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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姜宛 - 《妾不為後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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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3: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十分輕微的聲響,篤篤輕叩了兩下窗。要是厲鬼,不會叩窗,直接就進來了吧?需要敲窗戶的,那定然是人吧?
  這大半夜的,誰在外頭敲她的窗?
  寧春草四下一看,握了根尖尖的簪子在手中,腳步輕微的向窗邊走去。
  當當的敲窗聲再次響起。
  寧春草握緊發簪,一手猛的推開窗戶。
  吱呀一聲輕響。
  在這寂靜的深夜,聽著格外人。
  窗台下冒出一張臉來,寧春草手中的簪子立時向哪張臉戳去。
  她的手腕卻被人猛的握住,「是我,春草!」
  熟悉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期待和欣喜。握在寧春草手腕上的手,也有溫熱的感覺傳來。
  是人,不是厲鬼。
  寧春草松了半口氣,面色忽而又凌厲起來,「大半夜的,你不好好陪你的嬌妻,跑到我家來做什麼?」
  窗外的人微微一愣,拖著她的手腕,將她拽近了幾分,「春草,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我說了,我心裡只有你一人!娶你姐姐,乃是無奈之舉,我真正想要娶的人,是你呀!」
  「李布,你放手。」寧春草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李布卻抓緊了她的手腕,不肯鬆開。
  寧春草將簪子換到另一隻沒被他握住的手中,猛的向他手上扎去。
  李布吃痛,嘶了一聲,放開了手。
  寧春草立即縮回手來,退後一步,雙手握著簪子,簪子尖上略帶了血跡,正對著窗外之人。
  李布咬牙按住手背被扎傷之處,「春草,你下手可真夠狠!外頭冷,你先讓我進去說話!」
  說著,他抬腳就要翻窗。
  「滾出去!」寧春草握著帶血的簪子,直逼他臉前。
  手上還疼著,李布怕她真的會再在自己臉上戳出一個洞來,連忙收回腳,溫聲哄勸:「春草,我知道做媵妾委屈了你,可我會對你好的,只真心對你一個人好!你姐姐雖是正室,不過空有頭銜罷了,我的心,永遠都想著你,永遠都只在你一個人身上!」
  「李布,你說這些有意思麼?」寧春草冷眼看他,「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休要再來糾纏!我是不會再到李家做妾的!莫說妾,就是妻,我也不稀罕!」
  「春草,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寫信叫我來,就是為了對我說這些絕情之話的麼?」李布捂著傷口,一臉心痛的問道。
  寧春草聞言,臉色一變,立時轉身,大步奔向門口。
  李布以為她要給自己開門,喜上眉梢,提步向門口走去。
  卻見寧春草一陣風般從門口衝出,從迴廊裡直奔另一個房間。
  李布伸手,卻連她的衣角都沒來得及抓到。還沒問她這是做什麼,就見她側身撞開那間房門,閃身進屋,砰的將門緊緊關上。
  蘇姨娘嚇了一跳,睡眼惺忪的看向突然衝進門來的寧春草,還未開口相問,便聽見院門被人踹開的聲音。
  寂靜的夜裡,寧家這不起眼的小院子裡,倒格外熱鬧起來。
  好幾個家僕,舉著火把,提著燈籠,一擁而入。
  李布正站在寧春草閨房門口,面對著突然的變故,未回過神來,便被寧家家僕們團團圍住。
  寧玉嫣扶著寧夫人的手,從家僕身後走上前來。
  「喲,這不是二姐夫麼?怎麼大半夜的,在我家三小姐的閨房外頭?」寧玉嫣聲音尖利,在這寂靜夜裡,尤為刺耳。
  李布皺眉,沒有作聲。
  寧玉嫣立即嘲諷道:「定然是寧春草,不甘心沒能嫁進李家!故意勾引二姐夫前來!這不要臉的……」
  「玉嫣!」寧夫人突然開口,喝止寧玉嫣,並抬眼看著李布,「李家郎君,為何會在我家內院?」
  李布伸手探進袖中,寧家家僕今日給他送去一張字條,約他三更相見,署名便是春草。
  寧春草雖是庶女,可一身風流姿態,叫人一眼望去,便心癢難耐。原以為能姐妹兩人一同收房,不曾想迎娶那日突生變故。所謂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李布這兩日雖日日在寧玉婠身上耕耘,可心頭卻放不下仙姿玉色的寧春草。總幻想著春草在自己身下婉轉啼吟的媚態,所以一接到字條,他就開始心潮澎湃。天剛擦黑,他就開始在寧家院子外頭溜達,尋覓合適的翻墻之處。
  主母見他動作,忽然清了清嗓子道:「我寧家三小姐,可是承蒙睿親王世子垂青,好事將成,李家郎君不會是想要跟睿親王世子過不去吧?」
  寧家商戶,李家為官,自然不敢得罪李家。這時候唯有搬出睿親王世子,方能震懾李布。
  李布掏出袖中字條的動作,果然頓了下來。
  他皺眉看這情形,又回憶適才寧春草反應,心下明白,這字條也許並非出自春草之手。
  「畢竟先前說好了讓三小姐陪嫁,忽生變故,我心中難以放下三小姐,又不好白日相見,不得已,這才趁夜前來。」
  寧玉嫣瞪眼,「不可能,定然是寧春草勾引二姐夫前來的!」
  「確實是李某冒昧,還不曾見到寧家三小姐,你們便已經破門而入了……」李布拱手向寧夫人,臉上多少有些訕訕。
  寧夫人點頭,對答案自然十分滿意。如今寧春草有望攀上世子爺,自然是保全她的名聲最重要。
  「這不可能!她閨房的門分明開著,你還說你沒見過她?說不定,你們已經趁著夜深人靜做了什麼羞於見人的事!」寧玉嫣不顧寧夫人暗示,跳腳叫囂道。
  寧夫人氣的牙根兒疼,「你給我住口!」
  「母親為何要袒護她!讓人進去,將她帶出來,當面對質,問問清楚!」寧玉嫣說著,就要讓家僕往寧春草的閨房裡衝。
  寧夫人大怒,這般衝進去,寧春草的名聲是不必要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將寧玉嫣打的有些懵。
  她捂住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剛抬腳要往屋裡衝的家僕們,立即收腳回來,垂頭站好。
  「母親打我?為了那個賤人生的賤種打我?」寧玉嫣捂著臉,紅著一雙眼瞪著寧夫人。
  寧夫人沉聲道:「今晚什麼都沒有發生!李家郎君也沒有來過!時候不早,都回去歇著吧。」
  若是就這麼走了,李布和寧春草究竟見面沒有,發生了什麼沒有,那是真說不清了。
  雖有主母顧及面子的維護,但畢竟叫人心下生疑。
  吱呀一聲。
  蘇姨娘的房門卻是開了,眾人側臉,向蘇姨娘門前看去。
  蘇姨娘睡眼惺忪,斜披一件絳紅色深衣,長髮散在身後,最是隨意的姿態,卻仍舊透出嫵媚慵懶,幾個小廝立即紅著臉低下頭去。
  寧夫人臉色難看,冷哼一聲,「三小姐房裡都快進了人了,你還在睡,這生母做的還真是逍遙自在!」
  「三小姐房裡?」蘇姨娘回頭看了一眼,「哦,婢妾夜裡難寐,請了三小姐來我房中相陪,倒幸而如此了!」
  說著話,寧春草裹著蘇姨娘的深衣,從裡頭走上前來,懵懂揉著眼睛道:「幾時天了?這般熱鬧?」
  寧玉嫣捂著臉上的巴掌印子,氣的變了面色。
  寧夫人雖有不悅,卻也松了口氣,「看來李家郎君確實並未見到三小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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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3: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李布望了寧春草一眼,頷首點頭。
  寧春草驚訝道:「咦,二姐夫怎麼也在?」
  「真會裝!」寧玉嫣的話沒嘟囔完,就被寧夫人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李家郎君隨我來吧。」寧夫人看向李布的眼神,甚有不善。
  娶了她的嫡女,卻還惦記著她家庶女,半夜裡翻墻來偷會!當他寧家人都是死的麼?
  寧夫人很生氣,李布卻不甚擔憂,臨走還衝寧春草擠了擠眼睛,指了指自己被簪子戳傷的手,又往心口比了比,一副情聖模樣。
  寧春草袖子一甩,扭臉進了裡間。
  寧夫人和李布後續如何,她不得而知。
  蘇姨娘一臉嚴肅問她,「今晚這事兒,你不打算同我說說?」
  「我是被人算計了,姨娘豈會看不出來?」寧春草鑽進蘇姨娘的被窩,賴在裡頭不肯走。
  蘇姨娘在床邊坐了下來,皺眉看她,「我知道,你要了羊脂玉鐲,謀劃著不肯陪嫁去李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這李布沒有心了。可四小姐為何要暗算你?」
  「還不是因為睿親王世子……」寧春草咕噥了一聲,眼皮有些沉。
  她被人推下歸雁樓,又醒來,已經有三四天的時間了,可這三四天裡,她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每每總在噩夢中驚醒,醒來便是冷汗涔涔,睡了比不睡還累。
  「那你對睿親王世子,又是個什麼心思?」蘇姨娘推了她一把,卻見她已經闔目睡著,不由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寧春草又回到了產房之中。
  姐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穩婆抱著發青的死嬰。
  李夫人掀了簾子,從產房另一側走來。透過簾子,她瞧見那陌生的女子,女子臉上掛著得意笑容。
  「春草,救我……」
  姐姐冰冷的手指攀上她的脖子。
  寧春草忽的睜開眼,貼身穿的裡衣已經被冷汗打濕,貼在身上,甚是難受。
  蘇姨娘似是被她驚醒,「時辰尚早,再睡會兒吧?」
  寧春草微微喘息,卻是再不敢入睡。
  原以為躺在蘇姨娘房中,身邊有人相陪,就不會被噩夢糾纏,不曾想,夢魘才是無孔不入,只要她墜入夢中,便無可躲避。
  寧春草頂著黑眼圈爬起來,心頭崩潰。
  為了改變宿命,她可以想方設法,不嫁去李家,不到二姐姐身邊,絕對不沾二姐姐的飲食。二姐姐順利生產也罷,被人害死也罷,都與她無關。可噩夢卻是如影隨形,除非她這輩子不睡覺,否則無可躲避。
  倘若噩夢不消除,她莫說九個月,只怕不出十天,她就要精力衰竭而亡了。
  寧春草起身後,蘇姨娘翻個身,又睡著了。她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回到自己房中。
  她將屋內燈燭點的大亮,捧著臉坐在桌邊,連床都不敢挨了,唯恐沾床又要墜入噩夢之中。
  豈知坐在桌邊,她也困的打起瞌睡,似睡非睡之間,她又看到產房裡頭那陌生女子的臉。女子朝她詭異的輕笑。
  她頭猛的一點,驚醒過來。
  「我知道了!」寧春草猛拍了一下桌子。
  寧靜的房中,砰的一聲,將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只要找出姐姐臨危生產之時,也出現在產房之中,並且生下一個嬰孩那陌生女子,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麼?
  她低頭翻出自己寫了一大張的「劫」字。或許那女子就是劫字中的力,只要找出那女子,李家害死她姐姐的陰謀就無處藏身!她的噩夢,也可化解了吧?
  清晨給主母請了安,伺候了飲食,她就將自己關在屋中,提筆描繪記憶中那女子相貌。
  幸而蘇姨娘當年花魁出身,琴棋書畫的底子都是極好的。她從小跟姨娘學習,能夠為二姐姐掙來才名,這妙筆丹青,自然拿得出手。
  可畫了一幅,她覺不像,又埋頭重新畫。
  整整一日,連房門都沒出過。原以為寧玉嫣昨晚計謀被識破,今日定會來找她不自在。不想這一日倒是平平順順,寧玉嫣連面兒都沒露。
  寧春草不知,昨晚上寧夫人那耳光,把寧玉嫣徹底打懵了,一整天,連一口飯都沒吃,埋頭在被子裡哭。
  「我不是她親生的,春草才是她生的!以前偏心二姐姐也就罷了,如今連春草都爬到我都上來了!還生我做什麼!不如讓我直接吊死算了……」
  寧玉嫣哭的委屈,眼都哭腫了,誰也勸不住。
  寧夫人氣她不懂事,勸了兩句,見她不聽,便甩手走了。寧玉嫣哭得越發心碎,簡直肝腸寸斷。
  傍晚時候,寧春草還在埋頭作畫,寧夫人卻帶著好幾個人,呼啦衝進院中來。
  寧春草手一抖,在畫中女子臉上戳出一大塊黑痣來。
  「快快,快帶三小姐梳妝!」寧夫人吩咐道,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寧春草不知何故,手中筆已經被丫鬟奪下。幾個丫鬟手腳麻利的端來溫水帕子,胭脂口脂香粉黛粉一時間擺滿她的梳妝檯。
  「母親這是做什麼?」寧春草自打出生,還從沒享受過這般待遇。
  一個丫鬟梳頭,一個丫鬟上妝,更有好幾個丫鬟捧著滿是金釵珠花的盒子,提著一套套驚艷的綾羅裙衫,滿面喜氣的圍在她身邊。
  「你是大姑娘了,早就該好好打扮打扮。可先前你姐姐尚未出嫁,自然一切緊著你姐姐來,如今輪到了你,母親對你也是一樣的心。」主母笑盈盈,說話的異常客氣。
  寧春草尚未回過神來,微微蹙眉,不明所以。
  「三小姐別皺眉,婢子給您描個額黃。」丫鬟細聲細氣的說道。
  寧春草伸手推開丫鬟,「母親還是說清楚吧,這都黃昏時候了,這般興師動眾,又是梳妝,又是換衣的,是要做什麼?」
  「睿親王世子沒跟你說麼?」寧夫人倒還有些意外。
  寧春草搖頭,昨日一別,他便沒再露面了。怎麼又跟他有關?
  寧夫人點頭而笑,「沒告訴你呀,那許是想給你個驚喜!這不,睿親王府的轎子就在外頭等著呢!」
  寧春草愣了片刻,猛然間回過味兒來,「要抬我去睿親王府做妾?」
  寧夫人掩口而笑,眼中盡是狂喜之色,「正是呢!你父親就在外院等著,趕緊梳妝好了,拜別了父親,送上轎子!」
  「我不……」去字還沒說出口,院中便傳來一聲尖利嘶叫。
  「這賤人,幾日時間,先是勾引了自己的姐夫,如今又勾走了世子爺的魂兒!我要劃破她那張臉,看她還如何勾引男人!」寧玉嫣頂著兩隻腫眼泡,髮髻散亂,撲上前來。
  她手上握著尖利的簪子,瘋狂的劃向寧春草的臉。
  寧春草後退一步,被繡凳絆倒,跌坐在地。
  那尖利的發簪衝著她嬌嫩的臉就劃上來。
  寧夫人一把拽住發狂的寧玉嫣,卻還是晚了一步。
  寧春草悶哼一聲,尖利的刺痛感從臉上傳來。
  屋裡霎時一靜,寧玉嫣跌坐在地,手裡還握著簪子,看著寧春草的臉,痴痴的傻笑。
  寧春草臉上火辣辣的疼,她抬手一摸,手上立即傳來黏黏糊糊的感覺。她心下頓覺不好,抖手一看,手指頭上全是鮮紅的血跡。
  寧夫人看著她的臉,再看向寧玉嫣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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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3: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她手高高揚起,「啪」的一聲。力氣大的連梳妝檯,繡凳都為之一震。
  寧春草聽著都疼。
  寧玉嫣被扇的撲倒一旁,半晌沒能爬起來。
  待她再轉過臉來的時候,竟然半張臉都高腫起來,嘴角還掛著隱約的血跡。
  寧夫人這一巴掌扇得真狠,也真是氣急了。能攀上睿親王的大好機會呀!若是就被這麼一簪子毀了,她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寧玉嫣疼的哭都哭不出來,腫著臉,口齒不清道:「你打我,你為了個賤妾生的賤種一再打我?我就是要毀了她!她的臉毀了!看你還怎麼指望她去高攀世子爺?」
  寧夫人心煩得很,揮手讓人將寧玉嫣拖下去。
  寧春草也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雖疼,心頭卻也有些慶幸,這下不能把她送去睿親王府了吧?她還要找到李家那陌生的女子究竟是誰呢!怎麼能去給世子爺做妾呢?
  「先止血,把我屋裡最好那玉膚膏拿來!」寧夫人彎身看著她的臉,「止了血,再多撲幾層分,夜裡暗,也看不甚清楚。」
  寧春草訝異,都這樣了,還要將她送去呀?
  「若是這張臉被世子爺看了,世子爺定會惱羞成怒的。」寧春草故作委屈道。
  寧夫人長嘆一聲,「去取個蓋頭來!春草,你要明白,這樣的機會,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咱們寧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睿王府既然來接了,今晚你是一定要去的!」
  「母親……」
  「不但要去,還要好好收攏世子爺的心!我一直看不上蘇姨娘,不單單是因為她曾經的身份,其實……更是出於一種妒忌。她整日低調素淡,從不在我面前張揚,但老爺的心,卻一直在她身上。不管我往老爺身邊塞多少年輕貌美的通房,卻終究抵不過一個蘇姨娘。」寧夫人說話聲音很低,眼眸微垂,表情有些不自然。大概說出這樣的話,讓她面上十分難堪。
  寧春草皺著眉頭,有些意外。
  「你是她教出來的女兒,必然不能比她差了去。寧家日後能不能抬起頭做人,能不能從被人看不起的商戶裡爬起來,就看你了。」寧夫人抬手,鄭重的拍了拍她的肩頭。
  寧春草指著自己的臉,雖然已經止住血,可傷口依舊在疼,「我現在這樣子,母親是不是強人所難了?」
  寧夫人長嘆一口氣,「我相信,你會有辦法哄住世子的!傷口不深,好好養傷,也許不會留下疤痕。」
  「母親……」寧春草皺眉,她不想去睿親王府好麼!
  「我一直不喜歡蘇姨娘,可也從未對她怎麼樣,你覺得,是為什麼?」寧夫人忽然問道。
  寧春草搖頭,難道不是因為爹爹喜歡蘇姨娘麼?
  「因為她生的是女兒,而我知道,她教出的女兒,必然出挑,會對寧家有用。」寧夫人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眼中盡是精明算計,「你果然不負期望,運氣也好。你要知道,我斷然不會養著沒用的人在家中。」
  這就是說,她若不為主母所用,那蘇姨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明白了?」主母笑著將玉膚膏輕輕塗抹在她的傷口上。
  寧春草僵硬的點頭,「還請母親多多照顧姨娘。」
  寧夫人滿意一笑,「你好好為寧家出力,蘇姨娘就是寧家的功臣,自然要被悉心照顧的。」
  桃紅色的蓋頭垂下,遮擋了寧春草的視線。
  她被丫鬟扶著,走出房門。
  寧夫人一番恩威並重的話,還是相當有用的,起碼這個時候,她雖然臉上還疼著,卻收起了不上轎子的心思。
  「春草。」蘇姨娘喚了一聲。
  寧春草停下腳步,隔著桃粉色的蓋頭,瞧不見此時蘇姨娘的表情。
  「姨娘交代過你的話,你可還記得?」蘇姨娘上前,握住她的手問道。
  主母有些不耐煩,「好了,睿王府的轎子還等著呢!不要磨蹭了!」
  蘇姨娘的手被拽開,寧春草被丫鬟扶著,快步向外走去。
  「春草……」蘇姨娘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慌張的味道。
  「記得,」寧春草安撫般連連點頭,「姨娘放心,我都記得!」
  在這世上,女子不可先動心,不可動真心。一顆心若付,便是萬劫不復。她都記得,斷然不敢忘。
  先前李布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還在,轉眼她就被他身邊的小廝,推下歸雁樓摔死。
  這就是將心錯付的代價,她用一條命來驗證了姨娘的話,又怎敢相忘?
  拜別了父親,寧春草被扶上轎子。寧夫人不放心,將自己身邊的丫鬟也陪送給她。
  可睿王府抬轎子的人卻是不受。
  「這是抬過去做妾呢,你當是做正妻呢?王府裡豈會短了伺候的人?」連王府裡一個轎夫,對著寧家老爺夫人說話,都是趾高氣昂的態度。
  寧家老爺夫人還只得點頭哈腰,連連稱是。
  寧春草獨自一人被抬出了寧家。
  臉上火辣辣的疼,轎子搖搖晃晃,心頭也跟著上上下下。
  她覺得自己疲憊至極,心好累。夢魘的事情還沒有眉目,卻又身不由己的陷入到她根本沒有掙扎之力的睿王府之中。
  不知從王府那個角門入了院子,只覺清幽的花香都順著轎簾鑽進轎中。
  又在王府中曲曲折折行了許久,轎子停下,外頭傳來丫鬟脆生生的聲音,「是寧家三小姐到了麼?」
  轎夫恭敬打起轎簾:「正是呢!」
  寧春草只覺有人扶了自己的胳膊,引著自己,上了台階,進了屋子,便沒了聲響。
  屋裡燃了上等的熏香,幽香怡人。腳下的地毯綿綿軟軟,像是踩在雲彩裡一般。
  自己所坐的床榻,更是軟的讓人立時想躺下,好好睡上一大覺,把身上積攢的疲累全都睡去。
  她幾天幾夜沒睡好,坐在床邊正打瞌睡。
  當一聲響。
  驚得她險些要從床上跳起來,還以為自己墜入了夢中血泊。
  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如今正在睿王府上,平靜下來,才嗅到一股酒味。
  有踉蹌的腳步聲向床邊靠近。
  寧春草微微有些緊張,攥緊了手裡的帕子,「世子爺?」
  「雪娘?是你?」暗啞低沉的嗓音,略有些滄桑之感。
  隔著桃粉色的蓋頭,寧春草看不見眼前人的模樣,只能瞧見一雙滾了金邊的靴子在自己面前,靴面上還有些酒污。
  「我不是雪娘……」寧春草的話還未說完,眼前礙事的蓋頭便被人掀了起來。
  倏爾一亮,她微微眯眼,卻是一驚。
  眼前立著個中年美男,面如刀削,五官精緻,醉眼朦朧。哪裡是不過少年的景玨?!
  唯有那一雙灼灼清亮的桃花眼,和景玨如出一轍,異常相似。
  「雪娘,我來晚了,」中年美男欺身靠近,「你不生氣吧?」
  寧春草看他面容年紀,觀其衣著,猜出他定然是睿親王,不敢造次,只能立時起身,推開他的手,「王爺搞錯了!我不是雪娘!我是世子爺的妾室!」
  睿親王醉醺醺的,哪裡能聽得進她的話,伸手就抓她。
  寧春草躲閃開,提著繁複的裙擺,向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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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眼見睿親王醉得不行,動作卻是十分敏捷,伸手就握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拽了回來,「雪娘莫生氣,他們灌了我幾杯!推辭不過,我沒喝醉!真沒醉!」
  醉得連人都不認識了,還沒醉?
  「王爺您放開我,我不是雪娘!」她掙扎之中,碰到了自己臉上的傷口,嘶了一聲,倒抽一口冷氣。
  睿親王明明醉得眼都要睜不動,耳朵卻是敏銳的很,「雪娘,我弄疼你了?」
  寧春草搖頭。
  睿親王卻是看到了她臉上的傷口,立時勃然大怒,「你受傷了!是誰傷了你?竟敢傷你?!定然是嫌自己命太長了!你莫生氣!我去替你報仇!」
  他說著,轉身拔出掛在墻上的佩劍,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外衝。
  寧春草嚇了一跳,這人酒品也太差了!喝醉了酒不認人也就罷了,還耍酒瘋?真叫他在王府裡亂砍了人,回頭會不會算在自己頭上?
  「沒有沒有!」寧春草連忙上前拉住睿親王,「沒人傷我,我自己不小心劃傷的!」
  睿親王明顯氣的不輕,「你莫要袒護旁人!我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還算什麼男人?等著,我替你報仇去!」
  寧春草見拉不住他,靈機一動,捂著臉嘶道:「疼,傷口好疼。」
  睿親王正舉著劍砍門,聽聞此言,慌忙當扔了劍,跌跌撞撞的折返回來,「是我大意了!只想著為你報仇,卻忘了你還疼著。」
  他拉寧春草在床邊坐下,半跪半蹲在床邊,捧著寧春草的臉,眯著醉意朦朧的眼,細細看了看,「被金器所傷,傷口未處理好,又染了粉脂,這是要留疤的。」
  寧春草立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傷口雖不深,卻是在臉上,又有一指多長。
  「莫怕,莫怕。」睿親王拍著胸口道,「有我在,不會叫你為人所害的!」
  他揚聲叫人打水來,又從一旁架子上翻翻找找,拿下兩個晶瑩玉透的白瓷瓶來。
  睿王爺親自半跪在床邊,小心翼翼的擦去寧春草臉上的粉脂,露出那一指多長的傷口。
  因擦去血痂,又有些血滲了出來。
  睿親王一面小心翼翼的衝著傷口吹起,一面溫聲安慰道:「雪娘不怕,這藥是御賜的上好傷藥,不會留疤的!」
  他用一根圓潤的竹簽子,挑了如雪一般潔白的藥膏,輕輕的塗抹在她臉上。
  一面抹,還一面不停的吹氣,好似生怕弄疼她。
  王爺的臉近在咫尺,醉意朦朧的表情,卻掛著謹慎認真,成熟男人的氣息將寧春草完全包裹。酒味撲鼻,幾乎要將人熏醉了。
  拋卻醉態不說,王爺的五官是無可挑剔的,面若皎月,眸似點漆。又這般溫柔體貼,比那年少衝動的世子爺更多了成熟男人的沉斂氣質,或許做王爺的小妾也不錯?
  寧春草眯眼,瞧睿親王拿劍,尋藥的動作都自然流暢的,這定然是睿親王自己的臥房。
  前去寧家接人的轎夫只是說,睿親王府要接她前去做妾,可沒說給誰做妾。她若是成了睿親王的妾室,世子爺就算再怎麼說一不二,也不可能娶自己老爹的妾做世子妃了。
  只能說,晏側妃下手還真是快。
  臉上絲絲涼意蓋過了傷口的疼痛,寧春草看明白後,沒了開始的慌張,倒格外從容起來。
  做誰的小妾不是做呢?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分別。
  「雪娘,我們安寢吧?」睿親王話音未落。
  當一聲巨響。
  被王爺砍了幾劍的門,被一腳踹得脫離了門框,砸進門內。
  景玨黑著臉,站在門口,怒目看著床邊,近在咫尺的兩個人。
  睿王起身,揉了揉眼,「雪娘,我們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呀?」
  世子抬腳上前,一把拽起坐在床邊的寧春草,冷嘲道:「你還真是不挑,是個男人就往上撲?」
  寧春草聞言大怒,欲要甩開他的手。
  奈何他力氣很大,牢牢將她的手腕扣在虎口之間。
  睿親王上前,欲要奪回寧春草,「雪娘,別走……」
  世子爺揮手甩開睿王,臉黑的能滴出墨來,「你再喊一聲,讓我聽聽?再耍酒瘋,別怪我不認你這個老子!」
  睿親王本就有些站不穩,被世子爺這麼一甩,竟踉蹌幾步,跌坐在地。抬頭目光迷離的看著景玨,又看寧春草,口中咕噥道:「雪娘,雪娘……」
  景玨胸膛起伏,抬腳就要踹向地上的睿親王。
  「住手!」門外一聲怒喝,「那是你爹!」
  景玨的腳堪堪停在睿親王跟前。
  晏側妃看了看被踹倒在地的門,帶著冰碴子的目光掃過寧春草的臉,落在景玨臉上,「你不是在秋香樓麼?怎麼回來了?」
  景玨冷笑,「我不回來,我的女人都要變成我爹的女人了,這麼綠油油的帽子我可不帶。」
  「她的出身,能在王府做個妾,已經是抬舉她了。」晏側妃寒著臉說道。
  景玨冷哼,「你說了不算。」
  「洞房已入,蓋頭已掀,她已經是……」
  「你再說一遍?」景玨指節捏的咯咯作響,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卻看得人遍體生寒。
  就連晏側妃都微微皺了皺眉頭,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問過小爺沒有?問過爺的拳頭沒有?」景玨嗤笑,拉著寧春草就走。
  「雪娘……」睿王好死不死的又喚了一句。
  景玨脊背一僵,拽著寧春草調頭回來。
  晏側妃大驚失色,闖入進來,張開手擋在睿親王前頭。
  景玨一隻手就撥開她,抓住睿王的領子,將人給提了起來,「你好好看看,她是誰?是你的雪娘麼?啊?」
  他語氣冷厲,晏側妃身後的僕從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睿王似乎也被喚回了幾分清明,仔細看了看寧春草的臉,懵然搖頭道:「不是,她不是……」
  「她是你的小妾麼?」景玨又問。
  睿王這次連猶豫都不曾,連忙搖頭。
  景玨冷哼一聲,鬆開他的衣領,將他一推,拽著寧春草,大步而去。
  晏側妃在後頭高聲道:「她已經進了王府的大門,寧家是回不去了!你想要娶她,絕不可能!」
  寧春草心中輕嗤,景玨更是連頭都沒回。
  世子爺房中寬敞明亮,一應傢具飾物無不精緻華貴。便是夜深,屋裡頭仍舊是光亮如白晝。
  寧春草繁複的羅裙拖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的手腕還被景玨握在手中,已經被箍得麻木,幾乎沒有痛覺了。
  他拽著她,猛的往床上一甩,寧春草還是嘶了一聲,胳膊幾乎要被他甩得脫臼。
  「你不是饑渴得很麼?還不脫衣伺候爺?」景玨嘲笑道。
  寧春草揉了揉手腕,身心俱疲,不想多言。
  景玨卻沒有那麼容易放過她,欺身壓了上來,「爺的話,你沒聽到?」
  寧春草將臉一側,臉上那一指多長的傷口正對著景玨,「世子爺,奴家受傷了,不便伺候爺。」
  世子爺卻忽而貼的更近,輕嗅了嗅她的傷口。
  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臉上,他的脣幾乎要蹭過她的臉頰。
  寧春草表面不動聲色,心頭卻微微跳亂。她伸手推開景玨,「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不勞世子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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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3: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景玨冷笑一聲,「不勞費心?我的女人,我女人的臉,豈可讓別的男人碰?」
  他轉身吩咐丫鬟打水來,不顧寧春草的拒絕,強行將她按在身下,抓著帕子,抹去她臉上藥膏。
  他的動作可不像睿親王那般溫柔小心,幾次弄疼了寧春草。
  寧春草翻著白眼,心中暗暗罵他。「可惜了這好藥。」
  景玨冷哼,「可惜了這張臉。」
  他將她的整個臉都搽乾淨,力道之大,她的整張臉都微微發紅。
  一個傷口,折騰了三次,寧春草甚覺心好累。要留疤就留疤吧,事已至此,留疤說不定也並非壞事。
  景玨卻是從博古架上拿出個盒子來,打開盒子,便有一股荷香撲鼻。他用手挖了白中透粉的藥膏,塗抹在她臉上。
  「他的藥,有什麼好可惜的?他有的,我只會比他更好!」景玨不屑道。
  清涼又滋潤的感覺,果然快速壓過臉上火辣辣的痛感,臉被他擦的又疼又木的感覺都瞬間舒緩了。
  淡淡的荷香充斥在鼻息間,似乎還有些寧心安神的效果。
  若非他半壓在她身上的姿勢讓人不爽,有些屈辱感,寧春草對這藥的評價會更高上許多。
  景玨給她抹好了臉,抬手將瓷盅扔在床頭幾上,「一日三次,三日便好。敢叫這張臉毀了,爺扒了你的皮!」
  寧春草翻了個白眼,不欲理他。
  他卻又欺身壓上來,「聽到沒?」
  「知道了。」寧春草伸手推他。
  他的手卻順著她的胸口往下滑,去解她的腰帶。
  寧春草心頭一緊,「世子爺,改日可好?今日……今日……」
  「別拿你臉上的傷口說事,傷在臉上,又不在身上,不妨礙。」景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不是,」寧春草搖頭,「我不大爽利。」
  景玨聞言,立即翻身起來,面上還有些嫌棄,甩手道:「不早說,晦氣。」
  寧春草陪著笑臉,他負手轉身繞出屏風。
  寧春草以為他會出門,去旁的妾室那裡,或者回去秋香樓。卻不想,他竟在屏風外頭的軟榻上躺了。不多時,便有細微的鼾聲隱約傳來。
  幾番折騰,寧春草也累得不行,除去頭上金簪玉釵凌羅珠花,褪去繁複的外衣,和中衣而睡。
  世子爺的床極為寬敞,厚厚的褥子綿軟馨香。枕囊透著菖蒲的香味,安神怡人。
  換了個床鋪,寧春草以為自己要失眠,眼皮卻漸漸發沉。
  世子爺房中精緻奢華的傢具忽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詭異的產房。
  二姐姐的產床上盡是血,血從姐姐下體涌出,越涌越多,漫過她的腳踝,浸沒她的裙裾,漫上她的小腿。
  「春草,救我……」
  冰冷尖長的手指,猛的抓住她的腳踝。
  「啊啊啊啊——」春草驚叫醒來,渾身汗濕。
  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蹙眉看她。
  寧春草受驚,抓起枕囊就往那張臉上摔去。
  枕囊被人拽過,「寧春草,你發什麼瘋?」
  寧春草驚愕往後縮,眼眸之中,盡是駭然。
  忽而她的腳踝被人抓住,她驚叫之聲又起,另一腳猛的向抓在她腳踝上的手踹去。
  那手的力道卻是極大,拖著她的腳踝,就將她拖到床邊。
  寧春草驚恐的閉上眼,「不關我的事……我是被陷害的……」
  驚魂未定的她,卻被裹緊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一隻手輕拍著她的後背,「是噩夢,不怕,不用怕……夢已經醒了。」
  一下下輕拍的力道,讓寧春草狂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抬起水汽迷濛的眼,「世子爺?」
  景玨低頭看她,「醒了?」
  寧春草這才發現,自己竟坐在他懷中,雙手還緊緊攀著他的脖子。她立時面紅,縮回手來,爬回床上,離他遠些。
  「讓世子爺見笑。」
  景玨卻是垂眸搖了搖頭,十分認真的說道:「作惡夢而已,沒什麼可笑的。」
  第一次見他如此認真沉穩的說話,而不帶一點嘲諷的意味。
  「我以前也會做噩夢,噩夢之中驚醒的感覺,很難受。」景玨垂著眼眸說道。
  寧春草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很密,盡數遮擋了他眸中的情緒,只能聽出他語氣格外輕柔。
  不曾想那個霸道蠻橫,不可一世的世子爺,竟會在她驚恐之時安慰她,還體貼的說出這般話來,寧春草心覺,也許世子爺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讓人厭惡。
  她輕輕一笑,正要道謝。
  世子爺卻將嘴角一勾,「不過那都是幼時的事兒了,我十歲以後就不在害怕噩夢。如今這麼大人了,還被夢嚇成這個樣子,真是沒用!」
  「……」寧春草拉過被子,重新躺下。
  景玨卻沒在起身去外間。
  「我要睡了。」寧春草背過身,攆人道。
  景玨非但沒走,反倒還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寧春草嚇了一跳,翻身坐起,瞪眼看他,「你幹什麼?」
  「你想讓我對你做什麼?」景玨邪笑。
  「我,我還……我不方便……」寧春草往床裡側蹭了蹭。
  景玨冷哼一聲,「不想讓我對你動手,就老實躺好,別招惹我。」
  寧春草一愣,是誰招惹誰啊?見世子爺果真只是躺著,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她在膽戰心驚重新躺下,幸而世子爺的床甚寬,兩人中間隔出老遠的距離。
  寧春草憋了好一會兒,忽然低聲道:「世子爺,其實您是擔心我害怕,故意留下來陪我的,對麼?」
  半晌沒有人作答。
  寧春草以為他已經睡著了,閉眼要睡。耳邊卻傳來很輕很輕的一聲,「知道就好。」
  寧春草勾起嘴角,輕輕一笑,轉過身來,瞪眼看著景玨。
  他面目清朗,眉若遠山,薄脣如朱,閉著眼睛,不見平日裡的霸道痞氣,更添皇家清貴之氣。
  「我這噩夢其實是有緣由的,只有破除方能安眠。否則終日只能被噩夢纏身,耗盡精力,油盡燈枯而死。」寧春草趴在枕囊之上,低聲說道。
  景玨沉默了好一陣子,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寧春草心頭的希望漸漸動搖之時,他才忽而睜眼,目光灼灼,「幫你,我有什麼好處?」
  「還不知世子爺能不能幫呢?就先談好處?」寧春草反問。
  「若我不能幫,你何故在我面前提這些?」景玨哼笑看她。
  寧春草訕訕一笑,「世子爺英明。我瞧世子爺同晏側妃似是十分不對付,世子爺若是真能幫我化解了這噩夢,我定好好配合世子爺,對付晏側妃。」
  景玨卻冷笑一聲,「對付她?呵。」
  寧春草不甚明白,這呵的一聲,究竟是何用意,贊同?不屑?他跟晏側妃之間,究竟關係怎樣,有何矛盾,她也不甚明白。只怕是這條件,沒有說到他的心坎兒上。
  她正苦思冥想有沒有旁的更好的建議之時,景玨卻背過身,面朝外,闔目裝寐。
  寧春草不好再開口打攪,姨娘說過,男人不能逼得緊了,逼得越緊,往往越是會適得其反,以退為進,方為良策。
  她翻身躺好,身子幾乎貼著裡頭的床帳。
  多了個人在床上,寧春草心神不寧,本無睡意,奈何太困,還是闔目入夢。夢魘沒有一絲放過她的意思。夢中姐姐的聲音越發凄厲,一遍遍叫著「春草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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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4: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寧春草大汗淋漓的醒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跳快的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折了天壽的!再這般被折騰下去,她非賠上小命不可!
  側臉便瞧見景玨那帶著饒有意味,幽暗深邃的眸子,「又被嚇醒了?」
  寧春草微微點頭,「世子爺,您瞧奴家這般可憐,是不是決定大發慈悲,幫上一幫?」
  景玨抬手,枕在腦袋下頭,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也不是不行,看你值不值得我幫上一幫了。」
  寧春草思量片刻,「世子爺需要奴家做什麼?」
  景玨嗤笑一聲,「你不過是個商戶家的庶女,唯有這張臉尚有可取之處,你還能做什麼?」
  「……」寧春草垂眸,這話說的可太傷自尊了,沒用,沒用還把人牽扯到睿王府這一潭深水中?
  景玨翻身起來,喝道:「過來給爺更衣。」
  寧春草揉揉酸脹的眼,翻身下床,從衣櫥裡尋出嶄新乾淨,帶著淡淡熏香的衣裳,一件件小心的往世子爺身上套去。
  他比她高出半頭,她給他穿衣時,還需踮著腳尖。
  她手環過他的腰,為他系腰帶之時,他卻忽而伸手在她身後推了一把。
  她立時重心不穩,跌入他懷中,鼻子恰撞在他堅固的胸膛之上,鼻尖酸疼,他身上少年兒郎血氣方剛的味道撲面而來,充斥她鼻息之間。
  她心跳有些快,抬眼惡狠狠瞪他,「你幹什麼?」
  景玨卻似笑非笑的低著頭,「你真的正值月信麼?」
  寧春草心頭一慌,連忙將他腰帶系好,退後一步,「自然是真的。」
  「要我怎麼幫你?」景玨看了看自己通身衣著,似對她的搭配比較滿意。
  寧春草聽聞此言,甚是驚喜,「世子爺稍等,煩請世子爺尋一人,我將此人畫像為世子爺畫出!」
  她連忙來到左側間桌案旁,鋪了紙張,研墨提筆。
  外頭丫鬟小廝這才聽到動靜,請命進來服侍。皆被景玨打發走。
  寧春草不敢耽擱時間,唯恐自己畫的慢了,這位爺再反悔。幸而昨日練了一天,記憶中那女子相貌,越發明晰。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女子的臉,已經纖毫畢現的呈現於紙上。
  「尋個女子?」身後景玨忽而問道。
  他腳步極輕,寧春草被嚇了一跳。
  景玨伸手拿過畫來,細看了看,「臉生的不如你,不過你這畫到真畫的不錯,還真是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
  「承蒙世子爺誇獎。」寧春草連忙笑意盈盈的下拜。
  「誰誇你了?」景玨冷哼一聲,將畫折起,塞入袖中,「別忘了抹藥。」
  他指了指她的臉,「臉毀了,爺就毀了你。」
  說完,負手而去。
  寧春草翻了個白眼,好話到他嘴裡也能變得刺耳難聽!
  不過那帶著淡淡荷香的藥膏,果真甚是好用,昨晚折騰了兩三次的傷口,今早竟一點痛覺都沒有了。
  她尋到一把海獸菱花鏡,對鏡上藥,發現那傷口已經愈合,疤痕淺淺,想來他說不出三日能好,不是空話。
  景玨臨走,沒有吩咐將她安置在哪兒。亦或是有所吩咐,可她卻並不知。
  睿王府水深,單是這院中,鶯鶯燕燕的就是一大群。寧春草並不敢亂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夢魘未除,再招惹了人禍,她可真要吃不消了。
  她窩在世子爺的房中,並不出門,倒也沒人來攆她。一日三餐,外加兩頓小食,都按時送來,有飯吃,還不用幹活兒,更沒人讓她給晨昏定省。這世子小妾的日子,真是比寧家庶女的日子好過太多。
  只是一連三四日,都沒再見過世子爺的人。
  他自從拿走了那張畫像以後,就一去不歸。究竟有沒有幫她找人,找到了沒有,皆不得而知。
  寧春草在這兩三日,吃得好住得好,唯獨睡不好。夜夜噩夢纏身,真是要人命了!
  寧春草甚至懷疑,老天讓自己重生,是不是根本不是為了讓她改變宿命?而是為了讓她受折磨,嫌棄她前世死的太痛快,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感覺的?
  她頂著黑眼圈,頓覺人生無望的時候。
  世子爺卻神清氣爽的回來了,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先檢查她臉上的傷口。
  見傷口已經長好,且只留下了一條淡淡的痕跡,粉脂輕輕一壓,就能蓋過,這才微微點頭,「傷養的不錯,這幾日,莫用粉脂,仍舊用我給你的藥膏。」
  寧春草連忙應下,心頭焦急,「世子爺尋人之事,可有結果了?」
  「幾日不見,你不問我好不好?倒只關心你要找的人?」景玨不悅哼道。
  寧春草陪笑,真難伺候,「自然不是,世子爺濯濯清朗,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過的甚好。哪裡還需要奴家多問?」
  景玨冷哼一聲,目光落在她眼下青灰之上,「看來這幾日,你過得並不好?」
  「王府一切都好,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丫鬟僕從也都盡心。」寧春草連忙誇道,「世子爺真是寬厚仁愛之人。」
  景玨沒理會她的奉承,沉聲問道:「仍舊噩夢不絕?」
  寧春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跟我來。」景玨轉身向外。
  寧春草瞪著他的背影,倒也不敢違背他,快步追上他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院子外頭停著一輛馬車,像是特意等他們。
  景玨沒理她,先上了馬車。寧春草剛要開口問去哪兒。
  車裡便傳出極為不耐煩的聲音,「快點!不去就算了,爺還忙著呢!」
  寧春草踩上馬凳,他有什麼好忙?不就是和一群狐朋狗友逛花樓麼?今日時辰尚早,花樓的姑娘們怕是還沒起呢吧?
  她剛坐穩,馬車就動了起來。
  景玨撇她一眼,面上有些得意,「若不是遇見爺,你這噩夢,一輩子都別想擺脫。」
  這話,是尋到那畫上女子了?
  寧春草心頭大喜,臉上掛出合宜微笑來,「多謝世子爺!」
  「現在道謝,為時過早。」景玨傲然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嘴角卻有些微微上揚。
  馬車跑了不短的時間,從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駛過,道路漸漸不那般平坦,外頭也漸漸越發寧靜。
  寧春草正猜測著,他這是要帶自己去哪兒,車夫卻「吁——」了一聲。
  馬車停下,世子爺起身下車。寧春草也連忙跟了下來。
  也許就要見到記憶中那陌生女子,困擾自己前世今生的夢魘就要露出真面目,寧春草期待又有些忐忑。
  但她面上卻平靜的看不出什麼。
  景玨回頭盯了她半天,失望嘆了口氣,「原以為你會很激動呢。」
  寧春草點頭,「多日不曾安眠,如今就要破除夢魘,怎能不激動?」
  他這才滿意的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行了良久,寧春草才認出,這裡是法門寺的後山,自己跟著嫡母來過法門寺兩次。香客都是從前門入寺,這後山小道,是供寺裡的和尚挑水練功時用的。平日裡鮮少有人經過。
  景玨帶著她走後山小道做什麼?
  他不說,她也沒問,跟著他越來越快的腳步,她走的氣喘吁吁。
  眼見小道要從一片桃花林中間穿過之時,他卻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捂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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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9-10-4 11:54: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他手上有淡淡冰片混著菖蒲的清涼香味,手心乾燥。
  她正在大口喘氣,被他猛的捂上嘴,甚是難受。她搖頭示意,卻被他半攬著肩頭,拖到樹後。
  她後背緊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之上,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到她身上。
  不知是因為此情此景,有些做賊心虛的緊張,還是兩人貼的太近,寧春草隔著後背衣衫,覺出他鼓鼓的胸膛下,砰然有力的跳動。
  她好奇他在躲什麼,耳邊的風卻夾著隱約的喘息聲傳來。
  她探頭向那喘息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灼灼桃花林中,兩條身影纏綿在一起。但離得甚遠,看不清楚。
  寧春草前世畢竟也是嫁過人的,離著遠,但聽著風中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便不難猜出兩人正在做什麼。
  她臉有些熱,卻也知道世子爺不會無緣無故的帶她來看這種事。
  「太遠,我看不清。」她仰臉低聲說道。
  兩人貼的很近,她仰臉之時,他恰低頭靠近。她溫潤的脣,堪堪擦著他的側臉而過。
  兩人都微微一愣。
  不過只有片刻,景玨先回過神來,勾著嘴角邪笑道:「想靠近看看?」
  寧春草點頭。
  「你還有這種嗜好?」景玨嗤笑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腰,腳步輕微的向桃花林密林深處靠近。
  寧春草鄙夷,不是他帶她來看的麼?不靠近,怎知那一對男女是誰?
  景玨腳步很輕,卻也很快。
  纏綿在一起的兩人正激情四射,並未發現有人靠近。
  女子嚶嚀嬌喘,不絕於耳,身上頭上環佩隨著兩人激烈的動作,叮噹作響。
  寧春草心跳加快,臉上發燙,縱然從心裡來說,她並非無知少女,可如此近的距離,看這種事,也是兩世來的頭一次。
  她捂住臉,小心翼翼的探頭去看。
  那男子是背對她的,女子一面嬌喘,一面俯首在男子肩頭。
  那女子似乎是在男子肩頭咬了一口,男子悶哼一聲,動作更快。女子聲音有些破碎的愉悅,並在劇烈的歡快中,抬起頭來。
  恰是這一抬頭,叫寧春草看清楚了她的臉。
  果然和前世她在產房內,看到那張陌生女子的臉,一模一樣。
  夢中幾番再見,她絕不會記錯!
  「就是她!」寧春草捂住心口收回視線。
  景玨不屑輕笑,「爺找人,還能找錯?你沒看出那男人是誰?」
  寧春草一愣,這般激烈的情形,她一心只顧看那女子的臉,哪裡顧得上那男人。景玨這般一提醒,她才眯眼朝那男子背影看去。
  兩人激戰似乎剛好結束,男子松懈下來,趴伏在女子胸前。
  寧春草只看了一眼,便連忙收回視線,面色清冷,口中更是冷冷道:「一點兒都不讓人意外。」
  景玨嗤笑一聲,攬著她的腰,快步而去。
  他的衣擺擦過地上稀疏的草葉,卻並未發出什麼聲響,更未驚動激情過後的兩人。
  直到出了桃花林,順著後山小道,到了山腳下,登上馬車,寧春草才吐出一口濁氣,這廝帶她來這兒認人,絕對是故意的!
  馬車上,她背過臉,伸手挑著車窗簾子,並不理會似笑非笑看她的景玨。
  「怎麼,爺這麼幫你,臨了,連聲謝謝都沒有?」景玨語氣嘲諷。
  寧春草強笑轉過臉來,「多謝世子爺!」
  「謝個屁!你別忘了你如今已經是爺的妾室了!」景玨冷臉嘲弄,「爺不管你以往和那李布有何瓜葛,日後再讓我知道,你還惦記著他——哼!你大可一試!」
  寧春草無語,還不如不謝。
  景玨嘲諷之後,半晌不見寧春草辯解,車廂裡寂靜,唯有風卷車簾,馬嘶車動之聲。
  估計是又覺得無聊了,長臂一伸,將她從窗邊拽到自己跟前,「你為什麼要找這女子?忘不了李布?」
  寧春草垂眸,沉默片刻,「世子爺既然能找到她,必然也清楚了她的身份吧?」
  景玨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那她究竟是哪家姑娘?」寧春草急切問道。
  景玨收回手枕在腦後,「你還沒回答爺的問題呢。」
  寧春草皺了皺眉頭,「李布只是我姐夫,以前如此,以後更是如此!我若對他有心,當日又何必推拒陪嫁?」
  景玨幽暗深邃的眼眸微垂,嘴角溢出一抹輕笑,「那你還尋這女子作甚?」
  「在我噩夢之中,這女子害了我姐姐,我姐姐渾身是血的喊我救命。帶血的手抓著我的腳踝,陰冷恐怖,仿佛要將我拖入地府之中。」寧春草半真半假的說道,「我猜,若是能尋到這女子,知道這女子的身份,叫我姐姐有所防備,也許噩夢就能破解了。」
  景玨灼灼桃花眼凝望她,似乎在揣度她話裡真假。
  寧春草滿面真摯,「世子爺仁慈,幫我尋到這女子。這女子竟真的和我二姐夫有關,且在法門寺後頭苟且偷歡!豈不是正應了我那夢境?只怕他日,她會害了我二姐姐。煩請世子爺告知,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李布的遠房表妹,楊氏旁支,行七。人喚楊七娘,閨名不得知。」許是她真摯的表情打動了景玨,他未再刁難她,爽快說道。
  「多謝世子爺!」寧春草連忙在車中福禮。
  景玨側過臉哼了一聲,「你知道了又有何用,你的嫡母嫡姐,多番苛待於你,對你又沒有什麼真情在。你管她死活!」
  聽聞此言,寧春草很想點頭大大贊同。
  跟嫡出的姐妹們相比,她就像是寧家養的丫鬟一般,甚至還不如丫鬟。丫鬟尚且不能隨意凌辱打罵,還有月錢可拿。而她,自小在姐妹嫡母面前,要打就打,想罵就罵,即便她小心翼翼,什麼錯都沒犯,一腳踹上來,她連躲都不能躲。
  一次四妹打她,她退了一步躲開,便惹惱了姐妹們,幾人讓家僕將她捆起來,吊在樹上凌辱。
  直到有一次,她偷偷繡了一首酸詩在帕子上,被二姐姐發現,二姐姐將帕子奪去,拿去參加了聚會。聚會上顯擺,被一群姑娘郎君恭維的飄飄然。發現她的可用之處,這才對她態度溫和起來。
  後來發現她不但會寫幾首酸詩,會許多針法,竟是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才越發對她好了,常常將她帶在身邊,利用她來博才名。
  對她一直都不過是利用之情的二姐姐,她還真沒什麼好感。
  倘若二姐姐被害死的事情和她無關,她才不想攙和進去。前世她在產房之中,瞧見李家主母那陰冷的笑容,至今仍覺心底發寒。若是有一點辦法,能讓她不要噩夢纏身,她絕對不打聽半點李家之事!李家主母豈是好招惹的?
  可偏偏,讓二姐姐知道這陌生女子的存在,是她能想到破除噩夢的唯一辦法!
  「若是能救二姐姐一條命,就當是結善緣,積善德了。」寧春草笑著說道。
  景玨不屑嗤笑,「你想告訴你二姐?」
  寧春草連連點頭,「也不單是為了二姐姐,想來如此,我就不用被夢魘所困。」
  「小爺可不是無緣無故做善事,樂善好施之人。」景玨邪笑搖頭,「你休想告訴旁人。」
  寧春草聞言一愣,這還礙著他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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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4: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景玨卻是抱著肩膀不再開口,風卷動車窗簾子,窗外漏進的陽光落在他玉面之上,他臉上透出稜角分明的冷峻,長而微屈的睫毛隨著馬車輕輕顫動,眼眸緊闔,勾起的嘴角顯得狂野不羈。更顯示出,他絕不會讓步的固執冷厲。
  寧春草被帶回睿王府,關進先前她一直住著的院子中。
  屋寬院闊,可偏偏沒有自由。
  世子將她扔回來之後,就不見了人影,更是交代了丫鬟緊緊盯著她。
  衣著飯食一應俱全,絕無虧待,只是她剛想抬腳出院門,就由丫鬟冷不丁的冒出來,「寧姨娘,世子爺有交代,您不能出去!」
  她若想硬闖,那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丫鬟,一隻手就能將她拽回去。
  在寧家的時候,她尚且能在蘇姨娘的幫助之下,偷偷的溜出去。可睿王府顯然比寧家的看守嚴謹多了,她莫說溜出偌大的睿王府,她就連世子爺這院子都出不去。
  就好像,被人豢養起來的寵物一般。
  倘若沒有噩夢夜夜纏身。寧春草覺得,就這般坐吃等死的日子也不錯。
  可偏偏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她一睏倦打盹兒,那漫過腳踝的血就會重現眼前,姐姐的聲音越發凄厲,「春草,救我……」好似總在耳邊迴盪。
  春草忽的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
  三更半夜,一個黑影坐在床邊,月光透過菱紗格子窗,鋪了一地。
  她睜眼瞧見那黑影,嚇得險些驚叫出來。可咽喉卻仿佛被夢中那隻冰涼尖長的手給緊緊扼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仍舊噩夢不絕?」黑影沉聲問道。
  寧春草聞聲,松了一口氣,「世子爺,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你被噩夢所嚇,我不在,你就不會嚇醒麼?」景玨哼道。
  寧春草顧不得一身冷汗黏膩難受,翻身跪在床上,靠近景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柔,又有隱隱哀求,「是啊爺,若是噩夢不除,婢妾只怕真的活不過幾日了!只要將那女子的事情告訴我二姐姐,我就解脫了。」
  她一面哀求,一面輕輕握住世子按在被褥上的手。
  他想要抽手回去,卻被她緊緊握住,語氣愈發嬌柔,「婢妾還沒好好伺候世子爺,不想紅顏早逝啊!而且,婢妾突然想起,當初還有機會陪嫁入李家之時,噩夢之中,姐姐喊的是‘春草,你為什麼殺我?’而如今,姐姐喊得卻是‘春草,救我’。」
  黑暗之中,彼此面容不可見,他卻並未再強行的抽回手去,只是任由她握著。就連語氣都不似白日那般清冷,「這能說明什麼?」
  「婢妾以為,這起碼能說明,婢妾的方向是對的。」寧春草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婢妾若是嫁入李家,或許就會被人利用,害死姐姐。婢妾如今沒有嫁,只要讓姐姐知道誰會在暗中害她,想來她就能逃出劫難,我也可擺脫夢魘,彼此各不相干。」
  「婢妾?」景玨口中回味著寧春草的自稱,月光曖昧,隔著菱紗,瞧不清他面上神色。
  寧春草心頭有些悶,聲音更悶,「是,婢妾已經是世子爺的妾室了呀。」
  「睡吧。」景玨忽而從她手中抽回手來。
  寧春草手中空了,猛的一涼。
  他身高體長,已經在床邊站起,「我還有事。」
  大半夜的還有什麼事?
  寧春草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已經抬腳離開,只留下吱呀一聲門響,在寂靜的夜裡,回聲悠長。
  黑暗之中,寧春草默默出神半晌,實在猜不透世子爺的心思,只好仰面躺下。卻瞪著眼,再不敢睡。
  第二天,她起身只覺頭昏腦漲,在床邊坐了半晌,眩暈的感覺才減輕了些。
  她翻出那隻海獸菱花鏡,攬鏡自窺,果然眼下灰黑一片,她不過豆蔻年華,這黑眼圈重的,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嫗一般。
  她負氣扔了菱花鏡,心頭不快,化悲憤為食慾,連早飯都多吃了一碗。
  上午不死心又試了兩次,皆是剛溜到院中,就被丫鬟發現,給提溜回了屋子。
  「寧姨娘您就別亂跑了,若是連您都看不住,世子爺回來,婢子們如何交差?」丫鬟掐腰,無奈看她。
  寧春草懷疑昨天半夜,世子爺回來究竟是真的,還是她噩夢之中又做了一個恐怖的夢?
  她都那般虛與委蛇的哀求了,他就沒一點兒動容?心是鐵打的不成?
  正在心中痛罵世子爺,晌午未到,世子爺還真回來了。
  瞧見她一臉倦容,他二話沒說,抓起她的袖子就往外走。
  他腿長,步子又邁得大,寧春草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追上他,氣喘吁吁,連個緣故都來不及問。
  直到上了馬車,她才緩了口氣,「世子爺,您下次要做什麼,能不能提前吩咐一聲?婢妾定然收拾利索,院門口恭候著您?」
  「爺很忙的,抽出空來不容易。」景玨懶洋洋倚在枕囊上,聲音裡都透著慵懶。
  寧春草在心底不屑,不就是逛妓院麼?
  馬車滾滾前行,寧春草先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飛快後退的街景竟分外熟悉。
  「這不是往寧家去的路麼?」寧春草揉揉眼,「我眼花了?」
  「沒花。」景玨懶懶應了一聲,「爺今天心情好,幫你把夢魘破了去。」
  寧春草一怔,反應極快的賠笑臉恭維道:「爺真是賢明仁愛之人吶!多謝世子爺!多謝!」
  景玨冷哼一聲,闔目假寐,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刻卻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微笑。
  馬車在寧家門外停下。
  寧春草很想下車去看看蘇姨娘,她離家多日,也不知蘇姨娘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
  可世子爺卻將長腿一橫,擋住她下車的路。
  「你去,叫寧家四小姐出來。」他連眼都沒睜,衝外頭車夫吩咐道。
  車夫應了一聲,連忙向寧家大門跑去。
  寧春草看著他橫在身前的大長腿,蹙眉道:「你這又唱哪一出?」
  「爺在你眼裡,就是個戲子?」景玨將描墨般好看的眉毛一挑,睜眼,滿是邪氣的看著寧春草。
  寧春草連忙搖頭,「那怎會,爺永遠都是看戲的。」
  景玨哼了一聲,「知道就好,今日你只跟著看戲,什麼都別做。」
  什麼都不做,也能破了夢魘的劫數?
  寧春草坐正了身子,既如此,那她且等著吧。
  寧玉嫣幾乎是一陣風一般,刮出了寧家的大門。踩著馬凳上馬車的腳步,激動地不住顫抖。
  若不是身邊綠裳丫鬟相扶,她指不定就要從馬車上狼狽摔下去。
  「見過世子爺。」嬌嬌柔柔的一聲輕喚,直酥軟到人骨子裡去。
  寧春草禁不住在車廂裡頭打了個寒顫。
  世子爺卻是倏爾睜開了眼,橫在寧春草身前的大長腿也收了回去,只是靠在柔軟枕囊上的姿勢,依舊狂傲慵懶。
  「進來。」世子輕喚一聲。
  寧玉嫣的丫鬟打起馬車簾子,她彎身進來,一臉柔美笑意,抬眼瞧見寧春草也在的時候,徹底愣住。
  「春草……呃,三姐姐也在呀?」語氣裡的不悅,藏都藏不住。
  寧春草笑了笑,故意往世子爺身邊坐近了幾分,勾著嘴角垂眸道:「自然要隨時伺候在世子爺身邊了!且若沒有我在,妹妹單獨見世子爺,豈不是很不妥?母親一向注重家教,想來也不能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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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4: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寧玉嫣臉色難看,但偷偷瞟了一眼邪魅狷狂的景玨,仍舊忍不住心頭小鹿亂撞,低低「嗯」了一聲,未再爭辯。
  馬車緩緩而動。
  車廂裡的氣氛,尷尬凝滯。
  寧春草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世子爺,莫說寧玉嫣不明所以,就是她,也不知道世子爺究竟有何打算。
  「聽聞寧家祖上種過茶,想來寧家的子女,也都十分懂茶吧?」景玨忽而開口,輕佻的語氣不知為何,偏偏有幾分魅惑的味道。
  寧玉嫣還未說話,先紅了臉,「是,小女子略懂一些。」
  寧春草哼了一聲,她既然是看戲的,就不登台唱戲了吧。
  景玨微微點頭,「清泉閣裡新入了陽羡茶。」
  寧玉嫣連忙接過話音,「真的嗎?聽聞常州義興的陽羡茶要用三年陳釀的雪水,煮開落滾後衝湯,香味最是宜人。還未品嘗過,今日能借世子爺的光,真是榮幸之至。」
  景玨邪笑一聲,「我的榮幸。」
  寧玉嫣聞言,臉紅更甚,連指頭尖都在興奮的顫抖。
  寧春草瞥了景玨一眼,他在她面前說話,可從來沒有這般客氣過呀?真是看上寧玉嫣了?
  景玨微微抬眼,恰撞上她的視線。
  寧春草來不及避閃,索性狠狠瞪他一眼。
  景玨竟忽而偷握住她垂在膝頭的手,她手素白纖長,手心很軟,被他大手包裹著,輕輕捏了一捏。
  寧春草想要抽手出來,偏偏他捏的很緊。動作太大,又怕寧玉嫣發覺。
  就這麼被他握了片刻之後,寧春草才反應過來,她如今本就是世子爺的妾室,有何好怕別人發覺的?就算寧玉嫣瞧見又如何?
  她蓄了力氣,準備猛的抽手出來。他卻倏爾松了手,她用力太猛,向一旁歪去。
  「吁——」的一聲,馬車又恰停了下來。
  由於慣性,寧春草更向前倒去。
  眼看她就要摔跌在地大出洋相,她已經做好迎接寧玉嫣嘲笑的準備。
  卻被人長手一撈,落入一個寬厚堅實的懷抱之中。
  砰然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隔著衣衫,也能感受到他暖暖的體溫。
  寧玉嫣扭臉,瞧見寧春草正被世子爺攬在懷中,她的整張臉,更是埋在世子爺胸前,立時臉色大變。鼻翼微張,瞪向寧春草的眼睛,恨不得化成刀子,將她從世子爺懷中剜出來。
  「稟告爺,清泉閣到了。」車夫在外頭說道。
  寧玉嫣在丫鬟提醒之下,並未失態,勉強扯著嘴角笑道:「三姐姐向來柔弱,連個馬車都坐不穩,難怪以前二姐夫說,三姐姐最是可人疼,最是需要人照顧。」
  寧春草瞪眼,李布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就算說這種話,也不會叫她知道吧?
  景玨聞言卻是嘴角微斂,伸手推開懷中人,輕撩衣袍,走下馬車。
  寧玉嫣衝寧春草得意一笑,跟著下車。
  寧春草面色不變,心底冷哼,跟隨在後。
  掌櫃的似乎認得景玨,瞧見他進門便點頭哈腰迎上前來。
  「世子爺您樓上請。」
  「雅間備好了?」景玨問道。
  掌櫃的連連點頭,「應您的要求,都備好了!您樓上請!」
  沒讓小二上前,掌櫃的親自將景玨一行引上二樓雅間,帶眾人各自落座,掌櫃的站在雅間隔斷的墻邊,彎著食指,輕叩了叩那墻壁,當當作響。
  景玨微微頷首,掌櫃的連忙陪著笑臉,躬身退下。
  茶小二上了茶餅茶水,紅泥小爐上的茶壺咕嘟嘟冒著泡泡。碾碎的茶餅飄出很淡的香味,茶匙舀了茶葉傾倒入燙好的茶碗內,落滾的泉水衝湯入碗,怡人的茶香立時四溢開來。
  寧玉嫣一直不停的在品評著茶葉,連帶茶小二碾茶,烹茶的一應動作,都被她細細的品頭論足了。
  景玨長而微卷的睫羽微垂,遮擋了他幽深冰冷的眼眸,他嘴角微微上翹,卻瞧不出喜怒。
  寧春草安靜的坐著,吹開茶葉末,抿了口香茶,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街道上。
  忽而一輛馬車靠近,讓她的眼眸騰然一凝。
  那是李家的馬車,她前世也是在李家呆了九個月的人,斷然不會認錯。
  她立時轉過臉來看著景玨,他今日來,果真是為了幫她破除夢魘的麼?
  景玨像是發覺了她灼熱的視線,微微抬眼,目光相撞。他玉面之上,漾起微微漣漪。寧春草頷首算是道謝,更順勢錯開視線。
  不多時,樓梯之上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寧玉嫣還在絮絮叨叨的品評著茶,好似她真的深諳茶道,十分博學一般。
  景玨卻是忽而「噓」了一聲。
  寧玉嫣一愣,瞧見世子爺給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只好收聲,也微微松了口氣,她知道的差不多都說完了,再說下去,就要露底了。
  雅間外頭的腳步聲越發臨近。
  寧春草竟微微有些緊張起來,外頭的人,是李布嗎?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景玨究竟如何謀算?寧玉嫣又會起了什麼作用?困擾她多日,讓她夜夜不能安眠的噩夢,今日真的可以破除麼?
  隔壁雅間的門被打開,寧春草不由屏住了呼吸。
  寧玉嫣不開口,他們這間雅間就立時安靜的落針可聞。隔壁雅間的風吹草動,她們似乎都能聽得格外清楚。
  隔壁雅間裡,有兩個人,一個腳步輕緩,一個腳步沉穩。
  「表哥。」
  「表妹坐,怎的今日突然喚我來?是有什麼急事?」
  寧春草一下子就辨認出,那男子是李布無疑,他的聲音,她斷然不會聽錯。
  寧玉嫣也微微蹙起眉頭,勾著嘴角朝景玨指了指隔壁。
  景玨微微頷首。
  寧玉嫣有些不明其意,似乎並未聽出那是她二姐夫的聲音,只因好奇,而豎起了耳朵。
  「表哥,我……我……」女子聲音突然喊了哽咽。
  「表妹莫哭,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了?只管告訴表哥,表哥替你出氣!」李布溫聲哄勸道,「你這一落淚,表哥的心都要亂了!可千萬莫再哭了!」
  隔壁雅間裡的聲音,聽起來就好似在眼前一般。寧春草的臉色有些難堪,這話,前世她被害死以前,李布也不止一次的對她說過。原以為自己在他心中地位特殊,如今看來,她真是太天真了。
  景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眼神讓她無地自容。
  「表哥,原本不想告訴你……我自己承受就是,可……可又覺得瞞著你不對……」
  「這是自然,你是我的表妹,也是我心中最最疼惜之人,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麼?你若有什麼難處,有什麼不快,理當告訴我呀!」李布似乎是將姑娘攬進了懷中。
  寧玉嫣明顯沒聽出那男人是誰,扔在捂著嘴偷笑。
  「表哥,我……我有孕了。」
  女子一句話,恍如平地一聲雷,炸的隔壁雅間霎時寧靜下來。
  寧春草瞪眼看向景玨,他低頭,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有……有孕了?這……這可怎麼辦?玉婠她過門不過半個月……」李布聲音有些慌亂。
  寧玉嫣聽得二姐姐閨名,這才笑不出來了,難怪那男人聲音聽著耳熟呢?莫不是她二姐夫?
  先前她不過是聽熱鬧的神態,這會兒全然變了,板著臉滿面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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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女子嚎啕大哭起來,似乎掙扎出男人懷抱,捶打著自己的肚子,「是我自己不好,傾心於表哥,落得這般丟人田地!要什麼孩子!這孩子跟本就不該有,我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表哥莫在記掛我,我這就去死!」
  男子似乎抱住了掙扎的女子,凌亂的聲音漸漸消停下來,「你說這話,不是折磨我麼?我怎捨得你死?你肚子裡的孩子,那是我們的孩子呀!我怎捨得他受害?」
  「那你的嬌妻怎麼辦?」女子哽咽問道。
  李布踟躕片刻,「表妹,你知道,玉婠家底頗豐,單是陪嫁,就有田產萬頃鋪子五六處。有了這些,方能為我上下打點,鋪就仕途之路。若是我如今休了她,我就……且她如今過門不過半月,並無錯處,我也不能無故休妻呀?」
  女子又開始掙扎,「那你還叫我等你?還與我糾纏什麼?是我痴心妄想,知道你娶她過門之時,就該有個了斷了!」
  女子嗚嗚哭了起來。
  「我豈能放著你不管?我……我會同玉婠商量,娶你做平妻,可好?」李布溫聲哄著。
  女子卻憤然道:「當我不知?她過門不過半月,你娶平妻,有理由麼?你想哄我做妾?我雖落魄了,但我出身弘農楊氏,骨子裡留的是弘農楊氏的血!吾寧死,也不會給人做妾的!」
  「沒,沒有……沒有人讓你做妾,你有身孕,莫激動,莫激動……」男子哄勸道。
  女子嚶嚶哭起來,「況且當初,姨母也不是這般答應我的……」
  寧玉嫣霍然起身,臉色已經變得異常難看。
  她的二姐夫,她二姐姐一眼相中,傾心相對的人,就是這麼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她甚至顧不得世子爺還在場,便要提步出門。
  寧春草一驚,起身要拉她。
  這話,讓她聽聽就行了,她只要回去將今日聽到的話告訴寧夫人知道,寧夫人定會有所防備,不會叫二姐姐再重演前世悲劇。
  可寧玉嫣這衝動性子,像是這樣就要去和人理論啊?
  寧玉嫣動作很快,大步向門口走去。
  寧春草剛起身,手就被景玨給拖住。
  「你幹什麼?我得攔住她。」寧春草回眸瞪著景玨。
  景玨邪氣一笑,「既是帶你來看熱鬧的,你坐著看熱鬧就好。你攔住她,還有什麼熱鬧可看?」
  寧春草微微蹙眉。
  「你不就想讓這點事情,被鬧出來麼?」景玨輕笑,「何須親自動手?」
  當一聲,隔壁雅間的房門被一腳踹開。
  當——門被踹開。
  屋裡抱在一起的男女聞聲大驚。
  那男子正欲發火,瞧見來人,卻是臉色大變,「寧……寧四小姐?」
  寧玉嫣衝入門內,一把推開李布,抓起楊氏女的衣領,揚手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
  楊氏女凄厲慘叫,整個二樓都被驚動了。
  「不要臉,叫你勾人別人的相公!還弘農楊氏,楊氏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寧玉嫣一面罵,一面揚手還要再打。
  李布雖理虧,卻也不能看著自己心愛的表妹,被人這般欺負,連忙衝上前來,拽開寧玉嫣,護住楊氏女。
  「寧四小姐,莫衝動,這件事情責任不全在她!」李布白著一張臉說道。
  寧玉嫣怒道:「自然不全在她,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一個人,能懷有身孕?我姐姐一心對你!沒想到你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你住口!不許你這麼說李郎!」楊氏女捂著臉,被李布擋在身後,氣勢卻是不弱。
  聽聞此言,寧玉嫣更為惱怒,「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你這蕩婦!明知人家已經有家室,還和人糾纏不清!你如何有臉活在這世上的?」
  「我和表哥相識相許,遠早過你姐姐!你姐姐才是插足旁人破壞旁人感情的賤人!」楊氏女看起來溫柔婉約,罵起人來倒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寧玉嫣原本就在氣頭上,聽這楊氏女辱罵自己的姐姐,更是怒從心生。張牙舞爪的撲向楊氏女。
  李布夾在兩人中間,想要推開這個,護住那個,卻不想平日裡看起來嬌柔的小娘子,發起狠來力氣竟這般大,他一個大男人,竟完全難以控制局面。
  不但拉不開兩人,他夾在中間完全成出氣筒,寧玉嫣和楊氏女又抓又撓,撕衣服拽頭髮,他亦不能倖免。
  連聞聲趕來的店小二,都被唬的不敢上前拉架。
  等掌櫃的趕來,震住局面,拉開三人之時,李布已經滿面是傷,臉上一道道的指甲印,仿佛貓抓過一般。
  他的狼狽之態,叫一旁的店小二想笑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寧玉嫣雖然也在撕扯中衣衫髮髻都凌亂,臉上的表情卻只見憤怒,不見尷尬,「李布,今日這事兒沒完!你等著!」
  說完,她轉身出門。瞧見寧春草和世子爺正站在廊間看熱鬧,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狼狽,這才露出尷尬神情,「叫世子爺見笑。」
  景玨輕笑一聲,似乎心情非常好,轉身向樓下走去。
  寧春草同寧玉嫣跟在後頭。
  寧玉嫣猛的扯住寧春草的衣角,恨恨說道:「這事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寧春草一臉懵懂,「我和四妹知道的一樣多啊!」
  寧玉嫣明顯不信,「當初你不肯陪嫁去李家的時候,我就覺得有蹊蹺!二姐姐待你不薄,你既然知道李布是這種人,就當告訴二姐姐的,怎能知道前頭是火坑,自己避過了,卻眼睜睜看著二姐姐往裡頭跳?」
  寧春草甩開她的手,冷下臉道:「四妹記性不好,我可以提醒你,當初並非是我不嫁,乃是母親不讓我嫁!如今,倒是要好好謝謝母親!」
  說完,她加快腳步,追上走在前頭的景玨,垂眸緊跟在景玨身後。
  原以為他不會理她,不曾想,他上馬車前,倒是忽而回過頭,握住她的手,牽著她一道上了馬車。
  恰叫寧玉嫣瞧見,寧玉嫣面有妒色,車夫喚她,她才回過神來。
  世子爺的馬車,先將狼狽的寧玉嫣送回了家,車上僅剩下寧春草和景玨兩人,四目相對。
  寧春草才輕笑道:「世子爺好手段。」
  景玨卻是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很有些繾綣眷戀。
  「這不算什麼。」他聲音輕輕,卻似飽有深情。
  寧春草心下剛剛柔軟起來,他便嗤笑一聲,將她推遠了些,「免得你剛被納進王府沒多久,先被噩夢給折磨死了,那還有什麼趣?」
  這話聽來,真是刺耳,寧春草頷首:「那還真是得好好謝謝世子爺了。」
  景玨笑,「記在心裡就好。」
  回到王府,景玨並未再離開,他以往常常好幾日也見不到人影,如今形影不離的在寧春草身邊,還真叫她有些不習慣。
  且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總是時不時的落在她的臉上,灼熱的視線,讓她手腳都有些慌亂。
  寧春草伺候他用過晚膳,他忽而起身,原以為他是要離開,去府外過他逍遙自在的夜生活,寧春草一口氣剛松了半口,他便伸手捉住她的手。
  「今日你可沒有理由再推拒了吧?」他在她耳邊呵氣,語氣極其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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