘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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