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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姜宛 - 《妾不為後 卷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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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姜伯毅清了清嗓子,緩聲說道:「巫女言明,聖上龍體欠安,雖據傳言說,尋到另一枚紫還丹,便能叫聖上龍體安康。可實際……」
  姜伯毅說話間,睿王爺將那盛著紫還丹的錦盒遞給了三皇子。
  三皇子打開錦盒,細看那紫還丹,又放在齊端輕嗅了嗅,眼眸中的驚艷藏都藏不住。
  他砰的合上錦盒,連連搖了搖頭,眼中才清明過來,「這丹藥,竟能蠱惑人的心智!」
  「是。這也就是此丹藥危險的地方。」姜伯毅說道。
  三皇子不由皺緊了眉頭,「姜閣主的意思是,這丹藥,看似萬全,實則危機重重?」
  姜伯毅緩緩點了點頭,「這世上,本就沒有萬全的事兒。」
  三皇子長長的哦了一聲,微垂的眼眸裡看不出他在思量著什麼。
  姜伯毅又開口道:「事關重大,成敗可能就在朝夕之間,所以連夜請了三皇子來。就是要和三皇子商議。」
  三皇子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寧春草瞪眼,他們怎麼一說就明白了?她聽到現在還不太明白?
  「既然有希望,這藥還是要獻的,但凡有一分的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啊!」三皇子皺眉,仿佛十分眷戀的說道,「父皇還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忍心就這般英年……這藥既然傳說如此神奇,又如此費力得到,自然是要獻給父皇的,莫說有一分希望了,就是有半分,我們就不該放棄!」
  姜伯毅微微揚起嘴角,連連點頭,「三皇子所言甚是。」
  這回寧春草聽明白了,三皇子的意思是,丹藥雖有可能害了聖上,但只要有一分救好聖上的可能,就要將丹藥獻上去。
  誒,似乎不對啊?
  巫女說的可不是這個意思吧?巫女沒有說,這丹藥有半分救好聖上的可能吧?
  她的意思明明是,聖上的身體,如今已經不適合服用丹藥,特別是紫還丹這種烈性的丹藥……
  寧春草一瞬間,覺得身上有些冷,冷得她不由打了個寒戰。
  這就是權力的吸引力麼?這就是皇位的魅力麼?叫人為了爭奪它的時候,連血脈親情都可以棄之不顧了?
  「只是既然有風險,就不能這般獻上去了。」三皇子又緩緩的開口說道。
  姜伯毅點頭,「是,尤其是不能藉著三皇子您的手獻上去。雖然原本是為您尋來的,但如今情況有變。」
  三皇子點頭,「明白,我自然都明白。」
  他們湊近了商量,該如何將這枚紫還丹獻給聖上,又不通過他們的手。
  寧春草只覺在一旁聽的渾身發冷。
  有句話怎麼說的?知道得多,不如知道的少,知道的少不如什麼都不知道?
  她為什麼要傻乎乎的留下來,妄圖將一切都弄明白?如今終於明白了,看清了人仁愛孝悌背後藏著的私心,她才覺得自己真是傻的可笑。
  她在做什麼?與虎謀皮嗎?
  「春草,怎麼了?」
  直到姜伯毅溫暖的大手搭在她肩頭的時候,她才恍惚發現,他們都已將商量好了。
  三皇子已經起身,向門口走去。
  睿王爺正欲相送。
  景玨和姜伯毅則一左一右的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
  三皇子回頭看了三人一眼,衝睿王爺笑了笑。「四叔送送侄兒?」
  睿王爺點頭道:「三皇子請。」
  兩人邁步出去,屋裡頭安靜的只剩下三人彼此或急或緩的呼吸聲。
  寧春草皺眉,「天晚了,我……」
  「天都快亮了。」景玨開口打斷她的話。
  寧春草皺眉道:「天都快亮了,我更要回去睡覺!恕不奉陪了!」
  景玨立時上前一步。伸手去握她的手腕。
  姜伯毅腳下一晃,錯身擋在寧春草身邊,一掌拍開景玨的手,「承安郡王今日才娶得嬌妻,這麼快又心系旁人。你家嬌妻知道麼?」
  「你讓開!」景玨瞪著姜伯毅道。
  姜伯毅似笑非笑,「不讓。」
  景玨聞言,鼻息微微加重,好似隨時都要動手。
  寧春草心頭有些煩躁,如今正是一致對外的時候。他們自己人倒先窩裡鬥起來,還談什麼勝算?
  她想提步就走,又怕自己走了這兩個人真的會在這兒打起來,她負氣的轉過身來,「景玨,你這樣,有意思麼?」
  景玨笑了笑,「有意思啊,你肯同我說話了,不就有意思了麼?」
  「你!」寧春草皺眉,「你能不能不這麼幼稚?」
  「這怎麼是幼稚呢?我喜歡你你不知道麼?你叫我出大理寺的大牢,我出了,你叫我娶周六,我娶了。」景玨垂了垂那幽深宛如潭水一般的眼眸,輕笑了笑,「如今,你還能強迫我不要喜歡你麼?」
  寧春草咬牙,「就是不要你喜歡!」
  景玨搖頭攤手,「那我可做不到,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寧春草忽而上前,握住姜伯毅的手,「可我喜歡的人是姜大哥,你不是也已經知道了麼?」
  景玨點頭,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又嫌太過扎眼。轉開了視線,輕嗤一聲,「我知道啊,你喜歡誰,是你的事。我管不著。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也別管。」
  姜伯毅無奈的嘆了一聲,「郡王爺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春草的,日後她身邊有我就夠了,不勞您費心了。」
  他這麼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是氣的景玨臉色都變了。
  景玨猛的轉過臉看,狠狠的盯著他,卻不置一詞。
  「真的不早了。你該睡了。」姜伯毅垂眸,深情望著寧春草,語氣柔和輕緩,又滿是關切的說道。
  寧春草乖巧的點點頭,「好。」
  「不用擔心,我不會欺負他。」姜伯毅又說道。
  寧春草點頭。
  景玨一陣憤怒無語,你這就是在欺負吧?
  寧春草的身影從兩人的視線中離開,景玨哼了一聲,冷笑看著姜伯毅。
  「怎麼,郡王閑得慌?想過過招?」姜伯毅微笑問道。
  景玨搖頭。「天快亮了,今日還有要事,過招,等改日吧。」
  姜伯毅點點頭,「所言甚是,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呢。」
  景玨瞪眼看他,明知道他說的不是大婚的事兒!
  「你少得意忘形,她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她心裡有我,只有我。」
  姜伯毅聞言。笑容越發燦爛,「可她身邊有我,只有我。」
  「你……」
  「想打架?」
  四目相對,景玨咬牙切齊,姜伯毅笑容得意。
  「事成之後。我必休妻娶她!」景玨冷冷看著他,「你敢強碰她一根指頭,我決不饒你!」
  姜伯毅輕嗤一聲,「膚淺!」
  景玨幾乎被他氣炸,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天快亮了,你還不快些回去?」睿王爺的聲音卻在門口響起。
  今天這架註定打不起來,幾人心中也都有分寸,景玨衝動之人,能隱忍到此時,也就說明了。他不是為打架而來。
  見睿王爺連聲催促,他別過臉不再看姜伯毅,大步離去。
  這夜,看似寧靜,可夜色之中。究竟籠罩了多少秘密,多少不眠,無人知曉。
  晨曦將至,燭光搖曳,燭台上掛了一串串的燭淚,映著燭光,越發紅的耀眼。
  滿屋裡都是最為喜慶的大紅色,搖曳的燭光,更添幾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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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只是坐在床邊的人,看著這喜慶的紅色,搖曳的燭光,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清了清發澀的嗓子,「熄燈吧,天亮了呢。」
  「小姐……」一旁伺候的丫鬟滿面委屈。「新婚夜呢,這是喜燭,不能吹熄。」
  「熄了去!我說了吹熄!」坐在床上,一身大紅嫁衣的新娘子卻立時暴躁起來,厲聲呵斥道。「我不知道是新婚夜麼?我不知道那是喜燭麼?還需要你來提醒我?你是不是就在看我的笑話呢?提醒我新婚夜郎君都不來?!」
  丫鬟噗通一聲,連忙跪地,砰砰的磕頭求饒,「婢子錯了,婢子說錯話了!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婢子沒有別的意思。」
  床上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看著跪地求饒的丫鬟,幽幽嘆了口氣,半晌起身來到妝檯邊,「算了,我朝你發什麼脾氣,又不是你不叫他來的。乃是他自己不想來,我遷怒你幹什麼?」
  說著,她對鏡自窺,一件件拆下自己的滿頭朱釵。
  丫鬟戰戰兢兢,見狀連忙爬起來,小心翼翼的站在新娘子背後,為她拆去頭上的朱釵鳳冠。
  「母親專門讓手最巧的丫鬟為我打扮,原以為,這般漂亮,總能留住他的心吧?可他,竟然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呢?」新娘子嘆道。
  「小姐,郡王怕是喝醉了。來了那麼多賓客,都要灌酒,郡王酒量再好,也受不住啊。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郡王總會發現小姐的好,總會將心放在小姐這兒的!」丫鬟小聲勸慰道。
  「將心放在我這兒?」新娘子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幽幽嘆了一聲,另一張美艷的面孔卻忽的浮現眼前。
  那是一張叫人望之心動的臉,卻是叫她見一次就越發厭惡一次的臉,「他的心怕是早就給了旁人了,還能收的回來麼?」
  「小姐大清早的說什麼胡話呢?夫人不是已經叮囑過您了,男人都是沒有長性的。更何況是郡王爺這般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郎君……娘子不是不知道,當初郡王爺還是世子的時候那妾室是有多少……」
  「行了。」坐在梳妝鏡前的女子擺了擺手,「不會安慰人。就別勉強了,嫁都嫁過來了,我什麼都明白。」
  丫鬟點了點頭,不敢再多說話,手腳麻利的為新娘子拆去鳳冠,換了衣衫,重新綰發。
  髮髻剛剛梳理好,就聽聞院中有小丫鬟的說話聲,嘁嘁喳喳的,好似十分熱鬧。
  新娘子不由皺緊了眉頭,「外頭怎麼回事兒?」
  「婢子去問問?」丫鬟放下梳子,小聲請示道。
  新娘子不耐煩的嗯了一聲。
  丫鬟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這周家六小姐還真是福星呢,郡王爺剛娶進門,就有這般好事了?」一個年級大的僕婦掩口笑道。
  「什麼福星,乃是她沾了郡王爺的福氣。郡王爺心裡才沒有她呢!你們不知道吧?郡王爺昨天夜裡,根本就沒有……」小丫鬟正笑得滿面桃花。
  突然被身後冷冷的咳嗽聲打斷。
  她皺眉回過頭來,卻看到周六小姐的陪嫁丫鬟陰沉著臉,不悅看著她。
  丫鬟僕婦們連忙蹲身行禮。
  「說什麼呢?一大清早的,好似院子裡進了不少的雀鳥一般?」丫鬟問道。
  「回姑娘的話,乃是郡王府的喜事兒!」一個激靈的丫鬟開口笑道,「是好事兒呢,便是雀鳥,也是喜鵲在叫!」
  「什麼喜事兒?怎麼不先回稟給郡王妃知道?」丫鬟沉著的臉上並無變化。
  那小丫鬟頷首道:「想來郡王妃還未起身,昨日想來也十分疲累,這才沒敢去打擾郡王妃。」
  本來這小丫鬟是說者無心,可偏偏周六小姐身邊這陪嫁丫鬟聽者有意。只覺她是在諷刺昨天夜裡郎君沒有來新房的事兒。
  郎君沒有來,郡王妃怎麼可能獨自一人睡到現在還沒有起?怎麼可能疲累?郎君都沒來叫伺候,這疲累個什麼?
  丫鬟臉上便的越發難看,黑沉如鍋底一般,「放肆!郡王妃如何,是你們可以議論的?給我掌嘴!」
  回話的丫鬟莫名其妙就挨了罵,轉眼又要挨打,這叫什麼事兒?
  景玨雖然為人陰晴不定,但也不會這般無緣無故的就打人啊。且能伺候在男主子身邊的丫鬟,那都是有幾分姿色的,女人自持姿色之時,難免就多了幾分高傲和嬌貴。
  郡王妃才來第一天。還沒見面,就先讓自己身邊的丫鬟來這麼一個下馬威,可叫人有些腹議了。
  「怎麼,叫你掌嘴你是聽不懂,還是想要違抗?」丫鬟喝問道。
  一旁的僕婦連忙上前勸說。「姑娘別生氣,她們年紀小,不懂規矩。也並不是議論郡王妃,只是不敢打攪郡王妃休息,且如今乃是大喜的日子。郡王妃該當與郡王同喜才是。大清早的就打了郡王身邊原伺候的丫鬟,傳出去了,人還以為是郡王同王妃不和呢?這多不好?」
  丫鬟一聽,這僕婦說的也有些道理,「那你且說說。是什麼大喜的事兒?若真是喜事兒,就放過她,若是你們胡說……」
  「這可不敢,郡王爺的事兒,誰敢胡說?」那僕婦連忙說道,「乃是郡王爺得了聖藥了,如今正備車馬,送到三皇子那裡,請三皇子獻給聖上。」
  「聖藥?什麼聖藥?」丫鬟狐疑問道。
  「這咱們就不知道了,只聽聞說是,極其珍貴,如今世上僅有這麼一顆,若是服用之後,必定能夠延年益壽,青春不老啊!姑娘您說,這是不是聖藥?」僕婦小聲說道。
  丫鬟眼睛轉了一圈,點了點頭,「這倒真是個大喜事了!但你們聚在院子裡,這般議論也是不妥,都不用幹活兒的麼?是不是派給你們的活計都太松快了?」
  「不敢不敢!」眾人福身,連忙散去。
  小丫鬟這才點點頭,回到了上房,將自己聽來的消息轉告了小姐。
  周六小姐此時一身絳紅色的羅裙,同色滾金邊的深衣,梳著婦人的髮髻。一派雍容華貴,倘若忽略眼底兩抹暗淡的灰青,就更完美了。
  她聞言手指摩挲著茶盞圓潤的邊沿,「聖藥?我臨出嫁前,聽聞父親母親說過。說聖上責令郎君尋到‘紫還丹’進獻。這聖藥莫不是指的紫還丹?」
  「聽聞說,如今世上只有這麼一顆,這藥叫什麼名字,那群丫鬟僕婦卻是說不出。」小丫鬟回稟。
  周六小姐緩緩點頭,「估摸就是了,他能這麼快找到這聖藥,還真是出乎意料呢。不過此事難道不應當是遮掩起來,偷偷進行麼?怎的倒好似頗為張揚,連下人都知道了?」
  「小姐,」丫鬟低頭笑了笑。「若是旁人,還可能為此遮遮掩掩,可是郡王爺呀,他的性子,哪裡會遮掩?」
  周六小姐聞言,也扯了扯嘴角。
  是啊,他哪裡是會遮掩會低調的人?當初為了他心愛的小妾,他都能當著京城人的面,跑到周家門口去叫罵,甚至聖上賜下賜婚旨意之時。不顧一切的衝進宮裡,跪在聖上書房之外,不召不起。
  他這般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活的肆意而張揚的吧?
  當初最吸引她的,就是他的這份張揚,這份狂傲。可如今才知道,他所有的無所顧忌都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便是看著他張揚無忌的樣子,都會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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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景玨非但沒有低調。反而是大張旗齊,興師動眾的擺了郡王的依仗,從承安郡王府,一路招搖到了三皇子府上。
  三皇子接了丹藥之後,似乎斥責了景玨的招搖。兩堂兄弟之間鬧了些不愉快。
  三皇子為人就沉穩多了。當即帶著人護送丹藥入宮。
  要進獻於聖上。
  「時間會不會太緊了些?」三皇子在奔向宮中的馬車上,低聲說道,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同一旁伺候的小廝說話。
  那小廝垂頭想了想,「承安郡王還沒出門,尚在家中準備的時候,他府上都已經傳開了,他又耗時間擺了郡王儀仗,儀仗行進頗為費時,中間耽擱這麼久。五皇子應當已經聽聞了。」
  三皇子點了點頭。垂眸看著案幾上放著的茶杯,嘴角含著輕笑,沒有開口。
  馬蹄的走著,一步步好似不只是踏在了京城平坦的大道上,更是踏在了人的心頭上。
  這一步步入宮的路。和平日裡沒有什麼不同,卻又大有不同。這不僅僅是進宮的路,更是未來的人生路。
  是否有轉折巨變,是否能順著自己的預想而變,全看此時了……
  「站住,停車檢查!」忽而有人攔住了行進的車馬。
  「瞎了你的狗眼!三皇子的車架都不認識了?」馬車外頭伺候的車夫嚷罵道。
  車中坐著的三皇子和小廝對視了一眼,小廝略有些緊張,三皇子的笑容卻微不可見的放大了幾分。
  「原來是三皇子呀?得罪得罪,只是今日過往車馬,皆要接受檢查,您見諒啊!」宮門口攔下車馬的守衛,卻並沒有因為三皇子的名號就退縮,反倒越發堅持。
  「檢查什麼?今日是哪位皇子督查宮門?三皇子的車架,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車夫不肯讓步,一臉傲氣。
  他們這些皇子身邊伺候的人。走出去派頭有是比那謙遜的皇子派頭還大,特別是在出身底層的兵丁官吏面前,活脫狗仗人勢的模樣。
  那守衛見狀,哼了一聲,「適才二皇子的車架經過。也都檢查的,怎麼,三皇子倒是比二皇子更尊貴不成?」
  「你……」
  「行了,不說你,還真不知道收斂啊?」三皇子溫潤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那一臉傲氣的車夫立即低眉順眼,變臉比翻書還快,「是,是,小的張狂了。」
  「是要檢查什麼?搜車,還是搜身?」三皇子撩開車窗簾子,朝外望道。
  那守衛瞧見三皇子,不由心裡頭有些打齊發。
  雖然三皇子臉上一派和煦溫潤,甚至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沒有說,態度比他的車夫都好。可人畢竟是皇子啊,皇子們兄弟之間如何爭寵如何鬥,那是人兄弟之間的事兒。
  他們這些為兵卒的,可不想糾纏到皇子之間的鬥爭之中。
  「呃,請三皇子下車,卑職們也都是奉命行事,得罪之處,還望三皇子饒恕!」守衛垂眸拱手說道。奈何上頭有交代,今日負責皇門進出的乃是五皇子,五皇子叫他們嚴格搜車,還特別交代了三皇子的車馬要細查。
  他們也不敢違背呀。
  三皇子點頭而笑。「好,不為難你們。」
  守衛連連拱手謝恩。
  三皇子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守衛立時上車檢查。
  雖然上頭有交代,要細查,交代的是位皇子,這攔下的也是位皇子啊,守衛們乃是兩頭都不敢得罪的。
  見車上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東西,守衛們便退了下來。
  正預備放行,卻忽而聽到一聲大笑。
  抬腳都已經踩上馬凳的三皇子聞言轉過臉,同眾人一道循聲望去。
  只見五皇子騎著高頭大馬。夾著馬腹,溜溜達達的走到宮門口,垂眸看著站在馬凳上的三皇子,「三哥,這麼著急入宮,是有什麼要事啊?」
  三皇子微微皺眉,「五弟怎麼在這兒?」
  「今日是我輪值,負責皇門進出,我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五皇子笑道。
  三皇子似乎不想和他多做糾纏,聞言點頭就要上車,「守衛都已經奉命檢查過了,我這裡沒有什麼不妥,這就要進宮面見父皇,還請五弟速速放行。」
  「放行?」五皇子點頭笑了笑,「沒問題啊,只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放行。」
  「什麼東西?」三皇子沉臉,不苟言笑的問道。
  「三哥裝什麼糊塗?你入宮來幹什麼了?」五皇子邪笑問道。
  三皇子皺眉,「我自然是要面見父皇,就連我要同父皇稟奏什麼話,你都要聽麼?如今,你還沒有這個權利吧,可不要風沙迷了眼,越俎代庖啊?」
  五皇子輕嗤了一聲,「你少跟我來這套!你知道我要什麼,至於我有沒有這個權利?哼!」
  他哼的聲音從鼻子裡,十分輕蔑的發出來。
  一旁的守衛像是接到暗示一般,飛快的將三皇子的馬車團團圍住,手中皆握著兵器利刃,虎視眈眈的看著三皇子一行。好似他們一旦有反抗行為,便立時就被放倒。
  「五弟,咱們兄弟之間,弄成這樣,不好看吧?倘若叫父皇知道了,父皇可是要傷心的。」三皇子沉聲說著。
  五皇子連連點頭,「哥哥,你當知道,我是最不願意這樣的。所以你只要乖乖的交出我要的東西,我就立即讓你進去,或是回府。都由你。」
  「我若是不肯交呢?」三皇子挑了挑眉梢,故意挑釁一般,「你能把我怎樣?」
  五皇子搖了搖頭,「我能不能將你怎樣,總要試過了才知道。」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沒有下馬。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俯瞰著眾人,頗有些睥睨的氣勢。
  這種氣勢,叫原本是他兄長,應當被他敬重的三皇子,心頭頗為不是滋味兒。
  他身邊的守衛卻是越聚越多。已經將三皇子徹底圍困住,進退維谷。
  「你一定要這樣?」三皇子仰臉看著他問道。
  五皇子笑了笑,「哥哥別叫我動手了。」
  這一瞬間,兄弟兩人似乎都想到了前朝的皇門事變,皇家從來不缺爭鬥,皇家也從來都沒有真情。
  三皇子咧嘴笑著搖頭。最後笑容都化作一聲無奈嘆息,「不過是一枚紫還丹而已,不過是一次邀寵的機會而已,五弟想要,做哥哥的,就讓你好了。」
  三皇子說完,從自己身上取出那隻錦盒來。
  五皇子正要讓人上前去取,三皇子卻抬手一扔。
  錦盒砸向五皇子的臉。
  五皇子雖在馬上,動作卻不生澀,他傾身,伸手握住那錦盒,朝三皇子微微一笑,「這個是寶貝東西,三個這般不小心,弄壞了可怎麼好?」
  說罷,順勢打開錦盒。
  丹藥豈會這麼一拋一扔,就壞掉?不過是要當面驗證這丹藥是不是真的。
  打開錦盒的一瞬間,便似有盈光流轉,丹藥圓潤光潔,透著讓人喜歡的模樣。
  五皇子嘖嘖驚嘆,「這品相,若是能仿得出來,也就不用仿旁人了。」
  三皇子眸色暗淡,「還請五弟放我回去吧。這丹藥是承安郡王尋來的,五弟獻給父皇之時,別忘了他的功勞。」
  「都說三哥仁義,我還不信。這會兒,我倒是真信了,自己都沒得到好處,倒是不忘為旁人邀功?真真是這個!」五皇子豎起的大拇指。朝他諷刺一笑,將錦盒揣入懷中,兜轉馬頭,向宮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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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三皇子又被圍了一陣子,才被守衛放走。
  三皇子身邊簇擁護送之人,都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完全沒有了來時那種激昂興奮之態。
  燕王聞訊,馬不停蹄的直奔宮中。
  御街之上,恰遇見被放回來的三皇子。
  瞧見三皇子一行恍若落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燕王心中一驚。
  「怎麼回事?」燕王問身邊隨從道。
  隨從連忙快馬加鞭,奔到宮門口去詢問。
  三皇子讓到路邊,請燕王先行,燕王卻放慢了速度,皺眉打量著三皇子一行。
  兩廂剛剛擦身而過,燕王身邊的隨從就已經摺返回來。
  隨從將宮門口適才發生的爭奪一幕,細細講來。
  燕王心頭大驚,「豎子!竟背著我就做下這決定。只顧邀功,將我的交代都忘到一邊兒去了!」
  燕王說完,猛夾馬腹,直衝宮門而去。
  他得在五皇子獻上丹藥之前攔住他才行!
  「去攔住三皇子!不許他離開!」
  燕王一面向前疾奔,一面扭臉吩咐道。
  只是不曾想,他未到宮門口,卻被人攔了下來。
  「三叔這麼著急,是要做什麼呢?」攔住燕王的兵丁後頭,從容行出一人來,正是招搖獻上紫還丹的景玨。
  「玨兒呀,好巧,你怎麼在這裡?」燕王不得不勒停身下的馬。心頭急的火急火燎,臉上卻還是露出溫和的笑來。
  「我在等三叔啊。」景玨也騎在馬上,笑著說道。
  「等我?」燕王心頭已經大覺不好,好似都皺在了一起,愈加確定五皇子一定是衝動上了他們的當了。
  可景玨帶著人,攔著這御街之上,他出門匆忙,並未帶多少人,硬闖,怕是闖不過去了。
  「是啊,有些事情,侄兒心中一直不明白。所以想要當面向三叔請教。」景玨身下的馬似乎感覺到主子的隱約的憤怒,不安的踢踏著馬蹄子。
  「什麼不明白?叔叔自當願意為你解惑,不過咱們得改日了,今日叔叔有急事,必須立即去求見聖上,你這般在御街相攔。聖上怪罪下來,你可擔待不起呀!」燕王威脅道。
  景玨笑了笑,不著急開口,更沒有讓路。
  燕王心頭焦急,他身下的馬都沾染了幾分焦躁,嗤嗤的噴著氣。
  「你爹如今已經被罷黜封號,苟延殘喘的幽禁在睿王府中,你以為你還有什麼資格這般橫行無忌?這般張狂?日後,若是不知長進,可就沒人能夠護著你了!」燕王笑著,話音卻很冷。
  提及睿王,景玨的臉色暗了暗。「他如何,那是他的事,同我有什麼關係?我行的正坐得端,不怕人議論。倒是燕王您,同凌煙閣的姜維,同巴蜀的巫女。甚至同延慶觀的道士們交往過密,聖上他知道麼?」
  燕王臉色微變,「我怎麼忘了,紫還丹是你找到的,你知道巫女同我相識,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景玨垂眸,冷哼一聲。
  「你知道的太多,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燕王冷笑了笑,臉上的溫和漸漸退去。
  「三叔這會兒就要翻臉了麼?可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呢。」景玨說道,「我一直將景?當做好兄弟,一直以為他心無城府,呵,無論有什麼事情都同他訴說。如今看來,毫無城府的人,其實是我吧?景?他……」
  燕王聞言,得意而笑,「是,景?是我的好兒子。雖不是長子,也非嫡子,卻是我很器重的兒子。」
  景玨點了點頭,「果然。難怪當初,我去往青城山的時候,他會不顧一切。不顧一路艱難險阻,也與我們同行。乃是聽從你的指令吧?他並不是為了與我同行,乃是為了監視我,也為了方便你聯絡南境的勢力吧?」
  燕王笑了笑,臉上的得意越發濃重,「那一趟,他的確知道了不少的事,有不少的意外收穫。還真得感謝你對他的信任呢!」
  景玨呸了一聲,「當初寧春草,鳳儀天下的命格,也是他散布的吧?」
  燕王爽快的點頭承認,「話已至此,咱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你速速讓開,念在你父親只有你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兒子的份兒上,我可留你一條活路,倘若你仍舊不知好歹,哼。」
  燕王冷笑的樣子,和平日的溫和判若兩人。
  景玨搖了搖頭,「執迷不悟的,恐怕不是我。」
  燕王眯眼看他,「你以為,讓五皇子替三皇子,獻上紫還丹,就會打垮我麼?」
  景玨回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燕王搖了搖頭,「那你還真是小看你叔叔了!」
  景玨垂眸,身下的馬微微動了動,「咱們慢慢走,慢慢看就是了。」
  兩方正在僵持,忽悠一陣快馬加鞭的聲音傳來。
  兩方人馬都循聲望去。只見一匹白馬,一襲白衣,迎風狂奔,若不是馬跑的速度太快,馬上的人被顛簸的面色有幾分猙獰的話,這場面還真猶如畫卷一般養眼呢。
  待馬和馬上的白衣公子臨近了,眾人才認出,馬上的郎君正是那個整日敷粉簪花的凌煙閣新任閣主,姜維。
  姜維乃是被聖上首肯,坐上凌煙閣閣主位置的。雖然沒有明說,但這幾乎和詔安也沒什麼區別了。
  他此時出現在這裡,並不叫人十分驚異。
  「燕王殿下。我聽說……」姜維看了對面的景玨一眼,微微壓低聲音,「聽聞另一枚紫還丹,被獻入宮中了?」
  燕王微微點了點頭,「我也是為此事而來。」
  「那獻上丹藥的是?」姜維蹙眉問道。
  「五皇子。」燕王微微皺了皺眉。
  「那怎麼行?」姜維有些急,「如今還不到聖上服用另一枚丹藥的時候,服藥之後會有什麼後果,我不是同王爺說的十分清楚麼?王爺怎麼能?!」
  姜維的語氣有些衝。
  燕王聞言,面色不悅,沒有一個上位者喜歡身邊的人用這種斥責的語氣同自己說話。好似自己十分蠢笨一般。
  「藥又不是本王獻的?本王如今不也是要入宮相攔麼?」
  姜維皺著眉頭,似乎十分不悅。
  燕王輕嗤一聲,「如今來譴責本王?當初我說過,另一枚紫還丹在巫女手中不妥,讓你奪來的時候,你是如何推拒的?」
  姜維心中有些惱火,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不能叫聖上服下另一枚丹藥,這丹藥藥性極烈,便是獻上丹藥,也絕不應該由他們的手獻上去。這盆髒水怎麼著也得潑到對手的身上。
  不曾想,半日的時間,就叫三皇子占得先機!景玨明顯是同三皇子勾結在一起,如今五皇子倘若一倒,他們豈不是前功盡棄。
  「好了,你也不用太過憂心,你的顧慮雖然有道理,可又不是一定的。」燕王渾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聖上也不一定真的會怎麼樣。說不定還會褒獎五皇子,若是順勢賜下什麼恩賜來,不更是正好?」
  姜維氣的胸口發疼,什麼叫他的顧慮不是一定的?他在凌煙閣說話,什麼時候受過質疑?便是曾經。他只是二當家的時候,也從來都沒有人質疑過他的話。
  「好,好,」姜維深吸一口氣,「王爺倘若不能立時進宮。將五皇子攔下來,咱們就且等著看,看我說的話,究竟是不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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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燕王也有些不忿,「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盼著五皇子得好?就算他得不了好處。哼,三皇子也休想占到便宜。」
  燕王依舊是一臉得意的神色。
  姜維看景玨帶兵擋在御街上,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燕王又傲然,似乎不屑動手衝進去。
  他不由心生厭煩,旁人不急,他急什麼急?他不如意的時候,也決不能看著旁人如意。
  「喲,險些沒認出來,這不是如今的承安郡王,當初的睿王世子麼?」姜維笑嘻嘻的衝他拱手。
  景玨冷哼一聲,別過視線,根本不屑看他。
  姜維心中不爽,臉上卻笑容不變,「唉,我知因為我大哥的原因,你不想看見我。我大哥當年殺了你娘,可那也是受你父親的唆使呀!睿王爺出錢買命,我大哥充其量也就是個拿錢殺人的殺手而已。你還真不能記恨他。」
  「你說什麼?」景玨忽而轉過頭來,怒視著姜維,「你再說一遍?」
  姜維故作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燕王,又看向景玨,「怎麼,這麼大的事兒?你不知道啊?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以為睿王為何被罷黜,被幽禁?就是因為十年前的謀逆。如今的結黨營私!」
  景玨搖了搖頭,「不是這些話,是你剛才說的,你再說一遍?」
  「我大哥當年殺了你娘,可那是受你父親的唆使呀……」姜維話音未落。
  空中一道長鞭。就朝他臉上甩了過來。
  氣勢凌厲,空氣中都被攪動出憤怒的意味來。
  姜維仰身避過,身下的馬也有些慌亂。狼狽退了幾步,姜維連忙拉著韁繩,穩住馬兒。
  「怎麼,你不知道啊?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感情就瞞著你一個人呢?」
  「哎,你怎麼忘了?這事兒揭發出來的時候,玨兒人還在大理寺的牢獄之中的嘛,他怎麼會知道?」燕王也在一旁起哄道。「你不該提,這種事情,他聽了怎麼會受得了……」
  燕王的話音也被鞭聲打斷。
  景玨如一隻狂怒的獅子,他手中的長鞭,更是劈頭蓋臉的招呼下來,完全不顧面前站著的是姜維,還是得意而笑的燕王。
  「瘋了瘋了……」燕王一面躲著他的鞭子,一面叫嚷道,「景玨瘋了!」
  燕王的隨從,以及景玨帶來的兵丁都想要攔住他。可這會兒他完全不管不顧,頗有些六親不認的架勢。
  姜維被他長鞭逼得,連說話緩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只得狼狽躲避。
  忽而從宮門內快馬奔出一個侍衛來。
  侍衛瞧著御街上的混亂,一時搞不清楚什麼情況,只得高聲喊道:「聖上有旨——聖上有旨——」
  兩聲高喊,才叫場面稍微肅靜了些。
  景玨也被人團團圍住,唯恐他冒犯了聖旨。
  侍衛揚聲唱道:「聖上有旨,五皇子為人者,其品有金玉之質。集星日之精,重冰雪之潔。為臣者,其道修仁義之政,播忠信之德,掌王道之平。為子者。其性有孝悌恭謙,順父兄之意,尊馴服之美。今特賜端王封號,賞食邑千戶,賜封地……」
  侍衛唱和聲中,眾人臉上都有了不同的表情變化。
  溢美之詞眾人都沒在意,讓眾人在意的是那句「今特賜端王封號,賞食邑千戶,賜封地」。
  燕王面上更添得意,可姜維臉上卻是擔憂不減。
  景玨玉面之上仍是一片憤怒。憤怒之餘,更添了幾分冰冷。他的拳頭也緊緊的捏起,修長的手指,關節都泛出蒼白的顏色。
  他剛剛從大理寺牢獄中出來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暗中見過他了。
  當時父親說了自己被罷黜。被幽禁的原因,只說是被燕王陷害攀誣,也後悔十年前自己年少輕狂,太過狠厲,叫許多人都送了命。
  可他絲毫沒有提及母親的事兒,更沒有說,母親是死在姜伯毅手中的。
  至於姜維說,乃是父親自己設計,害了母親性命,他是絕不會相信的。
  父親有多麼鍾愛母親,這麼多年,他心中再明白不過。十年前,父親有沒有造反,他也不用聽旁人說,他自己有眼睛。可以看,有腦子,可以想。
  他只是不能明白,既然父親已經知道,母親乃是被姜伯毅親手所殺。為什麼不手刃姜伯毅,為母親報仇?為什麼還能同他共處在一個屋檐下?相安無事的一起討論謀劃?
  還有寧春草……
  她明知道自己有多麼放不下十年前的事,明知道他有多想親手殺了殺害母親的仇人……就算她不能與他並肩,不能與他同仇敵愾,為何不能將這些告訴他?為何不疏遠姜伯毅?
  反倒是更加貼近他?說什麼喜歡他的話來欺騙自己?
  景玨越想越憤懣,胸中好似有一座隱隱要噴發的火山。適才對姜維的一番抽打,並沒有讓他將心中的怒火噴薄出來,他仍舊憋悶的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
  待宮中的侍衛離開之後,景玨忽從地上一躍而起,翻身上馬,打馬而去,一氣呵成。
  五皇子已經將丹藥獻給聖上了,便是燕王和姜維此時再進得宮中,也無濟於事了。賞賜都下來了,他們還能攔得住什麼?
  看來聖上也真是渴盼這紫還丹之甚,竟然當即就給了五皇子王爺的封號。
  便是連嫡出的二皇子,如今也都還未有封號加身。
  燕王抿脣笑著拍了拍姜維的肩膀,「姜閣主擔憂過甚了,你看,這不是好好的?還得了賞賜!所以說,有時候機運這種東西真是說不準呢。三皇子一定沒想到……」
  姜維的臉色卻是陰沉沉的,並沒有像燕王一般開懷。
  燕王抬手望著宮闈的方向道:「只是可惜了那枚紫還丹了!」
  姜維長嘆一聲,「如今的賞賜也未必見得就是好事。」
  「怎麼不是好事?這說明五皇子已經順利討得聖上喜悅,討了聖上的歡心了!如今連皇后所出的二皇子都還沒有王爺的封號!他卻已經成了端王,這還不能說明問題?」燕王搖頭衝姜維嘆息。「你年紀輕輕卻這般憂思過重,實在不好,不好!」
  姜維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大喜之後,必是大憂。突如其來的賞賜背後,藏著的很可能就是大禍患!」
  「呸,姜閣主,這是好事兒,喜事兒,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麼?」燕王啐他道。
  姜維在凌煙閣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他那會兒雖不是閣主,卻絕對沒有人敢這般質疑他的話,更不敢對他出口的話有一絲一毫的輕慢不屑。
  便是連姜伯毅,對他說所,也都十分鄭重,他正色之時,旁人皆要比他更鄭重才是。
  姜伯毅冷冷看了燕王一眼,一言不發的轉身上馬離去。
  燕王樂呵呵的看著宮門的方向,「豎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好事兒還是便宜了五皇子,沒想到吧?你們怎麼會是我的對手呢?」
  說完,他也未再進宮,倒是調轉馬頭,往家中而去,回去的路上還在連連感慨,可惜了那一枚紫還丹。
  最先離開的景玨,一路縱馬疾馳。馬蹄子像是踏在風裡一樣。
  他的衣衫被風吹得呼啦啦的響,他手中的馬鞭一下下抽打在馬背上,雙腿更是夾緊了馬腹。
  身下的馬被他逼的,幾乎都要凌空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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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6 22:47: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他要殺了姜伯毅!現在!立刻!取他項上人頭!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他的憤怒非但沒有被這風吹散,反而將心頭的火勢越吹越猛。
  他是跑向睿王府方向的。
  可是臨到岔路口的時候,他心中卻忽然一動。
  一個念頭猛然間在腦中冒出,渾身一個激靈。
  「吁——」他猛的勒住狂奔的馬。
  那馬前蹄高高揚起,幾乎要將他掀翻下去。
  景玨面色黑沉,額上還隱隱有因憤怒焦急而冒出的細汗。
  人處在憤怒中的時候,是最沒有理智,最為衝動的。可這會兒,卻突然有個念頭,叫他立時冷靜下來。
  他要去哪兒尋找姜伯毅?睿王府嗎?
  倘若剛才姜維那一番話,就是為了故意激怒他,好跟著他,摸出姜伯毅的下落,他豈不是正中了人的圈套了麼?
  更何況,睿王府藏著誰?除了姜伯毅,睿王府裡更藏著寧春草啊!
  倘若他將姜維和燕王的眼線,引到了睿王府,不禁姜伯毅會暴露,寧春草更會暴露啊!
  他如此,豈不是害了她了麼?
  景玨輕嗤一聲,低頭而笑。
  嘴角揚起的弧度,略有幾分苦澀的味道。
  縱然姜伯毅殺了他的娘親,姜伯毅是導致他這十幾年來都痛苦不堪。導致他童年不幸的人。
  可此時此刻,他竟要顧惜著他,竟不能立時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景玨長嘆一聲,人生總是需要太多的克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他想要報仇,想要發泄。卻因為心中關心著一個人,心中想要保護一個人,而不得不叫自己受委屈,艱難的隱忍下來這份怨恨。
  他兜轉了馬頭,從岔路口走向另一個方向。向著承安郡王府,而不是睿王府走去。
  如此算不算是成長了呢?為了自己喜歡想要保護的人,而做出的隱忍和讓步,應該算是成長吧?
  原來成長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難以忍受……
  景玨回到承安郡王府的時候。他新娶進門的郡王妃正坐在花廳裡頭聽眾人匯報府中上下各處事宜。
  雖然沒有夫君的寵愛,但那不過是一時的,日子卻是要長久過下去的。該當起的家還是要當起來的。
  就如晏側妃一般,睿王爺風流倜儻,常宿花樓,可晏側妃不一樣將睿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叫睿王爺完全離不開她麼?
  自己可比她強多了,自己乃是正妻嫡室呢!
  「小姐,郡王爺回來了!」周靜姝正兀自思量著,她身邊的小丫鬟卻是快步進來,在她耳邊小聲稟報道。
  周靜姝點了點頭,抬手叫正在匯報工作的眾人起身退下,「先說到這兒吧,晚些時候,沒說完的再過來。」
  匯報之人忽被打斷,有些錯愕,抬頭偷偷窺向郡王妃的時候,見郡王妃苦大仇深的臉上突然多了幾分笑意,年輕的面孔染上了幾分薄薄的期待嬌羞之態。
  眾人頓時心領神會,連忙安安靜靜的躬身退了出去。
  「叫你們提前準備的茶湯,準備好了麼?」周靜姝見人都走了,顧不得矜持,立即起身慌忙問道。
  「都備好了!小姐放心!」丫鬟連連點頭。
  周靜姝嗯了一聲,將熏了香的帕子捏在手中,提步向外走去。「郎君現在到哪兒了?我這會兒去迎,應當恰到好處,不會太早也不會錯過吧?」
  「不會不會,都按娘子交代的準備好了!」丫鬟連忙扶著她的胳膊,同她一道。向外院迎去。
  可還是有些事情,在意料之外。
  就比如景玨此時走路的速度,就快的在她意料之外。
  她從花徑岔路口出來,按照計劃,景玨要過一陣子才能到,她剛好在這裡整理下儀容,故作悠閑賞花的嫻靜模樣,靜等待他。
  可事實卻是,她走出花徑,就和景玨迎面撞上。
  景玨大步流星。險些叫她撞了滿懷。
  但他畢竟是習武之人,瞧見有人突然出現,便立時提氣而起,翻身從她跟前一躍而過。
  周靜姝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平穩心神。連如何裊裊婷婷的請安,都忘記了。
  景玨翻身落地後,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來,「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兒?還走得這麼快?女子家該是如此行路的麼?你沒學過禮儀?」
  他這幾個問題丟下來,叫周靜姝立時就白了臉。
  原本打算好,溫柔體貼的關懷他。再陪同他回正房,給他奉上一杯茶湯,他一定覺得自己溫柔可人。
  可如今眼前的情形,怎麼和計劃差了那麼多呢?
  「妾是來迎郎君的,怕與郎君錯過,這才步子快了些!」周靜姝有些負氣的皺眉為自己辯解。
  「迎我?我不認識路麼?回自己的府邸,還用你來迎?」景玨正是心氣兒不順的時候,見斥責了,她竟還辯解,好似他說的不對似得。語氣越發不善起來。
  周靜姝心中委屈。熱乎乎的眼淚不由在眼眶裡打轉。
  昨天新婚夜,他一夜不歸。今早,還未見人,他就出府而去。
  如今,好容易人回來了。她滿心歡喜的前來迎接,卻又劈頭蓋臉的一頓斥罵。她究竟哪裡做錯了?
  「哪裡錯了?」景玨冷哼一聲,「爺說你錯,就是錯,走路不長眼睛,險些撞了爺是不是錯?爺批評你,不虛心領受,反倒辯駁是不是錯?沒眼色,沒胸襟,是不是錯?」
  景玨說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將滿心期待的周靜姝一個人晾在那路上。
  周靜姝看著他的背影毫無留戀的漸漸走遠,終是忍不住抱著膝頭,蹲下身,哽咽起來。
  她身邊的丫鬟。也不知該如何勸慰,想要開口,只覺詞窮。
  「小姐……」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周靜姝悶哼道。
  花徑上有風拂過,帶來清甜的味道。
  如果不是此時的情形太糟糕,心情也太糟糕……她若是可以輓著景玨的手,悠然的從這花徑上緩緩的走過,一面欣賞著碧翠叢中點點嫣紅的美景,一面領略空氣中香甜醉人的味道,該是多麼的美好?
  為什麼?為什麼他偏偏那麼不解風情?
  景玨大步來到正房院子外頭,看著院中還未撤去的大紅顏色,只覺刺眼得很。
  他冷冷一笑,轉身就走,反去了書房的方向。
  還是他一個人的地方清淨,省的有人來打擾。
  「來人。」他仰面在軟榻上躺下,口氣不善的吩咐道,「將書房院子守好了,這是爺處理公務的地方,任何人不得放進來!」
  隨從連忙應聲。
  「周家那個也不能放進來!」景玨又叮囑了一句。
  隨從聞言。嘶了一聲,周家那個?如今人家是郡王妃好麼?郡王爺真是……連一點面子都不留給郡王妃麼?
  「還不退下,等著請賞呢?」景玨這會兒瞧見人就煩,頗有些逮著誰罵誰的架勢。
  書房裡總算清靜了。
  可他心裡卻難以清淨,寧春草和姜伯毅的臉,一遍一遍出現在眼前。
  寧春草笑著輓起姜伯毅的胳膊,對他說,「我喜歡姜大哥,你知道的……」
  喜歡他?喜歡他哪兒?他是個殺人犯!他是個凶手!他殺了我娘你知道麼?!你知道你還說喜歡他?你將我置於何地?寧春草,你告訴我,你將我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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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6 22:4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景玨分明是一個人呆在書房裡的,可他卻分明聽見另一個聲音在他耳邊狂吼。
  他揮手想要將那聲音揮去,可那聲音卻一遍一遍的質問著他。
  「不行。」景玨忽的從軟榻上坐直了身子,「倘若知道了誰是殺了娘親的仇人,卻不為娘親報仇,還同那仇人相安無事和平共處,我還是人麼?我還配為人子麼?」
  他霍然站起,大步來到懸掛在墻上的佩劍旁,一把取下自己最是喜歡的佩劍,桄榔一聲,將長劍拔出。
  劍身鋒利無比,映著光,凄寒奪目。
  寧春草說,她喜歡他呀。她叫他,姜大哥。
  倘若他真的親手殺了姜伯毅。寧春草會不會恨他?
  不會,不會……她會理解他!畢竟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她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的!
  合上劍鞘,握著劍柄的景玨大步向書房門口走了幾步,卻又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現在還不行,天還亮著,姜維和燕王的眼線也許還沒有離開。
  他不能衝動,更不能因為自己的衝動而害了寧春草。他說過,他會學著對她好,會學著關心她。保護她。
  雖然他以前做的不好,但他會讓她看到自己的進步,然後,她就能放心了,能夠安心的和他在一起。
  景玨抬手當,將劍扔在一旁,自己仰面倒在軟榻上。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著,直到夜色降臨。
  當廊下的大紅燈籠都發出柔和的光芒時,寂靜無聲,恍若無人的書房裡卻忽的折起一個身影。
  夜色中,他的影子顯得格外的高大挺拔。
  他彎身撿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長劍,一腳踢開房門,大步往外走去。
  守在外頭,不敢隨意打擾他的隨從,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前去,「王爺,廚房的飯都做好了,您在哪兒用飯?」
  景玨腳步飛快,恍若根本沒有聽到隨從的話一般,完全不予理會。
  隨從急急忙忙的追在後頭。
  剛出了書房的院子,他沒留神郡王爺突然停下,險些一頭撞在郡王爺的脊背上。
  「你怎麼在這兒?」
  「郡王爺這是要去哪兒?」
  景玨和站在他對面的周靜姝同時開口道。
  「爺去哪兒,還用不著向你匯報吧?」景玨冷哼了一聲。
  周靜姝的臉色不甚好看,她微微垂頭,又上前一步,低聲道:「昨晚……爺沒有回來……今晚,總該……正房裡已經擺好飯了,只等爺前往……」
  「誰說爺要去你那兒吃?」景玨有些嫌棄的皺眉看她,不悅的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周靜姝心中已經涼了大半,但更多的不甘驅使著她沒有退步,「爺,從今往後,我就是您的妻了,您能不能……像一個夫君,對待妻子那樣對待我?」
  景玨藉著燈籠的光暈,眯眼看她,「對待妻子那樣?」
  「是。」周靜姝點頭。
  景玨卻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這個,我怕是做不到啊……」
  周靜姝腳下一軟,身子微微晃了晃。
  「以前,我沒有告訴過你麼?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娶你。在周家門口,我的態度。我說的很清楚了吧?如今娶你進門,你我都知道,這是聖上的旨意。彼此都是身不由己,自然怪不得你,我也會給你郡王妃當有的一切待遇。」景玨語氣清冷的說道,「至於我的心。我的人,你就不用操心了,最好彼此互不幹涉,互不影響。」
  「景玨……」周靜姝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傷心,忍不住開口直呼了他的名字。「你當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從很久很久以前。為什麼你就不能多給我一點點,哪怕一點點的關注呢?我會叫你知道,我並不比她差,我會做的比她更好!」
  景玨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我不信!」周靜姝打斷他的話,滿心都是不甘,「我不信這話,我不會放棄,我心裡有你,只有你啊!雖是聖上的旨意,我也心甘情願。」
  景玨輕笑一聲,「那是你的事,我並沒有心甘情願。我說了,我能給你的,只有衣食無憂,只有榮華富貴,只有郡王妃的名頭而已。其他的,你別求,我也給不了。」
  周靜姝垂在身子兩側的手,不由握緊,她仰著泛白的笑臉,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臉上。
  月光輾轉過他的眉眼,他的星眸,銀輝落滿玉面,恍若不可觸及的神祗一般。這張臉,這個人,讓她魂牽夢繞了多久啊,如今自己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邊了,他卻說,她要的,他給不了。
  這怎麼可以?
  眼看都觸手可及了,卻要她知難而退?她做不到。
  「我會叫你看到。我才是最適合你,最有資格陪在你身邊的!」周靜姝看著他的眼眸,緩慢卻堅決的說道。
  景玨有些不耐煩了,握在手中的長劍隱隱有嗡嗡之聲。
  「你怎麼想,怎麼做,都隨你。現在可以讓開了麼?」景玨語氣中。竟沒有一絲的感動,有的只有不變的冷漠。
  周靜姝咬了咬牙,不急,不急,她有的是時間,她等得起。
  她退開一步,側身讓出了路。
  景玨毫不眷戀的從她身邊大步離開。
  周靜姝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握在手心裡的指甲卻越陷越深。父親說過,想要的,只要不放棄,總會得到。
  她,不會放棄。擺在她面前的障礙。她會一個個踢開。
  不就是寧春草麼?
  她會將種在他心裡的草,永遠的拔掉。
  景玨趁著夜色,兜了幾個圈子,甩開隨從,潛入到睿王府中。
  他沒有尋找寧春草,縱然他此時很想見到她。但他卻在心中默默念叨,千萬不要遇見,一定不要遇見她。
  他握著長劍,長劍在劍鞘中似乎都嗡嗡作響。
  他要見的人是姜伯毅,最好立時就見!
  不知這是不是就叫心想事成,他避過守衛和巡夜,翻身從屋脊上躍下之時。恰遇見姜伯毅正在院中練劍。
  他毫不猶豫,沒有絲毫遲疑的拔劍出鞘,劍勢凌厲裹著殺氣,直衝姜伯毅咽喉而去。
  姜伯毅雖未有防備,但他的速度和反應,亦來得及避開。
  當看清眼前人是景玨之時,他微微愣了一愣。
  但兩個人誰都沒有廢話,一個不斷出招,招招狠厲,直取性命。
  一個盡力化解對方招式,只守不攻。
  兩個人速度非常快,恬靜的月光之下。似乎只能看到兩個黑影在飛快的閃動,兩人之間的動作卻全然看不清。
  這廂的動靜,還是驚動了臨著院中之人。
  睿王爺正同秘密前來的三皇子,商議今日五皇子忽而被封賞端王之事。
  三皇子雖表面從容淡定,臉上還帶著笑意,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畢竟他們計劃中,五皇子雖然回受聖上褒獎,但怎麼也沒想到,聖上會直接賜下王爵來。
  「三皇子放心,這個王位,他坐不了多久。」睿王爺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有赫赫風聲,風聲裡還包裹著濃濃的殺氣。
  他同三皇子不敢大意,連忙來到動靜傳來的院落。
  瞧見兩人爭鬥,其中一人頗有些你死我活的架勢,讓不明所以的睿王和三皇子都十分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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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那……那不是景玨和姜閣主麼?他們兩個,怎麼打起來了?」三皇子瞪眼問道。
  「莫不是因為……」睿王爺回頭看了看睿王妃的院子。
  三皇子立即明白。他指的是寧春草,「那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吶……」三皇子笑說。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玩笑。
  睿王爺飛身上前,想要攔下兩人,將兩人隔開。
  可景玨瞧見睿王上前。竟不幫他,還要攔住他,救下姜伯毅,頓時血衝腦門兒,「他殺了我娘,是我的仇人,你不幫我娘報仇,還要攔著我?你日後死了,有何顏面去見我娘?」
  景玨突如其來的話,叫睿王心中猛地一痛。
  他失神之時,被景玨一掌拍開。連退數步,被三皇子扶住。
  「怎麼回事?」三皇子詫異問道。
  景玨竟然會對睿王爺動手?這可是他爹呀?
  「我去攔住他們!」三皇子見睿王爺臉色十分難看,還以為是景玨出手太重,傷了睿王。將睿王扶到一旁,自己提氣而上。
  睿王心中驚怒痛惜,竟未能攔住三皇子。
  他只盼著景玨還能保持理智,不至於連三皇子都敢傷。
  「景玨!你幹什麼?!」三皇子早已看出,姜伯毅只守不攻。身上已經受了幾處輕傷。
  景玨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招招狠厲,似乎不要了姜伯毅的命,他就決不罷休。
  「三皇子,這是我家的事兒,你讓開!」景玨冷聲衝擋在姜伯毅跟前的三皇子說道。
  「如今咱們是同心協力的朋友。你這麼對自己人,我不允許!」三皇子嚴厲說道,「景玨,你要任性到幾時?」
  「任性?為母報仇,手刃凶手是任性?」景玨冷笑一聲,「那我寧可任性,也不要做個狼心狗肺,和仇人共處一個屋檐下,都無動於衷的人!」
  這話叫三皇子一愣,他回頭看了睿王爺一眼,想起當初凌煙閣散布出的流言。說睿王妃的死,乃是睿王同姜伯毅合謀而為。
  睿王自然聽出來,景玨口中狼心狗肺的人,是罵自己。
  他抬手按住胸口,心中氣血翻騰,適才正在運功之時,景玨一句話,叫他亂了心神。這會兒都還沒緩過來。
  「此事必有誤會,有什麼話不能停下來好好說?」三皇子見睿王不開口,連忙勸道。
  景玨哪裡是能聽得進勸的人,他薄脣緊抿,眼中臉上盡是殺意。
  姜伯毅也不解釋。
  三皇子在兩人中間不斷出招相攔,姜伯毅並未主動攻擊景玨,他便只能護在姜伯毅跟前,接住景玨的招式,「景玨,便是有仇,也當坐下來,慢慢說。這消息乃是姜維散布出來的,姜維的話。又豈能相信?他就是要看到我們自己人起紛爭,他坐收漁翁之利。你怎麼這麼糊塗?就上了他的當?」
  景玨臉色黑沉,微微開口,只吐出兩個字來,「讓開!」
  三皇子見他滴水不進,不由有些惱怒,「你如今不肯放過姜閣主,究竟是因為心中已經確定,他就是殺害你母親的人,還是因為寧春草?」
  寧春草的名字,突然出現在景玨耳邊,他手腕一抖。劍尖刺偏,堪堪從三皇子臉畔劃過。
  三皇子不妨他會傷自己,甚至都感覺到了長劍上的寒意和殺氣。
  一時間,院中的氣氛變得更加肅穆凝滯。
  「同她有什麼關係?三皇子不要胡亂攀扯!」景玨黑著臉,一面出招,一面喝道。
  三皇子也動了怒,動作越發迅猛,「這是胡亂攀扯?十年前的事,你憑什麼認定就是姜閣主做的?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你為何就信了?連一句詢問都沒有,就招招致命?還說不是因為寧春草?是,不是因為她,是因為你的私心。你藉著為母報仇的理由,即便殺了姜伯毅,寧春草都不能怪你,還要同情你。你既除掉了自己的情敵,又留住了她的心,真可謂一舉兩得!」
  三皇子這話,叫景玨臉上十分難堪,「我沒有!」
  他怒喝,手中的長劍,更宛若一條憤怒的巨龍,在夜空中蟠曲叫囂,寒光閃閃。
  「那你告訴我,你是憑什麼認定,姜伯毅就是十年前殺害你母親的凶手?」三皇子喝問道。
  「我就是知道,」景玨咬牙切齊,玉面都有些猙獰了。「倘若不是,這麼長時間了,他為何不解釋?不辯駁?他沒有口麼?」
  三皇子回頭看了一眼姜伯毅。
  只見姜伯毅面無表情,只防不攻,神情木然。一絲一毫為自己辯白的意思都沒有。
  三皇子心中又急又惱,這都是什麼人。如今最大最重要的目標不是打垮燕王,扶他上皇位麼?
  為了已經過去了十年的仇怨,鬥得你死我活又什麼用?豈不是便宜了燕王一黨了?這些人平日裡看起來都是挺精明的,怎麼這會兒如此愚拙?真真氣煞人也!
  三皇子又氣又無奈之時,耳畔忽而響起了清脆的鈴鐺聲。
  鈴聲悠揚悅耳,在這夜裡。仿若夜鶯啼叫,仿若蟲鳴細語。
  他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就慢了下來,原本滿是怒氣的招式,都變得柔和緩慢起來,倒像是跳舞一般。
  他心頭一驚,向景玨望去。卻見景玨的情況也和他一樣,緩慢悠然,縱然他臉上還帶著略微的猙獰,但他的動作已經柔軟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三皇子心頭好奇詫異之時,那鈴鐺聲並沒有停。
  非但沒停,還有淺淺的吟唱聲,伴著那鈴鐺聲一同在耳畔響起。
  他忽覺自己腿也軟了,手也軟了,甚至連那顆狂跳憤怒的心,都跟著軟了下來。
  當一聲。
  三皇子嚇了一跳,轉過臉去看,竟是景玨手中的長劍,掉落在了地上,景玨面上的惱怒仇恨,被一片茫然所替代。
  他身子一晃,在院中的青石路面上跌坐了下來。
  此時,鈴鐺聲和吟唱聲,才停了。
  三皇子四下看去,姜維也半坐在地上,閉目調息。
  睿王斜倚在墻頭上。
  睿王前頭,站著個手握鈴鐺的小娘子,小娘子面無表情,眼眸微垂,月光灑落在她身上,映襯的她美的如夢似幻。
  好似她並不屬於人間,倒更像是忽而落入凡間的仙子。
  三皇子不由向她走近了幾步,這才猛然間認出來,「寧姑娘?」
  寧春草收起鈴鐺,福身下拜,「見過三皇子。」
  三皇子垂眸看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早就聽聞她有些異能,但並未親眼見過,只當是口口相傳難免有誇大之詞。但此時,親眼見過了,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果真是神奇!比傳言更為奇妙!
  「起來。」他抬手說道,又回頭看了皆坐於地上的姜伯毅和景玨,「最好將他們兩個分開,短時間內,不要叫他們見面。」
  倚在院墻上的睿王爺站直了身子,低聲換了親信來,「將郡王送回郡王府,將姜閣主扶回去休息。」
  「慢著……」坐在地上的景玨有氣無力的開口。
  院中安靜,靜的似乎聽得到月光流淌的聲音。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卻是吃力的抬頭,視線有些飄忽的落在寧春草身上。「他殺了我母親,你知道不知道?」
  寧春草皺眉看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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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皇子擋在寧春草跟前,阻攔景玨帶著質問的視線,「你問這話什麼意思?不是都告訴你了,沒有真憑實據,都是姜維故意散布出來,好陷害睿王,陷害姜閣主的!也只有你這愣子會相信他的話!」
  「春草,你告訴我,你究竟,知不知道?」景玨卻沒有理會三皇子。只悶聲問道。
  寧春草垂在身側的手,捏的很緊,指甲有些尖,攥的她手心微微發疼。
  早該知道,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總有一日要面對。只是人總喜歡往後拖,懷有一絲絲僥倖之心,騙著自己。
  「我……」
  「好了,還不快將郡王送走?」睿王爺忽而開口對親信道,打斷了寧春草的話。
  寧春草低頭,眉心緊皺。
  景玨冷笑起來,笑聲透著凄苦的味道。「原來你們都知道,只瞞著我一個……」
  睿王親信上前,將景玨從地上扶起,架著他,正欲悄悄送走之時。
  忽有暗衛前來。
  瞧見三皇子和睿王爺,便連忙下拜道:「啟稟主子!宮中。宮中有訊……」
  暗衛氣息有些喘,應當是急忙趕路所致。
  景玨還未被帶走,但他只冷冷的看著姜伯毅,冷冷的看過寧春草,對那暗衛要稟告什麼,似乎並不在意。
  「慢慢說……」三皇子開口。
  「宮中有訊,說,聖上駕崩了——」暗衛說完,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這話一出口,就連一臉冰冷的景玨都露出詫異的神色,向暗衛看過來。
  睿王爺更是上前兩步,急問道:「你說什麼?」
  「聖上駕崩。消息還未傳出宮,皇后娘娘已經聞訊趕至。」暗衛又說道。
  「這不可能!」睿王咬牙,「前晌五皇子進獻紫還丹,還得了聖上褒獎,賜封端王……」
  是啊,他們都明白。就是因為紫還丹。
  他們都很清楚,聖上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紫還丹那猛烈的藥性。
  都清楚的事情,如今不過是真的如預料一般發生了,有什麼好驚訝的呢?這般露出驚訝來,不嫌矯情麼?
  可院中幾人的臉上,分明都帶著些恍惚。
  寧春草更是不由想起了幾次入宮面聖的情形來,第一次是害怕,第二次是親切,第三次是忐忑不安……
  那個曾經叫她誤以為是自己父親的聖上,如今真的……駕崩了麼?
  而加速他走向死亡的藥丸,還是自己出力得來的?
  這麼想著,就覺得腦袋一陣一陣的眩暈呢……
  「請三皇子速速進宮,以免皇后娘娘在眾人之前,控制局面。」睿王爺拱手說道。
  三皇子點了點頭,「燕王不會叫她控制住局面,咱們得到消息,只怕燕王也已經得到消息了。」
  睿王凝眉。微微點頭。
  「我立時就進宮,外頭的事情,就交給四叔了!」三皇子拱手作別,回頭看了眼景玨同姜伯毅,提步而走。
  睿王冷冷看著景玨,幾步來到他跟前。恨聲說道:「從來都由著自己,從來都不知道輕重緩急,這麼大了,一點長進都沒有,你還以為你是個孩子?」
  幾句話,說的景玨本已經冰涼的心裡更添幾分委屈。
  他前晌在宮門口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消息了,他當時就想要殺了姜伯毅,當時就想要來到睿王府。
  可他忍了,硬生生忍到現在……這還不是長進麼?為何不管他多努力,父親都看不到眼裡?在父親眼中,他永遠都是那個不成器的孩子?
  他一句解釋也沒有,只嘴角露出越發蒼涼的笑。
  寧春草心頭十分彆扭難受,她捏著鈴鐺,不再理會幾人,轉身就走。
  景玨抬眼看了看她離去的背影,想要喚住她,卻遲遲沒有開口。
  景玨被悄悄送回承安郡王府。
  姜伯毅也被送回了他自己的房中,夜色籠罩之下,發生的內鬥,似乎並不存在一般。
  睿王府一如既往的死氣沉沉。
  死氣沉沉的可不止睿王府,皇宮之中,此時如同籠罩在厚厚的陰雲之下。
  這厚重的陰雲,幾乎要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上至皇后皇子,下至宮女太監,都是滿面凝重,愁雲慘淡。
  不知聖上駕崩的消息是如何不脛而走的,皇后明明吩咐下去,不得張揚,卻還是叫皇子大臣們都知道了。
  如今還未到開宮門的時間。大臣們都聚集在東朝門外頭,正裝肅穆,等著宮門大開。
  皇子們都已經想盡辦法,進得宮中,跪在聖上寢殿之外。
  幾位太醫更在偏殿之中,竊竊私語,就連這說話聲,都帶著不一樣的凝重。
  皇后雙手交握,垂在身前,眼眸低垂,視線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讓人看不出她在思量著什麼。
  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此時也正跪在殿外。與其他皇子一道,等著拜別父皇。
  太醫們推拒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太醫,顫顫巍巍的上前對皇后娘娘道:「讓眾位皇子進殿吧……」
  這就是沒希望了……
  皇后神情一怔,不知是大悲,還是松了一口氣。
  她端莊的臉,叫人看不透她的心。
  「好,宣吧。」她聲音緩慢低沉。
  宮人宣了眾位皇子進殿,跪拜。
  聖上此時正安安穩穩的躺在碩大的龍床之上,眼睛緊閉,雙臂垂在身側,面上泛著青灰之色。
  只是他這麼安靜無聲無息的躺著,再也見不到往日那種恢弘不可一世的氣勢,再也看不到他穿著龍袍,頂著御冕揮斥方遒讓人心生敬畏的樣子了。
  龍榻已經被宮人整理過了,但許是聖上走的突然,宮人們也心緒不穩,整理過的龍榻,仍舊能看出些凌亂來。
  在聖上歸天之前,這裡不知發生了多麼激烈的事情。
  想來有多麼激烈,也只有此時瑟縮在內殿之中衣不蔽體的幾位良家子知道了。
  寢殿中肅穆,皇子們似乎都在醞釀著情緒,只待宮人唱和。
  這會兒的寧靜,就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種壓抑。
  可內殿之中的幾位良家子,卻早已經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哭的悲戚絕望。
  「姐姐。咱們是不是……是不是要陪葬了?」一個年紀小的良家子,拽著另一個女孩子問道,披著的被單從她光潔的手臂上滑落,露出她如蔥白藕節一般美好的小臂來。
  那被詢問的女孩子似乎渾身都在顫抖,並在顫抖中衝她點頭。「是,一定是……逃不掉的,誰讓這時候是我們幾個伺候呢……」
  在聖上正同她們行雲雨之事時,發生了這種事情,她們怎麼可能還保得命在?
  皇后娘娘本就不喜歡宮中新晉的這些良家子。如今這機會,皇后娘娘一定會叫她們陪葬的!
  「若是……若是……」另一個女孩子,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小聲詢問道。
  「別存著僥倖的心了,」年紀大些的女孩子說道。「便是皇子們平日裡承諾過什麼,如今也做不得數了!認命吧!」
  那女孩子立時掩面大哭起來。
  「噓——」年紀大的女孩子正要攔她不要哭。
  忽聽前殿有宮人高唱:「聖上——駕崩——哀——」
  頓時一陣嚎啕大哭的聲音,從前殿裡爆發出來,震耳欲聾。
  天不亮,宮門外已經聚滿了人。
  原本人多應當嘁嘁喳喳,就算因為眾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官員,不喧鬧,也免不了有小聲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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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可此時此刻,宮門外卻是一片肅靜,靜的好像沒有一個人一般。
  只見人頭攢動,不聞一絲聲音,場面靜的詭異。
  忽而有悲鳴從宮中傳出,晨齊響,宮門開。
  那種悲戚的感覺,從漸漸打開的宮門內撲面而來。
  眾位大臣依次站好,直到宮門完全打開,晨齊響過三遍,這才邁步入了東朝門。
  東方的天際,泛出晨曦的色彩。給這巍峨的宮墻樓宇上,都渲染出明媚炫目的光輝。
  可此時此刻,宮中眾人心中,恍如揣著巨石一般,絲毫沒有輕快之感。
  是因為聖上的駕崩?
  大約也不全是。畢竟人吃五穀雜糧,總有生老病死。
  只是聖上駕崩之後,朝堂要面臨的問題。才是真正讓人揪心的!
  聖上走的突然,連個遺詔都沒有留下。
  聖上有如此多的子嗣,誰才是聖上心中儲君的人選呢?
  只怕聖上都未必想過這個問題,有了紫還丹以後,聖上怕是以為自己能長命百歲。甚至長生不老的吧?豈知,他以為是長生不老的神藥,卻是害死他的催命藥?
  這些事都過去了,大臣們如今要做的就是,推舉扶持新君,穩固朝堂。至於別的,他們可不管。
  聖上走的突然,從來不理會前朝政事的皇后娘娘,今日垂簾出現在朝堂之上。
  眾位皇子,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也都被請上朝堂。
  皇后娘娘先說了一番哀輓悲痛的話。
  大臣們一番言辭安慰。
  繼而便由大臣們開口,提到了新君的問題。
  皇后娘娘沉默了一瞬,忽而開口道:「在推舉新君之前,哀家還有一件事情要說!」
  朝堂上一片肅靜,只聽得皇后娘娘的聲音在殿宇間迴盪,「哀家要問問端王,你向聖上進獻丹藥,究竟居心何在?」
  忽而被質問的五皇子,如今的端王爺,很是愣了一愣。不知誰推了他一把,他才上前一步,拱手看著珠簾後頭的皇后娘娘,「母后這話是什麼意思?」
  「聖上昨日還好好的,服下你進獻的聖藥之後,就突然……突然……」皇后有些哽咽,哽咽中她猛拍了一下手邊矮幾,氣勢驟然拔高,「太醫已經斷定,害了聖上的就是你所進獻的聖藥!如今朝堂之上。當著眾位大臣的面,你就說說,你進獻這聖藥,究竟是何居心?」
  端王聞言一慌,「母后不要信口胡說。這藥乃是父皇一心所求,兒不過是為盡一片孝心,豈會害父皇?」
  「是啊,聖上龍心大悅,還賞賜了端王,若非聖上喜歡,如何會有賞賜下來?」支持五皇子的人都跟著說道。
  也有人質疑太醫的話。
  太醫並不敢斷言說,聖上就是被這枚丹藥所害,因為丹藥牽扯甚廣。
  聽聞這丹藥乃是承安郡王尋到的,承安郡王交給三皇子。轉交聖上。可丹藥又不知怎的到了五皇子手裡。由五皇子呈給聖上。
  更何況,聖上先前不是沒有用過丹藥,延慶觀的道士常常進宮獻丹。
  且燕王就是因為獻上紫還丹,而得了聖上寵信,更打垮了睿王。
  倘若言之鑿鑿的說。聖上最終駕崩,乃是因為服食丹藥,那這些人,包括平日裡給聖上請脈的太醫,都逃不了干係。
  太醫們言辭閃爍,又有大臣為端王開脫,雖有皇后責難,五皇子到並不十分畏懼。
  他臉上只有痛心疾首的委屈而已。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就算如此,這最後一枚丹藥,藥性極為剛烈。聖上心系國事,免不了操之過急,你不該在此時獻藥!事已至此,還請眾臣權衡之後。告訴哀家,你們心中所屬之人吧。你們都是聖上信賴,委以重任之人,乃是朝堂的頂梁,是肱骨之臣。哀家不過婦道人家。若非事出突然,哀家絕不會坐在這裡。」
  皇后嘆了口氣,隔著珠簾目光銳利的打量著大臣們。
  她娘家親族,二皇子的舅父們也在朝中立有一席之地,雖不能一下子搬到剛封了端王的五皇子,但讓二皇子的呼聲高過旁的皇子,她還是有信心的。畢竟二皇子乃是嫡出!
  可大臣們表態之時,卻又叫皇后娘娘吃了一驚。
  竟然過半的大臣們都表示願意支持三皇子!
  更有大皇子和六皇子,都一致站在了三皇子的陣營裡。
  除了一心修道,妄圖得道升仙的四皇子沒有表態以外,三皇子幾乎占據了所有兄弟的簇擁。
  當然,有心奪帝的二皇子和五皇子乃是各自為營。
  如此看來,三皇子倒是頗得人心啊?平日裡看他不聲不響,竟在暗中拉攏了如此多的大臣?
  皇后正在心中驚怒之時。
  三皇子卻忽而拱手說道:「兒臣以為,父皇雖未立下遺詔,但必定心中已有所屬。依兒臣看,父皇定然是屬意……」
  「屬意誰?」二皇子突然問道。
  三皇子垂眸沒有看他。
  二皇子冷笑,低聲道,「別以為有眾多大臣支持,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父皇是屬意五弟的!」三皇子突然說道。
  他話音落地,殿中一片嘩然。
  就連站在他近旁的五皇子都微微吃了一驚,皺眉看他。
  「我兄弟幾人,父皇皆未冊封王爵,唯獨五弟,早早在兄弟們之前。獲封‘端王’之號,更有食邑封地。可見父皇對五弟的喜悅肯定之情。更是在此時冊封,父皇心意所屬,難道還不明顯麼?」三皇子衝珠簾後頭的皇后拱手,態度十分認真懇切的說著。
  端王頷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暗自讚嘆三皇子識時務,這個時候知道要投靠自己。
  二皇子的目光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轉了轉,冷哼道:「這端王的封號,是父皇冊封不錯,但父皇當時乃是為了他所獻上的丹藥而冊封。可如今。害了父皇的……害了父皇的正是他所獻上的丹藥!」
  「二哥!你不要含血噴人!你有什麼憑據!」五皇子叫道。
  「你不服?不服,咱們可以查!好好嚴查!」二皇子瞪眼。
  眼看兩位皇子要在朝堂之上打起來,大臣們連忙上前相勸。
  文臣武將,各有陣營,亦有那中立之人,各抒己見,倒是叫局面一時僵持下來。
  從天色微蒙,一直爭執道大中午,也沒有爭出個結果來。
  端王一派,咬死了聖上臨終,唯一就冊封了這麼一個兒子,那定然是屬意這個兒子呀,所以應當由端王繼承大統。
  二皇子一派,則死磕是五皇子獻上的丹藥害死了聖上,這端王的封號都要罷黜去,更不要提繼承大統了。
  兩方爭執不休,倒是一致被眾人支持的三皇子不聲不響,不冒尖,低調謹慎。
  皇后被他們吵得耳根子疼,心中明白,如今想在這一時就扶立二皇子,是不可能的了,三皇子和五皇子背後都有有不少朝臣支持,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搬倒的。
  她在珠簾背後清了清嗓子,叫眾臣都回去好好想清楚,不要辜負了聖上的一番信任倚重。
  僵持的局面,稍微緩和些許。
  眾人從宮中離開。
  一直內斂低調的三皇子,面上並不像二皇子和五皇子那般盛氣凌人,更沒有煩躁焦灼。
  他四平八穩的坐在馬車上,心頭卻是不斷回想著另一幅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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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3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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