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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姜宛 - 《妾不為後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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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倒也不是走不得,只是如今甚少人走,這條路原本是通往如今正院最近的路呢!」小丫鬟低聲說道。
  「既是最近的路,為何甚少人走?」寧春草腳步仍舊往前。
  那院子外頭一叢湘妃竹,鬱郁蔥蔥,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很是有些寧靜之感。
  丫鬟左右看看,見沒什麼人,才輕嘆一聲,「寧姨娘不知道也不奇怪,婢子乃是王府的家生子,這才聽聞過。」
  寧春草好奇看她。
  丫鬟見自己知道的比眼前這位半個主子還多,便有些得意的說道:「聽聞這院子以前,是王妃住著的,王爺與王妃鶼鰈情深,王妃沒了以後,王爺就封了這院子,不許任何人住,院子裡只留了兩個灑掃的僕婦。」
  「王妃住過的?」寧春草垂眸低聲問道,「王爺是情深之人麼?」
  聽聞睿親王的口碑並不好,她第一日進王府,便聽聞睿王爺在百花樓裡,因爭奪妓子和人起了衝突,還被人給打傷了抬回來。能為了一個風塵女子何人爭風吃醋的男人,會是情深之人麼?
  可那日她被誤抬進王爺院中,被王爺掀了蓋頭,卻是瞧見他酒醉之後的深情專注的雙目。
  也許飲酒和貪戀美色,不過是表象?他為了掩飾傷痛的偽裝?
  「婢子從莊子上來到府上的時候,王妃已經不在了。聽聞王妃十分美麗端莊,王妃在世之時,王爺可不是現在的樣子!十分得聖上倚重,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得很。只有晏側妃一個側室,王爺連通房妾室都沒有!那可是王爺!」丫鬟咬重了尾音,感慨道。
  是啊,那可是王爺,連一個妾室都沒有?莫說他是鐵桿兒的皇室,就連自己的爹,那種商戶男人,還納了幾房小妾呢!
  「老輩兒伺候的人說,王爺變成如今這樣,皆是因為王妃不在了,王爺傷心過度,這才縱欲過頭兒了。」丫鬟小聲說道。
  她話音剛落,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連忙拉著寧春草躲在一旁的花藤後頭。
  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臨近。
  「不是說世子爺的車架回來了?怎麼還不見人?」
  「許是沒下車,就又走了,王爺如此,如今世子也是如此,睿王府這是……」
  「姐姐慎言!晏側妃讓咱們請寧姨娘,咱們就請,無妄的話不可多說!」
  另一僕婦連連應聲,兩人走遠。
  待腳步聲遠去,她和那丫鬟才從花藤後頭走了出來。
  「看來晏側妃尋不到世子爺來說教,是要拿姨娘您來管教了。」丫鬟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寧春草回頭望了一眼那院門緊閉的院子,「平日裡這院門開麼?」
  丫鬟連連搖頭,「不開的,只有兩個粗使僕婦來打掃的時候才會開上一會兒。」
  昨晚她分明瞧見院門敞開,她才會誤打誤撞的摸了進去。
  昨夜那抱她回去的男人,雖在她混沌酒醉之中沒能看清臉,但定然是王爺了。
  「雪娘是誰?」寧春草又問了一句。
  丫鬟連忙踮起腳尖捂上了她的嘴,衝她連連搖頭,「這是王妃的閨名,我也是在莊子上聽我娘說過。姨娘是從哪裡聽來的?」
  寧春草訕訕一笑,「忘了從哪兒聽得一耳朵。」
  「莫要在世子爺面前提及,世子爺是要發怒的。」丫鬟雖不信,卻還是叮囑道。
  寧春草點頭記下,同丫鬟一道往回走去。
  那兩個僕婦果然在院中等她,請了她往晏側妃的院子裡去。
  晏側妃倒是並未為難她,也並沒有的多說什麼,只語重心長的道:「你若明事理,就該知道,世子爺仗著身份,如此行事,只能將自己的前途盡毀了。」
  寧春草抬頭深深看向晏側妃的時候,她卻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擺手叫她下去。
  寧春草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莫非是她想錯了晏側妃?晏側妃並不是要對世子不利?而是真心一心一意的為世子好?又不是她親生的兒子,且王爺和她也都年輕,縱然她現在無子,也不能說以後就一定沒有。她會掏心掏肺的對世子好麼?
  她進入王府的時間太短,對王府裡的一切都不夠了解,人心更是在藏在表面之下,甚至幾年幾十年都看不清楚的東西,她一時自然辨不出眉目。
  景玨不知是不是在故意躲著晏側妃,夜裡也沒有回來。
  寧春草樂得不用面對他,一個人睡在他寬闊舒適的大床上。
  沒有渾身浴血的姐姐,沒有撕心裂肺慘叫的噩夢,躺在這麼舒適的大床上睡覺,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屋裡點著安神的熏香,寧春草很快便呼吸平穩了。
  耳邊呼呼的吹過寒風,寒風裡似乎夾雜著雪沫子,她站在高高的歸雁樓上,下面是一汪碧水,兩隻大雁盤曲在湖邊的草窩裡。
  寧春草有些慌,李布約了她到歸雁樓上,怎麼不見他人?
  「春草姐姐?」有人喚她的名字。
  寧春草還未回過頭,便瞧見一個黑影飛快上前,伸手猛推在她後背上,力氣之大,她竟跟著被推出去。
  歸雁樓三樓的欄桿有齊腰高,那人力氣大的竟將她直接從欄桿上推翻。
  她徑直摔下欄桿,仰頭往上看,只見李布身邊的小廝站在欄桿邊上,手扶著欄桿,皺眉看她的神情。
  風呼呼的刮過耳畔,她身子猛往下墜。
  心頭大驚。
  寧春草忽的睜開眼睛來,撫著心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是夢!不是真的!
  她前世便是這般被李布身邊的小廝推下歸雁樓摔死的。
  夢裡那種猛然墜落的感覺,讓人膽戰心驚。
  夢魘不是已經破除了麼?怎麼又夢到前世?她的命運不是已經更改了麼?難道還是逃不過一死?
  不可能!二姐姐已經知道楊氏女的存在,也知道楊氏女已經懷有身孕,不可能再像前世那般,被人所害。她更不會背負上害死姐姐的黑鍋!
  為什麼還是逃不過夢魘的折磨?
  寧春草眯眼看了看菱紗格子窗,窗外還是漆黑一片。
  估計離天亮還早,才睡了幾個安穩覺啊?舊夢已去,又添新的夢魘!還讓不讓人活了?
  寧春草負氣躺在床上,拽過被子矇住頭。她就不信了,一個夢而已,真能逼死她不成?
  不知翻騰了多久,床上才寧靜下來。
  臘月的風很冷,空氣裡夾雜著寒雪欲來的味道。
  寧春草摸了摸臉,臉上濕漉漉的不知是淚,還是雪沫子被吹到了臉上,她四下一看,自己正站在歸雁樓的頂層,空盪蕩的樓上,哪裡有李布的身影?他不來,約自己來做什麼?
  猛的有腳步聲,往她身後急奔而來。
  她依舊來不及回頭,就被大力向前推去。齊腰高的欄桿攔不住她,她一頭栽下歸雁樓。
  猛然間墜落的感覺,撲面而來的兵冷空氣讓人根本透不過氣來。
  她腳一蹬,猛的睜開眼睛。
  看著孔雀藍的紗帳,精緻的鏤空銅香爐,幽幽的安神香,溫暖舒適的大床。
  沒有寒風撲面,沒有急速墜落……
  「這是夢,只是夢,都過去了,都結束了……」寧春草捂著胸口,低聲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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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她又陷入不敢閉目的痛苦之中。她怕一閉上眼睛,自己又會回到歸雁樓上,又會被人猛的推下歸雁樓,摔死。
  有人說,死過一次的人,會格外眷戀活著的時光。
  寧春草覺得這話說的真對。當她從歸雁樓上被人推下去,再睜開眼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再也不要那麼窩囊的死!不惜一切也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為什麼?為什麼她已經改變了陪嫁李家,改變了楊氏女突然出現在產房,楊氏女的孩子頂替了姐姐孩子的命運,卻仍舊擺脫不了這噩夢?
  天還沒亮,她抱著膝蓋坐了起來。
  心中隱隱覺得,這夢不簡單。倘若先前的噩夢,是在指引她找到楊氏女的話,那如今的夢,又是在指引什麼?
  寧春草覺得自己應該再去一趟延慶觀,再見一見玄陽子道長。
  或許能從他那裡尋到答案。
  天不亮,她也不敢再睡,翻身起床,盤算著用罷早飯,就要設法出府。
  可顯然她太過樂觀。
  睿王府不是寧家,她想溜出睿王府,可沒有那麼容易。
  「世子爺沒回來,沒有世子爺的吩咐,寧姨娘您不能出府。」丫鬟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世子從來沒說過,要限制我的出入啊?」寧春草拽過丫鬟的手,藉著廣袖遮擋,將妝奩中最漂亮的金簪塞入丫鬟手中。
  丫鬟偷偷看了看金簪,想退回去,面上卻又又不捨,糾結老半天,才低聲附耳道:「不是世子爺不叫您出去,乃是晏側妃吩咐了人。」
  丫鬟說完,立即站直了身子,將簪子在袖中揣好。
  寧春草眉頭皺的更深,這晏側妃竟然還沒有死心,以為如此她就會向她妥協麼?
  寧春草謝過丫鬟,轉身又回了正房。
  世子爺那般陰晴不定的脾氣,倘若知道她投靠了晏側妃,還會給她留活路不成?他們爭鬥,何必牽涉一個誰都不敢得罪的她?
  寧春草無奈,幸而世子爺房中,筆墨紙硯俱全,且都是上品。書架上的書冊琳琅滿目。桌案上還放著一家古琴,琴更是精品。
  寧春草打定注意,絕不像晏側妃示好,大不了,她等世子爺回來,放低了姿態去求他就是。
  練了一會兒字,以圖靜心。
  手腕累了就翻一會兒書,眼睛倦了,就去撫琴。
  一日光陰,一晃而過。
  可莫說世子爺人了,就連世子爺的消息,都沒傳回院中一句來。
  「世子爺什麼時候回來?」寧春草忍不住問道。
  丫鬟連連搖頭,「姨娘您都不知道,婢子們怎麼可能知道?世子爺常常宿在外頭,連晏側妃都沒辦法。」
  寧春草扶額,有點頭痛即將到來的夜晚。
  晌午,她不過坐著打個盹兒的功夫,就又到了歸雁樓頂上,被人一把推下了歸雁樓。
  那種猛然間下墜的感覺,真是讓人心口壓抑,呼吸不暢。
  再來上那麼幾次,她真怕自己就這麼一閉眼,再也醒不過來。
  她一直等,用罷了晚飯也不肯去睡。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通知世子爺麼?府裡的事情不是一向瞞不過世子爺的眼睛的麼?」寧春草拉著收了她金簪的丫鬟問道。
  那丫鬟左後看看,壓低了聲音,「那是世子爺想知道。」
  寧春草還要問,丫鬟卻忙不迭的甩開她的手跑了。
  漫漫長夜,原本是卸去一身疲憊的休息時光。如今對寧春草來說,卻好似受刑一般。心中驚懼,甚至看到那張寬敞舒適的大床,心頭都開始發毛。
  她自認不是膽小的人,但死過一次,誰也不想年起輕輕,好不容易活過來,再去送死。
  她上床前先拜過各路神仙,還從妝奩裡尋了一個雕著佛像的手串握在手中,這才闔目上床。
  陰寒的風撲面吹來,寧春草舉目四望,太過熟悉的歸雁樓。李布曾不止一次帶她來過,他說,歸雁樓是李家位置最高的地方,可以將整個李家的景色盡收眼底。
  李布也曾不止一次在歸雁樓上,握著她的手,飽含深情的看她,「春草,看不見你,我就滿心是你,你說,我是不是中了你的相思毒?」
  那時的她,笑的像個傻子。
  忽而有人往她背後猛的一推,她踉蹌的向欄桿撞去。
  勢頭太猛,她一頭栽下欄桿,身體猛然下墜。
  寧春草在墜落中,驚醒過來。
  她翻身坐起,伸手揉亂自己滿頭秀髮,真叫人崩潰!這是不給人留活路麼?
  睜開眼有人的逼迫,閉上眼,有夢境折磨!叫她無處可躲?
  寧春草鬱悶了一陣子,告訴自己,倘若閉上眼,在入夢境,就告訴自己,那是個夢。以前聽人說,若是人在夢中,知道是夢,就會醒過來了。
  叮囑自己之後,她才又躺下,可她不敢閉眼。反覆在口中念道,「記住是夢,是夢……」
  可她仍舊沒有提前醒來。
  伴著墜落中的恐懼感,大口喘息著睜開眼睛。
  她雖身處溫暖的被窩裡,可身上像是被寒風侵襲了一般,冰冷冰冷的。
  寧春草只好爬起來,手中握著簪子,從書架上翻出一本經書來讀,只要覺得有睏倦之意襲來,立即拿著簪子狠扎一下自己。
  她自嘲的笑,她這般用功堪比要考功名的莘莘學子了。
  一直捧著經卷捱到天亮。
  寧春草讓丫鬟打了冷水洗了臉。
  從用罷早飯就開始等著世子爺回來,他一向神出鬼沒,說不定,下一刻就會出現在眼前了。
  「寧姨娘夜裡沒有睡好麼?」和她相熟的丫鬟湊到她身邊,關切道。
  寧春草嗯了一聲。
  丫鬟笑道:「姨娘想世子爺都想到這份兒上啦?」
  寧春草暗暗翻了個白眼,「是啊,可還是不能將世子爺盼回來。」
  「若這般盼著有用,後院那一大群妾室,早就將世子爺盼回來了。」丫鬟乾笑兩聲,見寧春草並不接話,略有些尷尬。
  正要退走,寧春草卻抬頭喚住她,「你夜裡做夢麼?」
  丫鬟一愣,笑道:「誰夜裡不做夢?只是有時能記得,有時卻記不得罷了。」
  「那你做過那種夢麼?」寧春草低聲問道,「夢中從高處墜落,那種墜落的感覺很真實,就好像,真的摔下來了一樣……」
  丫鬟一愣,連連點頭,「有過!還是被人推下來的呢!」
  寧春草瞪眼看她。
  丫鬟更靠近她一步,壓低了聲音道:「那還是我沒入府時候的事兒,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在山崖上頭站著,後頭站著我奶奶。不知怎的,我奶奶忽然伸手,一把將我推下山崖!我就在墜落中,突然驚醒。那墜落的感覺,太真了,我都能感覺到風像刀子一樣,從我臉上刮過去!可把我嚇壞了!」
  寧春草聽得非常認真。
  那丫鬟似乎被她的神態激起了興趣,繪聲繪色道:「我那時年紀小,被嚇得不行,一連兩三天不吃不喝,還發了熱。將我娘也嚇壞了。我娘請了人來給我看,說我是被邪氣上身了!有人想奪我的命數!那人在我家中做了法,驅走了邪崇。我便再也沒做過那個夢,過了不到兩個月,推我摔下山崖的我奶奶,就死了。」
  寧春草微微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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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那丫鬟也左右看了一眼,細聲細氣道:「後來我娘說,定然是我奶奶沒活夠,不想死,所以想奪我的命數。都說人老成精,她成精了自然有邪氣!不過被請來那人的道法震住了!」
  寧春草半晌才長長的哦了一聲。
  這話,她是不信的。不過是巧合而已,怎麼可能就那麼邪乎?
  「我娘還說,那施法之人說了,許多人都會在夢中夢見自己墜落,有的可能是從樓梯上踩空,有的可能是從高處摔下。但摔下來的時候,人一般都會驚醒。膽兒小的,陽氣不足的,可能會受些驚嚇。膽兒大的,陽氣足足的,醒來也就沒事兒了!」丫鬟安慰她道,「這種夢不可怕,可怕的是,夢中摔在地上的!」
  她的聲音徒然便寒,寧春草被嚇了一跳。
  丫鬟卻是一本正經道:「那人說了,倘若是在夢中墜落,而墜落之中沒有驚醒,一直落在地上——那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兩人之間的空氣好似都徒然冷了,豆蔻年華的兩個少女臉色都微微有些泛白。
  「寧姨娘——」一聲高喊。
  嚇得寧春草一抖,險些弄翻了面前的硯台。
  丫鬟更是嚇得驚叫一聲,躲在寧春草身後。
  「大白天的,一驚一乍做什麼?」喊寧春草的丫鬟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晏側妃請寧姨娘過去。」
  寧春草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是,這就來。」
  她淨了手,理了理衣衫羅裙,同那丫鬟一道往晏側妃院中去。
  可心頭卻有一句話輾轉反側「若是墜落中沒有驚醒,一直落在了地上,那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句話,弄得她心頭仿佛揣著一塊冰似的,涼到心底。
  她會不會在夢中再也醒不過來?
  倘若下次墜落之時,她不能驚醒呢?是不是逃不過宿命,雖重生,卻仍舊要枉死?
  一直見到晏側妃的時候,她還有些心神不寧。
  「聽聞你想出府?」晏側妃免了她的禮,語氣緩緩問道。
  寧春草恭敬答道:「是,可世子爺不在家,婢妾並不敢隨意外出。」
  晏側妃輕笑了笑,「世子爺從來不管他後院的一干妾室,更不曾約束她們的自由。誰想要出府,只消報備道我這兒來,花銷不超過她一個月份例,我一般也不多干涉。」
  寧春草聞言,緩緩抬頭,「晏側妃的意思是?」
  晏側妃笑而不答,意味再明顯不過。
  「您為什麼不許我出府?」寧春草握緊了拳頭。旁人出府,可能只是為了逛逛鬧市,買些精巧稀奇的小玩意兒。
  她出府,可是為了命啊!
  「我想,寧姨娘能明白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晏側妃抿了一口茶湯,幽幽說道。
  寧春草心頭無力,「我不明白。」
  謙辭都不用了,可見她是有些氣急了。
  晏側妃臉上非但沒有慍怒,反而更加怡然,「你不明白什麼?說出來,我為你解惑。」
  「我不過小小商戶庶女,晏側妃究竟看上我哪一點?非要這般‘器重’我?世子爺院中妾室,比我身份高,比我聰慧聽話,值得提攜的大有人在。為何您就不能放過我?」寧春草有些氣憤。
  晏側妃卻垂眸長嘆一聲,「她們再好,卻不是你。」
  這話是誇她?還是說算她倒霉?
  「我可也以明白告訴您一聲,我是不會背叛世子爺的!您不用枉費那個心了!」寧春草說的斬釘截鐵。
  晏側妃卻笑意盈盈的看她,「你不是急著出門麼?世子爺同幾位皇子一起去了西山獵場狩獵,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寧春草聞言,心頭一陣絕望。十天半個月,她會不會就已經死在自己的夢裡了?
  「況且,我何時要你背叛世子爺了?睿親王府榮辱一體,他是睿親王府的世子,也是王爺的唯一子嗣,我為何要做不利於他的事?」晏側妃認真看著寧春草問道。
  這話到真叫人一時間無法反駁。
  晏側妃見寧春草不說話,倒也不著急,仰身靠近椅子裡,垂著茶碗中的茶湯,咂的有滋有味。
  如今著急的不是晏側妃,而是寧春草,她終是忍不住,皺眉問道:「您究竟想讓我答應什麼?想讓我做什麼?」
  晏側妃當放下茶碗,「這話,你早該問了。」
  寧春草抿了抿嘴。
  「我想讓你改變世子爺。」晏側妃說道。
  寧春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聲音裡滿是嘲諷,「是側妃您在跟我開玩笑?還是太高看了我?我不過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侍妾,改變他?」
  晏側妃也不生氣,眼眸深深的看著她,臉上端著的表情高深莫測。
  寧春草皺著眉頭,「您是認真的?」
  「你看我像是在同你玩笑?」晏側妃淡淡盯著她,「雖然先祖有規定,皇室親眷不能直接參與朝政,只受封地食邑賞賜。可世子爺如今這事態長此以往下去,他這一輩子,也就難有什麼作為了。若不加收斂,甚至哪日真惹惱了聖上,沒有了聖上眷顧……後果,你可以想象。」
  「您說的都對,」寧春草連連點頭,「可我做不到啊。」
  晏側妃連連搖頭,「我以為,這世上的事,只分為兩種,不想做成的,和能做成的。你不試一試,怎就知道不行呢?」
  寧春草緊皺著眉頭,思量著自己的處境,和這般處境下能做出的最好選擇。
  她覺得這世上的事也只有兩種,對自己有利的,和對自己不利的。這件事看起來,是對自己沒什麼壞處吧?
  「皇親受朝廷供養,不該理所當然平白享受,而什麼都不做。也該飽讀詩書,亦或練就一身功夫本事,以圖有朝一日,能夠報效朝廷,報效聖上。混吃等死的日子,有什麼意思?」晏側妃看著寧春草,眼神和語氣都格外的真誠。
  她的話,倒是叫寧春草分外的驚訝。原以為晏側妃和世子爺的爭鬥,是後娘和嫡子的勾心鬥角,不曾想,晏側妃竟有如此深刻的見底?如此崇高的品格?
  晏側妃看出她心下狐疑,「你也不用著急,不若答應了試試。倘若我向你打聽世子爺的私事,打聽他不願讓你告訴我的事情,你隨時可以反悔。我什麼都不問,我只看世子爺有沒有變化,有沒有向著我希望的方向成長。如此,算得公平吧?」
  「如此,你就能讓我出府?」寧春草問道。
  晏側妃眯眼看了看她,似乎對她的問題有些失望,不過仍舊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寧春草連忙點頭,「那我可以答應你試試。不過,至於效果怎樣,我可不敢保證,您比我了解世子爺的性格。」
  晏側妃勾著嘴角,「既然答應,就要全力以赴,你有沒有努力在做,還是瞞不過我的。」
  寧春草心頭一緊,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這些事都是可以從長計議的事情,而困擾她的夢境卻是等不得了!再等下去,說不定命都要沒了!
  晏側妃倒是言而有信的人,見她答應下來,立即吩咐了人給她備車。
  寧春草上了馬車,吩咐去延慶觀,心頭惶惶卻又送算有些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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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馬蹄踢踏,馬車出了睿王府大門,風卷起車簾,她不經意往外一看,卻是瞧見了一個有些面熟的臉。
  車夫也瞧見那人,顯然是認識,放慢了車速,向那人問安,「?郎君安好,您怎麼在這兒啊?我家世子爺不在府上!」
  這麼一聲招呼,叫寧春草想起了他。
  那日她拒絕陪嫁,被世子帶回睿親王府之時,一直陪在世子身邊的就是這位小郎君,景?。
  景?聽聞車夫請安,倒是立即抬手拉著廣袖,擋住臉,「快走快走,你沒看見我,我也沒看見你!」
  車夫一愣。
  車裡的寧春草為自己的事緊張之餘,卻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景?尋聲望來,瞧見車簾裡頭寧春草的半張臉,連忙又小跑追著馬車,「停車停車!」
  車夫被弄得不知所以,詢問了寧春草,才倉促把車停下。
  「你,你是那個,那個什麼草?」景?在車外氣喘吁吁的問道。
  寧春草半挑著車簾,頷首道:「奴家還有事,郎君有什麼吩咐麼?」
  景?左右看了看,抬著廣袖擋著臉,低聲道:「能讓我上車說麼?」
  「這……不方便吧?」寧春草拒絕道。
  景?卻已經不管不顧的爬上馬車,推開車夫,進了車廂。
  寧春草皺眉,滿臉防備,「郎君這是什麼意思?」
  「噓!」景?讓她小聲,自己更是壓低了聲音,「我帶你去見景玨!」
  寧春草狐疑,「他不是去西山狩獵了麼?」
  「晏側妃說的吧?」景?看了她一眼。
  寧春草覺得他這一眼,別有深意,便沒有理會。
  景?似乎有些著急,又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延慶觀,為世子爺祈福,求上仙保佑世子爺能滿載而歸。」寧春草胡謅道。
  景?哼了一聲,「別扯那沒用的了,順道,先把我送去玉帶橋別院吧!」
  延慶觀在西南,玉帶橋在東南,這道順得可真夠遠的。
  「郎君若是口袋裡沒錢雇車,不如奴家幫您顧輛車?」寧春草挑著眉梢。
  景?卻壓低的聲音,威脅道:「景玨為你受了傷,你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不怕他心寒麼?」
  寧春草聞言一愣,「他受傷了?可我並不知道啊,何來心寒一說?」
  「你如今不是知道了?」景?瞪她,「回頭我就告訴他,你知道了他受傷,卻一點都不關心他的安危。」
  寧春草皺眉,晏側妃說的對,世子爺的這些狐朋狗友是該遠離了!竟會這般威脅人了!
  「走吧,反正咱們時間充裕,先將郎君送到玉帶橋。」寧春草衝車廂外的車夫道。
  車夫應了一聲,調轉了方向。
  「你若敢騙我……」寧春草板了臉,冷冷看著景?。
  景?似乎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脖子都往後縮了縮,但意識到自己是個大男人,又挺起胸膛,「我騙你做什麼?我若是騙你,你覺得景玨的性子,回頭會饒了我?」
  他說完,又朝外指了指車夫,示意她不要多說,免得被車夫聽了去。
  馬車到了玉帶橋,景?指揮著車夫駕車到了他所說別院外頭。
  別院不大,門庭倒是十分精緻。門前栽著兩株大葉梔子,葉片碧翠,鮮艷可愛。
  「院子小,車就停外頭吧,你跟我來!我早答應要給世子爺的東西,你幫我捎回去!」景?當著車夫的面說道。
  寧春草心底冷哼,這藉口真是差極了。她提著裙擺跟他入了院子,這才低聲問道:「你說受傷是怎麼回事?」
  景?停下腳步,深深看了她一眼,「馮忠文調戲你,惹怒了景玨。將你送走以後,景玨又回去,將他狠狠打了一頓。馮忠文是馮尚書最疼的小兒子,看他小兒子被打成那樣,他怎麼會忍氣吞聲?上書到聖上哪裡,聖上又袒護一番。他氣不過,暗中找人,趁景玨不備,偷襲了他!你說,這是不是為你受的傷?」
  寧春草微微一愣。
  「他受了傷,不願回去,還讓瞞著晏側妃。我在王府外頭,想著若是能等上三叔,讓三叔來看看他。更讓三叔替他出了這口氣,咱們在京城還從來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呢!可等了兩天,也沒瞧見三叔的影子!」景?又看了她一眼,「遇見你,你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他好歹是為你受的傷,你來看看他,照顧他,他心裡多少能好受一些吧?」
  「您還真看得起我。」寧春草嘀咕了一聲。
  景?抬腳引路,寧春草跟在他後頭。
  院子不大,只有兩進。兩人順著抄手遊廊,走到一間廂房外停下,隱隱約約的笑聲從廂房裡頭傳來。
  寧春草腳步微滯,景?卻已經伸手推開了房門。
  屋裡頭的人具是一愣,笑聲也停了下來。
  景?瞧見裡頭情形,面上有些錯愕,但他顯然嘴比腦子還快,「我把你那新納的妾室帶過來了。」
  屋裡頭傳來兩道女子嬌媚抱怨的聲音。
  寧春草轉身就走。
  屋裡頭當一聲響,似是重物墜地。
  寧春草一點兒也不好奇屋裡頭的情形,更是一眼都不想看。若說景?剛剛告訴她,世子爺是因為她而受傷,她心裡還有一些感動的話,現在這些感動,則一點兒也不剩下了。
  「滾——」
  屋裡頭傳來一聲怒喝,她腳步立時更快。
  「他不是叫你……哎,你別跑啊!」景?在她身後喊道。
  「站住!」
  世子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還略帶些狼狽的氣喘。
  「你怎麼下床了,你腿不疼了?」景?誇張的叫道。
  寧春草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的時候,正瞧見兩個紗衣半透的妖艷女子,從房間裡狼狽出來,從抄手遊廊往另一方向走遠。
  世子爺一手抓著門框,一手被景?攙扶著,立在門口,面上帶著傷,目光灼灼望她。
  「婢妾來的多餘了。」寧春草一面福身,一面說道。
  景玨抿了抿嘴,墨染的濃眉微微蹙起。
  「世子是因為你才受的傷,你站那麼遠做什麼?還不快過來扶著世子,伺候世子?」景?在一旁吩咐道。
  寧春草勾了勾嘴角,「世子身邊怎麼會短了人照顧?婢妾在這兒,怕是隻能礙事兒,婢妾告退!」
  她說完,也不看景玨,轉身就走。
  景玨還未開口,景?倒是氣的不輕,「嘿,還有你這麼蹬鼻子上臉的妾室?」
  「誰說我是為她受的傷?」景玨呵斥景?。
  景?被他一罵,十分委屈,「你為她揍了馮忠文,這是馮尚書蓄意報復!」
  「馮家報復,我就報復回去,你告訴她做什麼?」景玨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
  寧春草離開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停滯。
  「她……這般妾室,你要她作甚?!」景?委屈嗷道。
  後頭兩人又說了什麼,寧春草則完全聽不見了,她已經步出院子,上了馬車,吩咐車夫,直奔延慶觀。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噩夢的問題若是不弄清楚她是真的要瘋了!為何要相信景?的話,和他走這麼一趟?堂堂世子爺難道需要她的擔心麼?
  車簾被風卷起,鋪面而來的風裡,有些許塵土的味道,拂面的風,已經帶著春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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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馬車在延慶觀外頭停下,寧春草尋玄陽子道長而去。
  今日沒有世子爺同行,她果然就被小道士們給攔了下來。
  「道長如今正在悟道,不便待客,娘子請回。」小道士躬身,語氣還算客氣的說道。
  「我有要事要請教道長,事關人命,耽誤不得!」寧春草好不容易出來,如何能白跑一趟?
  小道士卻是垂著眼睛,微微躬身,不肯去通稟。
  兩人正僵持之時,玄陽子道長的內院卻突然有一群女眷緩緩走出。
  寧春草立時道:「你不是說道長正在悟道,不便打擾麼?這話也是看人而言麼?」
  小道士被寧春草兩眼一瞪,臉有些熱,「不是……」
  「我是睿親王世子的侍妾,前些日子來過一趟,玄陽子道長專門為我測字解惑!你去一說,或許道長還能記得。」寧春草話音剛落,便感覺到有注視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頭去看,那一群女眷中,走出一位年輕的女子,向她走來。
  「你是睿親王世子的侍妾?」女子停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下巴微抬,一臉傲色。
  寧春草微微蹙眉,心下猶疑,見那小道士還沒走,點頭道:「正是。」
  女子輕嗤一聲,「聽聞他侍妾滿院,最是喜新厭舊,你是他新寵的侍妾,還是已經厭棄一邊的?」
  寧春草皺眉,不打算理會。
  女子卻咄咄逼人,「我在問你話,你啞巴了?」
  「我與娘子並不相識,娘子如此不敬之言,我為何一定要回答?」瞧見那小道士已經進去通傳,寧春草面色轉冷。
  女子身邊走上來一名僕婦,板著臉厲聲呵斥道:「你什麼身份?我家小姐因何要對你客氣?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誰?」
  女子伸手攔了一下,「與她說那麼多作甚?左右不過是個玩意兒,只是看不慣,一個玩意兒還好意思拿著主子的名頭出來耀武揚威。」
  女子臉上的表情和語氣都極盡鄙夷。
  「玩意兒」一詞,聽得寧春草耳中生刺,心頭窩火,「娘子是誰也真是不用多說,左右不過是個仗勢欺人之人。」
  她說完,冷哼一聲,繞過她想要往院中行去。
  那僕婦卻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將她扯了回來,「你說什麼?仗勢欺人?若是要仗勢,你還能好好站在這兒?我家娘子乃是周將軍家的六小姐!哼!」
  僕婦說完,極有深意的冷哼一聲,看著寧春草的視線,飽含得意。
  周將軍家?聽來怎麼有些耳熟呢?
  寧春草面色寡淡,「你家娘子姓甚行幾,與我有什麼關係?抬出名頭來不就是想壓我一壓?可惜了,京城姓周的人家如此多,我並不曉得你們的周家!」
  女子皺眉,臉色微變,「好個厚顏無恥的丫頭!」
  僕婦一聽,立即輓了袖子就上前。
  那僕婦人高馬大,寧春草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兒,不由退了一步,「道長院中,清淨矜貴之地!」
  「你既知道這是清淨矜貴之地,就不該厚顏無恥的踏上來。一個妾室玩物而已,倒真把自己當人看了?還拿出來炫耀!你不是恬不知恥是什麼?」女子圓潤的下巴高台,面上極盡鄙夷。
  僕婦撲上前來,「小姐放心,老奴這就將她扔出這院子去!免得擾了道長清淨!」
  寧春草硬抗不是對手,好在楊柳細腰身姿輕盈,左右躲閃,晃過那僕婦,叫她一時也抓不住她。
  僕婦跟著她跑了幾步,便氣喘吁吁,卻見寧春草連衣角裙裾都不曾凌亂,僕婦立時氣急,扭頭從那一群女眷中喚來幫手。
  三五個膀粗腰圓的僕婦群起攻之,寧春草靈活躲閃幾次,還是被一個僕婦給擒住了腕子,另外幾個僕婦見她被抓,連忙涌上來,幾個人,有的按住她的肩,有的攥住她的手背剪於後。
  寧春草掙扎不動,被幾個人推搡向外行去,眼看就要被扔出院子。
  那先前跑進去的小道士,邁著急匆匆的腳步,又從裡頭小院子裡跑出來,「那位姑娘……師父叫您進去!」
  他話一出,架著寧春草的僕婦們都愣了。
  寧春草轉過頭來,恰瞧見周家六小姐抿脣面帶怒氣之色,「不是說道長正在悟道清修,不見任何人麼?」
  小道士頷首躬身,「師父是在清修。」
  「那因何她可以見到道長?」周家六小姐氣的面色微紅,眼看要發怒。
  小道士卻沒有絲毫畏懼,「這是師父的吩咐,貧道不知緣故。」
  「小姐,這?」幾個擒著寧春草的僕婦猶豫不知該不該鬆手。
  她們手勁兒大,寧春草的肩膀手腕都被擰的生疼。
  周家六小姐氣哼一聲,「帶她來,我倒是要問問道長,都是來參拜的,因何要區別對待?」
  寧春草垂眸輕笑,看來這位周家六小姐仗著身份,也未能見到玄陽子道長呢!
  僕婦們聽令,擒著她,跟在周家六小姐身後,又往內院行去。
  臨到玄陽子道長的房門口,立在門口外頭的小道們伸手攔住,「師父說,只見寧姑娘一人,其他人請回。」
  「這我倒是奇了,她不過是睿王世子的妾室,卑賤之人,玄陽子道長德高望重,因何要見她這麼一個無名小卒?」周家六小姐冷聲問道。
  小道們伸手相攔,並不說話。
  周家六小姐被拂了面子,十分生氣,「好生無禮!若是道長要見,便一同都見了。若是不見,那就誰也別見!」
  說罷,就要硬往裡衝。
  兩位小道士立時高呼一聲,只聽一串飛快的腳步聲從院子兩側圍聚而來,手握木劍,表情冷厲的一眾灰衣道士,將周家一行人團團圍住。
  「延慶觀乃是聖上欽點護國道觀,我家師父,是聖上欽賜真人!」小道士冷聲喝道,「你周家不過武將之家,膽敢在延慶觀放肆?!」
  周家六小姐,面上愈發難看,僕婦們趕緊上前相勸。
  擒住寧春草的僕婦們雖然並未鬆手,可氣勢已經不如先前那麼足了。且手上的勁兒也松了些。
  周家六小姐似乎還有些抹不開面子,不願鬆口。
  寧春草順勢一扭身子,脫開僕婦們的鉗制,快步往那小道士身後一閃,「多謝,多謝。」
  「姑娘請進。」小道士還禮,給她推開門。
  寧春草未再看那周家六小姐的面色,邁步進了道長房門。
  房門在身後關上,外頭似乎又僵持了片刻,才聽到周家人被請走的聲音。
  玄陽子道長正盤腿坐在蒲團上,眼眸微闔,不知是在打坐,還是睡著了。
  寧春草小心翼翼上前,輕聲恭敬道:「道長?」
  玄陽子猛的睜開眼睛,目光如炬,直直懾人心底。
  寧春草微微一驚,倒退了一步,訕訕笑道:「您沒睡著啊?」
  玄陽子給她指了指面前的蒲團,「還是因著噩夢之事?」
  寧春草連連點頭,「道長果然是道法高深,我沒說,您又知道了!」
  玄陽子捻指算了算,「舊夢已除,更添新夢。舊夢事關旁人,新夢事關本身。」
  寧春草驚愕的一時連下巴都合不上了,這道長,莫不是能窺見自己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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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1:5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還記得貧道說過,姑娘命中有異數的話麼?」玄陽子問道,「姑娘命中藏了天機,也定了宿命,這夢境乃是宿命徵兆。人不可知自己如何死,何時死。可姑娘命中的異數,卻泄露了這般天機。」
  寧春草凝神皺眉,微微搖了搖頭,「道長,我……沒聽太明白?」
  玄陽子抿嘴沒有說話。
  寧春草咬了咬下脣,他不說,只好自己來猜,「道長的意思是,我這夢,並不單單是夢。而是徵兆?我會像夢裡那般死去?」
  玄陽子仍舊捻指,沉默無聲。
  寧春草深吸一口氣,「道長,您能不能將話說明白一些?我俗世之人,聽不懂這高深莫測的話呀?」
  「姑娘的夢,乃是死召。是宿命輪迴。」玄陽子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如何破除這般宿命……貧道,也不甚清楚。」
  寧春草嘴巴微張,露出驚愕之態。
  玄陽子似乎帶著幾分憐憫看她一眼,看到她眼下青灰,微微搖了搖頭,「世人總喜歡窺測天機,其實有時,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說罷,他緩緩起身,向內殿走去。
  寧春草皺著眉頭,「道長,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受這般折磨,袖手旁觀吧?道家不是講結善緣,行善積德,以渡天劫麼?您……」
  她話還沒說完,玄陽子又緩緩從內殿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個精緻的小匣子。
  寧春草抿脣,目光緊盯著那小小的木匣。
  「你要破除夢魘,改變宿命,需得到青城山尋找紫玄真人。」玄陽子緩緩打開手中的精緻木匣,「看姑娘近來一定是沒能安眠,長此以往,身體定然不能承受。這是天珠項鏈。」
  玄陽子說著,將手中的木匣推到了寧春草面前。
  寧春草雙手接過,裡頭躺著一個碧翠通透,還略有些白色紋路的玉石墜子,墜子上頭連著打了奇怪結扣的黑色繩子。
  「這天珠項鏈是開過光,通靈氣的,不能幫你破除宿命,但鎮壓夢魘還是能做到的。」玄陽子示意她將項鏈帶上。
  寧春草面上還有些狐疑神色。
  「貧道能幫姑娘的就只有這麼多了。」玄陽子微微闔目。
  寧春草雖有些不甘心,但看到這通透的項鏈,心下卻也有感激,「多謝道長!」
  她伸手將項鏈掛在脖子上,又拉開衣領將項鏈貼身藏著。
  玄陽子一直未再開口,寧春草卻還有些心神不寧。
  「再煩請問道長,帶著這項鏈,我夜裡便不會被噩夢纏身了麼?」
  玄陽子微微點頭,「至少不至於從噩夢之中驚坐而起,能安眠一夜。」
  「多謝道長,」寧春草跪坐彎身,「您提到那位紫玄真人,我該如何尋找他?」
  「紫玄真人頗有名氣,你到青城山一帶打聽,就會知道。」玄陽子說完,朝外喚了一聲。
  外頭立時有小道士進來,「姑娘,請吧。」
  寧春草還想多問,玄陽子卻闔目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那小道士板著臉,連周家六小姐不怕,豈會給她留面子?寧春草只好朝玄陽子再施禮之後,恭敬退了出來。
  她摸了摸藏在衣服下頭的天珠項鏈,長長舒了一口氣。
  宿命之說,叫她心頭很有些沉重,但噩夢的事情總算是有所解決,也不是全無收穫。
  離開延慶觀,她直接坐上馬車回了睿親王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著,如今這身份,她如何能離開睿親王府,如何能去到千里之外的青城山?
  馬車停在二門外的時候,她還沒理出一點頭緒來。
  剛下了車,便瞧見一個僕婦板著臉看她。
  寧春草微微蹲身,算是見禮,繞過她就要往裡走的時候,僕婦卻伸手攔住她,「寧姨娘要往哪兒去?」
  「自然是回世子爺院中了。」寧春草輕笑答道,怎麼覺得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
  「晏側妃請您過去一趟。」僕婦嘴角往下耷拉著,頗為嚴厲。
  寧春草哦了一聲,她臨出門前,才拜別過晏側妃,也算是答應了晏側妃的要求。
  不過出一趟門而已,又見她如何?
  「請吧?」僕婦冷臉做請,寧春草只好跟在她後頭。
  進了晏側妃的院子,才發覺院中氣氛與她離開之時,十分不同。
  就連風聲,似乎都帶著小心翼翼。
  晏側妃坐在屏風前頭,低頭輕吹著茶葉。
  寧春草碎步上前,「見過晏側妃。」
  「你去延慶觀了?」晏側妃沒繞彎子,開門見山的問道。
  寧春草本也沒打算瞞她,「先前在那兒許了願,今日乃是去還願。」
  晏側妃丹鳳眼微眯,「可遇見了什麼稀罕事兒?」
  「延慶觀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甚多。旁的也沒遇見什麼。」寧春草垂頭答道,心頭不住思量,晏側妃叫她來的用意。
  「哦?旁的也沒遇見什麼?」晏側妃不輕不重的重複了一句。
  這一句話,叫寧春草心頭有些不好的預感,「呃,是沒遇見什麼吧……」
  「可曾遇見什麼‘貴人’?」晏側妃咬重了貴人二字,像是在給她暗示。
  寧春草猛然會意,「哦,是遇見了一行人,婢妾眼拙,究竟是不是貴人,也不可知。只道那一行人,自稱是周將軍家眷。有年輕女子還有許多僕婦,究竟是不是周將軍家人,婢妾實在不好妄斷。」
  晏側妃略有些滿意的點點頭,「你小門小戶出身,見識淺薄,不認得倒也怪不得你了……」
  「晏側妃話可不能這麼說!」屏風後頭立時衝出一人來。
  寧春草認得她,這僕婦就是周家六小姐身邊的僕婦。
  竟然先她一步趕來了王府,還惡人先告狀了?!
  「我家小姐已經亮明身份,她非但沒有畢恭畢敬,還出言不遜,衝撞了我家小姐。」僕婦黑著臉,指著她的鼻子道,「我家小姐一回到家,便覺得精神不濟,如今還在家中躺著,晏側妃莫不是要護著這賤婢?」
  寧春草皺眉,還真是。
  只是一時口角,周家小姐不過是被延慶觀的小道士給掃了面子,還真要斤斤計較?
  說來也是,堂堂將軍府的小姐,被人打壓的還不如一個小妾得抬舉,平日裡被人奉承慣了的,忍不下這口氣也正常。
  「婢妾見識淺薄,曾不過是商戶人家的女兒,不認得朝中大員的家眷。得罪之處,萬望海涵!」寧春草朝那僕婦微微俯身。
  晏側妃衝她輕輕點了頭。
  那僕婦卻不依不饒的輕嗤一聲,「商戶人家的女兒,果然卑賤的很。你不認得旁人,這不奇怪。可我家小姐,你也仗著無知,不恭不敬,可有些說不過去了吧?您說是不是啊,晏側妃?」
  這話,怎麼有些話裡有話的意思?她在暗示什麼?
  晏側妃面色略有些不悅,不知為何,卻隱忍下去,「她是無知無禮,請周夫人和六小姐放心,我定不會縱容她的,既是衝撞了六小姐,定會嚴懲不貸。待世子回來,我請世子親自往周家賠禮道歉去。」
  那僕婦臉上這才有了些許的笑模樣,「我家夫人講,晏側妃最是明事理的人!這話果真不假!不過老奴臨出門前,我家小姐交代了,得讓我親自看著這賤婢受處罰放才能回去!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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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晏側妃在睿王府中,想來是從未遇過這般逼迫,除了景玨整日叫她不順心以外,旁人斷然不敢忤逆她。
  今日倒多了個別人家裡的僕婦,一步步緊逼著她,她面色不甚好。
  那僕婦揣著手,一點見好就收的意思也沒有。
  僵持片刻,晏側妃看了寧春草一眼,「衝撞了周家六小姐,你認還是不認?」
  「晏側妃這話什麼意思?」那僕婦臉色微變。
  寧春草連忙答道:「婢妾先前真的不知是周將軍家的家眷……」
  「你胡扯,我當時跟你說的很清楚!」那僕婦上前抓著寧春草的衣領,一巴掌就要扇下去。
  「放肆!」晏側妃厲聲呵斥。
  那僕婦一抖,松了手,垂頭道:「望晏側妃見諒,老奴也是氣急了,這賤婢分明就是巧言令色,當時老奴就在場,是個什麼情形老奴難道不知道麼?我家小姐現在還在床上躺著,我家夫人急的不行,等著我回去覆命。您處置了這賤婢,老奴這就回去,您貴人事忙,老奴也不敢多耽擱您。」
  這話說的可一點兒都不客氣,她雖是垂著頭的,可這話哪裡有低頭的意思?
  晏側妃長長吐了一口氣,「來人,搬條凳,刑杖。」
  寧春草錯愕抬頭,還真要打呀?
  晏側妃卻轉過臉,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離府之前,晏側妃答應了的,只要她答應盡力改變世子爺如今荒唐模樣,晏側妃就絕不為難她。話說了未出一日,就變成眼前這情形了?
  想來晏側妃也覺得食言,顏面無光吧?
  那周家的僕婦卻是一臉得色的看著寧春草,「現在知道京城周家了吧?你不過是個妾室,最多,不過是個寵妾,還敢在我家小姐面前囂張?說你是個玩物,那就是個玩物……」
  寧春草被人拖著,按在條凳之上。
  兩個僕婦拖著刑杖,啐了口唾沫在手上,摩拳擦掌,就要行刑。
  「等等!」那周家僕婦卻是伸手阻攔道,「扒了衣褲再打!」
  這話一出,不止寧春草變了臉色,就連晏側妃臉上都寒了幾分。
  「這也是周家小姐的交代?」晏側妃沉聲問道。
  寧春草一咕嚕從條凳上滾下來,翻身跪好,「求晏側妃給婢妾做主啊!婢妾先前真的不知道周家,更不知王府同周家有什麼瓜葛!若是知道,見著周家小姐只有躲得份兒,哪裡敢遇上?」
  那僕婦抬著下巴,冷哼一聲,「一個賤婢而已,晏側妃若是想要護著,您就護著。老奴這就告辭,回去我家夫人那裡,老奴也會如實稟告,先前同晏側妃商量的事兒,想來我家夫人也還要再考慮考慮了!」
  晏側妃皺眉,銀牙緊咬,須臾,揮手道:「扒了衣褲,打——」
  周家僕婦得意的眼睛都笑沒了。
  一種被人扒光了羞辱的感覺,直衝寧春草腦門兒,她伸手推開想要鉗住她的僕婦。
  大概是惱怒之人的力氣格外大,一時間兩三個僕婦拿不住她。
  忽而刺啦一聲。
  寧春草外頭胭脂色的深衣被人給扯攔,半掛在身上,顯得她狼狽不堪。
  「王府裡的小妾還真是膽大妄為,這要是在我周家,敢這般蹬鼻子上臉,早就打個半死,發賣出去了!」周家僕婦冷哼說道。
  這簡直是在質疑晏側妃管家無方,晏側妃臉上難看,但不知迫於何種原因,竟然沒有發火。
  寧春草終是不敵,被人強按在條凳之上。
  三個僕婦按著她的雙肩雙腿,另有一個僕婦伸手去扒她的裡褲褻衣。
  寧春草口中發出憤怒的低吼,恍如一頭被惹怒的小獸,奈何她被按得死死的一動不能動。
  「這麼熱鬧,這是幹什麼呢?」忽而一個輕佻的聲音傳來。
  僕婦們不知為何,皆是下意識的一抖。
  被按在條凳上的寧春草此時,卻恍如聽到了天籟一般,委屈叫道:「世子救我!」
  景玨踱著方步,邁入院子,冷眼看著幾個按著寧春草的僕婦。
  那僕婦仿佛是被他的視線給灼燙了一般,都有些畏縮。
  「幹什麼呢?」景玨冷笑,「按著爺的妾室,耍威風啊?」
  「不敢不敢……」僕婦們慌忙搖頭道。
  「還不給爺放手?!」景玨冷喝。
  僕婦們篩糠一般退到了一旁。
  周家僕婦卻是立時喝道:「不能放!」
  只是景玨來了,哪裡還有人聽她的?
  寧春草趴在條凳上不動,景玨抬腳到她身邊,「爺回來了,還不趕緊起身伺候?趴那兒裝死呢?」
  「沒臉見人。」寧春草悶聲說道。
  景玨似笑非笑,「怎麼就沒臉見人了?挨個罰麼,不是什麼大事兒。」
  「你的妾室,要被人扒了衣服打,連帶著把世子爺的臉都給丟了,哪裡還有臉見人?」寧春草仍舊趴在條凳上。
  景玨伸手將她從條凳上抓了起來,胭脂色的深衣破破爛爛的掛在她身上。
  他臉上嘴角都還帶著傷,不過這傷絲毫不影響他那張邪魅顏面的美觀,倒平添幾分男人味兒。
  寧春草被他半攬在懷中,「衣服誰撕爛的?爺不在家,就當爺死了不成?這般欺負我的女人?」
  適才動手的僕婦呼呼啦啦都跪了下來,頭埋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晏側妃冷眼看著,也不開口。
  周家僕婦這才有些慌了,「晏側妃,你……」
  「就是你要打我的女人?還扒了衣服打?誰給你的膽子?嗯?」景玨的目光落在那僕婦臉上。
  周家僕婦立時變了臉色,但想到自己不是睿親王府的人,自己乃是周家人,這世子再囂張,還能打旁人家的僕婦不成?頓時鼓起勇氣,清了清嗓子,「這賤婢衝撞了我家六小姐……」
  「拿爺的鞭子來。」她話未說完,就被景玨打斷。
  景玨身邊的小廝跑得飛快,躬身奉上他的長鞭。
  他身上帶傷,卻絲毫不影響動作的瀟灑,啪的一聲,鞭子在空中抽出響亮的哨音。
  周家僕婦一抖,「我不是你睿王府的家僕!我乃是奉我家夫人小姐之命而來!」
  「你是睿王府的人也就罷了,你連睿王府的人都不是,還敢動我的人?」景玨原本笑著,話音落地,面上乍現狠厲神色,長鞭宛如游龍一般,向那僕婦身上抽打而去。
  一直坐著未動的晏側妃,卻霎時起身,動作快如閃電,飛速伸手,啪的將鞭稍握在手中。
  她這麼一出手,倒是叫寧春草看的愣住了。
  能在鞭子已經抽出,打在人身上之前將鞭子穩穩抓住,這速度可真不是吹得。晏側妃深藏不露啊!
  「行了,許是誤會一場,你且回去,改日我定同世子登門致歉。」晏側妃衝那僕婦說道。
  僕婦這回倒是不繃著了,連連點頭,「也好也好!」
  「慢著!怎麼爺一回來,就是誤會了?爺不回來,你們就要打我的人?」景玨冷笑著,猛一抖手,奪回了自己的長鞭,「還有‘賤婢’兩字,是你一個卑賤的僕婦能說的?爺的妾室,什麼時候輪到外人說長道短了?」
  那僕婦臉色難看,卻不想輸了氣勢,色厲內苒的看著晏側妃,「世子爺這般脾性,想來聯姻的事情,我家夫人還是得好好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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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2:0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什麼聯姻,你把話說清楚?」景玨眼睛微眯,臉上露出讓人懼怕的神色。
  寧春草瞧見晏側妃頻頻給她使眼色,本想不予理會,但想到先前自己答應的話,卻又不得不上前,輕輕攀住景玨的手,「世子爺,莫生氣……」
  「你閃開。」景玨回眸,幽暗深邃的眼睛,緊盯寧春草的眼。寧春草心下猛然一顫,垂眸不再開口。
  「什麼聯姻,說清楚?」景玨揚了揚手中鞭子,看著晏側妃。
  「世子年紀不小了,是該成家立業了。」晏側妃緩緩說道。
  「是我爹的主意,還是你自作主張?」景玨勾了勾嘴角。
  周家僕婦瞧見他抬腳靠近,不由嚇得連連後退,終於想起這世子爺在外頭的混不吝的名聲,以及聖上對他爹及他的格外偏袒。
  「不如我現在就打死她,不管是誰的主意,想來周家也不敢再把女兒嫁進來了!」景玨說完,揚鞭就朝那僕婦臉上掃去。
  晏側妃伸手將那僕婦拽到自己身後,「這件事情容後再說。」
  「不用容後再說,」景玨看著晏側妃身後的僕婦,「你怕死就趕緊滾,滾回去告訴你家主子,爺的婚事旁人說了不算,爺的事兒,得問過爺自己才成。」
  那僕婦仿佛得了特赦一般,健碩的身軀,卻跑的比兔子都快。一溜煙兒,就沒了影兒。
  這下,院子裡就只剩下王府的自己人了。自己人,關起門來好說話。
  晏側妃揮手叫僕婦們都退了下去。
  寧春草也準備躬身退走的時候,景玨卻揚手將鞭子扔給小廝,順勢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涼,他的手卻很暖。
  她手心柔軟,他的手掌卻乾燥略有些粗糙。
  晏側妃看著他的動作,別開視線,長長嘆出一口氣來,「周家小姐武將之家,小時候你們又都認識,也算得青梅竹馬,你怎麼就不願意?」
  「小時候認識,便算得青梅竹馬?晏側妃這話,我可不敢認同。」景玨冷哼一聲,「你要我娶她,懷揣的什麼心思,你自己明白。別把旁人都當傻子!」
  說完話,他拉著寧春草轉身就要走。
  晏側妃卻開口攔住,「你要走便走,要回來便回來,這裡是睿王府,你是的家,你把這裡當什麼了?」
  景玨呵呵冷笑一聲,「我愛當什麼便當什麼,你若不願看見我回來,你就明白說?」
  晏側妃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好看的眉頭緊皺在一起,「那你帶著一臉一身的傷回來,總要讓我知道,是在哪兒被誰所傷吧?上次你打了馮家小郎君的事兒,一聲不吭,聖上派人到王府之中,我才曉得!」
  「跟皇子狩獵時,不小心所傷。」景玨沉聲說道。
  晏側妃抿脣冷哼,「你去西山獵場了麼?」
  景玨抬頭看她,眼神很有幾分危險的意思,「怎麼?」
  「我派人前去西山獵場,獵場的人都說根本沒見過你!說吧,你又在外頭惹了什麼是非?」晏側妃皺眉,語氣頗有些鄙夷。
  景玨傲氣之人,如何受得了她這般話音。當即面色就變得很難看。
  他拳頭捏的咯咯響,似乎隨時都要忍不住,上前對晏側妃動手。
  晏側妃怎麼都是長輩,又是親手撫養他長大的人。更何況,寧春草先前已經答應了晏側妃的條件。她連忙伸手,悄悄握住世子爺的手。
  「是婢妾的錯,請晏側妃寬恕。」寧春草福身,垂著頭說道。
  「哦?」晏側妃挑眉看向她,「你的錯?」
  「是,世子爺是因婢妾才和馮家小郎君起了爭執。將馮家郎君打傷。想來聖上裁決,讓馮家人心懷不滿,這才趁世子爺不備,暗中算計了世子爺受傷。事情因婢妾而起,晏側妃若是要責罰,請責罰婢妾吧。」寧春草緩緩說道。
  晏側妃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看了看景玨,又看了看她。
  景玨沉臉,冷哼一聲,「真是會自作多情,我打馮文忠,乃是因為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同你有什麼關係?女人慣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麼?」
  這倒是把所有的女人都說進去了,晏側妃輕咳一聲,「是馮家所為?待王爺回來,也是該同王爺說一說了。」
  「跟他說什麼?爺的事兒!爺自己會處理!不用他操心!」景玨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立時就炸毛了,語氣盡是叫囂的味道。
  「你跟誰說‘爺’呢?」晏側妃面上不悅。
  景玨抿嘴,哼了一聲,「反正這件事,你不用讓他知道。哼,他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整日裡花天酒地的,我還能指望著他幫我麼?」
  說完,他拽起寧春草,大步就向外走。
  晏側妃的聲音卻是冷冷從背後傳來,「既然世子爺在外頭惹是生非,又不願受管教。那從今日起,世子爺的一切份例,俸祿,皆歸於公中。待世子爺傷好了,想明白了,再來找我吧。」
  景玨腳步微頓,但也只是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已,他連回頭都不曾,拉著寧春草便回了他的院子。
  「多謝世子爺今日相救,免於婢妾挨打受罰,丟人現眼。」寧春草垂眸說道。
  景玨冷笑,「你也知道那是丟人現眼?」
  寧春草臉上一熱,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
  「光嘴上謝謝,那怎麼行?豈不是一點誠意都沒有?」景玨眯眼,幽深的眸子緊盯著她。
  寧春草垂眸思量了好一陣子,忽而鄭重的跪了下來,「婢妾愚鈍,來到世子爺身邊,非但未能好好伺候世子爺,反倒惹的世子爺同晏側妃關係緊張,更讓世子爺同舊友反目,身受重傷。也許婢妾是不祥之人,還請世子爺多多保重,遣了婢妾離開。」
  她話音落地,屋裡頭寧靜的落針可聞。
  景玨坐在上頭,垂眸冷冷的看著她,屋裡的空氣似乎都隨著他的眼神,變得冰冷。
  「你說什麼?」
  寧春草低著頭。
  「你要走?讓我放你走?」景玨坐在榻上,福身勾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正對著他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世子爺,婢妾赤誠之心,都是為了世子爺考慮。」寧春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不離開睿王府,她如何能去到千里之外的青城山?
  景玨冷笑兩聲,臉色難看至極,伸手鉗住她的肩膀,一下子將她從地上抓起,翻身將她按在榻上,「來,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讓爺聽聽?」
  「世子爺……」寧春草看著他玉面之上的猙獰表情,這會兒才知道後怕了。
  他剛剛在那麼多人面前維護了她,轉臉她就求放她走,豈不是很不給他面子?如此,定然是徹底惹怒了他了!
  都怪自己心太急。
  寧春草按了按胸前藏著的天珠項鏈。如今有此物鎮壓夢魘,也許不用那般著急?
  「婢妾錯了……您……」
  「錯了?」景玨臉上的笑容很好看,卻也很冷,「人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壓在她身上,抽開她的腰帶,灼熱的手探入她衣衫裡頭。
  寧春草掙扎,卻不敢掙扎的太過劇烈,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世子,您別這樣……」
  他的手卻一路向上,一點點探索開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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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2:0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寧春草被他灼熱的大手,撩撥得渾身綿軟,恍如一灘春水,就連推在他胸口上的手,都變得有些欲拒還迎的味道。
  「給爺,解開腰帶。」他在她耳邊呵氣緩緩說道。
  她從耳根一直蘇蘇麻麻到全身,綿軟無力的搖頭,「不要……」
  「不要什麼?」他悶聲發笑,手上動作越發撩人。
  寧春草無力抵抗,也絕不伸手幫他。
  景玨這次鐵了心不肯放過她,騰出一隻手來,十分麻利的解開腰帶,撩起衣擺,退下裡褲。
  他強壓上來,寧春草立時心頭一緊,被撥開裙擺的雙腿猛的一涼。繼而又猛的一熱,灼熱的感覺正抵在下頭。
  她心跳隆隆,仿佛隨時都要跳出嗓子眼兒。
  她嘴脣都在微微顫抖,緊張的感覺,讓她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原以為自己早已做好準備,可事到臨頭,才發現還是免不了如此的緊張。
  景玨的一隻手在她胸前劃著圈圈,另一隻手則向下滑去……
  寧春草早就在他手中,化作一灘軟泥,任君拿捏,毫無反擊之力。
  只嘴上不肯示弱的將牙關緊咬。
  他俯身而下之時,她猛的劇痛,忍不住開口痛吟,他順勢吻住她的脣,撬開貝齒,纏綿深吻。
  寧春草在心頭一股難以名狀的絕望之中,欲仙欲死。
  後來索性安慰自己,重活一世,也不能未嘗人味,便紅顏早逝吧?幸而這世子爺的功夫是真好,比之前世的李布,那簡直天上地下。
  他節奏頻率把握極有手段,更會隨時留意她的神態,時深時淺。
  倘若放下她要去青城山這件事不想,能有如此枕邊人,還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寧春草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時,在痛不欲生中漸漸體會到欲登仙境的暢快淋漓之感。更記不清這種感覺侵襲了自己多少次。
  只知道景玨翻身躺在她身邊之時,她幾乎連抬抬小指頭的勁兒都沒有了。
  世子爺莫不是就想將她折騰的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免得她逃跑?
  她微微喘息的仰面躺著,兩人的衣服早就不分你我混雜在一起,滾落床邊。
  「冷。」寧春草嚶嚀了一聲。
  世子爺伸手拽過薄毯搭在她的身上,口中卻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寧春草聽出這嘶的一聲似乎有異,睜開眼睛來,詫異看他。
  他玉面依舊魅惑迷人,便是有傷在臉上,也絲毫不影響感觀,只是臉上都有傷,那身上呢?
  「你的傷?」
  景玨冷哼一聲,白了她一眼,伸手想要為她拉一拉肩上的薄被,腿上似乎卻是吃不住力,身子一偏,整個人砸在了她的身上。
  寧春草一驚,原本綿軟無力的身體,此時也被硬逼出些力氣來。
  她硬撐著自己坐起,將景玨扶到身側躺好。
  這才瞧見,他修長有力的大腿上,有傷口已經崩裂開來,暗紅的血順著他渾厚有力的腿,一直流到了榻上。甚至沾染在了她素白的裡衣上。
  「你!」寧春草忍不住眉頭緊蹙,「受了傷還這般不節制,你是有多急?!」
  景玨睜開眼睛,幽暗的眸中盡是怒火,「滾!」
  寧春草白了他一眼,抓起薄毯披在身上,裹住一身春光無限。
  她又拿起她素白的裡衣,為他擦拭著腿上的血跡,反正都已經染上血了。
  傷口原本已經結痂,定然是在剛才的劇烈動作中,被撕扯開的。
  寧春草想起上次自己臉上受傷,他給的那淡淡荷香的藥膏還有剩餘,便起身去拿藥膏。
  只是適才他將她折騰的夠嗆,此時她赤腳走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之上,仿佛走在天上雲端,一腳深一腳淺,膝頭軟軟,好似隨時都要跪倒在地毯上。
  「你去哪兒?」景玨躺在那兒,閉目問道。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叫我滾?」
  「滾回來!」景玨哼道。
  「滾遠了,一時半會兒滾不回來了。」寧春草回了他一句。
  景玨猛的睜開眼,卻見她並未出屋子,不過是裹著薄毯,緩慢的挪到博古架旁,磨蹭了一會兒,又緩慢的轉身,挪回來。
  他立時閉上眼睛,好似根本沒看她。
  寧春草心頭有些好笑,這世子爺,平日裡狠厲,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倒也有這麼小孩子心性的時候?
  她在榻邊半蹲下,扭開了瓷盒,纖長瑩白的手指尖挑了一點點藥膏,準備往他腿上傷口上抹。
  景玨似乎嗅到了藥膏馨香清冽的味道,睜開眼來,猛的捉住她的手腕。
  「我給你抹藥,自己傷口又裂了,都不知道麼?」寧春草掙扎,卻沒有他力氣大。
  景玨看了看那藥膏,「這藥你放著用。」
  寧春草微微一愣,「我臉上的傷已經好了。」
  景玨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幽深的雙眸中,是她面帶潮紅的清晰倒影,他看著她的臉,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寧春草微微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嘴脣。
  景玨卻忽而別過視線,「叫你放著用就用,這藥極為難得,便是沒有傷,塗抹於面,也是很好的。能使皮膚容顏不老,氣色上佳。我一大男人,傷又在腿上,留不留疤有什麼大不了?」
  寧春草有些錯愕。
  「博古架上有三七粉,去將那個拿來。」景玨吩咐道。
  寧春草見他固執,也未強求,收好了瓷瓶,又慢騰騰的拿了三七粉。
  三七粉猛的倒在傷口上的時候很疼,景玨咬著牙,玉面之上白了一白。
  她記得很清楚,他給她的藥膏,抹在傷口上是清清涼涼的,帶著荷香的芬芳,很舒服。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恰恰也在垂眸看她,「別太感動,若不是瞧著你若沒了這張臉,便一點兒可取之處也沒有了,爺才不捨得將那藥給你!」
  他說完,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先前他腿上的傷口不知是誰包紮的,包紮的紗布可能在兩人激烈運動中,掉到一旁。
  寧春草只好又取了新的乾淨紗布來,將止住血的傷口,重新為他纏好系好。
  她本就被折騰的沒有力氣,又這麼一番操勞,為他處理好傷口,便一頭栽到榻上,昏昏欲睡了。
  「你為什麼想離開王府,在這裡過得不好麼?」景玨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幽幽的格外好聽。
  「王府很好,比寧家好,更比李家好……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寧春草恍恍惚惚,她又連著被新的噩夢糾纏了好幾日,早就睏倦的不行。
  話未說完,人就已經落入沉睡之中。
  天光昏暗,抬頭只能瞧見四下裡霧氣濛濛的。
  寧春草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不小的湖邊,迷濛的霧氣之中,有個腳步聲,正往她的方向靠近。
  她心中並不覺得緊張,腳步聲的臨近也並未讓她害怕。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面前的霧氣似乎也在漸漸的散去。
  她瞧見那腳步匆匆的人,看起來十分熟悉,從動作到身形,都莫名的親切。
  她向前迎了兩步,想要看清楚那人是誰,可當那人猛的抬頭向上看,她也恰瞧見那人的臉時,卻是將自己嚇了一跳。
  因為衝著她走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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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4 12:0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那人臉的臉,和她恍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抬頭往上看的時候,還帶著些隱隱的焦灼。寧春草也跟著她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她心頭卻是猛的一跳。
  因為上頭,正是歸雁樓三樓探出來的一截朱紅憑欄。
  寧春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上前攔住自己,「別上去,上去就會被人推下來摔死!不要上去!」
  可她似乎根本聽不到她的話,也看不到她的人,徑直從她身邊越過,腳步匆匆的往歸雁樓上去了。
  寧春草想要追上去攔住她,可發現自己竟像是腳下生根了一般,一動不能動。
  「別上去呀!你個蠢貨!給我下來!上頭的人要害死你,你上去幹什麼?」寧春草站在歸雁樓下頭大叫。
  可她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腳步匆匆,越來越高。
  寧春草越發緊張起來,接下來,是不是遇見小廝了?是不是要被小廝給推下來了?
  她環顧四周,突然發現自己現在所站的地方,似乎就是當初被人推下歸雁樓時,摔死的地方!
  她不要站在這裡,她要走!要離開!
  可腳下像是有根,一步也動不了。她抬頭向上看去,昏沉的天空,朱紅的憑欄,憑欄側似乎還有個人影晃動。
  「春草!春草!醒過來!」啪啪兩聲脆響,「爺叫你醒過來,你聽到了沒有?」
  寧春草被臉上火辣辣的痛楚,及耳邊聒噪的聲音給喚醒。
  她睜開有些茫然的眼睛,看著面前帶著傷的俊顏,「我又摔死了?」
  景玨濃墨般的眉微微蹙緊,幽暗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些許的擔憂看著她。
  她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往自己的脖子上摸去。
  碧翠的天珠項鏈,帶著她的體溫,溫溫潤潤。透過菱紗窗漏進室內的晨光,映得這天珠之上,碧翠流轉,碧翠之間還有一條條白色宛如錦帶一般的花紋,清透美麗。
  「什麼時辰了?」寧春草開口,聲音卻有些暗啞。
  景玨抬頭看了眼漏壺,「辰時三刻。」
  這天珠項鏈果然是有用的,昨日她下午被世子爺折騰夠了之後,便沉沉睡去,竟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間一次也未驚醒!
  只是她仍舊做了同前世相關的夢。
  玄陽子道長說,這開了光的天珠項鏈,只能鎮壓夢魘,卻不能改變破除她前世宿命。
  看來此言不虛,她若是不前往青城山,尋找紫玄真人,怕是就算能睡好覺,到頭來,卻還是要被人給害死!
  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也就罷了,夢中一連見到自己被人害死的場景,換做哪個不想死還沒活夠的人,也是也不能淡定了。
  寧春草緊緊握住掛在項間的天珠項鏈,下定決心,一定要改變宿命。
  「這是什麼東西?以前怎麼沒見過?」景玨忽而冷聲問道。
  寧春草裹緊被子,「我貼身帶的,你怎麼會見過?」
  景玨聞言,輕嗤一聲,「你沐浴都是我幫你擦乾身體,換衣服。你哪兒我沒見過?」
  寧春草聞言瞪了瞪眼,卻無可反駁。
  景玨見她吃癟,得意輕笑起來,「昨天表現不錯,今日仍恩賜你伺候爺!」
  寧春草皺眉,「世子爺是不是不曉得節制兩字,如何寫?身上還帶著傷的人,難道不應該老實養傷麼?」
  景玨好看的桃花眼中溢滿自得,「爺受傷了才要你伺候,飯菜茶食不端到床榻上來,難道還要爺下床去麼?」
  寧春草微微一愣。
  他傾身靠近,挑著眼角眉梢,語氣曖昧,「讓你伺候而已,你想到哪兒去了?嗯?昨日爽不爽?莫非沒喂飽你?」
  寧春草翻身跳下床。如玉一般潔白的身體上有斑駁吻痕,她此時則全然顧不上,抱起床頭丫鬟們備好的衣服,連忙躲到屏風另一側,飛快的往身上套。
  她只怕在同世子爺待下去,她不是被他逼瘋,就是被他氣死了。
  穿好衣服,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婢妾去給世子爺備飯食。」
  身後傳來他幸災樂禍的笑。
  世子爺因為受傷。回來之後,便一直未再出門。
  整日裡就坐在床榻上,指使著寧春草忙前跑後,就連吃飯。都要她親手來喂。
  「你手又沒受傷!」寧春草在心底翻著白眼。
  「你在晏側妃面前可是說了,爺受傷,是因為你!更何況,伺候爺,不是你的本職麼?」景玨哼笑。
  寧春草心頭咬牙切齒,臉上卻笑容溫婉。她知道自己一定要離開王府,一定要前往青城山!如今世子爺日日在家中,她絕無逃脫的可能,唯有讓他放鬆警惕,再覓得良機!她才能達成目的。
  所以,不管景玨讓她幹什麼,她都稍微的反抗一下,再露出甘之如飴的態度來。
  就連他夜裡折騰她起來倒夜香,她都照做了。
  世子爺在家養傷這幾日。也有旁的妾室想要進得主院來,既是探望,也是難得親近世子爺的機會。
  可世子爺院中,養著很是凶悍的丫頭,一個人也沒給放進來。
  那些妾室背後不知將寧春草罵成了什麼樣子,寧春草有次倒夜香的時候,還聽聞有人在嚼她舌根。她抿了抿脣,雖有些鬱悶,卻也並未真的放在心上。
  反正,她早晚要離開這裡的!
  倒是晏側妃,因為世子爺沒有離府,更沒有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胡鬧,而對寧春草的表現格外滿意。
  還賞了她不少的好東西來,以示鼓勵。
  當然,是關切世子爺之時,悄悄賞給她的。
  倘若沒有宿命的威脅。能在睿親王府裡做個雙面細作,得世子恩寵,有晏側妃賞賜,這小日子再好不過了。
  可這一切同性命相較起來,就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了!
  寧春草左等右盼,終於盼來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一日,天朗氣清,上午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
  傷已經全好的世子爺正悠哉的坐在院中,眯著眼睛,品著香茗,曬著暖陽。
  景?卻是一臉急慌慌的衝進了院子,「世子!那老妖婆還不讓你出去麼?」
  寧春草聞言詫異,抬頭向景?看去。
  景?也看到了她,表情恍如吞了一直蒼蠅一般,「這囂張的小妾你怎麼還沒將她發賣出去?就算不賣,也該打發到莊子上去呀?整日的留在身邊,時時瞧見,你不嫌膈應?」
  寧春草對景?投去感激一瞥,若是能將她打發的莊子上,那感情倒是真好,更方便她逃跑。
  景?倒是被她這感激一瞥,給看的愣住,目瞪口呆了片刻,竟微微紅了臉的轉開了視線。
  「是爺自己不想出去,那老妖婆豈能管得住爺?」景玨哼了一聲。
  景?遲疑了片刻,支吾道:「她截了你的俸祿,還叫人到京城咱們常去的食肆店鋪都交代了,說凡你的帳,睿王府都不再給結了!坊間都傳遍了,說你被封鎖了財政……沒錢了,這才不敢出來和大家一起玩兒了……」
  「放屁!」景玨一下子從廊間跳了起來,「爺是那麼沒出息的人?!」土記布圾。
  景?看他凶神惡煞似的瞪著眼,不由縮了縮脖子,「外頭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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