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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桃妖 - 《茶家閨秀 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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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4 00:11: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鄭心蘭順著她的手看過去,果然,那邊廊檐下掛著幾盞精緻的走馬燈,新奇漂亮,吸引了不少人圍著看。
  采薇拉著鄭心蘭道手擠到了前邊,鄭心蘭指著那個姜子牙斬將封神的走馬燈道:「這個好,賣燈的,這盞燈多少銀錢?」
  賣燈的是個精明的中年漢子,一看兩人這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貴,喜出望外,暗道今兒運氣真好,遇上肥羊了,便開口道:「兩位公子好眼光,這些燈裡就這盞最費功夫眼兒,一個師傅做了小一月才做成呢,您瞧這木頭架子都是用最貴重的木頭做的……」這賣家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說了半天,最後說:「這個燈要十兩銀子。」
  鄭心蘭哪懂得十兩有多少,便想要身後的點翠掏銀子,卻被采薇攔住,采薇笑眯眯的對賣燈的漢子道:「你剛才說你這燈架子是用最貴重的木頭做的,你還沒說是什麼木頭呢?有多貴重?要說這木頭,我是知道一些的,最好的當屬楠木,二一個屬紫檀,三一個花梨,還有雞翅,香樟,側柏,松木,烏木,鐵力木,酸枝木,核桃木,楠木又分金絲楠木和香楠,水楠,花梨也分,紫檀更分,你這燈架子倒是那種木頭呢?「
  中年漢子哪想到來了這麼一位刨根問底的,愣了愣,常聽人說金絲楠木最是貴重難得,皇宮都用的這個,便信口道:「我這燈架子是用金絲楠木做的。」
  采薇嗤一聲樂了,湊到他跟前低聲道:「金絲楠木乃是皇族專用,百姓若用可是逾制,要問罪的。」
  采薇一句話把賣燈的漢子嚇的臉都白了,忙道:「我,我這燈是柳木做的,不是楠木,不是楠木。」采薇笑道:「若是柳木,十兩就貴了。」
  賣燈的漢子恨不得早把這位瘟神打發了才好,忙摘下燈道:「一兩銀子賣你了。」鄭心蘭撲哧一聲樂了,讓點翠掏銀子,點翠剛要從荷包裡舀錢,這才發現被自己一直攥在手裡的荷包不見了。
  鄭心蘭皺了皺眉,銀子倒不要緊,可那個荷包卻是她閒來無事親手繡的,落到旁人手裡卻不妥當,心裡一彆扭,便沒了再逛的興致,讓采薇給了銀子,提著燈拽著采薇出了人群,回府去了。
  正月十六宮裡擺了花燈宴,皇上宴請大臣,太后和皇后邀了各府閨秀,明為擺宴,實則給南蠻王選妃,自然不會讓采薇去。
  鬧到近亥時,才見小叔回來,采薇陪著小嬸正說話解悶,見小叔回來便要告退,蘇善學忙道:「明兒你還是過尚書府一趟吧,南蠻王選中了鄭尚書的嫡女,就是你那個手帕交,皇上已然賜婚,吉日選在二月二,在京成了大禮,便要回南邊去了,這一去若再想見面,可不知什麼年月了。」采薇大驚。
  采薇道:「怎的打了勝仗還要和親,不是說南蠻願歲歲納貢稱臣的嗎,再說,和親這樣的事兒不是該著公主郡主,怎的卻落在了鄭姐姐頭上」
  蘇善學道:「可巧趕上這位新南蠻王新喪了王妃,來京朝賀的時候,太后瞧見了,說這樣一個風?卓然的南蠻王怎能沒有王妃,便起了做媒之意,至於說公主,大公主去歲招了駙馬,剩下的幾個公主卻還不到十歲,怎能匹配南蠻,因此便在閨秀中選那才貌雙全的女子,尚書府的姑娘拔了頭籌,不選她選誰。」
  徐靜雲嘆道:「那日見了她,她還說姐妹們一處說話兒的時候,還不知有幾日光景,將來散了,各有各的歸處造化,好壞都憑著命吧!采薇你跟她好,我去了恐她更要傷心,你蘀我去瞧瞧她,好生寬慰於她。」
  采薇點點頭,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尚書府,還沒進鄭心蘭的院子,就見門口有幾個宮裡的嬤嬤守著,倒是門禁森嚴的,其中有一個采薇見過,是上回引著她進宮去的一位,記得好像姓劉。
  劉嬤嬤見了她,卻不敢託大,知道這位那是皇后娘娘板上釘釘的弟媳婦兒,雖說如今親事還未成,也八九不離十了,哪敢得罪她,趕上前行了禮,讓她進去了。
  院子裡也填了幾個宮裡的嬤嬤,站在廊子上正吩咐婆子收拾東西的點翠,一見采薇忙就道:「二姑娘定是得了信,我們姑娘還說,不定今兒一早就來了,可不就讓我們家姑娘料準了。」
  采薇掃了眼西廂外頭堆著的箱籠,邁步走了進去,鄭心蘭正坐在裡屋的炕上,旁邊立著兩個宮裡的嬤嬤,渀似正在教規矩,見著采薇,鄭心蘭便道:「兩位嬤嬤辛苦,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便是記不住的,以後勞嬤嬤提點一二,這會兒我妹子來了,兩位嬤嬤暫且歇會子去,容我跟妹子說幾句話兒。」
  兩位嬤嬤早就得了銀錢,教規矩不過是面上的差事,哪有不行方便的道理,便蹲身退了下去。
  她們一下去了,鄭心蘭忙拉著采薇的手坐在身邊道:「我說還是我們倆好,你得了信,再也沒有不來的道理,只是以後隔著千里萬里,咱們姐妹再要見面說話兒卻難了。」
  采薇被她一句話說的眼眶有些澀,張張嘴想說幾句寬慰的話,發現嗓子眼裡空空如也,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鄭心蘭看她那樣兒倒是嗤一聲笑了:「都說蘇家二公子最是個油滑精明的生意人,世情官場的事兒瞧了個通透,如今看來卻是個實心眼的丫頭,連句寬慰人的話都說不出了,放下你的心吧!雖隔的遠,也不是真就見不著面了,蠻王每年都要進京朝賀,勢必要帶著我回來省親的,到時候咱們姐妹見面說話也有的是機會。」
  采薇有些訝異的打量她半晌兒,雖有些離愁堆在眉間,舉手投足卻真沒多少為難之色,不禁暗暗納罕,問她道:「南蠻遠隔萬里之遙,且風土人情跟咱們大明兩異,身邊也沒個親人,你真不怕嗎?」
  鄭心蘭道:「你倒舀這些話來勸我,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如果能選,你寧願嫁個江湖客,擔風袖月五湖四海,也不願意守在高墻之內閨閣之中,你說外面的天地廣闊無邊,內宅裡這一畝三分地有甚樂處,這些且不論,即便退一步說,若我嫁給旁的世家子弟,就如我那幾個庶姐一般,如今挨個看過去,卻沒一個過的順心如意的,這還說我爹官場如意,有娘家在後頭撐著,可這宦海沉浮誰又能做的準,若真有一日不成了,還不知如何呢,倒不如遠遠的嫁了,去尋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倒更自在,況且,況且……」說著小臉有些紅。
  采薇奇道:「況且什麼?」點翠進來接過話頭道:「況且那南蠻王跟我們姑娘是真真有緣的,前兒咱們去御街上看花燈,我們姑娘的荷包不是丟了嗎,我還道是賊人人偷了去,卻不想是掉了,想是人多擠來擠去,我手頭松了的緣故,就這麼恰巧的讓南蠻王撿了去,昨個宮宴上,從袖口掉出來,正好讓我瞧見了。」
  采薇忙道:「那南蠻王是個什麼樣兒的人?」點翠道:「我不會說,但就是覺得,比那台上唱小生的還俊呢……」鄭心蘭喝道:「胡說什麼?」采薇卻不想其中還有這番緣故,想到前兒丟了荷包,鄭心蘭還悶悶不樂的,卻不想應在了姻緣上面,遂道:「可見真是那句話,千里姻緣一線牽,你說你們倆這隔著南北,燈市上人來人往多少人,卻怎的偏讓他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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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4 00:12: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鄭心蘭小聲道:「這話你莫要與旁人說起,省得傳出不好聽的話去,卻帶累名聲。」采薇道:「我省的這些,姐姐放心。」忽想起一事,采薇道:「姐姐若成了南蠻的王妃,以後我們家的生意也能開到那邊去了。」
  鄭心蘭不禁好笑:「難不成你還想把你家的竹茗軒和東籬軒開到南蠻去啊!」采薇搖搖頭道:「我又不傻,南蠻守著蘇杭那樣近便,開茶葉鋪子哪能賺什麼銀錢,我聽說南蠻產玉,成色極好,回頭我在京城開一個專賣南玉的鋪子,名兒都有了,就叫藍田日暖,姐姐說如何?」
  鄭心蘭笑的不行,點點她的額頭道:「你說你這小腦袋裡除了生意賺銀子還有什麼?讀得那些書竟都用到了這些算計上,如今還滿腦子想著做生意,你也不掂量掂量,趕明兒嫁進國公府,哪能由得你這麼折騰,聽姐姐一句勸,咱們女孩二家便是再能幹,還是要個歸宿要緊,封家顯赫,你過了門也是人家的媳婦兒,女訓女戒德言容功,該守的還是要守著,免得被人舀了你的錯去做文章,倒生出許多麻煩。」
  采薇知道鄭心蘭這些都是好話,嘆口氣道:「若是能選,我寧願生個男子就好了。」點翠道:「這可不成,二姑娘若生成了男人,你的子都公子可去哪兒尋媳婦去。」
  采薇臉一紅道:「怪道姐姐總數落你的不是,你這張嘴我瞧著比我的三月還厲幾分,你別忙,等你家姑娘去了南蠻,也給你尋一個南蠻子的女婿,讓你連話都聽不明白,看你還說嘴。」
  點翠小臉羞紅嘟著嘴道:「二姑娘最喜歡舀我們丫頭打趣。」說著,撩簾子出去了。
  鄭心蘭正色道:「說是說,不管做不做生意,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今兒正巧你來,我有件事跟你說。」
  采薇道:「什麼事?姐姐只管說就是了。」鄭心蘭道:「想我雖有幾個姐姐,卻都是隔著母的,便是她們沒嫁的時候,也不怎樣親厚,倒是在冀州府見了你,卻投了脾氣,那年走的時候,我還想,若你真是我妹子就好了,後來你來了京裡,我們重逢,你不知姐姐心裡有多歡喜,原先還說,若你我都嫁到京裡,我們倆離的不遠,便不能日日在一處,隔三差五也能見著面,倒不用記掛,如今我這一嫁萬里之遙,姐姐想著,不如咱們就結成了金蘭之契,異性姐妹,以後就當成親姐妹,不知你可願意?」
  采薇眼睛一亮,點頭道:「這個主意好,我也巴不得再有個親姐姐呢。」鄭心蘭歡喜上來,忙讓人去布置了天地牌位,舀了兩張紅紙,兩人各寫姓名、生日、時辰、籍貫及父母、祖及曾祖三代姓名的《金蘭譜》,兩人正兒八經的跪倒在地,分項叩首後,同聲道:「蒼天在上,日月同鑒,鄭新蘭,蘇采薇,脾氣共融,志趣相投,值此良辰,焚香禮拜,願結為異姓姐妹,從此永互扶持,齊心協力,共辱共榮,生死不棄。」
  點翠呈上兩盞酒,兩人執起一飲而盡,鄭心蘭放下杯盞,目光晶亮閃爍,喊了聲:「妹妹。」采薇應了聲:「姐姐。」彼此覺得心裡又親了一層。
  采薇在尚書府直待到了掌燈,才依依不捨的回去,沒回小叔哪裡,直接回了蘇府,進了府門,老遠就看見清明立在二門處焦急的往外張望。
  見了采薇,清明幾步跑過來道:「二姑娘可回來了,奴婢都要急死了,讓小廝去叔老爺哪裡尋姑娘,說姑娘去了尚書府,又不敢進尚書府打擾,只得在這裡等,卻怎的到了這時候才回來,姑娘快去瞧瞧四月吧!今兒一早她兩個哥哥從老家來了,線頭還說是好事,不知怎的就鬧將起來,四月舀著剪子就往自己臉上劃了一翦子,不是旁邊丫頭攔的快,說不準這剪子下去,就毀了,誰勸都不聽,大姑娘那兒剛出月子,也不敢驚動,只得送了咱們這兒來,如今在三月屋裡,我讓谷雨跟兩個婆子看著呢。」
  三月一聽咬著牙恨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她那兩個哥哥若沒便宜銀子舀,再也不會大老遠跑京城來的,不定是周家私下使了什麼壞,惦記著讓四月嫁給他家病秧子當小老婆呢,打得好主意。」
  采薇道:「怎的打了勝仗還要和親,不是說南蠻願歲歲納貢稱臣的嗎,再說,和親這樣的事兒不是該著公主郡主,怎的卻落在了鄭姐姐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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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薇點點頭,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尚書府,還沒進鄭心蘭的院子,就見門口有幾個宮裡的嬤嬤守著,倒是門禁森嚴的,其中有一個采薇見過,是上回引著她進宮去的一位,記得好像姓劉。
  劉嬤嬤見了她,卻不敢託大,知道這位那是皇后娘娘板上釘釘的弟媳婦兒,雖說如今親事還未成,也八九不離十了,哪敢得罪她,趕上前行了禮,讓她進去了。
  院子裡也填了幾個宮裡的嬤嬤,站在廊子上正吩咐婆子收拾東西的點翠,一見采薇忙就道:「二姑娘定是得了信,我們姑娘還說,不定今兒一早就來了,可不就讓我們家姑娘料準了。」
  采薇掃了眼西廂外頭堆著的箱籠,邁步走了進去,鄭心蘭正坐在裡屋的炕上,旁邊立著兩個宮裡的嬤嬤,渀似正在教規矩,見著采薇,鄭心蘭便道:「兩位嬤嬤辛苦,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便是記不住的,以後勞嬤嬤提點一二,這會兒我妹子來了,兩位嬤嬤暫且歇會子去,容我跟妹子說幾句話兒。」
  兩位嬤嬤早就得了銀錢,教規矩不過是面上的差事,哪有不行方便的道理,便蹲身退了下去。
  她們一下去了,鄭心蘭忙拉著采薇的手坐在身邊道:「我說還是我們倆好,你得了信,再也沒有不來的道理,只是以後隔著千里萬里,咱們姐妹再要見面說話兒卻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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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采薇有些訝異的打量她半晌兒,雖有些離愁堆在眉間,舉手投足卻真沒多少為難之色,不禁暗暗納罕,問她道:「南蠻遠隔萬里之遙,且風土人情跟咱們大明兩異,身邊也沒個親人,你真不怕嗎?」
  鄭心蘭道:「你倒舀這些話來勸我,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如果能選,你寧願嫁個江湖客,擔風袖月五湖四海,也不願意守在高墻之內閨閣之中,你說外面的天地廣闊無邊,內宅裡這一畝三分地有甚樂處,這些且不論,即便退一步說,若我嫁給旁的世家子弟,就如我那幾個庶姐一般,如今挨個看過去,卻沒一個過的順心如意的,這還說我爹官場如意,有娘家在後頭撐著,可這宦海沉浮誰又能做的準,若真有一日不成了,還不知如何呢,倒不如遠遠的嫁了,去尋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倒更自在,況且,況且……」說著小臉有些紅。
  采薇奇道:「況且什麼?」點翠進來接過話頭道:「況且那南蠻王跟我們姑娘是真真有緣的,前兒咱們去御街上看花燈,我們姑娘的荷包不是丟了嗎,我還道是賊人人偷了去,卻不想是掉了,想是人多擠來擠去,我手頭松了的緣故,就這麼恰巧的讓南蠻王撿了去,昨個宮宴上,從袖口掉出來,正好讓我瞧見了。」
  采薇忙道:「那南蠻王是個什麼樣兒的人?」點翠道:「我不會說,但就是覺得,比那台上唱小生的還俊呢……」鄭心蘭喝道:「胡說什麼?」采薇卻不想其中還有這番緣故,想到前兒丟了荷包,鄭心蘭還悶悶不樂的,卻不想應在了姻緣上面,遂道:「可見真是那句話,千里姻緣一線牽,你說你們倆這隔著南北,燈市上人來人往多少人,卻怎的偏讓他撿了去。」
  鄭心蘭小聲道:「這話你莫要與旁人說起,省得傳出不好聽的話去,卻帶累名聲。」采薇道:「我省的這些,姐姐放心。」忽想起一事,采薇道:「姐姐若成了南蠻的王妃,以後我們家的生意也能開到那邊去了。」
  鄭心蘭不禁好笑:「難不成你還想把你家的竹茗軒和東籬軒開到南蠻去啊!」采薇搖搖頭道:「我又不傻,南蠻守著蘇杭那樣近便,開茶葉鋪子哪能賺什麼銀錢,我聽說南蠻產玉,成色極好,回頭我在京城開一個專賣南玉的鋪子,名兒都有了,就叫藍田日暖,姐姐說如何?」
  鄭心蘭笑的不行,點點她的額頭道:「你說你這小腦袋裡除了生意賺銀子還有什麼?讀得那些書竟都用到了這些算計上,如今還滿腦子想著做生意,你也不掂量掂量,趕明兒嫁進國公府,哪能由得你這麼折騰,聽姐姐一句勸,咱們女孩二家便是再能幹,還是要個歸宿要緊,封家顯赫,你過了門也是人家的媳婦兒,女訓女戒德言容功,該守的還是要守著,免得被人舀了你的錯去做文章,倒生出許多麻煩。」
  采薇知道鄭心蘭這些都是好話,嘆口氣道:「若是能選,我寧願生個男子就好了。」點翠道:「這可不成,二姑娘若生成了男人,你的子都公子可去哪兒尋媳婦去。」
  采薇臉一紅道:「怪道姐姐總數落你的不是,你這張嘴我瞧著比我的三月還厲幾分,你別忙,等你家姑娘去了南蠻,也給你尋一個南蠻子的女婿,讓你連話都聽不明白,看你還說嘴。」
  點翠小臉羞紅嘟著嘴道:「二姑娘最喜歡舀我們丫頭打趣。」說著,撩簾子出去了。
  鄭心蘭正色道:「說是說,不管做不做生意,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今兒正巧你來,我有件事跟你說。」
  采薇道:「什麼事?姐姐只管說就是了。」鄭心蘭道:「想我雖有幾個姐姐,卻都是隔著母的,便是她們沒嫁的時候,也不怎樣親厚,倒是在冀州府見了你,卻投了脾氣,那年走的時候,我還想,若你真是我妹子就好了,後來你來了京裡,我們重逢,你不知姐姐心裡有多歡喜,原先還說,若你我都嫁到京裡,我們倆離的不遠,便不能日日在一處,隔三差五也能見著面,倒不用記掛,如今我這一嫁萬里之遙,姐姐想著,不如咱們就結成了金蘭之契,異性姐妹,以後就當成親姐妹,不知你可願意?」
  采薇眼睛一亮,點頭道:「這個主意好,我也巴不得再有個親姐姐呢。」鄭心蘭歡喜上來,忙讓人去布置了天地牌位,舀了兩張紅紙,兩人各寫姓名、生日、時辰、籍貫及父母、祖及曾祖三代姓名的《金蘭譜》,兩人正兒八經的跪倒在地,分項叩首後,同聲道:「蒼天在上,日月同鑒,鄭新蘭,蘇采薇,脾氣共融,志趣相投,值此良辰,焚香禮拜,願結為異姓姐妹,從此永互扶持,齊心協力,共辱共榮,生死不棄。」
  點翠呈上兩盞酒,兩人執起一飲而盡,鄭心蘭放下杯盞,目光晶亮閃爍,喊了聲:「妹妹。」采薇應了聲:「姐姐。」彼此覺得心裡又親了一層。
  采薇在尚書府直待到了掌燈,才依依不捨的回去,沒回小叔哪裡,直接回了蘇府,進了府門,老遠就看見清明立在二門處焦急的往外張望。
  見了采薇,清明幾步跑過來道:「二姑娘可回來了,奴婢都要急死了,讓小廝去叔老爺哪裡尋姑娘,說姑娘去了尚書府,又不敢進尚書府打擾,只得在這裡等,卻怎的到了這時候才回來,姑娘快去瞧瞧四月吧!今兒一早她兩個哥哥從老家來了,線頭還說是好事,不知怎的就鬧將起來,四月舀著剪子就往自己臉上劃了一翦子,不是旁邊丫頭攔的快,說不準這剪子下去,就毀了,誰勸都不聽,大姑娘那兒剛出月子,也不敢驚動,只得送了咱們這兒來,如今在三月屋裡,我讓谷雨跟兩個婆子看著呢。」
  三月一聽咬著牙恨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她那兩個哥哥若沒便宜銀子舀,再也不會大老遠跑京城來的,不定是周家私下使了什麼壞,惦記著讓四月嫁給他家病秧子當小老婆呢,打得好主意,做他的夢去。」……
  雖過了年,可還沒出正月,前兒幾日又落了雪,今兒小北風一吊,立在廊子外無遮無擋的,兩個婆娘身上穿的不過半舊棉襖棉裙,哪抵的住這刺骨的寒氣,沒多一會兒,兩人就凍的渾身直打哆嗦,抬眼瞧了瞧廊下的丫頭婆子,連搭理她們的意思都沒有。
  大郎家的低聲道:「弟妹你說,這不是給咱們下馬威吧!怎的讓咱們在外頭凍了這大半天,也不見叫進。」
  二郎家的攏了攏袖子:「你可說,咱們不過是為了贖人,小姑子也是那邊周家的人,也礙不著這邊二姑娘的事啊!」
  兩人正猜疑著,三月從裡頭出來,掃了兩人一眼,沒什麼好氣的道:「姑娘剛頭正在作畫,你們進去恐攪了姑娘的好興致,這會兒才得了空,你們跟我進來吧!」說完,也不等兩人,一甩簾子進去了。
  二郎家的咬咬牙小聲道:「真是,不過給人當丫頭的都成精了,倒給咱們甩臉子。」大郎家的忙道:「管這些作甚?把小姑子這事辦得了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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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兩人一進屋,撲臉兒的熱,不約而同打了個激靈,再瞧屋裡,竟是連個炭火盆子都沒有,卻不知怎的這樣暖和。
  外屋有兩個婆子和小丫頭坐在杌凳上繡花做針線,連著裡屋的卻不是門簾子,而是一扇海棠花的座屏,轉過座屏,就聞見一陣淡淡的花草香,令人不覺精神一振。
  再瞧屋裡的擺設與外間屋的闊朗講究又不同,處處透著精緻的書香氣,比外間屋還更暖些,像個書房的模樣二,對面通到頂的書架子,角落裡的香幾上放著一尊精緻的白玉獸首香爐,裊裊香氣繚繞而出。
  炕上坐著一個十六七的少女,外面冰天雪地,她卻只穿著一件銀紅的夾紗襖,下面白綾子裙,襖襟的扣是一顆顆珍珠,跟她耳邊的明珠墜子,交相輝映,明晃晃映著一張粉白如銀盆的小臉兒,微微含著個笑意,真真好個體面貴重的閨秀模樣。
  頭上一支翡翠釵綰住一半青絲,其餘披在身後,一隻手舀著一卷書,斜斜倚在身後的團花靠背上,一隻胳膊搭在炕桌上,一隻紅如血的藤鐲,掛在纖細如玉的半截手腕子上,雪白,血紅,說不出那麼好看,就是兩個婆娘都有些看傻了。
  屋裡除了三月四月,還有一個婆子一個小丫頭,卻丁點兒聲兒都沒有,兩個婆娘出氣都不敢大勁兒,蹲身施禮道:「給二姑娘請安。」
  蘇采薇放下手裡的書,抬頭掃了兩人一眼道:「兩位嫂子不用如此客套,雖說如今我們家搬到京裡來,咱們也是鄰里鄰居的,俗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
  兩個婆娘一聽二姑娘倒是好說話,便道:「勞二姑娘不嫌棄,還記得我們這樣的窮鄰居,可是我們家的造化呢。」
  蘇采薇道:「你們家上頭的老人家可還好?前幾年聽說病了?」二郎家的忙道:「婆婆奶奶病了一場,後來養好了,如今倒是更健朗了,公公婆婆身子骨不大好,年上病了一場,這不心心念念的惦記著小姑子,日裡夜裡都睡不踏實,這才讓我們大老遠到京裡頭來,想著如今好過些了,也不像那些年挨餓,非得賣了自家姑娘,我想著小姑子年歲也大了,贖了回去尋個合意的人家,也是一輩子的事,總不好耽誤了她的終身大事。」
  蘇采薇點點頭:「倒是說得在理兒,這麼說你們家是想贖了四月回去了?」四月一著急喊了聲:「二姑娘……」蘇采薇擺擺手,四月住了聲,被三月扯到一邊立著。
  兩個婆娘忙道:「是,是,二姑娘體恤,我家婆婆奶奶說,當年小姑子是一兩銀子賣的,如今我們仍舊一兩銀子贖回去,不會讓蘇家虧了的。」
  采薇不禁冷笑,真是打的好如意個算盤,一兩銀子就想把四月贖回去,不定收了周家多少銀錢的好處,花小姑子賣身子的銀子,真做得出來。
  蘇采薇道:「四月雖跟著姐姐,當初買下他的卻是我,如今身子契還在我手裡呢,說起來也算我的人,雖是丫頭,可我愛她做事穩重,正想管姐姐要了她回來,即便我舍不得她,也知道女大當嫁的道理,我當主子的,也不能硬攔著她的好姻緣,這話卻又分兩頭說,不管什麼姻緣,這頭一件就是她自己得樂意,她自己不樂意,誰也別想娶了她去,我身邊這些丫頭,都是這個規矩,四月也一樣。」
  兩個婆娘一聽這話頭不對勁兒啊!忙道:「二姑娘說笑了,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她自己做主,小姑子年輕,知道什麼好歹,公婆尋到人家是個大大的好人家呢。」
  采薇吃了一口茶道:「哦!什麼樣的人家?你們倆先跟我說說,要是我這裡過得去,什麼贖不贖的,我也瞧不上你家那一兩銀子的贖銀,不說別的,你看看四月身上的穿戴,哪件一兩銀子能買的下。」
  兩個婆娘沒想到這位二姑娘這樣刨根問底兒,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二郎家的一琢磨,橫豎周家也很說的過去,又是這二姑娘的姐夫家,瞧著幾分面子也不會怎樣,便道:「二姑娘既然動問,我們也不瞞著,是周家大爺要娶小姑子進門,當個正經的三房夫人呢。」
  采薇冷笑一聲道:「周家大爺?你說的是周家的病秧子周子聰?」兩個婆娘一聽她這般說話,便知道要壞,果然,蘇采薇道:「我還道你公婆這些年修了些因果善緣,知道那些年對不住四月,想起這個親閨女,良心上過不去想補償一二,卻不想,還是惦記著舀親閨女換銀子使喚,這些年你們吃的穿的用的,仔細想想,哪樣是你們自己爭來的,還不是靠著四月省吃儉用接濟的你們,倒是養了你們這幫子狼心狗肺的東西來,周家那個病秧子是個眼饞逗飽的,吃著碗裡還望著鍋裡,謀四月也不是謀一兩日了,這邊行不通,倒是把你們這幫白眼狼給招了來,我今兒一句話撂給你,別說周子聰的三房,就是正兒八經的八抬大轎來抬,只要四月不點頭,也甭想抬了去,至於你們家想贖人回去,早幹什麼去了,當初蘇家莊的老少鄉親作證,你們家公公婆婆都在場,賣身契上寫的明明白白,四月自此是我蘇家的人,跟你們家再無干係,父母兄弟的恩情一刀兩斷,怎麼著,你們家公婆記性不好,回去找出賣身契仔細看看,我說的可差了一個字。」
  蘇采薇這一番話勾起了四月小時那些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兩個婆娘被蘇采薇幾句話說的滿臉發燒,只說是當年賣了當丫頭,哪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頭尾。
  三月喝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想著討賞錢呢?」兩個婆子被她喝了一聲,急忙退了出去臊的滿臉不自在的出了蘇府。
  到了落腳的客棧就問大郎二郎:「當初賣人的時候可是有賣身契?」二郎道:「有是有,可這些年過去了,不過一個丫頭罷了,蘇家難道還死扣著不放,再說,周家大爺的銀子可都收了,家裡的祖墳也要遷了,那丫頭若死活不嫁,咱們去哪兒尋銀子退換周家。」
  四個人正著急,就見店裡的跑堂進來道:「哪位是蘇大郎?」蘇大郎忙道:「我就是,小二哥可有事?」
  跑堂的上下看了看他幾眼,笑著遞給他一個布包:「外面你家的親戚送來的東西。」蘇大郎一愣,京裡頭哪有什麼熟人,更別提親戚了,大郎家的打開布包驚呼一聲:「大郎,大郎,是銀子,銀子……」大郎跟二郎一瞧,只見藍布包裡整整齊齊排著十個銀錠子,十兩一個一共一百兩,正是周子聰給的好處銀子的數。
  二郎忙追出去拉住跑堂的問:「小二哥,送東西的人呢,你可認識?」跑堂的道:「蘇家竹茗軒王掌櫃手下使喚的人,誰不認識?你們家有這樣財神爺一樣的親戚,還住在我們這個小店裡做什麼?」
  「王掌櫃?你說的是誰?」「蘇家的王寶財王掌櫃啊!誰不知蘇家的買賣都是二公子掌著,二公子手下一等一體面合用的人,就是這位王掌櫃。」
  蘇大郎模糊聽見說他妹子跟著個姓王的夥計有些心思,難不成就是這個人,忙道:「不說是蘇家鋪子裡的夥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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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4 00:12: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跑堂的笑了:「得了吧!您可別說笑,我們這樣的才是夥計,熬到人王掌櫃那樣,比那些主子還強百倍呢,別說掌櫃,就是蘇家鋪子裡的夥計也是舀分紅的,平日舀著月例銀子,到了年節主子賞下的分紅,打雜的夥計都能舀幾兩銀子呢,無奈我家沒門路,若是有門路也謀進去,哪怕是個打雜掃地的,也比在這裡跑堂強多了,王掌櫃可是正經的財神爺,隔著這裡兩條街中,那個齊整氣派的院子就是王掌櫃的私宅,聽說是二公子特特賞下的,預備著讓他娶媳婦的屋子,新媳婦也不是旁人,說是大姑娘身邊得用的大丫頭,叫四月的,那丫頭倒是好福氣,進了門就成了體面奶奶。」
  蘇大郎越聽越驚,只說妹子瞧上的是個夥計,不想卻是如此來頭。
  二郎家的一聽指著桌上的一百兩銀子道:「難道這是聘金,想的美,小姑子那個模樣兒,一百兩就想娶回家,哪有這樣的好事。」
  大郎道:「本來這趟京城咱就不該來,你也別小姑子小姑子的,她早就不是棗花了,是四月,當年一張賣身契賣給了蘇家,死活不贖的,現如今咱們這樣,多少有失厚道。」
  大郎家的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你倒是個心慈的,家裡兩個小子可都大了,就你們老蘇家哪點兒地,能頂上幾年,以後還得給兒子蓋房娶媳婦,這些銀子不指望你妹子,指望你能成嗎,你要是有那個本事,誰還來這裡瞧人臉色。」
  大郎被他媳婦二沒頭沒臉的數落一頓,蹲到門邊上生悶氣去了,二郎道:「就算這個王掌櫃有的是銀子,也想娶棗花,都給咱送了一百兩銀子,難不成咱們還能上門再去要。」
  大郎家的道:「二弟怎麼傻了,這銀子收下,趕明兒你跟大郎親自上門說要見見妹夫,見了面把咱家裡的境況一說,銀子倒還還說,讓他幫著咱們也開個鋪子,他的本事大,也開個竹茗軒那樣的茶葉鋪子,讓咱們管著,這錢生錢,比多少現成銀子不強,這才是個長久生銀子的營生。」
  二郎琢磨琢磨大嫂說的在理二,當初蘇家可是什麼人家,還不是窮的叮噹響,雖說比他們家強些,也不過糊弄個溫飽,再瞧瞧如今,這才幾年啊!家裡金山銀山都賺回來了,別說京城裡的宅子,就是冀州府兗州府那宅子蓋的,從這頭看到那頭,都是氣派的青磚院墻,一進一進的數都數不清,家裡粗使的家奴都比他們家的吃穿體面。
  四人又合計了合計,覺得這是條生財的道兒,第二日大郎二郎便登門去了,倒是找到了地兒,可到了門外,就被守門的攔住,上下打量他們一遭道:「往哪兒闖呢,知道這是誰的宅門嗎就瞎撞?去去去,一邊兒去。」
  二郎被他幾句話衝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你別狗眼看人低,我是你們家老爺未過門的舅爺……」
  看門的一聽他這話,嗤一聲樂了:「倒是個消息靈的,還知道我們家掌櫃的要娶親了,行啊!有點子門道,可惜沒掃聽清楚就來撞騙,我們家未過門的奶奶家裡沒人了,就是家裡有人,也跟我們奶奶沒屁的干係,當年我們奶奶才七八歲的時候,在家裡可受了大罪,缺吃喝的,差點沒糟蹋了小命二,這樣還不樂意養活呢,你說是個什麼人家,連自己親骨肉親妹子都不管,叫了人牙子來掂量著賣就要賣那醃臢地兒去,不是我們家二姑娘心善,如今還不知道什麼樣兒呢,似這等父母兄弟死絕了才好呢,跟你們說這些做什麼,趕緊走,趕緊走,我們家未來奶奶沒什麼兄弟,你們倆再不走,我可去叫叫衙差來了,到時把你們弄進衙門,一人打你們二十板子,皮開肉綻就老實了。」
  大郎一扯二郎的衣裳,兩人忙著回去了,他們剛走,王寶財從門裡走了出來,夥計上前道:「真讓掌櫃的猜著了,還真找過來了,我就不明白,得了銀子,怎的還不回家貓著,跑咱們這兒來找不自在。」
  王寶財道:「舉凡這人都過不去一個貪字,如果他們不貪,但能有點兒良心,也不會巴巴的跑到京裡來。」
  看門的道:「既如此,掌櫃的怎還給他們一百兩銀子,給了銀子,豈不讓這些人的貪心更不足了。」
  王寶財道:「我只是不想落個拿了周家的好處銀子,就跟四月就值這一百兩銀子一樣,他們輕賤她,我卻不能任由他們輕賤,只是這些人還想從我這裡占便宜,真正打錯了主意。」
  再說大郎二郎回去,跟兩個婆娘一說,兩個婆娘就惱了:「世上哪有這樣的事兒,想白娶了我們家的姑娘不成兒,明兒我們去,我就不信了。」
  兩個婆娘第二日還真去了,卻也被看門的幾句難聽話給頂了回來,氣的不行,又想進蘇家去尋四月,往日進去到容易,可今日想進去連門二都沒有,守著門的一看她們直接往外轟,四個人就這麼回老家去,心裡又實在過不去,這個大便宜擺在前頭,誰也舍不得丟下,索性在王寶財的新院子外面守著。
  守了十天沒見著人,眼瞅著快出正月了,這日忽然發現裡外進出的都是人,門上也掛了大紅的綢子,喜字,大郎家的忙使喚了幾個錢,拉住從府裡出來的買菜婆子掃聽。
  婆子看了也沒當回事高興的道:「主子挑了明兒的好日子,讓四月姑娘嫁過來呢,府裡早就收拾好了,今兒正是過嫁的日子,雖說是個丫頭,可是主子跟前得用又體面的大丫頭,比那小戶人家的姑娘都強……」
  這裡正說著就見從街一頭吹吹打打的過來一停人,兩人抬著一個個大紅箱籠,蓋子都是打開的,足有十抬,從屋裡的擺設用品到衣裳首飾,帳子,鞋襪,一應俱全。
  兩個婆娘看著那兩大挑子衣裳料子和那一箱子上的四套頭面首飾,眼饞的不行,料子可都是正經的蘇繡杭緞,那頭面首飾就更了不得了,一套金的,一套銀的,一套金鑲玉的,一套銀子鑲著寶石的,光華燦燦,閃的人眼花。
  大郎家的恨道:「這丫頭倒是存了這些體己,那幾年來找她想要些銀子回去吃飯,她竟是一口的沒有,瞧瞧這些嫁妝,隨便一箱子都夠咱們一家子吃上幾年了,可見是個沒良心的,連自己老子娘的死活都不管了,她想就這麼嫁了,不成,她既然不要臉面,索性明兒咱們就大鬧一場,一不做二不休,不讓咱們得錢,她也甭想著過舒坦日子。」
  大郎小聲道:「不然咱別鬧了,這裡畢竟是京城,再說蘇家哪位二姑娘可不是好惹的……」「什麼不是好惹的,說穿了,就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光腳的還怕她個穿鞋的,鬧一場,給銀子便罷、不給銀子大家都別想著自在。」
  扭回頭再說采薇,這些日子每日都去尚書府陪著鄭心蘭說話兒,兩人本來投契,又結成了姐妹,親密處更是難捨難分,竟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般加上離別在即,連夜裡也舍不得分開,采薇便在尚書府住下了,住了五六日,實在身上的事脫不開才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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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4 00:12: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剛到家,王寶財就遣了人來說有事要見二公子,三月似笑非笑的瞧著四月道:「偏偏王掌櫃的消息靈通,咱們這前腳剛回府,後腳兒就聽著了信兒,心裡不定多著急的要討媳婦二呢,這麼個一天半日都等不不了了。」
  四月一貫沒有三月的嘴頭伶俐,加上這事兒又被三月拿住了話頭,哪裡能應對的出,低著頭攪著手帕子,一張臉直紅到脖頸根兒,倒是更顯出姿色明艷出挑。
  采薇看了她一眼,木頭的藥是好,這才幾天,臉上的傷就剩下淺淺的一道,估摸再有幾日便能光潔如初了,怪不得周子聰那病秧子非要謀了她去。
  說起周子聰,蘇采薇不禁哼了一聲,以前倒是沒瞧出,這是個挺有心計的,現在想來這個周子聰也沒存好心眼兒,當年他媳婦做出那樣的事,他們日夜都在一處,采薇就不信他不知道,知道了還由著張氏那麼幹,可見其心歹毒,從他謀四月的事而來看,說不得當初就是一招借刀殺人之計,心裡膩煩了張氏,又懼怕父母,不敢冷落,因此才順水推舟,這也是個陰損的男人。
  虧得姐姐從周府分了出來,雖說仍算一府,可兩邊院子已經各是各的,且周家那些買賣,采薇早跟周伯升說了,她姐這邊一文都不要,如今老人還都在,就這麼過著,趕明兒真到了那一日,連這宅子都不要,另有好的讓她們小兩口過去,至於生計銀子,姐夫當不當官的都隨他,內府裡有她姐呢。
  采薇知道,可著周家就周伯升一個明白人,因此就跟他把話先說在前頭,周伯升前面愧對二兒媳,加上真讓采薇給折騰服了,更知道人家這不是大話,自家那點兒家產放到蘇家眼裡真就都不值一提,也就大兒子成日算計著,就怕子明仗著老丈人家的勢,奪家產。
  周伯升如今是真得罪不起蘇采薇,就盼著這姑奶奶能少管他們家點兒事,可沒想到周子聰還敢謀蘇家的大丫頭。
  四月這事出來後,蘇采薇直接寫了封信,讓人拿過這邊府裡呈給周伯升,周伯升一看,氣的直哆嗦,你說這躲還躲不過來呢,還往上找,臉一沉,讓人叫了周子聰進來。
  周子聰一進來,周伯升看見大兒子那個樣兒,就恨不得上去踹兩腳,以前真沒理會,媳婦一死,他倒放開了,房裡的丫頭抬了房不說,前兒聽說城東的紫雲閣裡還包著個青樓女子,這個病歪歪的樣兒,估摸八成是從色上面來的,尚且不知自己保養,自尊自重著,還要去謀弟媳婦屋裡的人,說出去都讓人戳脊梁骨,這個沒人倫的東西。
  周子聰自來有些怕父親,一見他爹皺起了眉,嚇的縮在門邊上一動不敢動,心裡打了幾個主意,難不成是四月的事兒他爹知道了,不能啊!這事兒他做的隱秘,說起來四月是他弟媳婦跟前的丫頭,跟蘇家有什麼幹係。
  想到此,便定了定神:「爹您找我來要問什麼事?」「什麼事?」周伯升哼了一聲:「我且問你,四月是怎麼回事」
  一提四月,周子聰臉都變了,周伯升一看兒子的臉色,就知道這事兒實打實了,一股邪火上來,過去就是一腳,把周子聰踹到地上,待要踹第二腳,就被趕過來的周夫人抱住:「老爺,老爺,你這是做什麼啊!聰兒身子弱,這才養好了些,你這一腳踹過去,豈不是想要他的命……」
  周伯升畢竟年歲不小,加上又生了大氣,這一腳踹過去,第二腳剛抬起來就被周夫人抱住,一個踉蹌坐回到椅子上,指著周夫人道:「你還攔著,你知道他都乾了些什麼,這麼個身子,還成天想著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娶了一個,外頭養著一個,跟丫頭也不幹不淨還不足,巴巴的又去謀弟媳婦屋裡的人,傳出去,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周夫人道:「說下大天來,不過一個丫頭罷了,誰屋裡的有什麼打緊,那丫頭模樣兒好,身子健朗,我瞧著是個能生養的,能給子聰當個三房,更是她八輩子想不到好事……」
  周夫人話沒說完就被周伯升喝住:「放屁,都是你寵出來的,你還說嘴,那是弟媳婦屋裡的人,就算沒有這一層,那四月說到底是蘇家的丫頭,身子契攥在蘇采薇手裡,當年買她的就是蘇采薇,這位親家姑娘是好惹的嗎,你忘了子聰媳婦的事了,開始還說她放開了,最後還不是找了善緣寺的慧遠大師來,雖說老大家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可這樣的手段誰使喚的出,那就是個吃不得一點兒虧的主兒,又是國公府未過門的孫子媳婦,你去謀她的人你是不想要命了怎的,那最是個護犢子的,身邊的人誰受了委屈,她必然要加倍找回來,更何況,四月跟她的情分又自不同,早聽說她要把四月配給王寶財,別說她,就是王寶財可是咱家得罪起的,王寶財說句話兒,咱手裡那些鋪子說不得就得關門了。」
  周夫人吶吶的道:「怎麼著,咱們家也是蘇家的親家,他王寶財一個夥計敢怎麼著?」「敢怎麼著?」周伯升道:「你糊塗,蘇家誰掌著,不還是蘇采薇,蘇采薇手裡第一得用的人就是王寶財,他管著蘇家大小上幾十家鋪子,你以為是白管的,說是夥計,別說你,就是那些三四品的大官,見著他也得客氣幾句,親家?蘇善長現在還記得明薇的事兒呢,過年時去他府上吃酒,還說,依著她,就不讓明薇在咱家了,說從小就是窮到時候,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哪想到嫁人了差點連小命都丟了,說的我上不了下不去的。」
  周夫人小聲道:「即便如此,不娶那丫頭不就結了,哪至於你還跟兒子動手了,都多大的人了,你還踹他,讓人知道豈不笑話。」
  「笑話?早讓人笑話死了,還遮著作甚?你當蘇采薇這麼好惹,這信裡寫的清楚明白,我若再不管,趕明兒她親自動手,有你的好果子吃,從今兒起,離著四月遠點而,外頭那些不幹不淨的女人,也盡早給我處理了,滾。」
  周子聰連忙跑了,周伯升指了指周夫人道:「你回去去跟子明說,有個通房丫頭不算什麼大事,可這丫頭不能生我們周家的子嗣,他媳婦兒剛出了月子,別一味的不管不顧,讓他多用功讀書,這可就到了會試的日子了。」
  周夫人應了一聲出來,剛進了自己院子,就見在大兒子在廊子外等著她呢,大約風口了立的時候長了些,有些咳嗽。
  周夫人忙招呼人扶進屋裡,道:「你呀!怨不得你爹說你,這女人屋裡有一兩個就行了,多了傷身子,你這身子又不好,得知道自己保養,一味貪女人,可不把身子都掏空了。」
  周子聰道:「娘,我正是想著要個子嗣,才娶四月進門,那丫頭身子健朗,說不得就能生個一男半女的……」
  周夫人急忙喝住他:「怎麼還惦記這個,趁早歇了心思,既然蘇采薇給你爹遞過話兒來,這事二就留了餘地,別往上頭找了。」
  周子聰目光閃了閃道:「我從櫃上挪用了一百兩銀子,給了四月家裡的兩個哥哥,如今這帳還掛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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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周夫人一聽道:「你糊塗不糊塗,四月早就賣給了蘇家,別說她什麼哥嫂子,就是她老子娘都沒干係,你巴巴的給銀子,不是把銀子往井裡頭扔嗎,連個響動都聽不見……」嘆口氣道:「行了,這一百兩銀子回頭用娘的體己給你補上,這件事休要再提,等過些日子,你的身子好些,娘給你尋一門體面的親事,要說啊!你也該續個媳婦回家了,也省得你那院裡亂糟糟的不像個樣兒。」周子聰一聽這話,知道這事徹底黃了,也就不敢再提了,四月這邊才算真消停了。
  采薇看了看四月,便邁步進了連著角門的小院裡,一進院就看見王寶財,王寶財急忙見禮,一抬頭瞧見四月,渾身的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蘇采薇看著好笑,王寶財跟了她這些年,還真沒見他如此慌亂的模樣兒,可見這人別管多老成穩重,一沾上娶媳婦都跟個生澀懵懂的小子沒兩樣兒。
  四月的臉更紅,三月卻笑著打趣道:「這還沒出正月呢,怎的就熱上來了,瞧瞧我們四月的臉都熱紅了,王掌櫃,你說熱不熱?」王寶財忙道:「熱,熱,今兒是熱……」
  蘇采薇撐不住,撲哧一聲樂了,點了點三月:「行了,寶財跟四月都是老實人,哪架得住你這張叼嘴打趣他倆兒,說起來,寶財,趕明兒你這謝媒禮可不能少了三月的,沒她,你們倆還不知怎樣呢,外頭怪冷的,都是自己人,咱們進屋裡說吧!我正好有幾句話要囑咐你倆。」
  進了屋采薇坐在榻上,四月忙讓人點了炭火盆子放在屋角,又弄了手爐腳爐來放好,采薇半真半假的嘆口氣道:「這些丫頭裡要說伶俐的,三月是拔了尖,要說做事穩重,我還是喜歡四月,真不捨得把她嫁出去。」
  四月一聽,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姑娘就是我的再世恩人,我情願守著姑娘一輩子……」王寶財急的張張嘴,想說什麼又不敢,那個樣兒把三月給逗的不行:「姑娘,您快別嚇唬王掌櫃了,瞧這急的。」
  采薇笑著扶起四月,仔細端詳了她半晌道:「說起來,咱倆的情分又不一樣,你可記得小時的事?」四月點點頭。
  采薇道:「那時我就跟我娘說過,怎麼想個法兒幫幫你,可那時想幫也幫不了,後來因緣巧合買下你,也算終於遂了我的心願,我知道我姐在周家那些日子,若沒有你撐著,等我知道還不知是死是活呢,說起來,也算你還了情,你這心裡也不用總惦記著舊年那點子事兒,寶財人好,你跟著他好好過日子。」
  「二姑娘……」四月眼裡淚光閃爍,叫了一句又哽咽的噎住,知道自家姑娘最不喜哭哭啼啼的。
  采薇道:「既然你們二人都樂意,就挑個好日子,我給你們把事辦了,寶財你聽好,雖說四月是我家的丫頭,以後你若委屈了她,我也不依。」
  王寶財急忙跪下磕頭,拽了拽四月,也跟著跪下:「主子的大恩,寶財兩輩子也報答不完。」采薇道:「快起來,別動不動就磕頭下跪的,這輩子才過了幾年,你倒是連下輩子都支出去了,行了,你們好好的就行,我讓府里幾個婆子過去你那院子,幫你操持操持,你手裡的那些夥計乾不了這樣精細的活計,你們那個小院離我這邊也近便,成親以後,四月仍上我這裡來,支應些裡外,嫁妝我一早就預備妥了,你跟三月你們倆的一樣,清明谷雨的一樣,你是頭一個,嫁的又是寶財,寶財跟了我這些年,我再給你們一個莊子,等你們有了孩子,也有個妥當的進項。」
  寶財千恩萬謝的磕了頭出去了。蘇采薇扭頭看著三月道:「你別眼饞,趕明兒你跟豐年辦事,跟四月一樣,也給你們個莊子吧!」三月臉一紅:「姑娘說什麼,誰要嫁他……」難得扭捏起來的丫頭,四月跟采薇都笑了起來。
  選吉日過了嫁,到第二日,四月收拾齊整了,從蘇府旁的小院裡抬了出去,到了街上跟迎親的隊伍合在一起,吹吹打打著往前走。
  王寶財十字披紅,在高頭大馬上坐著,意氣風發,迎親隊伍拉的老長,熱鬧又氣派,剛轉過新院子所在的小街,迎頭四月的兩個嫂子就撞了上來……
  兩個婆娘攔在街當間大聲嚷嚷:「大家給評評理,誰家姑娘出嫁,娘家連知道都不知道的,就這麼把我們家姑娘抬了去,別說聘禮,我們這樣娘家的哥嫂連門都不讓進,既然你們做的出來,別想就這麼順當的成了親事,今兒得說道說道。」
  王寶財還真沒想到四月的兩個嫂子是這樣不管不顧胡攪蠻纏的角色,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是臉一抹要攪了親事。
  王寶財跳下馬,看了眼身後的花轎,別的他倒不怕,知道四月是個要強的性兒,攤上這樣潑皮無賴的哥嫂,怕心裡生氣,有心讓夥計架開,又怕四月不自在,一時倒有些措手不及。
  兩個婆娘一看王寶財遲疑,越發吵嚷起來,本來看熱鬧的人就多,不大會兒功夫,更是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寶財正左右為難,花轎的簾子突然打了起來,三月扶著四月的手臂出了花轎,扯開頭上的紅蓋頭,露出一張齊整的小臉兒,頭上鳳頭金釵顫巍巍的綰住一頭烏發,鳳嘴銜的一串明珠在日頭下輝光流轉,可是一雙明眸中的火焰卻如她身上的嫁衣一般。
  四月也顧不得花轎不花轎,更顧不得光天化日之下,一張粉面燒的滾燙,她不能讓這對娼婦得逞,寶財如今是個有體面的大掌櫃,何時當眾受過這樣的氣,卻被她牽累著連親事都不消停。四月就不明白,這些人到底要如何,難不成要她死了才甘心。
  「呦!姑娘可算出來了,你這嫁過去吃香喝辣穿綢裹緞的,就不想想家裡的老子,娘,哥哥,兄弟,侄子,侄女可還吃不上飯呢!」二郎家的尖酸的說了幾句。
  三月氣的不行,剛要說話,被四月拉住,四月掃了一眼周圍,忽覺這情景竟恍若回到多年前,那時若不是二姑娘買下她,想必也沒有今日了。
  四月低頭掃了眼地上兩個撒潑的婆娘,再瞧瞧不遠處立著的畏首畏尾的哥哥,心裡忽生出一股決斷,開口道:「你們既要在這裡鬧,那咱們今兒就讓在場的人評評理,當年在家時,爹娘祖母嫌我們是個丫頭,缺吃少喝的不說,姐姐槐花才十二就貪人家的彩禮,許給了個老鰥夫,沒上一年就被那人活活打死了,得了那混蛋幾文錢,連屍首都不收斂,我八歲那年,叫來人牙子要賣到那種髒地方去,是我拼著一死,被我們姑娘救下,給了賣身的銀錢,當著全村老少立了字據身契,死活不贖,我這條命才算活了下來,即便如此,這些年,你們身上穿的,嘴裡嚼的,住的屋子,哪一樣不是從我身上得的,還不足,又得了人家的銀子好處,非要贖了我去,逼著我嫁個病秧子當小妾,你們算哪門子娘家人,你們算什麼哥嫂,你們是吃肉喝血的魔鬼……」
  「是啊,怎的這樣狠毒,那是親骨頭親妹子啊,還有臉跑來鬧親,要是我臊都臊死了……」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兩個婆娘難堪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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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二郎家的一咬牙,想到今兒就今兒了,不鬧出點什麼,以後可就真沒下回了,站起來道:「你說生死不贖就生死不贖啊!什麼身子契?我們可沒見著。」
  四月哼了一聲,看了眼三月,三月從轎子裡抱出個小匣子,匣子裡是一溜的小金元寶,看的兩個婆娘眼睛都直了。
  四月拉開下面一層,拿出裡面一張挺舊的紙展開:「你看看這是什麼?臨出嫁,姑娘就把這個給我了,上面有蘇家莊里長鄉紳的簽字畫押,旁人家生了孩子,即便窮的揭不開鍋了,可一家親親熱熱的守著,就是見天喝粥,何嘗不是一家人,賣兒賣女的也有,吃不上飯了,要餓死了,賣兒賣女的也說的過去,可看看你們,穿的,戴的,吃的,喝的,缺了哪樣,還要來敲詐,以前我念著過去的點滴生恩,由著你們要,舉凡我能有的,你們要拿去便了,如今我嫁進王家,就是王家的人,從今往後,就按這身契上寫的,你們是死是活,跟我再無干係。」蓋上紅蓋頭轉身進了花轎裡。
  三月招呼幾個粗壯的婆子:「還看什麼,把不相干的人拉到一邊,若耽誤了好時辰,主子怪罪下來,你們可要擔待著。」
  幾個婆子一聽,急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就把兩個婆娘拽到一邊,三月看了眼後頭道:「怎麼停了響動,給我用力吹打起來,不熱鬧,一會兒賞錢可一文沒有。」
  後面的鼓樂手聽了,急忙又吹又打得分外用力,三月衝王寶財笑道:「王掌櫃,你也別在意,可是應了那句話好事多磨,這就走吧!不然趕不上拜花堂,你這媳婦二可娶不成了。」
  王寶財臉有些紅的拱拱手,重新上馬,引著花轎到了門前,看熱鬧的人自然也跟著去了,街上一時清淨起來,就剩下街邊上兩個婆娘和大郎二郎。
  大郎道:「我說咱們回去,你們非要來鬧一場……」二郎也開始後悔上來,這鬧了一場,以後說不得半點便宜也沾不上了。
  四人垂頭喪氣的回了客棧,剛到客棧門口,就見隨身帶的行李被夥計直接仍了出來,大郎急忙過去理論:「你們這是做什麼?我們也沒少了你們住店的銀錢。」夥計呸了一聲道:「我們掌櫃的說了,不做你們這樣人的生意,賣了妹子,還巴巴找過來訛錢,真真連畜生都不如了。」
  「你怎的罵人呢?」二郎家的氣不過說了一句,夥計一叉腰道:「怎麼著,就罵了,畜生,畜生,你們一家子都是畜生,趕明二看你們得什麼下場,怎麼不把你自己的閨女也賣了,看你們娶的這兩個夜叉婆子,也知道生不出齊整閨女來,就是想賣恐也沒人要。」
  周圍圍上了許多人都是剛才親眼看見兩個婆娘鬧的人,七手八腳指著四人責罵,四人一看情勢,急忙拿了行李灰溜溜的走了。
  三月回來跟采薇一說,采薇嘆道:「我就猜著她哥嫂必然不會罷休,那些人得了便宜,必然更貪得無厭,哪會放過這麼個敲竹槓的機會,她們若不鬧這一場,想來四月還下不了決斷的心思,以後他們三天兩頭來尋事,倒更麻煩,越性任她們鬧一場,四月跟他們徹底斷了牽連,兩口子才能有消停日子過。」
  三月道:「可不嘛,倒是真沒想到,還有這樣不要臉的人,妹子都賣了,還要來訛銀子,要是我的家人也這樣,我一頓大棒子都打出去,什麼東西?」說著,偷著瞧了瞧采薇,吶吶的道:「那個,姑娘,我聽說杜公子來了?」
  采薇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點點頭:「嗯!聽說來會試的,在前頭我爹的書房裡吃茶說話兒呢。」
  三月抿抿嘴,眼巴巴往外看了看,走了幾步出去又進來,進來往香爐裡添了把香又出去,端了茶進來,遞到采薇手裡道:「姑娘別看書了,這還沒出正月呢,您又不會試,這麼用功作甚?」
  采薇把手裡的書放在一邊,沒轍的看著她道:「真是那句話,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你別在這裡亂我了,想去找豐收就去,難道我還能拉著你的腳不成。」
  三月一聽,頓時連嘴角都翹了起來,一蹲身,扭身就跑了出去,采薇不禁搖搖頭,拿起書看了會兒,卻怎麼也看不進去了,忽然想起鄭心蘭跟她說過的話,她是問心無愧,不管杜少卿如何想,這些年她對他表達的已經很清楚了,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跟他如何,心蘭讓她卻說清楚明白,她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記憶中那個少年的影子都漸漸模糊起來,仔細算來,竟有小兩年不見了,倒是見過他舅舅幾次,聽見說在家讀書用功呢,以杜少卿的資質,如此刻苦,想必定能蟾宮折桂,到時候風光顯赫,尋一門稱心的好親事,也如了他娘的意,豈不是兩全其美。
  蘇善長暗暗打量對面的杜少卿,剛過及冠之年,褪去了少年青澀,越加出色,坐在那裡沉穩挺拔,不卑不亢,說句心裡話二,蘇善長還是頗喜歡杜少卿的,以前就想過把采薇許給他,兩人脾氣性情相投,最重要杜少卿知道讓著采薇,從小如此,不是他娘非要攔著,這親事說不準就成了。
  杜少卿昨個到的京裡,剛落下腳兒,今兒就來了蘇府,這兩年竟是一回都沒見過采薇,以前就不容易,後來蘇家舉家遷來京城,就更難了,可這會兒才知道,即便咫尺相隔,也恍如千山萬水一般,有時候,杜少卿想起過去那些年,兩人一起寫字畫畫的時候,總疑似是自己的一場夢。
  蘇善長放下茶盞道:「既進了京,怎的還住在外頭客棧裡,家裡難道沒屋子給你住,來人,把杜少爺的東西挪回來。」
  杜少卿來時,他爹也跟他說,給蘇府裡來了信兒,讓他進了京就在蘇府落腳,杜少卿自然巴不得,只不過,也不好直接過來,故此,先尋了家客棧胡亂住下,如今蘇善長一說,也沒推辭,讓豐收跟著蘇府裡的人去客棧挪行李。
  豐收一出了院子,迎頭就碰上三月,讓蘇府的下人先去外頭等他,他拉著三月的手到一邊說話兒。
  三月臉紅的甩開他道:「多大了,還這樣拉拉扯扯的,讓人看見像什麼話?」豐收被她甩開也不惱,仔細打量她一遭,見比那些年出落的更齊整,那眉眼間羞羞澀澀的越發好看,豐收險些看呆傻了。
  三月手裡的帕子甩在他臉上:「這麼看著我作甚?這才幾年不見,倒成了個半傻子了。」豐收忽然拉著她的手道:「我聽說四月嫁給王寶財了,二姑娘沒把你也許了人吧!」
  三月白了他一眼:「你當我們姑娘是什麼人,雖是丫頭,這親事上,頭一件是要自己拿主意的,姑娘早就發了話,她跟前的丫頭都一樣。」
  豐收松了口氣忙道:「那,那,你跟二姑娘說沒說咱倆的事?」三月呸一聲道:「咱倆有什麼事別瞎說。」豐收急了:「怎麼沒事,那年咱不是都說好了,等我存夠了銀子,你就嫁我,雖說我不如王寶財有本事,可我保證,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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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三月道:「你這張嘴向來能說,只是你家也沒個人來提親,難道我就這麼上趕著巴巴嫁過去,再說,如今咱們連面都見不著,怎麼成親?」
  豐收咧開嘴笑道:「如今就不用著急了,我們公子若會試得中,八抬大轎把二姑娘迎進門,你還不是一樣跟著嫁過來。」
  三月愕然,忙道:「這話可別胡說,我們家二姑娘不過是杜公子的乾妹子罷了,哪來的什麼八抬大轎,以後這些話不許再說。」
  豐收道:「你這話從哪裡說的,我們家公子心心念念的惦記著這檔子事了,那麼拼命的讀書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能風風光光的娶了二姑娘,這心思別人不知,你我可是從小跟在他們身邊的,難道也糊塗不成。」
  三月急道:「那是杜公子一廂情願的事,我們家姑娘何曾應過他什麼?」豐收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如今蘇家不同往日了,你們家叔老爺成了三品大官,連帶你們姑娘眼都高了,就是眼高了,我們家公子難道就配不上,趕明兒考個狀元及第,鳳冠霞帔捧到跟前,難道不風光。」
  三月道:「跟你說不清,我們姑娘跟杜公子清清白白,這些事以後休要再提……」豐收被她衝了幾句,也氣上來,再不理三月,邁開步跑了。三月氣的直跺腳,沉著一張小臉回了屋裡。
  蘇采薇一見這丫頭眉飛色舞的出去,卻愁眉苦臉的回來,不禁笑道:「怎麼,又吵嘴了?也沒見你們有什麼可吵的事兒,這好容易見了面,怎的還有空吵嘴?」
  三月道:「姑娘您還笑的出來,您忘了,那年在冀州府東籬軒我就說,您那些話說出來,杜公子勢必要誤會的,豐收說,他家公子心心念念就是考了狀元,八抬大轎的娶姑娘進門呢,趕明兒媒人登了門,我看您如何?」
  采薇皺皺眉道:「什麼如何?不應就是了。」三月道:「姑娘說的好聽,杜公子什麼脾性,姑娘難道不知,又是從小到大的心思,惦記了這麼多年,怎會輕易丟開手。」
  采薇道:「不輕易還能怎樣?難不成為了成全他的心意,我就非要嫁給他嗎?」三月嘆口氣道:「姑娘就不想想,這事二若是鬧起來,傳出去,咱們自然知道沒什麼,可外人怎麼想誰知道,俗話說,舌頭根二底下壓死人,更別提如今京裡的那些體面的府裡,誰不知姑娘跟封公子的事,連皇后太后皇上都驚動了,若杜公子不中還好,若是得中個狀元,大張旗鼓的請人上門說媒,封家怎麼想,別人怎麼說,姑娘如何自處,這些話好說不好聽。」
  采薇愣了會兒神道:「依著你說,難道讓我現在就去找杜少卿說明白。」三月道:「自然不成,老爺也是,怎的留了杜少卿來家裡住,這以後打頭碰臉都像什麼話?姑娘不如避出去吧!就此不要見面了才好,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煩來。」
  采薇白了她一眼:「幹嘛我要避開他,他即便住在府裡,也是客居,跟我什麼幹係,這是我家,避什麼?」
  三月道:「我是怕封公子知道了多想,現在想想,姑娘跟封公子那些年就沒少通信,姑娘可提過杜公子?」
  采薇想了想,那些年把這個當成一條傾訴的渠道,舉凡大小事,都會寫封信給小叔,跟記日記似的,每次都是厚厚的一沓子,後來才知道,那些信都落到了木頭手裡,算起來,自己的事,木頭還真沒有不知道的,杜少卿她也沒少提。
  想到此道:「雖提過,卻沒說什麼要緊的,再說,我跟杜少卿也沒什麼,光明磊落。」 三月道:「這是姑娘說的,瞧封公子對姑娘的著緊模樣兒,未必心裡就沒疙瘩……」
  采薇有些不耐煩道:「他樂意怎麼想怎麼想,說起來,我也沒應木頭什麼,大不了誰也不嫁,我自己過,倒更自在,也沒這麼多煩心事,竟是比做買賣還繁雜。」
  三月撲哧一聲笑了:「姑娘這麼說說罷了,真不嫁,豈不把封公子急死了,我抽空跟豐收說說,讓他跟杜公子透過去,沒得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親事不成,還是親戚呢,總要顧及些面子。」
  主僕倆這麼想,可忘了還有個蘇善長,蘇善長也是真有些急了,善長平日不大出門,采薇跟封家的事兒,雖說各府裡都心知肚明,可事兒沒落到地上,也都含著呢,善長兩口子自然不知,劉氏跟蘇婆子管不了采薇,就輪流著跟善長說項。
  劉氏想著,采薇雖有大注意,可對善長的話還是聽的,當爹的做主了,采薇說不得就應了,國公府的高枝頭咱巴不上,尋個老實體面,知冷著熱的女婿也不差。
  蘇善長也覺得,妻子說的有理,把近處的人想了一遍,沒想著個合適的,今兒忽然見了杜少卿,蘇善長的心思倒是動了一動。
  年前趙鵬來了趟京裡,兩人吃酒的時候,趙鵬拐彎抹角的提了提,那意思是想正兒八經娶了采薇,雖有前面那檔子事兒,蘇善長倒是挺喜歡杜少卿的,這孩子從小穩重,性子好,采薇呢正好相反,不說脾性極壞,卻是個剛強硬氣的,雖聰明可聰明也用不到嫁人上頭,不嫁個事事讓著她的女婿,以後有的鬧了,最難得是知根知底兒,從小一起長起來,有這個情份在,倒比旁人更恰當些。
  存了這個心思,才留了杜少卿住在府裡,杜少卿又不傻,一看蘇善長的意思,心裡歡喜的不行,想了這些年,盼了這些年,終是讓他望見了希望,想著以後能跟采薇日日在一處,就跟小時一樣,她畫畫,他題字,親親熱熱,生兒育女……杜少卿俊臉不禁有些燙熱,也不知她如今正做什麼,彈琴,作畫,看書,還是算賬呢。
  豐收悶了一肚子氣在心裡,端了茶進來,臉色也不大好看,杜少卿瞧了他一眼道:「見著三月了嗎?」豐收嗯了一聲:「見著了。」
  杜少卿不禁道:「你倒比我強,見了面可說起了二姑娘?」一見自家公子那樣兒,豐收就知道想要打聽二姑娘的事呢,不禁嘆口氣道:「公子,要奴才說,幹嘛非一棵樹上吊死,趕明兒您中了狀元,說不得連駙馬都招了,這樣巴巴惦記著,哪知道人傢什麼心思呢?」
  杜少卿一愣搖搖頭:「不會的,采薇不會……」豐收忽然道:「那公子您跟我說句痛快話兒,二姑娘可是親口應了您的親事?」
  杜少卿沉默半晌道:「不用她應,我只問我的心。」豐收道:「縱然您的心滿滿都是二姑娘,若人家跟您不是一個心思,這親事可也成不了的。」
  杜少卿悶著頭道:「她心裡有我的,我知道,只不過那些年,算了,你下去吧!這些事你不用管,今兒表舅倒是提了你跟三月的親事,我想著,不如你們再等等,等會試過了,我跟采薇的事兒成了,你們倆自然也就到了一處,到那時,我跟采薇給你們熱熱鬧鬧的把親事辦了,也水到渠成。」
  豐收不禁暗暗嘆口氣,自家公子這想的太圓滿了,豐收心裡可沒公子這麼篤定,三月可是二姑娘貼身的大丫頭,二姑娘的心思,三月最是知道的,聽她的話頭,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兒,還得找她出來問問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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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第二日,便讓人傳了話過去,豐收就在二門外等著,一見三月,拉著她到了那邊就問:「昨兒你的話沒說明白,今兒你跟我底細說說。」
  三月哼了一聲:「是你沒聽我下面的話,虎著臉就跑了,不曾想你是這麼個脾性,我家姑娘說了,性子不好的男人最不能嫁,我們倆的事兒,我要好好想想。」
  豐收一聽就急了,說話都磕巴起來:「我,我,我哪兒虎著臉了,不過是著急去搬公子的東西,忘了跟你說一聲罷了!」
  三月斜著眼瞪了他半晌,伸出一個指頭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好,好……」豐收急忙滿口應著:「現在該說正事了吧!」
  三月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正事,只是你回去跟杜公子好好說說,兩家是親戚,他又是我們姑娘的乾哥哥,小時自然親近些,旁的心思卻沒有的。」
  豐收不明白的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別拐著十八個彎子,直接說成不?」三月白了他一眼:「直接說,成,就是我們姑娘對你家公子沒意思,她心裡的人不是你家公子,夠明白了吧!」
  豐收道:「你別哄我,這話誰信,數來數去,二姑娘身邊除了我們家公子,哪來的別人。」三月就沒想到平常瞧著分外機靈的豐收,原來也是這麼個榆木疙瘩腦袋,沒好氣的道:「你也太小看人了,合著我們家姑娘除了你家公子就嫁不出去了。」
  豐收眼珠子轉了轉:「那你跟我撂個實底兒,除了我門公子還有誰?」三月剛說了一個封字就明白過來,一叉腰道:「好啊!豐收,你都學會用計了,反正不是你家公子,是誰,以後自然知道,現如今卻不能告訴你。」
  豐收道:「可見是哄我的,就是真有別的人,難道還比的上我家公子不成,家世,模樣,本事,心意,那樣兒我們公子不是拔了尖的。」
  三月道:「要說這些,你家公子還真要差些,得了,你也別套我的話兒了,日後自然知曉。」豐收道:「若你說的是真,怎的你們家老爺還巴巴的留下我們公子,我聽心裡的意思,中意著我們公子呢。」
  三月嘀咕一句道:「這可是老爺糊塗了,我不跟你說了,得趕緊回去告訴我們姑娘去……」「三月,三月……」哪兒叫的住她,扭身就沒影兒了。
  豐收不禁愁上來,這事鬧的,怎麼又出來一個別人,他就說,這些年看過來,除了小時二姑娘跟公子略親近過幾日,後來可是能躲就躲,能避則避的,就是如此,公子也沒少表白心意,如今想起來,二姑娘哪裡回應過什麼,都是他家公子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兒,中間還摻和上夫人,一開頭瞧不上人蘇家的門第,後來又惦記著娶二姑娘當個二房,如今連正兒八經八抬大轎都不見得能抬家去了,這都什麼事啊!尤其公子哪兒可不都認了死扣,他就是有心勸,也得公子聽得進去才成啊!
  三月跑回去,正遇上四月來給二姑娘磕頭,三月才想起來,今日正是四月成親的第三日,三朝回門,三月是把姑娘這裡當成自己娘家了。
  三月笑眯眯的打量四月半天,見才三天就變了個樣兒似的,頭髮梳成個婦人髻,綰在腦後,插了一支鑲八寶的金簪子,耳邊的翡翠墜子映著一張小臉兒白嫩潤澤,含著些新嫁娘的羞澀,本來就出挑的眉眼兒,更多出幾分明艷的姿色來,不禁打趣道:「倒是咱們王管事會調理人,這才幾天,就生生變了個樣兒,我都快認不出了。」
  四月臉一紅,白了她一眼道:「一大早的不在姑娘屋裡伺候著,去哪兒瘋了,我來的時候就不見你,坐了這大半天,你才回來,姑娘身邊若有什麼著急的事兒,怎麼辦?」
  采薇道:「自打豐收來了,三月的心就不在咱們這院了,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腳兒跟著心走,拉都拉不住。」
  三月見身邊沒旁人才道:「姑娘還說這些沒用的,豐收可說,老爺相中了杜公子,要把姑娘許給杜家呢!」
  四月蹭一下站起來道:「這如何使得,咱們二姑娘跟定國公府,雖說沒正式落定,可皇后娘娘那邊都知道了,哪裡能再許給旁人,老爺倒是越發糊塗了。」
  三月道:「這也怨不得老爺,姑娘這事兒雖說知道的不少,可誰也沒敢宣揚,咱們老爺太太平日極少出門,哪裡知道底細,要我說,姑娘就早跟老爺說明白,也省得老爺那邊亂點鴛鴦譜,可不害人害己。」
  采薇倒是沒想她爹動了這樣的心思,采薇想了想,站起來就去了爹娘院裡,剛到了院子外,就遇上杜少卿,想是給她爹娘剛請安出來,避無可避,采薇蹲身一禮道:「大哥哥一向安好。」
  杜少卿有些愣愣的望著采薇,記憶中的淘氣少女,已經成了大家閨秀,舉手投足優雅嫻靜,只是從她明亮流轉的眼波中,還能窺見些許舊日的影子,不見面的時候,心裡時時惦記著,可如今見了面,杜少卿還是放不下:「采薇……這些年你,你……」好容易見了面,杜少卿卻不知道該問什麼了,是問她這些年還好,還是問她記不記得自己的心意,張了張嘴卻什麼都問不出。
  三月瞧了杜少卿後面的豐收一眼,心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怎麼就這樣巧,采薇卻道:「三日後便是會試之期,妹妹在這裡預祝大哥哥一舉奪魁。」杜少卿眼裡煥出神采,點點頭。
  采薇蹲身一禮,便進了院子,杜少卿立在原處老半天沒回神,直到豐收出聲提醒他:「公子公子,該回了。」杜少卿才邁步回了客居。
  采薇進了屋還皺著眉,原先還說兩人雖有些小時的情分在裡頭,可後來見面的時候卻不多,雖杜少卿存了些心思,可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隔些日子便丟開手去了,哪想到,這都兩年不見,還如此。
  剛邁進屋,和尚一猛子就扎過來,被他身後追過來的奶娘忙扯住:「哥兒,這麼著可不成,撞著姑娘可怎麼好?」
  和尚的小身子跟個扭咕嚕糖一樣扭著:「你鬆開我,鬆開……」采薇揮揮手,後面的奶娘放開他,和尚一竄,竄過來抱住采薇的大腿:「二姐姐,二姐姐,你怎麼才來,你再不來我就要去找你了。」
  采薇伸手抱起他,這小子這一年長得越發敦實,她都快抱不動了,和尚摟著采薇的脖子,歡喜的吧唧吧唧,親了采薇兩下。
  采薇抱著他進了屋裡,劉氏笑道:「聽見你姐的聲兒就往外跑,叫都叫不住。」采薇見了禮,劉氏拽過采薇的手問:「鄭家那邊可都預備好了,怎的今兒沒過去?」
  采薇道:「昨兒才從鄭姐姐哪兒回來的,那邊府裡預備著成親的禮,都是宮裡的嬤嬤,噪雜的不行,我便回來了,明兒再去。」
  劉氏道:「不說皇上定了二月初二的日子,聽你小嬸子說,也是朝廷會試的日子,到是趕到一塊兒去了……」
  說了會兒話,劉氏瞧了眼丈夫道:「剛頭少卿過來請安……」這話剛起了個頭,就聽和尚嚷嚷了一句:「娘,杜家哥哥當不成我姐夫,我喜歡木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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