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噸噸噸噸噸】生活系遊戲(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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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萬裏挑1的幸運
江楓感覺自己身處記憶中，也希望自己隻是在記憶中。

他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想做些什麼又不敢做。他感覺自己就是電影背景中的龍套，隻能靜靜看著劇情的發生，無能為力，無法張口，無法行動。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忘記了自己其實是一個可以說話走路的人。

他就拿著手機在原地呆呆地看著，看著江載德和他一樣驚慌無措，想扶卻又不敢扶，倒在地上的江衛明就像一件易碎的玻璃製品，讓人不敢觸碰。

急診的醫護人員的反應速度很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江衛明就被幾位醫生護士合力抬上了擔架車，推進搶救室搶救。

又過了兩分鍾，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走進急診，在門口候著的曹醫生一看見他就把他往搶救室裏拽，快速向他介紹江衛明的情況。

在一長串夾雜著專業名詞的句子之中，江楓隻聽清了一小句：“鍾主任懷疑病人可能是急性心肌炎導致的心衰……”

明明這一切就發生在江楓眼前，江楓卻完全沒有真實感，他覺得自己就在夢裏身處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直到江守丞將他搖醒。

“小弟，小弟，剛才怎麼了？三爺爺呢？三爺爺人呢？怎麼就你和德哥在這裏？”江守丞一邊猛搖江楓的肩膀一邊問道，一臉急切。

剛才江楓跟他講電話，講著講著突然沒聲了他就意識到可能有事發生。

江載德仍處於驚嚇狀態，江衛明就是在他麵前倒下的，他受到的驚嚇遠超過江楓，整個人看起來比江楓還要魂不守舍。

“三爺爺他…他…在搶救室裏。”江楓張了好幾次口才說出話來。

“他剛才原本坐在椅子上好好的，然後突然一下就…就倒了。剛才來了一個醫生，曹醫生把他拉進了搶救室裏，我聽見曹醫生跟他說三爺好像是什麼…什麼心…心什麼炎。”

“心肌炎？”江守丞在醫院裏實習了這麼久，心理素質比江楓和江載德加在一起都要好。

盡管如此，他此時的臉色依舊不好看。

三人就這樣靜靜站在外麵站著，焦急地等待。不知過了多久，鍾主任，曹醫生還有一位他們不認識的醫生從搶救室裏走了出來。

“鍾主任既然病人家屬您認識剩下的情況就麻煩您向他們解釋了，我先回去同心外的人聯係一下，如果病人蘇醒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心內的醫生對鍾主任道，然後衝江楓江守丞兩人點點頭，離開了。

江楓正要開口，就看見江衛明被幾個護士推了出來，麵罩呼吸機，如同每一位醫療劇中從手術室裏推出來的病人一樣，麵色蒼白不見血色，閉著眼，整個人看上去很孱弱。

“病人目前已經脫離了危險，小江你們看看你們誰去辦理住院和繳費。”鍾主任道。

“我去！”江載德連忙道。

“慧慧，帶他去辦一下繳費手續。”鍾主任道，轉頭對江楓和江守丞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急性心肌炎引發的急性充血性心力衰竭。搶救非常及時，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運氣好的話不會留有嚴重的後遺症。但因為病人年紀過大的緣故，醒來之後具體會是什麼情況我們也沒有辦法判斷，相關的後續治療會由心內和心外來負責。”

“心肌炎是什麼？”江楓問道，作為不懂醫患者家屬他選擇把治療全權托付給醫生，但是他覺得他至少需要知道江衛明到底得了什麼病。

“鍾主任，我來同我弟解釋吧，麻煩您了。”江守丞道。

“有情況隨時找我，這段時間我都會待在醫院裏。”鍾主任安慰性地拍了拍江楓的肩，“急性心肌炎隻要搶救回來了後續一般不會有太大問題，放心，沒事的。”

江楓看向江守丞。

江守丞想了想，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用江楓能聽得懂的方式向他解釋了一下心肌炎。

急性心肌炎是指由各種感染因素引起的的心肌炎性損傷性病症，常發生於風濕熱活動期或繼發於某些感染性疾病如重症病毒感冒，也就是說江衛明因為嚴重感冒而引發心肌炎是一件正常且合理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一件十分倒黴的事情。

因為大多數心肌炎並不嚴重，不會有任何症狀，會自行治愈。而少部分嚴重者，就像江衛明這般，會引發心源性休克或急性充血性心力衰竭，在幾小時或數日內死亡或猝死。

由於大多數心肌炎都是因為感染性疾病引起的，症狀其實並不會很明顯，如果診斷醫生不夠仔細的話很容易會忽視，尤其是江衛明這種高齡患者因為身體本身就不如常人的緣故，心肌炎的臨床症狀更加容易被忽視。

而且以江衛明今天在急診因為急性充血性心力衰竭而昏迷的症狀來看，他可能從幾天之前就患上心肌炎了。

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江楓在門口遇上了慧慧，慧慧讓他們到急診坐著休息。江衛明想喝茶，江楓去找曹醫生和他一起去辦公室向盧醫生借茶葉的時候碰見了鍾主任，鍾主任又提議給江衛明進行會診。

鍾主任醫術高超且心細，可能急診室裏除了鍾主任之外任何一個醫生都不會懷疑江衛明不是普通的重感冒，而是感冒引起的急性心肌炎。

如果不是鍾主任對江衛明的病症有所疑慮一直詢問，江衛明昏迷的時候可能會倒在呼吸內科或者其他科室錯過最佳搶救時間，也不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是因為急性心肌炎引發的急性充血性心力衰竭。

江守丞在和江楓一起捋清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忍不住連連感歎江衛明運氣好命不該絕，四麵八方都是通向地獄的死路，硬是被他走出了一條生路。

萬裏挑一的幸運。

“小弟，三爺爺這次肯定沒事的。心肌炎我們私底下稱為急診第一殺手，三爺爺這麼危險的情況都搶救過來了後續治療肯定沒有問題。心肌炎隻要搶救及時，基本上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肯定沒問題的，鍾主任親自出手肯定不會留下後遺症。”江守丞安慰道，“我去問問三爺爺現在在哪個病房，咱們去病房那邊等著。”

江楓點點頭，這才有些安心：“我打電話通知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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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等我過去
讓江楓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一通電話不光叫來了江家全體成員，還叫來了泰豐樓後廚半數員工。

近20號人把普通的4人間病房圍了個水泄不通，江楓和江載德這種最早來醫院的反而因為輩分太小擠不進去，連門口的位置都擠不到隻能在走廊晃蕩。

江守丞倒是能擠進病房裏，他需要給每一位來探病的人講述江衛明的病情。

江楓隻能拉住同樣在走廊連門口都擠不到的張衛雨，問他為什麼會突然一下來這麼多人。

“你打電話給你媽的時候她就在廚房裏吃牛肉，手機放在桌上開外放，你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張衛雨道，“如果不是因為一次性來太多人中午的營業沒法正常進行，估計現在大家全都來了。”

張衛雨往人擠人的病房門口看了一眼：“江師傅生了這麼重的病，大家都很擔心。”

張衛雨這話沒有半分參加，江衛明大約是整個泰豐樓後廚中最受人尊敬與喜愛的人了。

他脾氣好從不發火，與人說話時總是笑眯眯的，看著就舒服。最關鍵的是他不藏私，有問必答，有的時候還會主動指點切墩的廚師，耐心十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江衛明是一個與夏穆苪完全相反的人。

他是一位長者，也是一位良師，雖然處理不好家務事，但是德高望重。

“那現在後廚……”

“估計是一團亂吧，兩位廚師長都不在，人手也不齊全，而且大家現在都沒有心思做菜。”張衛雨道，“我就是想來看一眼，看一眼才能安心，看完我就回去。”

張衛雨這種想來看一眼的感受江楓能懂，旁人的一萬句沒事，都抵不過自己親眼所見的一瞬。

江衛明還沒醒，江家眾人還在聽江守丞解釋什麼是心肌炎，集體進行心肌炎相關知識培訓與後續治療知識學習。這個培訓內容江楓和江載德之前已經學習過了，便想著去找江建設拿家裏鑰匙先把江衛明後續住院需要的一些基本生活物品拿過來。

於是江楓一路高喊著“讓一讓，我進去！”成功擠進病房，找到江建設從他那裏討到了鑰匙，再一路高喊著“讓一讓，讓我出去！”成功擠出病房。

在這一進一出之中，江楓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他沒看見薑衛生。

張衛雨這種偶爾會受江衛明指點，和江衛明關係一般的切墩廚師都能搶到第一時間來探病的機會，薑衛生作為江衛明唯一的親傳徒弟不可能搶不到。

可是薑衛生在哪兒呢？

江載德已經去停車場開車了，江楓拿著鑰匙不能耽擱太久因為醫院門口不好停車，隻能再抓住張衛雨問道：“薑伯沒來嗎？”

張衛雨本來想努努力往病房門口擠一擠，這樣在有人出來之後他也好擠進去。

“啊？薑伯第一個就來了呀，他衣服都沒換直接就跑出去了，他不在裏麵嗎？”從未進到病房裏麵的張衛雨一臉茫然。

江楓：……

他很想和張衛雨繼續深入探討一下這個問題，奈何時間不等人，隻能留下一句可能在吧就走了。

出電梯之後江楓看見了江載德發給他的微信，告訴他車停在醫院正門斜對麵的位置讓他快一些出來。江楓看見微信之後便加快了腳步，揣住鑰匙裹緊羽絨服走出了住院大樓，還沒邁出兩步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帶著哭腔熟悉的聲音。

江楓轉頭，發現住院大樓門口的花壇邊上蹲著一團看起來胖乎乎的，穿著泰豐樓員工製服的薑衛生。

薑衛生就這樣穿著一件襯衣和一件單薄的員工製服蹲在寒風裏，整個人縮成一團一邊哭一邊講電話。

“老婆，我真的不敢上去看。我剛才上去看的時候看見小楓和載德都在病房裏麵，師父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身上還帶著呼吸機插著管子，跟爸走之前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時候一模一樣。”薑衛生一邊哭一邊說，吐字含糊不清，哭聲比說話聲都大。

“我真的不敢上去看，我真的好害怕，我……”

江楓繞到薑衛生麵前，發現他整張臉上已經糊滿了眼淚，哭的表情都扭曲了，涕泗橫流，要有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就像一個惶恐無助的孩子，甚至不敢當著眾人的麵哭，隻能躲到花壇邊上打電話和老伴哭。

“薑伯……”江楓看著薑衛生這副模樣，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薑衛生看見江楓蹭地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連電話那頭的老伴都顧不上大聲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師父醒了？師父現在怎麼樣，能說話嗎？能動嗎？”

“三爺爺還沒醒，我和德哥現在要去三爺爺家裏收拾東西拿點換洗的衣物過來，您要不要同我們一起去？”江楓道，他必須找個理由把薑衛生拉走。

他自己也是個60多歲的老人了，穿這麼點衣服呆在還未回春的北平的室外，隻怕還沒等到江衛明醒過來他就得先去急診掛號。

“對對對，要給師父撿衣服，我和你你一起去。”薑衛生如夢初醒一般連連點頭，完全忘記自己還在跟老伴打電話，就這樣握著手機垂下手，跟著江楓一起往醫院門口走去。

江楓握住了薑衛生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冬天的鐵欄杆，粗糙且寒冷。

上車之後江楓給薑衛生遞抽紙讓他把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擦幹淨，薑衛生一邊心不在焉地擦臉一邊擔心地問道：“小楓，師父他會不會有事啊？”

“我剛剛上網查了一下，他們說心肌炎的死亡率很高的。”

“還有什麼心衰，心梗，還有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是很容易猝死的。”

江楓知道此時跟薑衛生扯什麼醫學，什麼科學，什麼治療都是假的，隻有玄學才是硬道理。

在這種時候，隻有玄學才能安撫人心。

於是江楓就把今天早上的經過原原本本跟薑衛生講了一遍，從遇見慧慧開始，重點描述他們今天早上到底有多幸運才能讓江衛明從鬼門關裏搶出一條命。

同時也重點講述，單單是憑借這一份運氣，江衛明也不會有事。

聽完之後薑衛生果然安心了不少，連聲道：“對，師父運氣好肯定不會有事的，師父運氣一向都好，師父買飲料都會中再來一瓶的。”

就在這時車裏傳來了第3個人的聲音，是電話那頭張麗的聲音。

她一直沒掛電話，在電話那頭聽江楓和江衛明的話語。

江楓也是第一次知道在他麵前一直沉默寡言不說話的張麗的聲音居然可以如此之大，中氣十足，大到即使手機被薑衛生攥在手裏沒開免提，他都能聽清張麗在說什麼。

“聽見了吧，薑衛生，你剛剛瞎擔心的什麼呢？哭哭哭就知道哭，這麼大把年紀了光會哭，除了哭你還會什麼？”

“你師父是要長命百歲的人，現在才99呢，百歲都沒到怎麼可能會有事。你給我把眼淚擦幹淨了，現在和小楓回家收拾東西然後去醫院等江師傅醒照顧他，我讓小超給我訂票明天就去北平。”

“你不是總說江師傅是你爹嗎？這兩天你就把你爹照顧好了，要哭也別在他麵前哭去走廊去樓梯口哭去，等我過去。”

薑衛生拿起手機貼在耳邊，回了一句噢。

江楓：(??°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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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你3爺爺醒了
到了江衛明家之後，江楓才意識到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他不認得江衛明的衣物。

他知道江衛明的房間是哪個，但江衛明的房間裏根本就沒有衣櫃，他的衣服和江建設是放在一塊的。還有洗漱用品，毛巾，牙刷等東西都放在洗手間裏，江楓沒跟他們在一塊生活過根本不知道哪件是江建設的哪一件是江衛明的。

他除了能認出幾件江衛明平日裏常穿的外套，棉褲和毛衣，其他的貼身衣物包括襪子一概認不出來。

他和江載德研究了半天，最後隻挑出了幾件外套，毛衣，棉褲，一床薄被子和一床厚被子。

“小弟，要不你打個電話問一下五叔三爺爺衣服都放在哪個櫃子裏？”江載德提議道，“咱們帶幾件貼身衣物就行了，臉盆，牙刷，毛巾什麼的認不出來可以去醫院邊上的超市買。”

“五叔沒接電話，估計是手機調了靜音沒發現。”江楓揚了揚手機，他從打開衣櫃的那一刻就開始打江建設電話了，一直沒有打通。

“那怎麼辦？”江載德撓了撓頭，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現在做事情都有些雲裏霧裏的，他這個聰明的腦袋一時也轉不過彎來。

“要不咱們先去超市買點生活用品吧，我估摸著下午三爺爺也該醒了，衣服什麼的晚上讓五叔回來拿。”江載德提議道，“等下回去的時候再順便去月茹她們家店裏買點火燒，馬上就到飯點了爺爺他們也該吃飯了。”

江楓聽完之後覺得有理，進房間去叫薑衛生：“薑伯，咱們先……”

江楓一進房間就愣住了，薑衛生正站在衣櫃前挑衣服，手上抱著幾件，他身後的床上已經放了一排疊好的衣物。

“小楓，你看這些衣服夠嗎？不夠我再整點出來。”薑衛生道。

“夠了夠了。”江楓連忙道，“有點多，有個兩三套就差不多了。”

薑衛生起碼整理出了6套以上。

聽江楓這樣說薑衛生頓時麵露難色：“有點多呀，那就大概這套吧，這套是我去年給師父買的，估計師父沒怎麼穿還挺新。”

“這套也帶上，這套是我大前年給師父買的，師父說穿在身上可暖和了。”

“還有這套，不對，這套不行。這套雖然師父老穿，但是已經有些舊了可能不保暖。要不帶這套吧，我覺得這套也可以，小楓你看看這套怎麼樣？”薑衛生在幾套秋衣秋褲之間猶豫不決。

江楓：……

我覺得這幾套看上去都一樣，就連款式都一樣。

“薑伯要不咱們帶一套新的帶一套舊的吧，舊的三爺爺穿著舒服，新著穿著保暖。”江楓提議道。

薑衛生欣然接受，麻利地挑了兩套，又拿了幾雙羊毛襪，問道：“洗漱用品要帶嗎？”

“不帶了，咱們去醫院附近直接買。”江楓道，“在路上咱們在給我爺爺他們買點吃的，薑伯您最好也吃點東西。”

“行，咱們走吧。”薑衛生點頭，抱著衣服就往外走。

走到玄關的時候薑衛生又折返回房間，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枕頭。

薑衛生解釋道：“師父喜歡睡硬枕頭，醫院的那些枕頭他肯定睡不慣。這枕頭是我8年前買給他的現在都買不到了，師父特喜歡，去哪都要帶著。”

三人這才抱著東西出門。

午飯是在何月茹家的驢肉火燒店裏吃的，江載德為了做體檢沒吃早飯，江楓早上也就吃了一點紅蘿卜燉牛肉。他們兩個東跑西跑擔驚受怕一上午，現在在往驢肉火燒店裏一坐頓時覺得餓得厲害，喝著驢肉湯和驢雜湯就大口啃起了火燒。

江楓和江載德持的正歡薑衛生卻沒什麼胃口，一邊吃一邊放空顯然還在擔心江衛明。

“小楓，你說師父會不會已經醒了？要不我先帶著枕頭過去吧，師父要是醒了枕那種軟枕頭肯定不舒服。”薑衛生現在最關心的就是枕頭。

“三爺爺要是醒了我爸一定會發消息告訴我的，您先別擔心了先吃飯，等三爺爺醒了還有的忙的。”江楓嘴裏嚼著驢肉含糊不清地道，“您多吃點，吃飽了下午才有力氣照顧三爺爺。”

“對了薑伯，那些衣服您怎麼會認得，都是您給三爺爺買的嗎？”江載德好奇地問道。

薑衛生點點頭，放下驢肉火燒開始同江載德說話：“都是我買的，師父原先一個人住在鄉下不方便，鎮上的那些衣服雖然便宜但是質量不行不保暖，所以都是我給他買的。”

“三爺爺之前一直都住在鄉下嗎？”江載德追問。

“也不是，師母去世之後師父去他大兒子家住了幾年，大概也就三年不到吧，師父說他在城裏住不慣所以就又回鄉下一個人住了。”薑衛生說著說著就覺得自己心裏莫名的安心了不少，於是便跟打開了話匣子一樣不停的說。

“師父怕冷，鄉下的房子沒空調風還大，師父他們家房子是老房子根本防不住風，冬天如果沒了火盆冷得跟冰窖一樣。隻要到了冬天我就把師父接到我家來住，其實我覺得師父還挺喜歡住城裏的，肯定是江延路對師父不好師父才不願意住城裏。”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師父有點偏心，雖說是因為江延路是長子，在我們那時候父母都是由長子贍養的偏心老大比較常見，但師父確實是有點太過了。”

“而且江延路他就是一白眼狼，師父當年對他多好啊，，國營飯店有什麼好菜師父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部帶回家給他吃，為了給他結婚師父當年把家裏都掏空了還借了不少錢。弄得江永連上大學的生活費都沒有，結果就喂出了個這麼個東西。他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長著就不像個好人，師娘剛去世江延路就跑到師父那兒去找他借錢，師父把養老的錢都拿出來還不夠最把家裏的田都賣了。”

“我聽說他兒子現在還在家裏啃老，呸！”薑衛生突然開始大罵江延路和江哲。

“三奶奶她……”江楓聽著聽著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是怎麼走的？生病嗎？”

其實江楓知道江孝然奶奶是摔了一跤去世的，但他聽剛才薑衛生說的江孝然奶奶剛去世江延路就找江衛明借錢，突然覺得這個時間有些巧合。

“年後被村口堆著的東西絆了一跤腦溢血走的。”薑衛生道，“師母走了好多年了，師父也是從師母走了之後才開始特別怕冷的，原先他沒這麼怕冷。”

江楓拿著火燒說不出話來。

“對了小弟，三爺爺住院的事你有沒有跟孝然哥他們說？”江載德突然問道。

江楓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些探病的人把病房都擠滿了江衛明的親兒子和親孫子們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我現在打電話和他們說。”江楓連忙拿出手機聯係江永和江孝然，電話沒打通他就給兩人分別發了微信。

至於江延路，反正江楓也沒有這位不孝子孫的聯係方式，通不通知他全看江永的意思。

江楓個人覺得江延路和他的人渣兒子不知道最好，知道了也不一定過來，過來了肯定也幫不了忙，沒準還會影響江衛明養病的心情。

但這是江衛明他們家自己的家務事江楓無權過問，告不告知來不來都是他們的事。

發完消息之後江楓繼續抓緊時間吃飯，吃完飯後三人又打包了不少驢肉火燒，江載德把江楓和江衛明送到了醫院門口，自己在開車去附近的超市給江衛明買生活用品。

薑衛生負責拿驢肉火燒和換洗衣物，江楓負責抱兩床被子，兩人就這樣抱著一堆東西步履艱難的行走在人口密集的仁醫裏。唯一的好處就是他們抱的東西夠多夠明顯，路人能看見他們會自動閃開，不用他們去躲避路人。

同懷中抱著的兩床被子的江楓比起來薑衛生要好很多，至少他所拿的東西不會擋住他的視線還能直著走。不像江楓，被兩床被子擋住了大部分視野隻能像螃蟹一樣橫著走。

兩人就這樣在電梯口等電梯，成為了住院大樓1樓電梯口最亮麗的兩道風景。

等電梯的時候江楓就一直覺得口袋裏的手機好像在震，估計是有人打電話給他，但由於他實在抽不出手來拿手機就隻能任由它震。

江衛明的病房在16樓，電梯門開之後江楓一路高喊著“讓一讓，我看不見讓一讓！”，一邊艱難地穿梭在人群中朝江衛明的病房走去。

薑衛生走在他後麵，他從踏進住院大樓那一刻開始就十分緊張，又出現了之前蹲在花壇邊上打電話跟老婆哭，就是不敢去病房裏看江衛明史的症狀。

“兒砸！”

江楓感覺他爹好像在叫他，一個側身，發現果然是他爹在叫他。

“爸，怎麼了？”江楓心想連江建康這種重量級選手都被擠出了病房，這競爭到底是有多激烈。

不知道等會兒他能不能連人帶被子一起擠進病房。

“我剛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一直不接呀，我這估摸著你們差不多也該回來了，本來還想去下麵等你們呢。你三爺爺醒了，快點，快把被子抱過去！”江建康激動地道。

“師父醒了？！師父醒了肯定枕不慣醫院的軟枕頭！”薑衛生一個激靈，頓時也不害怕不猶豫不躊躇了，抱緊枕頭撒開腳就往病房跑，速度快到完全不像平日裏的薑衛生。

像是中午放學去食堂搶飯的高中生。

重回高中的薑衛生跑得飛快，隻留給江楓一個被被子擋住了大半的背影。

“兒砸，德德呢？”江建康問道。

“德哥去超市給三爺爺買牙刷牙膏這種生活用品了，那些東西我們就沒帶過來，想著直接買新的就行了。”江楓道。

“正好，剛剛醫生叫我們去買那個，那個啥玩意來著，說是附近超市就有賣。我去超市找他，兒砸，快把被子抱過去，大家都在等被子呢！”江建康道，說完就朝電梯口走去。

江楓：……

爸，你倒是搭把手啊。

我看不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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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硌
等江楓抱著被子擠進病房的時候外麵已經沒人了，張衛雨等人也不見蹤影估計是回去上班了。病房裏依舊擁擠，隔壁病床的病人家屬依舊在用驚恐疑慮且好奇的眼神偷偷看江家人，但比他走的時候要好很多。

江衛明已經枕上了薑衛生抱來的硬枕頭，麵上罩著呼吸麵罩不能講話，見江楓來了衝他露出一個標準的江衛明式的微笑。

虛弱的微笑。

雖然虛弱但至少人醒了，這樣看著比之前躺在床上的時候有生氣多了。

江楓雖然抱來了被子但人沒法接近病床，離病床最近有椅子的位置是江衛國的，然後是大伯母，再然後是薑衛生，餘下的位置才是各憑本事。

江楓能看出來江建設和江建黨本事不太行，他們倆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擦櫃子。看上去是在擦櫃子實際上就是擠不進去，業務能力不行。

同樣業務能力不行的江楓擠到江建設和張建黨邊上，問道：“二伯，五叔，醫生來了嗎？怎麼說的？”

江建黨小聲道：“說是狀況還行，但還要重點觀察兩天，等會就換病房換到雙人間去。”

“不是說沒有雙人間了嗎？”江楓問道。

“鍾主任幫忙協調的，剛才鍾主任還特意上來看了一眼，說過兩天要是有單人間的話再換到單人間去，你爺爺說咱們家這次要好好謝謝鍾主任。”江建設道。

江楓點頭：“是該好好謝謝鍾主任，這次多虧鍾主任心細。”

話音剛落，江楓就聞到了濃鬱的驢肉火燒的香味。

不光江楓聞到了，江建黨和江建設也聞到了，三人順著香味看去，看見了不知為何也沒有擠到病床附近的江建國。

以江建國的體型不應該呀。

江建國正一臉尷尬的拿著一個剛剛撕開塑料袋的驢肉火燒，衝大家解釋：“我就是看見了想吃一個。”

“有點餓。”

江楓剛才抱著被子進來之後把火燒隨便放在了桌子上，忘了跟大家說，隻有離桌子最近的江建國看見了。

“要吃出去吃，在病房裏吃這種東西像什麼話。”老爺子沒好氣地道。

江建國連連點頭，又抓起一個火燒就溜出去了。

這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大家都沒吃飯，原本是不餓的，可是現在聞見了香味想不餓都難。

於是桌上的驢肉火燒頓時就成為了僅次於江衛明的全場第二個焦點。

“爺爺你們要不先把驢肉火燒吃了吧，我剛買來的，趁熱吃。”江楓提議道。

“要吃飯就去吃飯吧，留兩個人在病房裏就行了。”老爺子道，率先起身。

在老爺子的帶領下，大家人手一個驢肉火燒離開了病房，四處覓食。原本擁擠的病房頓時就空曠了起來，江衛明的床邊隻剩下江楓和薑衛生兩人。

薑衛生趁機坐上了原本屬於老爺子的離江衛明最近的位置，但坐上了也沒有用，江衛明現在還帶著呼吸麵罩不能說話。

江楓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就把被子腳整了整讓被子看上去更整齊，然後繼續站著。

站著站著江楓就發現江衛明的床邊似乎缺點什麼，其它三床的床邊或者床下都有熱水瓶，唯獨江衛明這床沒有。

“薑伯，咱們是不是應該給三爺爺買個熱水瓶？”江楓問道，“不知道德哥他們還在不在超市裏，我發個微信給他吧。”

“不用，我去買吧，醫院樓下好像有超市。”薑衛生起身道。

他也想給自己找點事做，江衛明醒後他雖然心安了不少不會再去想一些不該想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但這樣傻坐在病房裏他也覺得怪怪的。

薑衛生其實不怎麼會照顧人，他在家裏照顧孫子的方式也僅限於給孫子燒飯吃。他想象中的照顧病人應該是坐在床邊削蘋果，可現在江衛明又不能吃蘋果。

“那個，出門右轉就是超市，裏麵有熱水瓶賣。”隔壁床的病人家屬大著膽子道。

“謝謝啊。”薑衛生出去了，江衛明床邊就隻剩下江楓一人了。

薑衛生前腳剛走，江衛明後腳就抬起了手，指向櫃子，顯然是想要櫃子裏的什麼東西。

江楓順著江衛明所指的方向把櫃子打開，發現裏邊隻有一個枕頭。

醫院病床標配的小軟枕頭。

江楓有些不明白江衛明的意思，但還是把枕頭拿了出來，一臉困惑地看著江衛明問道：“三爺爺，您是要這個枕頭嗎？”

江衛明迫切地點點頭，又指了指自己腦袋下的這個枕頭，張口跟江楓比了一個字的口型。

硌。

江楓：……

誰說三爺爺喜歡枕硬枕頭的？

硬枕頭雖好，但關鍵時刻，它硌呀。

江楓小心地給江衛明換了枕頭，中途因為動作過於小心隔壁病床的病人家屬實在看不下去還幫忙搭了把手，換個枕頭愣是換出了換藥的難度。

共同換完枕頭之後，江楓和隔壁病床的病人家屬也產生了短暫的革命友誼。

“小夥子，我剛剛看你家人口挺多的呀，北平本地人吧。”隔壁病床上躺著的也是一位老年人，照顧他的估計是他兒子，一位看上去50來歲的中年人。

“算是吧。”江楓道。

“你爺爺這是什麼病呐？”中年人小心地問道。

“急性心衰，在急診昏倒了，多虧醫生搶救及時。”

“唉呀，急性心衰很嚴重的，醫生怎麼給你們安排4人間呐？爺爺這個狀況應該住單間或者雙人間，4人間太吵了不利於恢複。”中年人道。

“下午就換到雙人間去。”江楓道。

中年人點點頭：“老人家年紀大了該好好照顧，我爸和你爺爺一樣也是在急診暈倒的，心梗，多久醫生搶救及時。住了兩天ICU，後來轉去了單人間還專門請了護工照顧，現在是病情好轉了，老爺子愛熱鬧不喜歡住單間，這才轉來了4人間。”

“爸，你腰痛好點了沒？要不要我叫醫生再過來看看？”中年人轉頭問躺在床上的老父親。

“不用，老毛病，躺著就行。”老父親道。

“對了，你們家要不要請護工？這頭幾天的愈後特別重要，最好請護工來。”

“小楚就不錯。”躺在病床上的老父親粗聲粗氣地道，即使躺著他也要加入群聊。

“小楚是之前照顧我爸的那位護工。”中年男人解釋道。

“請護工的話我們這邊有認識的。”江楓道，如果江衛明要請護工的話他肯定是請章光航幫忙。夏穆苪在住院期間罵走了不少護工，最後留下來的肯定就是最好的。

中年男人又熱情地跟江楓介紹起這一塊的醫生和護士，哪位護士脾氣最好，哪位護士做事最細致，哪位護士脾氣不太好，有什麼需求找哪位護士比較好辦，這些隻屬於病人家屬之間的消息中年男人巴拉巴拉地全都說給了江楓聽。

很顯然，他和他爸一樣都是愛熱鬧嘴閑不住的人。

說到最後，中年男人才順嘴問了一句：“對了小夥子，我看你爺爺年紀看上去挺大的，好像比我爸還大不少，應該有80多了吧？”

“99了。”江楓道。

中年男人一臉震驚。

不光他震驚，他隔壁病床正在玩手機的病人家屬也震驚一臉震驚，他那位躺在病床上的老父親也震驚了。

然後江楓就見到了令他十分迷惑的一幕。

因為腰痛隻能躺在床上的隔壁病床的老人家，說什麼也要掙紮著直起身子看一眼邊上的叔叔。

老人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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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放棄治療
江衛明醒了之後一切就走上了正軌，薑衛生剛把熱水瓶買回來醫生和護士就來通知江衛明換病房。其他人吃完飯回來後也沒有隻窩在病房裏而是開始忙碌起來，江載德把東西送到病房後就回公司上班了，其餘人要麼回歸正圖幹自己該幹的事要麼就去幫著看附近的房子了。

江衛明少說要住一個月的院，在這期間除了護工也需要有人24小時守在病房裏，江家離醫院有點遠來回不方便，所以大家便決定在醫院附近臨時租一間小房子以供休息。

仁醫附近有不少這樣用來短租的房子，江建設和江建國向其他病人家屬打聽清楚了就跑去看房子了。

到了下午，病房裏就隻剩江衛國和江楓兩人了。中途章光航還專程跑過來看望了一下江衛明，幫江楓聯係了之前照顧夏穆苪的護工，護工明天一早就能來上班。

章光航在醫院呆了大概一個小時，便回去準備工作了。

章光航走後江楓就接到了江永的電話，得知江衛明已經蘇醒並且狀況還不錯江永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他告訴江楓他已經跟許成請了假，訂了當晚的飛機明天一早就能到醫院。

江楓幾乎是剛掛江永的電話就接到了許成的電話，許成作為一名虔誠的食客真心記掛每一位廚藝大師的身體健康。在得知江衛明已經蘇醒並詢問他的情況之後，許成表示他和韓貴山會在晚上來病房看望江衛明。

江楓一開始以為許成的電話是問候的結束，沒想到這僅僅是一個開始。在許成來電之後，江楓每隔幾分鍾便會接到關心詢問江衛明目前狀況的電話，有的來自同行，有的來自食客，還有少數幾個來自供貨商，江楓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的。

江家沒有刻意隱瞞消息，這種事情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隻不過因為許成加快了消息的傳播。隻要和泰豐樓有點關係的，無論是好意還是試探，都會打電話來詢問一下江衛明的狀況。

至於為什麼都打電話問江楓，不是因為他們知道江楓是泰豐樓的幕後老板，而是因為江楓是泰豐樓後廚的外交部發言人，又是江衛明的侄孫。他們聯係不到江衛國，江建康又沒有存在感，這種事不問江楓問誰。

就這樣，江楓在病房外麵接了一個下午的電話，一直接到手機沒電關機找隔壁病床的護工借充電器為止才得以停歇。

至於薑衛生，他在聽說仁醫有病人家屬可以使用的小食堂後，就去找主治醫生打聽了一下江衛明目前可以吃什麼食物，興衝衝地去買菜準備大展身手給師父一展廚藝了。

兩人間比四人間環境要好上不少，相對來說也安靜一些，就連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都比四人間的看上去要大一些。

和江衛明一間病房的是一個看起來20來歲的小夥子，邊上隻有一個護工在照顧他。這位小夥子從江衛明被推進這間病房起他就歪著脖子躺在床上看電視，江楓覺得他可能是剛動完手術手還不太能動，不然他現在肯定是躺著玩手機而不是躺著看電視。

到了下午5點多的時候，老爺子也回去了。

他讓江楓留在病房裏陪江衛明不用回泰豐樓上班，晚上直接回家。

江衛明的病床邊隻剩下江楓一人。

江衛明臉上的呼吸麵罩已經摘了，嘴唇依舊沒有什麼血色，說起話來聲音低不可聞。他現在的狀態用他自己的話來講就是渾身上下沒什麼力氣躺著都覺得累，和隔壁病床的小夥子一樣沒辦法玩手機。

江衛國走後江衛明就同隔壁床的小夥子一樣，歪著頭看電視。

隔壁床小夥子正在看美劇，江楓瞄了兩眼發現是刑偵劇估計還挺對江衛明胃口的，他記得去年過年的時候江衛明就在家裏看刑偵類的美劇。

病房內就這樣安靜下來，隻剩下電視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太過安靜的緣故，導致隔壁床的小夥子有些不自在，歪著頭不看電視反而總盯著江衛明看，江楓也不知道以他現在的角度除了被子還能看見什麼。

“爺爺，你要不要換部劇看？”小夥子問道。

“不用。”江衛明道。

“要不還是換部國產劇吧，我怕您看不清這電視上的字幕啊。”小夥子還是很貼心的。

“不用，聽得懂。”江衛明繼續道。

小夥子不說話了，江楓看他的表情覺得他也沒信江衛明的話。

江楓就這樣坐在病床邊陪江衛明一起看電視，時不時詢問他需不需要喝點熱水，一看就是兩個小時，直到薑衛生提著新買的裝著剛出鍋的晚飯的飯盒上來。

“師父，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問了醫生他說您這兩天要吃的清淡點，我就給您煮了青菜粥還蒸了一碗芙蓉蛋，我煮粥的時候摻了點小米，等過幾天您能喝雞湯了我再給您燉雞。”薑衛生道，“我怕芙蓉蛋您吃起來沒味道，所以在上麵滴了點醬油。”

“有心了。”江衛明笑眯眯地道，薑衛生把他扶起來準備給他喂飯被江衛明拒絕了。

他雖然身上沒什麼力氣，但還沒有到需要讓人喂飯的地步。

“小楓你也餓了吧，吃兩口蛋再喝碗粥墊墊。”薑衛生招呼道，他在煮粥和蒸蛋的時候特意多做了一點。

“謝謝薑伯了。”江楓去櫃子裏拿新買的碗筷。

論煮粥，薑衛生遠遠不如江楓，準確的來說江楓自從獲得粥王的稱號之後還沒遇上過在煮粥方麵能強過他的人。

江楓單憑肉眼就能看出來，薑衛生今天煮的粥有些過於濃稠，芙蓉蛋看上去火候也不太對。薑衛生雖然廚藝算不上好，但也不至於把簡單的青菜粥和芙蓉蛋做成這樣，顯然是被心情影響了廚藝，江衛明住院他受到的影響最大。

江楓先喝了一口青菜粥，味道一般就是尋常小店裏賣的水平。大口大口把一小碗粥狼吞虎咽地吃下肚，江楓才舀了一小勺芙蓉蛋。

入口，鹹。

江楓差點沒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表情皺起了眉，這大概是他此生吃到過的最鹹的蒸蛋了。他不清楚是薑衛生在蒸蛋的時候走神不小心撒了鹽進去，還是最後滴醬油的時候忘記自己滴過醬油滴了兩三遍。

反正這份芙蓉蛋就是鹹。

非常鹹，令人發指的鹹。

然後江衛明就開口了：“粥有點濃了，蛋還可以。”

神色非常正常。

江楓不禁在心中暗暗稱讚，三爺爺也不愧是三爺爺，給徒弟增強信心的時候都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睜眼說這種瞎話。

“師父，芙蓉蛋怎麼樣？鹹淡還可以嗎？醫生說您現在不能吃太鹹的，所以我就隻滴了一點醬油。”薑衛生問道。

江楓：？

“是淡了點，按醫生說的做就行了。”江衛明道，神色如常的繼續吃芙蓉蛋。

江楓先是有點小小的困惑，隨即反應了過來，江衛明因為味覺退化嚴重，過鹹的芙蓉蛋對於他而言沒準是味道正常的，吃起來也不會太難。

“對了，小楓，你手機是不是關機了？剛才你爸打電話給我說你手機好像關機了，他說永和居的盧晟老板今天晚上要來看師父提前和你說一聲。”薑衛生道。

江楓這才想起來他還有手機，他之前因為看電視看的太過入神忘了把手機開機。

江楓連忙把手機開機，然後就發現了一一長串的未接電話和短信，在他手機沒電之後來電問候江衛明的人還是有不少的，隻不過他都沒有接到而已。

想了想，江楓索性組織了一下語言發了一條報平安的朋友圈，直接昭告朋友圈裏的眾位好友江衛明現在狀況良好一切平安，他不想再體驗一把今天下午接電話的感覺了。

江楓所不知道的是，他在醫院病房裏發江衛明一切平安的朋友圈，另一位同樣在醫院病房裏看他發的朋友圈的人的爺爺卻不是一切平安。

孫冠雲已經在ICU裏躺了一個星期，半截身子撒上了黃土。

孫繼凱在看完江楓的朋友圈之後本來想點個讚，想了想手指沒有按下去，把手機屏幕暗滅收進了褲子口袋裏。

江衛明因為急性心衰住院的事情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他雖然離開了泰豐樓但一直沒有退泰豐樓的工作群，江楓他們也沒踢他。今天一整天泰豐樓工作群裏的消息就基本上沒停過，孫繼凱稍微點進去看一看就能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

“孫先生，您現在可以換衣服進去了。”孫冠雲新的主治醫師從病房裏走出來，對孫繼凱道。

“我爺爺他現在情況……”

主治醫師對孫繼凱搖搖頭。

即使孫繼凱很清楚孫冠雲現在就是在ICU裏住著續命，心情還是不由自主的低落了一些，沒有說話。

“孫老先生雖然現在不能開口說話，但是基本意識還是有的，您可以和他多說說話。”主治醫師道。

“謝謝您了。”孫繼凱點頭，換衣服走進了病房。

孫冠雲現在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他的肺功能幾乎完全喪失，需要借助儀器才能進行正常呼吸排出肺中的二氧化碳，嘴裏插著管子連笑都不能對孫繼凱笑一笑，隻能看著孫繼凱表示自己看見他進來了。

本來孫繼凱想和孫冠雲說說他二叔今天又幹了些什麼事，但轉念一想，爺爺都沒有幾天可活了就別拿這些人世間的煩心事來煩他了，不如同他說些高興的事，比如說江衛明死裏逃生。

他感覺他能說的高興是隻有這一件了。

“爺爺，今天早上江衛明老先生因為急性心衰住院了。”孫繼凱開口道。

孫冠雲眼神一滯。

“不過他運氣很好，是在急診發病的，搶救也很及時，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我剛剛看見江楓他……”孫繼凱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起了他所知道的，他覺得以孫冠雲此時的狀況最愛聽的，大概就是他認識的人在醫院因為治療及時脫險的事情。

這是他注定得不到的。

不出孫繼凱所料，孫冠雲很喜歡這個消息，雖然沒有辦法通過言語和動作表現出來，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他在為江衛明感到高興。

說完江衛明的事之後，孫繼凱又想撿些能令人高興的事說給孫冠雲聽，但他實在想不出最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發生。聚寶樓因為人心不定的緣故生意一日比一日差，二叔小動作不斷，他媽這兩天也在不安分儼然一副孫冠雲已死迫不及待要瓜分財產的架勢。

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都不想告訴孫冠雲。

想來想去，他居然隻能跟孫冠雲講他前段時間在泰豐樓工作群裏看見的泰豐樓發生的事情。

說著說著，孫繼凱發現孫冠雲走神了。

“爺爺，爺爺。”孫繼凱叫道，孫冠雲這才回過神來。

然後孫冠雲就突然激動起來，掙紮著像是想拔掉自己身上的管子，但孫繼凱沒看出來他的意圖，以為孫冠雲是突然抽搐了起來，連忙出去叫醫生。

大概10多分鍾之後，孫冠雲的主治醫師才從病房裏走出來，麵色凝重。

“醫生，我爺爺情況怎麼樣？他剛才是怎麼回事？他怎麼突然抽搐了？他之前從來不會抽搐的。”孫繼凱慌了神。

“孫老先生並且沒有出現明顯惡化，情況和之前差不多，隻是……”醫生頓了頓，“他想拔管。”

“拔管？”孫繼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覺得要麼是醫生瘋了要麼是他瘋了，以孫冠雲目前的情況，拔管隻有死路一條。

“對，孫老先生他想拔管轉到普通病房去，放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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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坐著死
孫冠雲要放棄治療孫繼凱能接受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這些日子孫繼凱雖然不忍看曾經身體健康，在他心中如偉人一般存在的爺爺孱弱地躺在ICU裏身上插滿管子，但至少孫冠雲還活著。

哪怕是毫無質量十分痛苦地活著，至少是活著。

孫繼凱想衝進病房裏對孫冠雲大吼質問他到底是哪裏想不開，哪裏出了問題，能活著為什麼要放棄治療，但是他不能。

他隻能不停的打電話，打電話給爸媽，打電話給二叔二嬸，打電話給堂弟，打電話給孫冠雲的助理，讓他們快點趕到醫院來勸說孫冠雲。

除了孫正清（堂弟）沒有接到電話之外，所有人都表示自己會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

可孫繼凱左等右等，一直到孫冠雲從ICU搬到了普通病房也隻等來了王助理。另外4個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立馬就來的人仿佛被人砍了腳一般，遲遲不見人影。

孫冠雲說放棄治療就放棄治療，他拒絕任何插管，也拒絕呼吸機，在病房裏喘著粗氣，一邊咳嗽一邊用沙啞低沉的聲音把所有妄圖勸說他的人全都罵了一遍。

大發雷霆，直到病房裏隻剩下孫繼凱和王助理兩人。

“小王，去弄個輪椅過來，我要去窗邊看看。”孫冠雲道。

“好的孫總。”王助理去外麵拿輪椅。

“爺爺。”孫繼凱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現在什麼都不想隻是想把孫冠雲快些勸回ICU。

“其他人呢？”孫冠雲問道。

孫繼凱一時語塞，頓了頓才道：“我爸媽還有二叔說他們現在就……”

“也是，我都要死了，他們現在肯定很忙，哪有功夫來看一個死人。”孫冠雲冷笑。

“不是的，是他們……可能……”孫繼凱想要辯解，可他也想不到還有什麼理由能解釋口上說著馬上就到的四人，為何馬上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有到。

王助理動作很快，孫繼凱和孫冠雲不過說了兩句話就推著輪椅進了病房，身後還跟著兩個護士。

兩位護士小心地把孫冠雲扶上輪椅，孫冠雲衝王助理擺擺手示意他先出去，然後讓孫繼凱推他到窗邊，抬頭看像漆黑的夜空。

窗邊的夜景並不好，大部分的天空都被前麵的一棟高樓給擋住了，看不見月亮也看不清星星。

大樓之上是一片漆黑，大樓之下是燈火通明，可能是因為太晚的緣故，路上也看不見什麼人，隻有零星的幾個路人行色匆匆。

“小凱，今天幾號了？”孫冠雲問道。

“15號。”孫繼凱道。

“那我爭取多活一會兒，活到16號再死，聽著吉利一點。”孫冠雲笑道。

“爺爺！”

“舍不得？”孫冠雲看著孫繼凱，孫繼凱不說話。

“其實我也舍不得，本來早就該死了，年前就該死了。那個時候我就是舍不得，我想著怎麼也得再活著跟你們過一個年，然後就在醫院裏硬拖著。年過完了之後我又想著得再多看你們一天，然後就一天又一天，一直拖到了現在。”

“其實剛檢查出來的時候醫生就告訴我這病到最後會是怎樣，我當時就在想，等到我哪天真的病到動不了隻能躺在床上插管子，我就不治了。”

“那個時候我覺得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嚴一點，要死也該死在家裏，要坐著死。不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拖著，最後拖到拖不下去了再去死。”

說著孫冠雲歎了口氣，就連歎息聲也十分粗重。

“結果還是這樣了，我原以為我不怕死，可其實我怕得要死。”孫冠雲抬頭看了一眼連星星都看不見的夜空，感歎道，“怎麼可能會有人不怕死呢？哪怕躺在床上說不了話，嘴巴張著插管子，每天睜眼閉眼看見的隻有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牆，我也想活著呀。”

“小凱呀，聚寶樓的生意最近是不是不太好？”孫冠雲問道。

孫繼凱遲疑了一會兒，道：“是有點……低迷。”

何止是不太好，簡直是差到了曆史低穀。孫家因為孫冠雲祝願兩兄弟內鬥聚寶樓管理混亂，人心不齊，大堂和後廚都是一團糟。無論是服務還是菜品都不及格，新客差評不斷老客也不願再光臨，營業額一天比一天低。

孫繼凱這段時間醫院酒樓兩頭跑，愁得頭發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孫繼凱原以為孫冠雲會追問這個問題，正在心裏打腹稿想糊弄過去，沒想到孫冠雲不提了，開始關心起江衛國的身體狀況。

“應該挺好的，年前江楓還在朋友圈裏發了他爺爺的體檢報告，我看最後的結果寫的是一切正常沒有問題。”孫繼凱道。

“他倒是身體健康沒災沒病的，命好”孫冠雲咳了兩聲，“原先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他。”

孫繼凱一愣。

“我應該和你說過，江楓他爺爺名義上是我的師弟。”孫冠雲道。

“您是說過，江楓他爺爺原先好像是太爺爺的記名弟子。”孫繼凱點頭。

“你就不好奇嗎？你太爺爺那麼多親傳弟子，記名弟子更是數不勝數，為何其他人我都沒聯係，唯獨和江衛國那老東西這麼多年一直有聯係。”孫冠雲道，不等孫繼凱有所反應便自顧自地往下說。

“你太爺爺是真正的大師，那時候還沒有八大菜係隻有四大菜係，你太爺爺是當之無愧的粵菜第一人。FJ和兩廣一帶富庶，聚寶樓客似雲來，多少廚師做夢都想拜入你太爺爺的門下當親傳弟子。唯獨江衛國那家夥，你太爺爺想收他做親傳弟子他非不肯，說自己已經有師傅了，不能再拜其他師傅，隻肯做記名弟子。”

“不過也是，你太爺爺再厲害又怎麼能比得上他親爹，就算他親爹已經死了，那也是一座讓人無法攀越的高峰。那可是江承德啊，我們這一代學廚的有誰會不知道江承德啊。”

“江承德？”孫繼凱有些迷茫，輕聲念著這個名字，覺得好像有點熟悉但又沒什麼印象。

“江衛國這個老東西，年輕的時候性子古怪脾氣又倔，天賦也就那樣和我半斤八兩，偏偏傲得不得了。在鄉下地方當國營飯店的廚師，還成天做著有朝一日回北平把泰豐樓買回來的美夢。那時候我最討厭的就是他這一點，覺得他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哪能想到他臨到老了運氣倒變好了，泰豐樓自己送上門了。”

“原先我瞧不起他，現在該反過來換他瞧不起我了。我年輕的時候心裏憋了一股氣，天天琢磨八寶栗香鴿甚至沒時間關心你爸和你二叔，等我要死了他們都沒時間來看我也是我活該。”

“等下我要是死了記得第一個打電話告訴他，然後再打電話告訴告訴你小師叔祖孫茂才，求他回來，回聚寶樓幫幫你，他會同意的。”孫冠雲有氣無力地道，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

“聯係方式在王助理那裏讓他給你，不管開出什麼條件，隻要不把聚寶樓讓給他，什麼條件你都答應，一定要請他從港城回來。聚寶樓在我手上這麼多年，一開始我還想著再接再厲再創輝煌，讓聚寶樓不光是FJ第一酒樓，讓它成為南方第一酒樓，全國第一酒樓，結果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是不行嘍，你爸也是個不成氣的糊塗蛋，你二叔就更別說了。遺囑我早就立好了，酒樓肯定是要留給你的，為了公平起見我把大多數錢都給你二叔了。你是個好孩子，隻可惜早些年浪費了太多時間，想要重振聚寶樓現在隻能靠孫茂才。”

“這些年我為了臉麵一直沒聯係他，但他是你太爺爺的關門弟子更是你太爺爺的幹兒子，從小就長在聚寶樓，隻要你真心求他他一定會回來的。”

話音剛落，孫冠雲就開始猛烈的咳嗽，隨即開始大喘氣，上氣不接下氣，呼吸困難。

“爺爺，您去床上躺著吧，我讓醫生過來給您上呼吸機。”孫繼凱說著就要把輪椅往病床邊推。

“不去！”孫冠雲大聲道，一把抓住孫繼凱要推輪椅的手，抓得緊緊的。

“不要叫醫生，今天晚上景色這麼漂亮現在死了也不虧，我要死也要坐著看著外麵死。”孫冠雲固執地道。

“該死的時候就得死，該認命的時候也得認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拖著沒有意義。”

“那種活法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說不了話也動不了，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說說話，還能看看外麵。你看，外邊的燈多漂亮，多閃，要是能看見月亮就好了。”

“那我推您去下麵看月亮。”孫繼凱已經要抑製不住自己眼眶裏的淚水了。

“不用了，估計推下去也看不見了，現在幾點了？”孫冠雲問道。

孫繼凱看了一眼手表，哽咽道：“11點57分。”

孫冠雲笑了笑：“那我就再多活幾分鍾，抓緊時間多說兩句話。”

“小凱呀，你堂弟是個好孩子就是身體不好，就算以後你二叔做了再過分的事情也不要和你堂弟生分了，你們始終都是兄弟。”

“你爸要是問你我給他留了什麼話，你就告訴他，讓他把眼睛擦亮點，別全天唯唯諾諾的像個男人一點。”

“告訴你二叔，要是他心裏還有我這個爸，就別做那些對不起我對不起你爸的事。”

“告訴孫常寧，我後悔了，其實當初把聚寶樓交給他也挺好的，他上了我們孫家的族譜也是我們孫家的人，都是自家人給誰不是給呢？”

“我就是嫉妒他，嫉妒他的天賦，嫉妒得要死才會借著那個可笑的比賽借題發揮。”

“小凱。”孫冠雲的呼吸聲已經大過了說話聲，“幾點了。”

“過零點了。”

“你以後可別像爺爺我這樣，臨到死了發現有一大堆後悔的事情來不及補救。做你想做的事情，活得高興一點。”

“要是能守好聚寶樓就更好了。”

“我想坐著死。”

“爺爺。”孫繼凱能感受到眼淚滴在了手背上，卻感受不到眼淚從臉上滑過。

仿佛臉頰已經失去了知覺，無比麻木。

呼吸聲停了。

3月16日零點零七分，孫冠雲去世，享年75歲。

雖然仍有很多遺憾，但他完成了自己的最後一個願望。

坐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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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忌口
孫冠雲去世的消息江楓在16日早上6點多就知道了，原因無他，孫繼凱打電話通知江衛國這件事的時候江楓就坐在江衛國身邊吃早飯。

江衛國是一個信奉生病期間一定要吃好的人，江建康五兄弟小時候最希望的就是生病，因為在生病期間他們可以提任何有關於吃的要求。

隻要醫生允許老爺子會做，他們就能把夢想吃進肚子裏。

三哥生病，江衛國怎能忍心讓江衛明吃醫院的配餐或者吃薑衛生的愛心餐，這種特殊時期江衛明的三餐自然要由他負責。

江楓作為送飯的不二人選，也能沾光一起吃點。

江衛國在接電話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掛了電話之後更是麵色凝重，江楓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爺爺的情緒變化。

“爺爺，怎麼了嗎？”江楓手上端著江衛國親手製作親自加糖的熱豆漿，嘴裏嚼著江奶奶的愛心烙餅，問道。

“孫老頭昨天晚上走了。”江衛國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江楓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孫冠雲爺爺？”

飯廳裏一陣沉默。

“出什麼事了，你們爺孫倆怎麼都這表情？對了，早飯我已經打包好了，小楓等下送到醫院去的時候別送錯了。白色飯盒裏是你三爺爺的早飯，藍色飯盒是給鍾主任的早飯，另外一個淺黃色飯盒是給你薑伯的早飯，別弄混了裏麵的東西都不一樣。”江奶奶端著一碗泡飯走出來。

見兩人還不說話，江奶奶問道：“到底怎麼了？吱個聲呐，別嚇人，出什麼事了？”

江楓咽了口口水，一時很難消化這個消息：“孫冠雲爺爺今天淩晨走了。”

江奶奶一怔，也說不出話來，端著泡飯站在原地站了很久才重新邁開步子走到餐桌邊坐下，看了江衛國一眼，想說些什麼還是沒說。

在餐桌邊坐了一會，一直坐到泡飯上都不再冒熱氣了江奶奶才開口道：“老頭子，人各有命，別多想了。”

“沒多想，吃飯。”江衛國重新開始吃飯，看了一眼江楓，“快點吃，吃完去醫院給你三爺爺送飯。”

“哦。”江楓開始大口大口地吃餅，差點把自己噎著。

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的早飯之後，江楓就拎著三個飯盒趕往仁醫。

當他到達江衛明病房的時候，章光航幫他介紹的之前照顧夏穆苪的護工已經到了，正在整理東西。薑衛生也在病房裏，滿麵油光，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太好，顯然是昨天晚上守了一夜沒怎麼睡覺。

“薑伯，我來給你們送早飯了。您去洗把臉，吃完早飯就去邊上的出租屋睡覺吧，養足了精神再過來。”江楓勸道。

“是啊薑先生，這裏有我照顧就行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護工附和道。

薑衛生無精打采的點點頭算是同意了，起身去廁所那邊洗漱。

經過半天的照料，他深刻的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有照顧人的天賦。貼身照顧師父這種事情還得交給專業的，比如說護工，比如說他那位買不到機票，買了火車票要晚上才能到的老婆。

隔壁病床的小夥子已經醒了正在吃早飯，住院生活讓他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朱阿姨，這個白色飯盒是我三爺爺的，淺黃色的是薑伯的，麻煩您照顧一下。”江楓把飯盒從塑料袋裏拿出來道，轉頭看向一大早就躺在床上歪著脖子看電視的江衛明，“三爺爺，我先去急診給鍾主任送飯，等會再上來。”

“嗯。”江衛明道，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

“江爺爺，你覺得凶手是誰呀？我覺得應該是那個紅頭發的。”江楓正要出門，就聽見隔壁床的小夥突然開口。

“不是她，是最開始出場的那個男的。”江衛明道。

“男的？”小夥嘴上還叼著包子，一臉震驚的扭頭看向江衛明，正好看見朱阿姨把白色飯盒打開露出裏邊的燕麥粥，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不可能。”小夥努力把視線從燕麥粥上挪開，咬了一口包子，沒有什麼油水且有點鹹的白菜包子讓他回過了神，“他一看就是個打醬油的。”

“就是他，這劇我看過。”江衛明無情劇透，被朱阿姨扶起來坐著準備吃早飯。

“哦。”明明被劇透了小夥也不生氣，直勾勾地盯著江衛明麵前的那份燕麥粥，心裏直犯嘀咕。

奇怪，不就是份燕麥粥嘛，白不拉嘰的一看就沒味道，怎麼看上去那麼好吃，感覺比他嘴巴裏的包子好吃多了。

真是奇了怪了，難道是最近自己想喝燕麥粥了？要不明天早上不吃包子，改吃燕麥粥？

江楓到達急診的時候鍾主任剛到，手上還拿著一杯豆漿拎著一袋包子，顯然是準備吃早飯。

“鍾主任！”江楓拎著飯盒快步上前。

“小江啊，你爺爺身體現在怎麼樣了，沒出現什麼不良反應吧？”鍾主任笑著問道。

“挺好的，就是沒什麼力氣不能下床隻能躺著。”江楓道。

“正常，這幾天都會這樣，過兩天就好了。”鍾主任點頭。

“我是來給我三爺爺送飯的。我爺爺說了，這次我三爺爺能搶救回來多虧了您，您就是我三爺爺的救命恩人。我們也沒什麼其他的可感謝的，所以我爺爺做早飯的時候就多做了一份讓我給您帶過來。這段時間隻要您在醫院就不用去外麵吃飯了，三餐都由我來給您送，反正也是順路不耽誤事。”江楓笑著道。

“那怎麼好意思，真是麻煩你了。”鍾主任嘴上說著客套話，身體卻很誠實地放下了豆漿和包子。

江楓的手藝他是很清楚的，江家的情況他多少也知道一點，若是江楓送其他東西他斷然是不會接受的，但是送三餐嘛。

如果他的腦子不接受，他的舌頭和胃第一個不答應。

“小江啊，你三爺爺年紀也擺在這裏。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搶救很及時，也沒有留下什麼明顯的後遺症，但這愈後一定要注意。老人家年紀大了方方麵麵都要小心，這飲食方麵也要注意，這樣吧，我給你列個單子，你們家送飯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

“尤其是鹹的，一定不能吃，平時做菜做飯的時候也少放點鹽，心肌炎愈後很關鍵，千萬馬虎不得。”鍾主任叮囑道。

江楓點點頭，頓時想到了薑衛生昨天晚上的那份芙蓉蛋，決定等會回去一定要好好提醒一下江衛明，就算鼓勵徒弟也不能拿命去鼓勵。

“麻煩您了。”江楓道。

江楓在急診又呆了幾分鍾，拿到了鍾主任列給他的清單之後才回到住院部，準備和江衛明聊會天再走。

來的路上他接到了江永發來的微信，他們全家定了今天早上8點從魔都出發來北平的機票，預計中午就能到達醫院。

許成給江永放了長假讓他專心照顧江衛明，但江孝然和林娟就沒有這麼大方的老板了，隻請了兩天的，明天就得回去。

孫冠雲去世的消息江楓不準備現在告訴江衛明，準備過兩天再告訴他。江衛明剛剛才從鬼門關裏拉回來，即使他和孫冠雲不熟多少也有些交集，驟然聽到他離世的消息估計多少也會受到一些打擊。

今天早上飯桌上江衛國的狀態讓江楓意識到，於他們而言老人家的去世可能隻是去世。但對於江衛明和江衛國這種離死亡很近甚至已經貼臉的老人家而言，老人的離去是一種提醒。

更是一種打擊。

無論是因為何種原因，他們都會比江楓想的更多，擔心得更多。

江衛明現在不適合收到任何的打擊。

在心裏想好待會要跟江衛明說些什麼，江楓走進了病房，就看見江衛明正默默喝粥，而他隔壁病床那個小夥子不知道為什麼正眼巴巴地盯著他碗中的燕麥粥。

樣子和神情都非常的熟悉。

“三爺爺，燕麥粥的味道怎麼樣？還可以吧？有沒有涼了？”江楓問到掃視了一圈病房，發現薑衛生已經離開了，淡黃色的飯盒已經被親洗好了放在桌子上。

“沒涼，溫熱的，正好。”江衛明道，“今天這粥是你爺爺煮的吧？”

“對，爺爺說了，以後您的三餐都由他來負責。”江楓從兜裏掏出剛才鍾主任給他寫的清單展示給江衛明，“三爺爺，這是鍾主任特意寫的您這段時間飲食方麵的提醒。”

“您看，這裏特意強調了不能多吃鹹的，所以以後您吃東西最好還是以清淡為主。”江楓道。

江衛明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江楓所指的地方，點點頭，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千萬不能吃鹹的！”江楓委婉地提醒，江衛明還是沒什麼反應。

見江衛明反應不過來，江楓就隻能直入主題了：“比如說昨天晚上薑伯給您做的那份芙蓉蛋，那麼鹹的您千萬不能吃。當然薑伯也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做的時候走神了或者是怎樣，他平時的手藝我也清楚，斷然不會做出那麼發揮失常的菜。但就算是為了鼓勵薑伯也不能吃，無論怎樣您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凡事要以身體健康為主。”

江衛明一愣，點點頭：“哦，我會注意的。”

然後繼續低頭喝粥。

見江衛明這樣說江楓才放心，接著說其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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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豪華套餐
聊天以江衛明吃完早飯作為終結。

朱阿姨作為一名能夠照顧夏穆苪的優秀護工一個，多年以來憑借自己多做少說的做事風格贏得廣大客戶的喜愛與信賴。

江衛明吃完早飯後朱阿姨扶著他重新躺下，這也是醫生的醫囑，多躺少坐，過幾天才能下床活動。

一分鍾後，江楓拎著兩個已經洗幹淨的飯盒離開住院大樓前往急診，去拿鍾主任的那個飯盒準備返回泰豐樓。

鍾主任在給病人診治，飯盒放在了護士台，護士台裏有一位江楓認得臉但叫不出名字的護士小姐姐正在和一位江楓沒見過護士聊天。

“江先生，這是你的飯盒。鍾主任已經洗幹淨了，讓我轉交給你。”江楓不認識護士小姐姐，護士卻認得他。

江楓也算是急診的名人，原先因為給江守丞送飯的緣故和急診的眾位醫生護士混了個眼熟，但也僅限於眼熟。吃過江楓做的菜的和他的關係自然不錯，但那也隻是少數。護士之中隻有慧慧因為是老孫的女朋友有幸蹭過一兩次飯，其他護士隻聞過菜香沒嚐過菜味，但多少都知道他是江守丞的弟弟。

“謝謝你了。”江楓接過飯盒裝進塑料袋，離開了。

“哇，你們急診還有病人家屬用飯盒給醫生送飯，肯定是自己家做的，真講究。”從其他科室過來送東西的小護士感歎道，“剛才那個應該就是昨天鍾主任搶救回來的那個心肌炎的老爺子的病人家屬吧？”

“嗯。”急診護士點頭，“他是江醫生的弟弟，是個廚師，好像從今天開始鍾主任的一日三餐他都會負責。”

其他科室的小護士點點頭沒在意，拿了東西就走了。

其他科室的小護士前腳剛走，急診護士後腳就逮住了路過的慧慧。

“慧慧，我聽說江先生今天早上送來的那早飯特好吃，是真的嗎？”急診護士一臉八卦。

慧慧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確定附近沒有盧醫生和曹醫生才小聲道：“真的，今天早上鍾主任吃早飯的時候我家老孫正好在辦公室裏。”

“快和我說說飯盒裏都有些啥，今天下班我約了骨科的小姐妹出去吃飯，正好吃飯的時候跟她們炫耀一下。”

“挺豐富的，一份牛肉麵，六根春卷，兩張香蔥煎餅，煎餅上鋪了十幾個煎餃，最底下還有一碗蛋花湯。那麼大一個飯盒塞得嚴嚴實實的，我家老孫說飯盒剛揭開的時候賊香，尤其是牛肉麵裏牛肉的香味。”慧慧道，聲音又壓低了一點，“那飯盒不是塞得特別滿嗎？鍾主任一個人根本吃不完，還把春卷，煎餅和煎餃分給曹醫生，盧醫生，還有我家老孫了。”

“我家老孫說現在曹醫生特別後悔，隻恨自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江老爺子是心肌炎。”

“你家老孫肯定在跟你開玩笑，哪有醫生能第一眼就看出來病人是心肌炎的。”護士笑道。

“他就這德性，話特多，10句話有9句話都是假的。”慧慧道。

“對了，你家老孫人呢？我從剛剛開始就沒看見他。”

“他？”慧慧指了指休息室，“去休息室泡紅燒牛肉麵了。”

護士：？

另一邊，江楓回到泰豐樓之後很明顯的感受到每一個人都心不在焉。

主要還是老爺子心不在焉。

昨天在醫院裏的時候老爺子都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情緒變化，和往常一樣是增加的發號施令者鎮定且脾氣暴躁。

但今天不同，他很明顯的在走神，張衛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土豆條切得粗細不一他都沒有看見然後指著張衛雨一通臭罵。張衛雨會把土豆條切成這樣也是因為他有些心不在焉，不光是他，江楓能很明顯的感受到每一個人都是如此，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不自在和走神。

因為後廚裏少了一個人，少了一位廚師長。

江衛國和江衛明在當廚師長的這段日子裏一向分工明確，江衛國負責罵完人後指點錯誤，江衛明負責聽江衛國罵完人後指點錯誤。

原先兩位老爺子也不是沒有不來後廚的時候，但那時大家都知道他們隻因為暫時有事不來，僅僅一兩天而已。而這次大家很清楚，江衛明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來不了後廚。

沒有江衛明春風化雨般的笑容，也聽不見江衛國雷霆震怒般的罵聲，泰豐樓的後廚仿佛失去了靈魂。

“爺爺。”江楓走到江衛國邊上，小聲問道，“孫繼凱那邊說了孫爺爺的葬禮什麼時候辦嗎？”

孫冠雲的葬禮他和江衛國是肯定要去的。

“還沒說。”江衛國心不在焉地切菜。

江楓把飯盒放進櫃子裏，找了個空著的廚藝台開始處理乳鴿。

“江楓，江師傅現在狀況怎麼樣？大概多久可以出院？”張衛雨湊到江楓身邊問道。

“還可以，今天早上喝了一大碗燕麥粥。但多久出院我也不清楚，這個得看三爺爺具體的恢複情況吧，你問這個做什麼？”江楓問道。

“我想給江師傅送個出院禮物又不知道該送什麼，所以我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爸，拜托他給江師傅打口鍋。”張衛雨道。

江楓：？

“本來自己打更有誠意，但是這裏也沒地方沒材料讓我打鍋，而且我爸打鍋技術比我好。我跟他說了，這次一定要用心打，盡12分的心，不能像原先給客戶出貨那樣糊弄人家，估計能在江師傅出院之前打好。”張衛雨開始自說自話。

江楓：？

“能幫我也打一口嗎？”

張衛雨：？

結束了和張衛雨之間關於打鍋的無聊談話之後，江楓開始專心處理乳鴿，處理完乳鴿之後就開始製作八寶栗香鴿忙得不可開交。

江衛國則一心做菜，沒工夫關心其他人的工作情況怎樣，隻在有人向他尋求幫助的時候才過去看兩眼，與他平日的狀態完全不同。

喪得很。

待江楓把所有客人預定好的八寶栗香鴿都上鍋蒸製之後，江衛國的3盒飯菜也做好了。

江楓隻看了一眼飯菜，就被當場鎮住了。

他今天早上隻見到了江衛明的早飯，飯盒裏隻有一大碗燕麥粥很正常的量，所以以為鍾主任和薑衛生的那盒也是如此。直到他見到午飯全貌，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江衛明的午飯依舊是以清淡流食為主，量不大，也就是正常人的飯量不值得細細到來。

可薑衛生與鍾主任的那兩盒就不是正常人的飯量了，尤其是鍾主任的那盒，簡直值得大書特書，讓江雋蓮寫一篇800字的作文。

飯盒都是普通三層飯盒，但飯盒裏的飯菜可不是普通的飯菜。

薑衛生那盒裏麵裝的是普通白米飯，豬油炒的小白菜，蜜汁叉燒，紅燒肉和一碗蛋花湯。為了防止菜混在一起串味，老爺子特意把紅燒肉蓋在了飯上。

如果說薑衛生這盒飯隻是普通餐，那鍾主任的一盒就是特級豪華套餐，因為裏麵有一整根豬肘子。

對的，一整根豬肘子。

因為整根肘子塞不進去，江楓親眼看見老爺子把豬肘子上的肉剔下來和少許湯汁混在一起，蓋在了白米飯上。

這是第一層。

中間那層也是容量最大的那層，被老爺子足足塞進了5個菜。

黃師傅讚助的銀魚炒蛋，炸得金黃香酥的帶魚，裹了一層糖醋醬煞是好看被單獨隔開擺放的蜜汁小排，泰豐樓海參菜中賣得最好的蔥爆海參和老爺子親自操刀的蠔油生菜。

最下麵那層是白菜燉豆腐。

一盒更比六盒強。

“爺爺，是不是有點多？”江楓委婉地提醒。

這樣一盒飯菜，鍾主任就算撐死也吃不下。

“不多。”剛做完午飯老爺子就開始思考晚上做什麼了，“守丞說了，醫生工作量大辛苦，能吃。”

江楓：？

丞哥在他不在的時候都向爺爺進了些什麼讒言？

江楓隻能把三個飯盒小心塞進特大號塑料袋裏，提著袋子去送飯了。

泰豐樓外賣，使命必達。

“爸，明天讓我去照顧三伯吧！”江建康已經被陪護餐給鎮住了。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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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懷念

送午飯的時候江楓先送了急診鍾主任的那份，原因很簡單，鍾主任的那份最重。
具體有多重呢，鍾主任剛接過飯盒的時候差點沒拿穩把飯盒摔在了地上。
拿著飯盒的鍾主任：？
上午也沒多忙啊，這就沒力氣了？
鍾主任一臉困惑提著飯盒進了辦公室。
現在是午飯時間急診也不是很忙，醫生們基本上都急在辦公室裏吃外賣，老孫和老周也擠在辦公室裏——休息室裏上午堆滿了雜物還沒挪走，根本沒法坐著吃飯。
原本鍾主任也是吃外賣大軍中的一員，可誰叫現在有江楓給他送飯呢。
“小曹，這家的豬排飯味道怎麼樣？”鍾主任笑嗬嗬地問正在大口啃豬排的曹醫生。
“還行，挺香的。”曹醫生點頭道。
鍾主任走到座位邊坐下，默默打開了飯盒。
香飄四溢。
鍾主任：∑(°Д°)
這飯上蓋的是什麼？
鍾主任心裏這麼想著，嘴巴也問了出來。
正在低頭吃老婆親手做的愛心盒飯的盧醫生抬頭看了一眼，解釋道：“應該是肘子，整根的放不進去，所以把肉剔下來單獨放飯上了。”
說完盧醫生還不忘補充一句：“我老婆原先也給我做過肘子蓋飯。”
鍾主任點點頭，估量了一下上麵這一層飯有多少肘子肉有多重，覺得單單這一層應該就可以吃飽，掀開了第二層。
鍾主任驚呆了，鍾主任對麵的盧醫生也驚呆了。
曹醫生：……
嘴裏的豬排突然一下就不香了。
曹醫生在心裏留下了悔恨的淚水，隻恨自己不學無術，隻恨自己不夠努力，隻恨自己醫術不精。
鍾主任帶著坎坷的心掀開了第三層，發現隻是普通的白菜燉豆腐之後稍微安心一點，長舒一口氣。
然後鍾主任就感受到了曹醫生灼灼的目光，一轉頭就看見曹醫生夾著一大塊豬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飯盒。
“曹醫生，要不要一起吃一點？”鍾主任笑著邀請道。
曹醫生當即拋棄了桌上的豬排和其它配菜，端著白米飯就把椅子搬到了鍾主任邊上。
“謝謝主任了，唉喲，這麼多菜呢，主任您一個人肯定吃不完。”曹醫生快樂地伸筷子夾了一塊糖醋小排。
“小盧我記得你最喜歡吃帶魚了，要不要嚐一塊？”鍾主任邀請道。
盧醫生看了看飯盒裏的帶魚：“炸帶魚得吃剛出鍋了才好吃，這種放在飯盒裏用水汽燜過的炸帶魚，無論剛出鍋的時候有多香酥到現在味都變了。”
嘴上這樣說著，盧醫生身體還是很誠實的伸筷子夾了一小塊。
入口，因為水汽的緣故曾經酥脆的炸帶魚已經不在酥脆，外皮軟塌塌的有一點微鹹，還有些許彈性。用牙齒咬開之後裏邊的魚肉細膩鬆散，帶著些鹹鮮，無需用牙齒稍微用舌頭一頂魚肉便散在了口腔裏。
盧醫生說不出話來。
誠然，這份炸帶魚是因為水汽的緣故不再酥脆，失去了炸帶魚的靈魂，但是它無疑是一份非常好吃的炸帶魚。
真正好吃的炸帶魚，即使忽略那個炸字，也是一份非常好吃的帶魚。
最終，江楓送來的這盒飯被急診室裏的眾位醫生瓜分完了。
曹醫生，盧醫生之流可以瓜分第二層的菜，老孫老許這種沒有地位的規培醫實習生就隻能蹭點第三層的白菜燉豆腐，鍾主任憑一己之力把第一層的肘子蓋飯全吃下了肚。
代價就是有點撐著了。
另一邊江楓把兩份午飯送到江衛明病房的時候病房裏隻有江衛明和朱阿姨在，隔壁床的小夥子和護工出去了，似乎是去做檢查了。
薑衛生不在他的飯就隻能讓給朱阿姨吃了，江楓坐在床邊陪江衛明聊了會天，等他們把飯都吃完了，且朱阿姨把飯盒都洗幹淨了才帶著飯盒打道回府。
不知為何，江楓覺得這一次朱阿姨對她的態度格外熱情。
他去急診的時候給他遞飯盒的盧醫生對他的態度也格外熱情。
江楓回到泰豐樓之後午間營業還未結束，但老爺子已經不知去向。據桑鳴說老爺子在江楓走後隻在泰豐樓裏停留了幾分鍾，然後就去跟一間換衣服離開了，好像是去茶樓喝茶了。
在老爺子不在的這幾十分鍾裏後廚發生了一點小狀況，是章光航和吳敏琪幫著處理的。
吃午飯的時候江楓給章光航和吳敏琪甩了一個眼神，兩人get到他的意思之後給他比了一個收到的手勢，幾分鍾後三人齊聚隔壁便利店。
是的，現在他們開秘密小會議的場所已經變成了隔壁便利店。
主要是因為前段時間便利店裏又推出了鮮榨果汁和現煮奶茶的飲品服務，雖然便利店老板的技術不行但架不住他的原材料好，隨便煮煮隻要不煮過頭，煮出來的奶茶都非常好喝。
但江楓一度懷疑他推出這些飲品隻是單純的自己想喝——江楓每次走進便利店，都看見便利店老板坐在前台一邊喝果汁或者奶茶一邊看房。
充滿了資本主義腐朽氣息的肥宅生活。
“季鴿子呢？”江楓喝了兩口鮮榨橙汁才發現少了一個隊友。
雖然中午的時候他沒給季鴿子打暗號，但他給老章打了就等於跟季鴿子打了。
“她要趕工把第二版的漫畫畫出來現在在樓上包廂畫畫，等晚上的時候我向她轉達我們今天說了什麼就行了。”章光航道。
“第二版？”
“現在在大堂發放的不是第一版嗎？那一版是Orchid偷工減料趕出來的，昨天和今天店裏的營業額驟減她心裏也著急，所以就想著畫一版更好的出來吸引客人。”章光航解釋道。
江楓頓時大為感動，沒想到季鴿子居然如此熱愛公司為公司著想，甚至想給她頒一麵錦旗。
“這兩天營業額有下降很多嗎？”吳敏琪不解地問道，她對營業額這方麵的事情向來不關心。
“降幅蠻明顯的，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頂層餐廳剛開業正在優惠期，大量食客都被吸引過去了，我估計現在北平各大酒樓的營業額都有一定幅度的下降，等頂層餐廳的優惠期結束應該就會回升。”章光航道。
“他們優惠幾天？”江楓問道，自昨天上午江衛明住院之後他就再也沒關心過頂層餐廳的事情，甚至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就把他給忘了。
如果不是章光航提起，江楓甚至忘記他們還有這樣一個實力強勁的對手。
“酒水8折，指定套餐特惠5折，持續三天。”章光航道。
江楓不禁咂舌。
高檔餐廳搞這麼大幅度的優惠，有錢。
有錢真好。
“菜品怎麼樣？”吳敏琪問道。
“總體質量還可以，食材很新鮮，菜式基本上都經過了一定程度的改良，應該比較貼合北平地區的口味。”章光航中肯地評價，“價格稍微有點虛高，但畢竟米其林的名頭擺在那裏買賬的人應該會有不少。”
“而且我稍微打聽了一下，他們的預約已經排到四天後了。”
“生意興隆呐。”江楓不禁感歎道。
“不過——”章光航話鋒一轉，“我發現頂層餐廳其實對我們沒有多大的影響。”
江楓＆吳敏琪：？
“雖然我們兩家餐廳隔得近，但不是在同一家商場多少也有些距離，昨天我請房經理分析一下發現泰豐樓和頂層餐廳的客源重合率不算高，客源重合率最高的應該是八寶齋。”章光航道，“頂層餐廳的搜索位已經買到八寶齋上麵去了。”
江楓在心裏默默為淩廣昭點了根蠟。
“不說這個了。”江楓把吳敏琪和章光航叫到便利店裏來開小會，為的又不是討論隔壁的頂層餐廳。
影城餐廳生意再好跟他們也沒多少關係，江衛明住院，老爺子有心神不寧的，泰豐樓後廚人心渙散就算沒有頂層餐廳營業額大降也是正常的。
“孫繼凱他爺爺的事情你們知道了嗎？”江楓問道。
章光航和吳敏琪的點點頭，氣氛突然一下變得沉重起來。
“爺爺從今天早上接到孫繼凱電話開始狀態就不對勁，今天上午他在後處理的樣子裏麵也看到了，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爺爺這個樣子。”
“過兩天我和我爺爺還要去FJ參加孫爺爺的葬禮，說句實話，我有點擔心他。”江楓皺著眉，“我擔心爺爺會想不開鑽牛角尖，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聽江楓這樣說吳敏琪也開始擔心老爺子，但她沒遇上過類似的情況也不知該怎麼辦。
章光航安慰道：“這很正常。”
江楓：？
吳敏琪：？
章光航看見這兩人近乎同步的表情變化笑了笑，道：“重病和死亡是兩個概念。”
“人隻要還活著，哪怕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他終究是活著的，隻要他活著我們就會有真實感。”
“但死亡不一樣，即使是預料之中的死亡，等到那一天到來了，最後的那份真實感消失了，一切都不同。”
“當你開始回想那個人的時候，就像是在空手握沙子，握得越緊漏得越快，越努力去想，越想不起來。仿佛隨著他的離去，記憶也一同離去，腦海中隻有一張模糊的臉記不清最具體的模樣，看見照片的時候甚至會有一種陌生感。”
“會覺得他仍然活著，離開家的時候覺得他在家，裏回到家的時候覺得他在外邊，明明樣子都有一些快記不清了卻感覺他一直在身邊。”
看見江楓和吳敏琪都有些懵的樣子，章光航意識到自己說跑題了：“有感而發而已，我覺得江師傅可能是因為孫師傅與老江師傅的是隔得有些太近了，江師傅畢竟也80多歲了難免會瞎想，可能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我外公原先也會這樣，他原先在報紙上看見強殺毒殺刺殺謀殺的新聞從來都隻是當新聞看看就過了，唯獨看到同齡人在家意外身亡的新聞會擔驚受怕很久，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江楓看著章光航，覺得他剛才說的話其實是在懷念夏穆苪。
但又不止是夏穆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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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沒有消息

差不多下午2點30分左右，江永給江楓發短信告訴他他們一家已經到醫院了。
江孝然和林娟都是兩手空空連換洗衣服都沒帶，江永帶了一個小行李箱，三人到達病房時薑衛生正在給自己削蘋果。
是的，給自己削蘋果。
朱阿姨作為一名幹勁十足的優秀護工，在薑衛生休息的這段時間裏把所有肉眼可及能幹的活全部幹完了。薑衛生自己其實也不太會照顧人，所以就隻能削蘋果，而江衛明現在又不怎麼能吃蘋果，所以他就隻能給自己削蘋果。
江永三人一到薑衛生瞬間就高興了不少——他又可以多削三個蘋果了。
這件事情是江楓晚上去醫院給江衛明送飯時朱阿姨轉告他的。
照顧病人是一件既辛苦又無聊的事情，既要全天候的守著又沒有什麼趣味性。由於朱阿姨把辛苦的部分完成了，薑衛生和江永他們就隻能負責無聊的部分。
薑衛生還好點至少能削個蘋果自己吃，江永連蘋果都沒得削因為那些蘋果都是薑衛生買的。他和江衛明的關係就擺在那裏，雖說這段時間緩和了不少像是親生父子了，但還是不熟，對彼此的了解和印象依舊停留在數年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至少江楓到的時候覺得江永的處境有點小尷尬。
江孝然和林娟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尷尬到爆炸，隻能把自己裝成一個隱形人坐著靜靜看電視。
江楓也沒有出言說些什麼，畢竟他隻是一個無情的送飯機器。
江楓和中午一樣陪江衛明說了會兒話，彙報了一下店裏的情況，就拎著朱阿姨洗幹淨的飯盒離開病房了。
江永見江楓離開，自己也起身離開了病房，在電梯門口叫住了江楓。
“小楓。”江永開口道，剛才在病房裏他隻是和江楓簡單的寒暄了幾句，真正要說的話並沒有說出口，“這兩天謝謝你們了。”
“應該的，三爺爺能平安無事是最重要的。”江楓笑著道。
“那個…醫藥費應該是你們先墊的吧，這個錢不應該由你們來出應該由我來出。之前墊了多少錢告訴我，我現在轉給你們，以後的住院費和藥錢也由我來付。”江永道。
江楓愣了一下，沒想到江永要說的居然是這事：“二堂伯，錢好像是我大堂哥付的具體多少錢我也不清楚，要不晚上我發微信問問他，然後再來告訴你。”
“好。”江永點頭。
既然江永開口提了錢的事兒，江楓就不由得想到了另一個人，畢竟江衛明又不止一個兒子。
“對了，二堂伯，三爺爺住院這事兒大堂伯知道嗎？”江楓問道。
雖然目前江楓能以所知道所見到的江延路的所作所為斷定他無疑是個不孝子孫，而且這個名頭在他做出一些驚天動地比如說舍身救父的事情之前是不可能抹去了，但他畢竟是江衛明的大兒子，而且是江衛明溺愛了大半生的大兒子。
就算作為一個不孝子孫他可能不願意承擔醫療費，但怎麼著也要來看一眼死裏逃生的親爹吧。
現在江楓還沒有得到有關江延路的任何消息。
聽江楓問及江延路江永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淡然道：“我已經告訴他了。”
言下之意無非是消息我已經傳達了，來不來是他的事。
江楓點頭，表示懂了，拎著飯盒上了電梯。
江楓走後，江永沒忍住露出了一個冷笑。
他打電話告訴江延路江衛明因為急性心衰住院的消息的時候，特意沒說江衛明所住的醫院。江延路接電話時的反應倒是一個孝順兒子的模樣，隻可惜，到現在江延路還沒問他江衛明到底住在哪個醫院。
也隻不過是個電話孝子罷了。
江楓回到泰豐樓的時候老爺子已經打道回府了，翹班翹得光明正大，人心惶惶。他這一反常態的行為讓許多人懷疑江衛明病情突然惡化，以至於江楓半隻腳剛邁進後廚就被眾人圍住問江衛明狀態如何。
晚間營業結束之後江楓在後廚多停留了一會兒或去倉庫清點物品，吳敏琪因為和吳媽媽約定好了今晚要通視頻電話，所以便沒有等他先回去了。
待江楓和王秀蓮同誌一起清點完東西回到家裏已經接近12點，吳敏琪的視頻電話早已結束，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江楓見她還穿著白天的衣服沒有換上睡衣，問道：“琪琪，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洗澡？”
吳敏琪沒有回答江楓的問題，放下手機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像是在想一些令人費解的問題：“楓楓，你今天給孫繼凱發的微信他有沒有回你？”
“沒有。”江楓道，“應該是給他發消息的人太多消息被壓到底下去了，我是早上給他發的微信。”
“孫爺爺去世這麼大的事情他估計也沒心情看微信，怎麼了？”江楓問道。
他覺得孫繼凱不給他回消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孫冠雲去世這麼大的事孫繼凱今天的手機電話肯定被人打爆了。
“我剛才和我媽通視頻電話，他和我爸還有我爺爺好像不知道孫爺爺去世的事情。”吳敏琪再次拿起手機翻看起來，“我剛剛問了一下，除了像你們這種關係特別親密的，和孫家關係一般的要麼不知道這件事，要麼是從他人口中知道的。”
江楓走到客廳的沙發邊上坐下：“應該是來不及通知吧，我沒記錯的話孫繼凱他們家好像有上市公司還是什麼的。除了廚藝界的朋友，酒樓的食客，應該還有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人員關係應該挺雜的，一個一個通知還沒輪到吧。”
吳敏琪一時無語凝噎：“就是因為有公司，所以才能讓助理和其他員工一起打電話通知……”
江楓：……
對不起，是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這樣一來江楓也想不到原因了，孫家雖然人丁不旺但又不是沒有人。就算為了鄭重起見由孫家人來通知，也不至於讓孫繼凱一個人挨個打電話通知，再說，打個電話需要多久，從早到晚十幾個小時再多人也應該通知到位了。
“琪琪，你們家和孫繼凱他們家關係怎麼樣？”江楓問道。
“還可以，我爺爺和孫爺爺也算得上是舊識，雖然不怎麼見麵但多少還是有點聯係的。”吳敏琪道。
這才江楓也想不出原因了，總不能是孫繼凱打電話打到一半突然終止不打了吧。
“可能是漏了吧，事情這麼突然難免會有疏漏，他現在肯定也心情不好出點問題犯點錯誤也是難免的。”江楓道。。
“可能吧。”吳敏琪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我爺爺這兩天感冒有些嚴重可能不會去參加孫爺爺的葬禮，剛才我媽和我說如果我們家要派人去的話應該是讓我去。”
“但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我媽說按照孫家的規矩，除非有很親近的子女在外地，不然孫爺爺去世的第3天就要辦葬禮。孫爺爺是淩晨之後走的也算是今天走的，也就是說葬禮要在後天舉行，可是今天都沒有通知到位，也沒有告知葬禮的具體時間和地點，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