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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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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語] 你的聲音,我的世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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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7 10:1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路渺哭了很久,停下來時整個嗓子都啞了,雙目紅腫,看著特別狼狽。

  她從沒在人前哭過,哪怕和喬澤親密至此,慢慢冷靜下來時,面對喬澤還是會尷尬,看著他的眼神也有些回避。

  「對不起。」她吸著鼻子,為自己管理不住的情緒道歉。

  即便已經在一起,在她看來,喬澤還是那個工作上嚴苛到近乎冷酷,極度講究原則的男人,她這樣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是不合時宜的。

  喬澤沒說話,每多看她一眼,心疼便深一分。

  安慰的話他不會說太多,只是扯了張紙巾,細細替她把眼淚擦乾。

  他不會告訴她要堅強,也不會勸她往前看,她已經很堅強了,堅強得超出他所有的想像。

  「難受的話,想哭就哭吧。」他低聲說,捏著紙巾,一點一點地將她眼角的淚水擦乾,「呆渺,在我是妳上司之前,我也是妳男朋友,是未來要和妳牽手一直一直走下去的人。」

  「我們會結婚,會生小孩,會有我們自己的小家庭。」他說,聲線很緩,「我們會越來越親近,會慢慢成為這個世界最親密、最依賴彼此的兩個人。所以無論發生什麼,妳別把自己排除在我的世界之外。」

  「我們就是一個整體,妳和我都是彼此的一部分,明白嗎?」

  路渺抬眸看他,哭得紅腫的眼眸又有些濕。

  喬澤低頭吻她,眼角的餘光裡,一輛大紅色轎車卻失控朝這邊撞來。

  喬澤動作極快地推開了路渺,另一手也迅速啟動了車子,握著方向盤險險打了個急轉彎,避開急撞而來的紅色轎車,車頭撞上了馬路邊的護欄,急撞而來的紅色轎車也撞到了另一邊的牆壁,停了下來。

  喬澤急急回頭看路渺,看她沒被撞傷才放下心來,拉開車門下車。

  紅色轎車也開了門,一身黑衣的黃佳吟顫顫巍巍地下車,人看著被撞得不輕,走路都帶了晃,看著喬澤的眼神卻帶了挑釁。

  路渺詫異看了眼黃佳吟,看向喬澤。

  喬澤回頭看了她一眼:「妳先回去。」

  路渺點點頭,下車先回去了。

  喬澤看著她進了路小成別墅,轉身上車,開車離去。

  黃佳吟追了上來。

  喬澤將車開到了黃家別墅,徑直進了黃家書房。

  黃佳吟跟了上去,面色依然倨傲,看喬澤自始至終沒說話,終於繃不住。

  「江行,別忘了現在是你在仰賴我,你這樣堂而皇之地對別的女人調情,就不怕我讓你一無所有?」

  喬澤回頭瞥了她一眼:「我們是合作。」

  傾身在抽屜摸了圈,摸出了一支槍,槍口冷不丁就對準了黃佳吟。

  黃佳吟面色一凝,冷冷看他。

  「妳剛不就是想撞死我?」喬澤說,手腕一翻,槍口對準了自己,「現在給妳這個機會。」

  黃佳吟沒去接那支槍。

  喬澤將槍擱在了桌上,反身拉開了抽屜,從抽屜裡抽出了份資料,那是黃常手上的下線名單和上線供貨名單。

  他捏著資料衝她晃了晃:「我們只有一個共同目的,商奇和霍總,妳報妳的仇,我掙我的錢。」

  「其他的,」他扔下那遝資料,「各憑本事。」

  黃佳吟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態度終是軟了下來。

  「江行,我這不是吃醋嘛,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上前想挽他手臂,喬澤轉身避開了,手伸向她:「高遠死前的視頻呢?」

  這已經不是喬澤第一次問黃佳吟要,黃佳吟也確實沒見過那段視頻。

  「我真不知道我爸把東西藏哪了,那段視頻那天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強調,「要能找著我藏著那東西幹嘛啊?」

  喬澤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點點頭,轉身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黃佳吟過來幫忙找,邊找邊問他:「你找那東西幹嘛?怎麼,還想找我爸報仇?」

  「總要知道當時到底怎麼回事。」

  喬澤淡應,在屋子裡翻了一圈,還是沒找到類似存儲卡的東西,電腦他找過幾遍了,什麼也沒找到。

  「回頭找到我給你。」合上抽屜,黃佳吟說,想了想,又問他,「我們現在就和霍總這麼乾耗著了?」

  喬擇回眸看著她,黃佳吟從不會主動提及生意上的事。

  自從那次和路小成見過後,喬澤和他沒談妥,所有出貨的事他壓了下來,最近商奇那邊一直在催出貨,尤其需要借安城轉運海外的那批貨,量大,那邊人也催得緊,商奇這邊是越來越坐不住,但路小成那邊卻始終按兵不動。

  他的意思還是將東西收歸回手上再進行下一步。

  他不可能任由喬澤或者黃佳吟來掌控這批貨。

  「我答應出貨了。」黃佳吟說,面容倨傲依舊,「這次的客戶是老客戶了,貨量一向穩定,而且多,再這麼壓下去遲早把老主顧都得罪了。要人都跑了,以後我們接掌了整個集團,難道還重新找客戶不成?」

  「和霍總博弈有博弈的辦法,不一定非得犧牲客戶。」

  黃佳吟完全生意人的口吻,與當初深愛藝術的大小姐行徑截然相反。

  喬澤看著她的眼神不覺帶了幾分審視:「妳以前也負責毒品交易?」

  黃佳吟下巴微微一挑:「怎麼,很意外?」

  喬澤嘴角勾了勾:「哪些是妳負責的?」

  黃佳吟:「我爸最倚重我,你說呢?」

  兩手往桌上一撐:「我已經和那邊客戶確定了交易時間和地點,霍總也知會過了,現在就和你說一聲。」

  喬澤眉目不動:「霍總怎麼說?」

  「自然是同意啊,這不是小買賣,他盯著呢。」

  喬澤:「什磨時候交易?」

  黃佳吟挑眉:「怎麼,你有興趣?」

  「妳說呢?」喬澤抬頭看她,「別忘了,我們是在合作。妳瞞著我私自決定出貨交易,擾亂了整個計劃不說,難道交易也打算把我排除在外?」

  「既然如此。」喬澤起身走人,「那我們也沒有合作的必要。我把我手上這一部分業務交還商奇道理也是一樣的,也不會影響索飛和商奇的合作,還能落個好名聲。」

  黃佳吟出聲攔住了他:「既然我們都同一條船上了,哪可能瞞著你啊,這不是在和你說嗎?」

  喬澤點點頭:「成。妳要交易,我不攔妳,但負責交易的人選,至少得有兩個是我的人。」

  ————

  從黃佳吟那兒離開,喬澤很快聯繫了刑隊,讓他召集所有人開會。

  黃佳吟這次走的是大生意,多達上千公斤,直接安城轉運。

  那麼大批量的毒品,他們不可能坐視它們流入市場。

  喬澤的意思,希望能借這次交易,逼霍總親自出面,一網打盡是最高效的,餘下的關係網,從喬澤目前掌握的名單裡,基本可以一舉收拾。

  關鍵是,怎麼逼霍總親自出面。

  「之前黃常似乎就是用的路渺逼霍總出面,這個辦法顯然最行之有效。」蘇明沉吟著道,看了眼喬澤和路渺,「不過還是要看你們的意思。」

  路渺面色有些蒼白,她明白蘇明的意思。

  路小成連她吸毒都極力避免,更不可能會任由她參與販毒,她出面,他勢必會阻止。

  蘇明考慮的卻是另一個因素,他還是不相信路小成就是霍總,他的資歷和閱歷搆不上霍總的水平。

  他寧可相信另有其人,以黃常那次佈局的情況看,以那人對路渺的關心,勢必不會讓路渺陷入危險中,關鍵時刻他一定會出面。

  這個辦法他稍早前和喬澤提過,想把黃常的辦法再用一次,被喬澤否決了。

  喬澤不是沒想過以路渺為餌,從路小成作為「霍總」出現開始,這個念頭就在腦海裡出現過,但很快被他否定了。

  他不希望路渺再一次以身涉險。

  「不行。」如前一次一樣,喬澤想也沒想,直接否掉。

  路渺抿了抿嘴角,慢慢舉手:「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路渺!」喬澤厲聲喝止。

  刑隊和蘇明互看了眼,看向喬澤,而後視線緩緩落在路渺臉上。

  「大家努力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讓案子早點了結,讓無辜的人少受點傷害嗎?」路渺說,語速一貫的慢,「現在走到這個節骨眼,更不能出現任何偏差了。從進這個團隊開始,大家不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嗎?既然方法確實可行,怎麼能因為擔心受傷就放棄呢?」

  「那麼大宗毒品,我們肯定不能讓它們流入市場的啊。路小成看到我在現場,可能會因為擔心我出事終止交易的。即使我們不能一網打盡,至少也是阻止了毒品流入市場啊。」路渺說,「而且目標嫌疑人是路小成,這麼做……其實也算是阻止他釀成大錯。我是家人,更有義務阻止他越陷越深啊。」

  「或者說……」路渺遲疑了下,「如果你們覺得我和他關係親近,擔心我控制不住情緒,或者關鍵時刻偏向他,誤了大事,我也可以全程不參與的。」

  喬澤看向她,眼神有些複雜。

  她說的這些他不是沒考慮過,只是情感和理智的天平裡,總想取一個平衡點。

  理智上,他不可能因為害泊她受傷就將她推離危險,就像他曾經和她說的,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和她都已經沒有回頭路,再難再累都必須咬牙走完。

  只是情感上,他真的不頤再看到她有一絲一毫的傷害。

  刑隊沒直接說同意或不同意,只是問喬澤的意思,他還是尊重他的決定。

  路渺出面,確實最冒險又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喬澤沒出聲,嘴唇緊緊抿著,看著路渺的眼神複雜而糾結,整個人陷入天人交戰中。

  他知道他該以任務為重,大夥兒犧牲了那麼多,為的不就是還這片土地一個塵埃落定後的太平日子。

  可是那人是路渺,路渺……

  路渺也在看著他,低低叫了他一聲「喬澤」。

  「我不會有事的。」她向他保證,「你不用擔心我,就做你認為正確的決定就好。」

  他看著她沒動,喉結上下劇烈滾動著,撇去執行任務中的兇險不說,那是路小成,是她過去二十年活下去的全部依靠,他為了她幾乎放棄了整個人生,如今,她卻要利用他對她的感情,親手將他緝捕歸案,她怎麼可能會沒事。

  「喬澤……」她叫了他一聲,瞼色雖隱隱有些蒼白,眼神卻是認真而倔強的。

  她對緝毒的執念,哪怕那個是她家人,是她曾經生活的全部,她也不可能任由他利用毒品去禍害別人。

  他盯著她看了好半響,終是緩緩點了頭:「好。」

  一個字,卻仿似用盡畢生力氣。

  ————

  從邢隊那回來後,路渺依然住在路小成家。

  她沒有刻意向他透露交易的事,但會刻意接電話,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舉止神秘。

  這樣異樣的舉動還是引起了路小成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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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7 10:12: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那天後,兩人便沒怎麼說過話。

  路渺問他說,路小成也只是「嗯」「唔」地回個單字音。

  他知道黃佳吟出貨的事,很快從路渺遮遮掩掩的電話裡拼湊出了個大概。

  交易當晚,路渺換了衣服要出門時,一直沒怎麼露面的路小成在門口攔住了她。

  「姐,妳是不是也在販毒?」他問,很直接。

  「沒有啊。」路渺否認,繞開他,想走。

  路小成攔住了她:「那妳今晚去哪兒?」

  「朋友約出去玩。」

  路小成攔著不讓她走:「妳在騙我。」

  路渺被他攔得走不了,乾脆抬頭看他:「對啊,我今晚就是去和人談交易的。」

  「小成,不都是你的東西嗎?我幫你談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路小成眼神突然變得哀傷。

  「姐,妳別參與進來。」

  路渺:「你都能做,為什麼我就不能?」

  路小成看著她不說話。

  路渺也沒再說話,轉身想走,路小成突然朝她出手,試圖強制攔她,路渺早有防備,身手也不差,雖有些吃力,卻愣是從他的阻攔中逃了出來,上了車。

  路小成追到了車前,使勁敲著車玻璃,叫她名字。

  路渺拉下車玻璃。

  「姐,妳別這樣。」路小成眼眶有些紅,拼命想攔她,還是那個一心為了她的路小成。

  路渺鼻子有些酸,哽咽著叫了他一聲。

  「小成。」她說,「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我,我也想幫幫你。」

  想到他販毒,哽咽更甚,她在將他推向死亡。

  可是他的立場,和她的立場。

  「你為什麼也一定要販毒啊?小成?」她問,眼眶全濕,「我們為什麼要走上這條路,到底為什麼啊?」

  路小成手捂著眼睛避開了她的眼神,不斷重複著「對不起」,不斷求她下車,讓她別去。

  「那我們把那批貨收回來,去自首,行不行?」路渺問,「主動把其他人都交代出來,爭取減刑,好不好?」

  「小成。」路渺哭了,「我真的受夠了這種提心吊膽,天天依賴毒品的生活,我們還這麼年輕,主動自首,以後出來重新開始好不好?」

  路小成依然只是搖頭,重複著「對不起」。

  路渺咬住了下唇:「那好,我也來幫你,我們能活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她拉上了車窗,車子疾馳出去,眼淚有些控制不住,大滴大滴地從從眼眶滾落。

  她就是因為路小成才走進這行,她沒想到,努力了這麼多年,卻是為了親手緝捕他。

  喬澤在黃家別墅等她,就在門口等她。

  儘管路渺路上已經稍稍收拾了心情,哭過的眼睛還是有些紅腫。

  喬澤看著她的樣子,心很疼,路小成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卻將最殘酷的結果留給他的家人去承擔。

  他既然那麼心疼路渺心疼家人,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為家人考慮。

  喬澤將手臂伸向了她,將她攬了過來。

  路渺低垂下頭:「我沒事的。」

  黃佳吟剛好從花園出來,看到路渺是愣了下:「她?」

  然後看向喬澤:「你說的人,不會就是她吧?」

  喬澤手掌搭在路渺肩上,扭頭看黃佳吟:「妳爸都看中的人,妳覺得會有問題?」

  黃佳吟笑了聲:「你不心疼就好。」

  喬澤警告她:「別輕舉妄動。這不是小事,要是因此出現什麼意外,妳我都沒好果子吃。」

  黃佳吟冷笑了聲,沒說話,兩隻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了兩記:「歡迎加入。」

  把人帶進了屋,引見給其他人,叮囑了些細節,便讓幾人去準備了。

  這次交易安城只是轉運,路渺等人只是負責將東西交到接手的人手裡,再由他們經由華南運送出境。

  喬澤和黃佳吟沒跟著一起過去,幾人身上裝了監控,他們在家裡就可以看到整個交易過程。

  刑隊那邊也已做了佈控,路小成出現,或者疑似「霍總」的人出現,即刻緝捕。

  黃佳吟和喬澤在黃家書房裡看著路上的幾人。

  車上的路渺神色很平靜,神色裝扮都很普通的女孩,看不出絲毫異樣。

  車子開到中途時她手機響過幾次,她拿起手機看了幾眼便放下了。

  黃佳吟看著螢幕前的路渺,笑看向喬澤:「你覺得她還能活著回來嗎?」

  喬澤瞥了她一眼:「我勸妳別輕舉妄動。」

  他知道黃佳吟不會讓她活著回來,他另外安排了人隨行,現場也有警方佈控,他不可能讓她出事。

  黃佳吟冷笑了聲,沒搭話,傾身從抽屜拿茶葉,想泡茶,沒想著茶葉往杯裡一傾倒,一個指甲大小的黑色讀卡器從茶葉裡倒了出來,讀卡器裡還有一張存儲卡。

  喬澤也看到了,眸色一斂,手臂冷不丁伸向茶杯,想將讀卡器拿過來,黃佳吟臉上掠過慌亂,在喬澤手掌觸到杯子前,整個人幾乎撲壓在了桌上,牢牢護住了杯子。

  「給我!」喬澤嗓音冷了下來。

  黃佳吟摟著杯子起了身,後退了兩步:「不行!」

  喬澤長腿冷不丁狠狠掃向她雙腳,黃佳吟急急躲開,注意力一下子分散,喬澤趁她不備,奪了她杯子,將存儲卡取了出來。

  黃佳吟急急想搶,被喬澤扭住手臂,反剪壓在身後,整個人上半身也被他的手臂牢牢壓制在桌面上,動彈不得。

  喬澤空出一隻手,很快將讀卡器插入電腦中。

  螢幕上很快出現影像,正是高遠死前視頻。

  視頻時間很長,有十幾個小時。

  一開始便是被吊綁著的高遠,以及虎視眈眈的藏獒,唯一意外的,一直號稱對這件事不知情的黃佳吟在現場。

  鏡頭裡的黃佳吟一改當時勸阻他時的擔心,嘴角噙著冷笑,指揮著那幾條藏獒撲向高遠。

  黃佳吟也看到了影像裡的自己,面色倏地蒼白,拼命想掙扎,不停喊道:「江行,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喬澤扭捆著她的手腕加重了力道,沒看她,繼續拖著視頻往下,一直拖到爆炸時,黃佳吟闖入救他。

  硝煙過後,現場一片狼藉,視頻也接近尾聲,喬澤正要關掉時,卻不經意瞥見了濃煙彌漫的門口,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背光走近,僅僅只是一眼,卻看得喬澤如墜冰窟。

  路渺!

  同樣的身段,同樣的臉,同樣的聲音,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神態,冰冷,殘忍,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訕笑,與那一夜夢中的路渺一模一樣。

  她在他昏迷的身體前踢了腳:「都死了?」

  一道模糊的聲音由遠而近:「霍總……」

  視頻戛然而止。

  黃佳吟也看到了裡面的路渺,臉上掠過詫異,而後止不住地笑:「原來她才是藏得最深的啊。」

  喬澤手臂有些抖,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從頭冷到腳。

  黃佳吟趁機想掙脫,喬澤直接從大衣裡摸出了支槍,槍口牢牢抵住了黃佳吟太陽穴。

  「別動!」他說,轉身將電腦切換回交易中的路渺身上,視頻前卻一片黑暗,所有的監控消失。

  喬澤一顆心直往下沉,很快掏出手機,給刑隊打電話。

  「所有行動終止,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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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黃佳吟驚詫看他。

  喬澤沒空理會,掛了刑隊電話打路渺電話,電話已經關機。

  喬澤只覺得背脊一陣一陣地發涼。

  他通知了外面埋伏著的警察,把黃佳吟交給警方。

  直到手銬銬上手腕,黃佳吟猶不願相信,喬澤是警察。

  她眼睛裡除了震驚還是震驚,死死盯著喬澤,反復呢喃著「不可能」。

  她所認識的喬澤,一直以來都是心狠手辣,冷酷毫不手軟的,完全不是她認識的警察的樣子。

  她說什麼也不願相信喬澤是個警察。

  「所以……路渺也是警察嗎?」她問,突然笑了,「一個吸毒的警察,一個販毒的警察?」

  「她沒有吸毒!」喬澤轉身拔了存儲卡,「更不會販毒。」

  轉身出門。

  「那又怎樣,她活不了了。」

  「她不可能再活著回來了。」

  「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

  黃佳吟夾著哭腔的嘶吼慢慢遠離,喬澤腳步極快,掌心冰冷。

  緝捕黃佳吟本也是計畫中的事,如果霍總現身,路渺那邊行動順利,他這邊直接緝捕黃佳吟。

  如果路渺那邊出意外,他這邊再視情況而定,但現在,他等不到路渺那邊的消息。

  他很快拉開車門上了車,朝路渺交易的地點而去。

  剛上車沒一會兒刑隊便來了電話,現在不是行動取不取消的問題,是對方似乎改了交易時間地點,他們沒看到人。

  喬澤聯繫不上路渺,他不知道現在到底什麼個情況。

  視頻裡的人是路渺,又不是路渺。

  他想到了火光中的周珉珉,雙重人格的周珉珉。

  他懷疑視頻裡的路渺是另一重人格的路渺。

  現在聯繫不上路渺,他不確定是黃佳吟為了殺路渺臨時改了路線,還是路渺另一人格甦醒,自己改了路線。

  各種猜想在腦海中紛亂閃過,好在路渺身上的定位還在,喬澤從錶盤裡,能看到路渺的方位,人還在前往西郊海產品廠區交易的海邊公路上,但位置並沒有移動。

  喬澤通知了刑隊,自己也開車往那邊去。

  ————

  路渺人正在車裡,半懸在海邊懸崖的車裡。

  她的手機早在開始行動時便被領隊以任務安全為由沒收。

  幾人原本是要前往交易地點,一切都很正常,沒想到駛過這邊海岸公路時,同行的貨車突然失控朝她車子撞來。

  喬澤另外安排了唐遠隨行保護,但是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不止路渺沒反應過來避開,連另一輛車裡的唐遠也反應不及。

  這邊公路位於山海間,公路左右兩邊,半邊懸崖半邊山,地段偏僻荒蕪,沒任何來往車輛和行人,海上除了海浪聲和海鷗聲,更沒有航行船隻。

  黃佳吟想讓人在交易前就做了路渺。

  喬澤能猜到她的企圖,但依舊低估了她的狠辣程度。

  唐遠沒想到,這麼大樁的毒品交易,在明知路渺和霍總關係微妙,以及眾目睽睽、可能存在路況監控的情況之下,黃佳吟會堂而皇之地動殺機,企圖人為製造車禍將路渺置於死地,完全不管車禍以後可能引來的交易不成。

  除了喬澤,黃佳吟眼裡無大事。

  也可能是,黃佳吟早讓人破壞了馬路監控。

  唐遠沒時間思考這個可能性,在貨車失控狠撞向路渺車子時,反應過來的他也開著車急急朝失控的貨車撞去,雖減緩了貨車攻勢,但到底阻止不及,路渺車子還是失控衝出了馬路護欄,半懸著掛在了懸崖邊。

  整個車子半卡在撞壞的護欄上,一點點地下滑,岌岌可危。

  唐遠氣急敗壞地下車,持槍指向同下車的貨車司機,黃佳吟那邊的人,領隊。

  「你們他媽瘋了?」唐遠厲聲朝他吼。

  那人手裡也握了槍,冷冷回望唐遠:「你他媽最好別多管閒事。」

  其他車上另外三人也下了車。

  領隊下巴朝三人點了下:「把車推下去!」

  唐遠槍口往三人一指,厲聲吼:「都別動!」

  人擋在車前,不讓其他人靠近。

  身後的車子還在一步步下滑,唐遠急得幾乎握不住槍,他不知道路渺怎麼樣了,有沒有撞傷,能不能自己爬得出來,現在四人衝他虎視眈眈,他不能回頭。

  四人也冷冷與他對峙。

  「我勸你最好別多管閒事。」領隊的人開口,「這個事你就當沒看見,出了什麼問題自有我們擔著。」

  馬路對面有車使近。

  有那麼一瞬間,唐遠心裡升起過一絲希望,但隨著車子熄火,看著慢慢下車的四個男人,他心底剛升起的那一絲希望被澆熄。

  來人是來取貨的。

  這裡距離真正的交易地點約有五公里。

  為首的人詫異看了眼卡在護欄上的車子,看向領隊。

  「看來還有一場好戲?」他笑問。

  領隊正欲回他,遠處汽車引擎聲呼嘯靠近,一輛黑色帕薩特以著極快的速度朝這邊急撞而來,驚得正欲握手的幾人連連後退了幾步。

  黑色帕薩特很快停了下來,路小成下了車,一起下車的還有四個人。

  唐遠認得路小成,此時也管不了敵我,厲聲衝他吼:「快救人!」

  領隊的人不認識霍總,但是認識路小成,想上前阻止他,被路小成的人攔了下來,尤其是為首的高個子,直接將槍口指向領隊:「瘋了你,知道你要除掉的人是誰嗎?」

  一句話讓領隊的白了臉,他雖跟在黃常底下做事,但是霍總那邊直接派下來的人,識得高個的,也知道他在霍總那邊的地位。

  除掉路渺是黃佳吟臨時下的死命令,他在黃家這麼多年,黃常和黃佳吟待他不薄,對黃家也有幾分感情,想著只是幫黃佳吟除掉個情敵,不是多大的事,沒想著霍總的人會親自出動,所有人的手機在行動前全被沒收,沒人告訴他路渺不能動。

  路小成顧不了這邊的紛亂,急急跑到車旁,「姐」「姐」地衝黑乎乎的懸崖急聲喊道。

  車裡的路渺有短暫的暈眩。

  兩輛車本是並行,她的車靠馬路外側,貨車是突然朝她發起的攻擊,貨車體積大,幾乎盡速下的高速撞擊,讓她完全沒有招架能力,只能情急下急轉方向盤,避免失控墜崖。

  路小成的急吼讓她從暈眩中緩緩醒來,剛試著動了下便察覺到車子的搖晃和下墜,驚得她屏息停住了所有動作,四周張望了圈,很快判斷出自己所處的形式。

  路渺穩了穩心神,逼自己先冷靜,一邊觀察著周邊。

  「姐?」棧道上,路小成驚恐的聲音還在。

  路渺沒法回答他,她一丁點動作都可能讓車子失衡墜落。

  她很快在車外懸崖壁凹槽裡找到了著力點。

  路渺估算了下自己的位置和著力點的距離,牙根一咬,用力推開車門,在車子失衡下墜前飛身撲向懸崖,手指險險扣住了懸崖的凹槽。

  路小成和唐遠臉色從驟然慘白變成狂喜。

  「姐!」

  「路渺!」

  不同的聲音裡,隱隱摻了鬆了口氣的哽咽。

  路渺抬頭衝兩人露出個淺淺的弧度:「我沒事。」

  手攀著懸崖吃力往上爬,她腳被撞得有些受傷,骨頭疼。

  路小成趴了下去,手伸向她,在她一步步靠近時搭住了她手掌,將她拉了上來。

  路渺人剛平穩站到地面上,路小成已經失控抱住了她,懸著的那顆心未及落下,眼角餘光卻不意瞥見了右對面山頭的準星反光,幾乎本能的,他抱著路渺旋了個身,動作又急又重,路渺被轉得整張臉撞到了他胸膛上,子彈聲伴著悶哼從耳邊傳來。

  路渺大腦瞬間空白,大睜著雙眼緩緩抬頭,看向路小成。

  夜燈下,路小成臉色慘白,吃力地衝她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姐,我沒有做過讓妳失望的事。」虛弱的聲音裡,路渺掌心被塞入了一塊柔軟的布料。

  路渺突然失控:「小成?小成?」

  急急地想查看他有沒有受傷,路小成手臂卻已無力垂下,整個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朝身後失去護欄的懸崖跌去。

  「小成!」路渺急急伸手去撈他,卻抓不住,指尖和他的指尖輕輕擦過,「撲通」一聲響,他人已墜入黑乎乎的大海。

  「路小成!」

  路渺失控趴在了棧道上,伸向懸崖的手瘋狂地撈著,聲嘶力竭,周圍早已混亂成一片,槍聲,汽車馬達聲,警車鳴笛聲,痛呼聲,亂成一團,她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大睜著眼睛,搜尋著大海下的身影。

  喬澤一趕到便看到了趴在棧道上聲嘶力竭地衝懸崖喊「路小成」的路渺,整個人瘋了般,完全失控。

  他急急過去抱住她,「路渺」「路渺」地叫她名字,她聽不進去,滿臉慌亂,抓著他衣領泣不成聲。

  「路小成掉下去了,快救救他,求求你了……」

  哭著哭著手臂一鬆,人卻是軟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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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7 10:1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現場所有人被警方控制並帶回。

  企圖狙殺路渺的人是黃佳吟安排的,她做了兩重準備,只是沒想到關鍵時刻路小成護住了路渺。

  槍擊發生時另一方向也有槍聲響起,狙擊手當場中彈。

  唐遠循槍聲去找人時,隱在另一頭的人卻已離去,只依稀看到一輛沒有車牌的黑色轎車,他回頭開車追過去時已失去了蹤影。

  受傷的狙擊手當場被擒。

  路小成失蹤。

  儘管海上搜救隊很快出動,但夜深浪急,沒能搜到路小成。

  昏過去的路渺被送去了醫院。

  她的雙腳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刮傷,但好在沒傷到筋骨。

  從被撞擊時的驚嚇受傷到路小成為她擋槍墜海,精神重創下,她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

  病床上的她睡得極不安寧,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人雖昏迷著,眼淚卻一直一直地流,隱忍而痛苦,整個人脆弱得仿似一碰就會碎。

  喬澤不敢離開半步,一直緊握著她手,在她耳邊低語。

  她的左手緊緊攥著塊布條,是一塊有些破舊的黃色尼龍布,喬澤費了很大勁才將她手掰開。

  布料上有一行黑色筆印染的字:「不對,是渭馬河。」

  短短幾個字,看著像普通的寒暄。

  喬澤盯著那行字研究了半天,很難從字面上看出別的東西來。

  他不知道路渺手上怎麼會有這東西,但她昏迷都要死死攥著的東西,想來是極其重要的。

  第二天早上刑隊和蘇明過來看路渺,她還沒清醒,病床上的她依舊是脆弱的。

  刑隊看著有些擔心,看向喬澤:「醫生怎麼說?」

  「身體沒什麼問題。」喬澤開口,嗓音異常嘶啞,「只是可能打擊有些大,身體一下承受不住。」

  刑隊嘆了口氣,拍了拍喬澤肩膀,勸他放寬心。

  「路小成還沒找到嗎?」喬澤問。

  刑隊搖搖頭:「找不到,昨晚風浪太大,不知道是不是被浪捲走了。」

  喬澤靜默了會兒:「人審得怎麼樣?」

  刑隊:「都一口咬定路小成就是霍總。」

  「他不可能是霍總的……」路渺嘶啞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三人都詫異看向她。

  她剛醒來,面色依舊很蒼白,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向來平和的眼睛裡卻有股執拗。

  「他墜海前和我說過一句話,他沒有做過讓我失望的事。」她低聲說,嗓音沙啞得幾乎擠不出完整語句,「他從不騙我的,這裡面一定有隱情。」

  喬澤想到了黃佳吟的那段視頻,心沒來由地發慌。

  路渺沒留意到他的臉色,只是執拗地看著刑隊:「他當時還往我手裡塞了塊東西……」

  邊說著邊本能抬起手,未及張手便察覺到掌心的空洞,臉上掠過驚惶,她急急地想起身翻找,喬澤扶住了她。

  「東西在我這兒。」他將那塊布條給路渺,「看得明白嗎?」

  路渺茫然地搖搖頭,字是路小成的字,但那句話,卻不是她熟悉的。

  這句話根本不能證明他是清白的,也或許,他根本就不是清白的,只是她一廂情願地相信他無辜而已。

  刑隊看著她臉上慢慢褪去血色,手伸向她,拿過了那張字條,看了眼,又遞給蘇明。

  蘇明原只是隨意一掃,看著看著卻慢慢瞇了眼。

  「怎麼?」喬澤站起身。

  「張全!」蘇明突然出聲,左手食指連連點了幾次,「張全的線人。」

  喬澤倏地看向他。

  線人是他們獲取情報的來源之一,一般是與犯罪集團有關係,或者是被招募的罪犯,戴罪立功。

  為了保護線人和資訊安全,一般是單線,線人只和他的上線接頭,其他人不會知道他的存在。

  「還記得上次查抄商奇製毒窩點嗎?」蘇明問,「線索就是從他那兒來的。」

  「張全出事前我和他見過一次面,他說起他培養了一個線人,如果他出什麼意外,讓我替他和他聯絡。他們接頭密語的下半句就是這句。」

  「我記得你,三月份榮馬酒店的飯局你也在,對吧?」刑隊緩緩開口。

  蘇明接過了話:「不對,是渭馬河。」

  兩人互看了眼,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路渺。

  路渺呆坐在床上。

  路小成是線人,他是線人。

  喬澤擔心看她:「路渺?」

  路渺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我沒事。」

  刑隊和蘇明也都擔心看向她,說了些勸慰的話,讓喬澤照顧好她,待了會兒便走了。

  路渺身體沒什麼大問題,當天下午就可以出院。

  一整天,除了少量進食,她整個人精神狀態還好,也沒有再哭。

  回到家時路寶熱情朝她撲過來,她卻沒有再向平常般陪牠鬧騰,整個人沒精打采的。

  越是這樣,喬澤越是擔心。

  「呆渺。」他抱住了她,「妳別這樣,心裡難受妳就好好哭出來。」

  她動了動,仰頭看他:「我真的沒事。」

  說是這麼說,進浴室洗澡時,卻再也繃不住,借著水聲,人在浴室裡就崩潰哭了起來。

  喬澤在屋外聽到了她的哭聲,起初還只是斷斷續續的抽噎,聲音慢慢變大,聲嘶力竭,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

  喬澤急急推門進去看她。

  她赤腳跪坐在浴室地板上,身上衣服已經被水流打濕,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一直一直地哭。

  喬澤關了花灑,過去抱她。

  她沒掙扎,也沒起身,睜著紅腫的眼睛看向他。

  「喬澤,你說我為什麼要去懷疑小成啊?」

  「他明明那麼好,我為什麼還去懷疑他呢……」

  「如果我肯多花點心思問問他……」

  「如果我不冒然行動,他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

  「他到死都處處維護我,可是我……」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為什麼就不能和他好好溝通……」

  「我找了他那麼久……」

  ……

  一句一句,揉著破碎的哭聲,自責,悔恨,幾乎將她吞噬。

  喬澤心臟很疼,平日裡的沉穩冷靜,面對全然崩潰的她,再也使不上用場。

  除了抱緊她,不斷在她耳邊安撫,路小成沒有死,他只是暫時失蹤了,他找不出勸慰的話。

  第一次,他感覺到語言的蒼白無力。

  後半夜時,哭累的路渺終於睡了過去,眼角還殘留著淚痕。

  喬澤陪著她入睡,人卻睡得極不踏實,夢裡夢外都是那段視頻,她噙著冷冷的訕笑,聽著眾人叫她,「霍總」。

  人睡得正迷糊時,隱隱一股寒意襲來,天生的警覺讓他倏地睜眼,一把鋒銳的水果刀正直抵喉嚨,他手臂本能一擋,格開了逼近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路渺。

  是她,又不是她。

  依舊紅腫的雙眸,眼神卻是冰冷嗜血的,和夢裡、視頻裡的路渺一模一樣。

  「路渺?」他顫嗓叫了她一聲。

  她回他的只是一個嘴角劃開的嗜血冷笑。

  「那個廢物?」她冷冷笑開,「軟弱無能,遲鈍,處處惹人嫌,我怎麼會是她?」

  喬澤如被冰水兜頭淋下,全身血液像被凍住了般,從頭到腳冷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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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7 10:1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同樣的驅殼,卻不再是熟悉的靈魂。

  她熟悉的臉上,卻再也沒有他熟悉的樣子。

  他的路渺,不見了。

  這樣的認知像一雙利手,生生地將他的心臟撕裂出一道血口,血淋淋的,疼痛難忍。

  「呆渺。」

  他放軟了嗓音喊她暱稱,不願相信眼前事實。

  可是依然什麼也沒有,她也沒有再像往常那樣,睜著茫然的眼眸,愣愣看他,以著她特有的軟糯嗓音問他,「怎麼了?」

  她眼睛的訕笑在加深,嘴角的鄙夷毫不遮掩。

  「真想不到,你會看上那個廢物。」她輕笑,「除了拖累人,一無是處,那個廢物根本連活著的價值都沒有。」

  「有什麼好值得存在的?」她問,傾身看他,「說起來,要不是我,你早沒命了,還有那條蠢狗。」

  喬澤眸色一斂,一下想到了第一次見面便對路渺異常熱情的路寶。

  當初為了找出高遠位置,他向劉副借了路寶參與搜尋,爆炸時路寶沒在身邊,但據劉副說,他們能順利趕在黃常的人到達之前找到他,多虧了路寶帶路。

  「爆炸那天,妳在現場?」喬澤問,強逼接受她不是路渺的事實,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工作上。

  他的冷靜讓她訕笑又深了幾分:「發現我不是她,不難過了嗎?」

  又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現場?」

  喬澤:「我和那條蠢狗同時出現,能讓妳救我又沒任何記憶的,只有那一次。」

  「不過我比較好奇,妳為什麼會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他問。

  「擋路了唄。」她說,「順腳踢開了,沒想到裡面還有一處炸彈沒炸,那條蠢狗還以為我要對你怎樣,撲上來撕我,為了活命,只好拽著牠撲向你,然後炸彈炸了,你和他沒被炸成肉醬。」

  「雖然是誤打誤撞,那也是你和牠的救命恩人。」

  她的話解決了他的疑慮,路寶沒有人類那麼強的分辨能力,她救了他和牠,牠單純對她表示感激。

  從視頻來看,她在他昏迷時在他耳邊說了話,然後有人叫了她一聲「霍總」,或許就是「霍總」兩個字觸動了他潛意識,他一直汲汲尋找的就是「霍總」這個人,即使在昏迷中,這兩個字對他潛意識造成的衝擊還是在的,這或許就解釋了他主治醫生的那段能聽到她聲音的猜測,假如猜測正確的話。

  難怪他第一次見到路渺,會直覺她有問題。

  或許在那時,他潛意識裡便已認定,她就是他要找的「霍總」。

  只是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愛上她。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劃過時,喬澤又很快否定了,他愛上的是路渺,是那個善良執拗,傻得讓他心疼的路渺,不是眼前的人。

  可看著眼前的這張臉,胸口被慌亂的情緒充斥。

  他不知道,他的路渺還會不會回來。

  他迫切地想要見到她,瘋了地想要把她找回來,眼前的她卻已不再搭理他,轉身想出門。

  喬澤在她開門前攔住了她,她反身給他一個旋踢,腳下生風,動作又疾又狠,在她是路渺時,她所有不可能的敏捷狠辣都在她身上顯現。

  或許早在她被遺棄的五歲時,她的體內早已分裂出了另一個路渺,一個和她本性截然相反的路渺。

  從小的被嫌棄和遺棄,她潛意識裡或許已經開始在深深地自我厭惡,她拼了命地想要自己做到最好,想要被認可被喜歡,但換來一次比一次強烈的嫌棄,甚至是最終的遺棄,這讓她的自我厭惡達到了頂點,五歲的她沒有人喜歡也沒人引導,只能通過這種人格分裂的方式,以另一個與本性截然相反的強大人格,躲在自己的世界裡,逃避所有外界的傷害。

  只是更多時候,她本質上的善良壓制住了這一重人格,她只能以游離的方式存在於她的體內,在她遭遇重創,本體精神最為脆弱時才得以反客為主,比如她差點被任雨強暴那次,比如這一次,她對路小成的的內疚。

  喬澤終於明白,為什麼徐迦芊會說,路渺是瘋子。

  那時的她絕望無助到極點,只能借由體內另一足夠強大的人格自救。

  難怪她對那一段的記憶是空白的,她根本不知道,她的體內還藏著另一個人。

  喬澤無法想像,如果路渺知道她體內還藏著另一重人格,而且這一重人格或許正主導著這一個組織嚴密的販毒網路,她會怎樣的崩潰,那幾乎完全摧毀了她整個人生。

  可是怎麼可能,這麼多年,她一直在學校,在一個幾乎全封閉的學校,她根本沒時間去參與這樣一個集團的運作。

  而且他的調查裡,除了她出現在爆炸現場的寒假,她根本沒有任何私自離校的記錄。

  「妳和霍總是什麼關係?」一腳格開了她踢過來的腳,喬澤厲聲問,說什麼也要從她身上找出一絲路渺和這個案子沒關係的線索。

  她冷笑:「你說呢?」

  攻勢越發兇狠,以著她是路渺時從沒有過的敏捷對他步步緊逼,鐵了心地想將他踢開,而後離開。

  喬澤擔心誤傷了她,對她的攻勢只守不攻,一個疏忽,胸口被她的腳勾到,睡衣扣子掉了幾顆,脖子上掛著的平安符露了出來,那是前些天路渺送他的禮物,他一直貼身帶著。

  她的動作因那枚平安符略頓,而後動作又開始兇狠,手臂直取他胸口,似乎是想將他的平安符取下。

  喬澤察覺到她的意圖,在她手臂幾乎觸上黑線時,反手將她制住,她死命掙扎。

  喬澤牙根一咬,在她後腦勺劈了記手刀,她身體軟軟倒下。

  「路渺。」他急急抱住了她。

  昏睡過去的她沒了方才的凌厲,閉著的眉眼裡還是她柔和的樣子。

  喬澤不知道第二天睜眼時,他看到的是他熟悉的路渺,還是那個佔據她驅殼的人。

  他守了她一夜沒敢睡,心下一片蒼涼。

  她第二天很晚才醒,睜開眼時喬澤幾乎是屏息的。

  路渺只覺得渾身骨頭酸疼,像被什麼碾壓過一般,尤其是後腦勺,隱隱作疼。

  她皺眉揉著發疼的後腦勺,一抬眼便看到喬澤正緊緊盯著她,盯得她有些毛骨悚然,動作不自覺停了下來。

  「怎……怎麼了?」她問,連聲音都不自覺顫了起來。

  「呆渺?」他突然開口,嗓音很嘶啞,像在確定什麼。

  她「嗯」了聲,以為他還在擔心昨晚她崩潰哭的事,不覺抿了抿嘴角,低低向他道歉,「昨晚對不起,我沒……」

  「事」字沒說完,人卻突然被他緊緊摟入懷中。

  他手臂箍得很緊,幾乎將她整個臉箍埋進了她胸膛裡,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悶聲掙扎:「你鬆點,我快喘不了氣了。」

  喬澤手臂鬆了些,人卻是突然低頭,不由分說便吻住了她,幾乎要將她吞噬。

  路渺完全懵逼。

  人被放開時整個人還愣愣的,睜著被茫然的眼睛看他。

  「你沒事吧?」她擔心問。

  喬澤搖了搖頭,人回來了,心裡卻踏實不下來,尤其在她可能捲入整個案子時。

  中午趁她休息,他重新拿出那個存儲卡,重看了那段視頻,試圖找出她與案子無關的證據,但沒有,那一聲「霍總」確實衝她喊的。

  一高一矮出現在門口的身影,只有她自己進了裡屋,那道高個的身影只是一個剪影,從身形推斷,是徐迦沿,也可能是任雨。

  沈橋給他找到了任雨的照片,任雨體型和徐迦沿極其相似。

  他瘋了一樣地找各類法律解讀,試圖找出,如果路渺另一重人格真參與了販毒,法律上該怎麼量刑。

  他想帶她去帶心理醫生,想找出她人格完全融合的辦法,又擔心她察覺自己另一重人格的真相會崩潰。

  他想找一個兩全的辦法,在她沒察覺到問題前便將體內的人格完全融合。

  他抱著電腦坐在沙發前,思緒紛亂,連路渺走近也沒察覺,直到她出聲,問他在看什麼方驚醒。

  喬澤不動聲色地壓下了筆記本,順手拔了筆記本上的存儲卡,收進了大衣口袋。

  路渺察覺到了他神色的異樣,那種異樣裡隱約夾著慌亂,那是從沒出現過的情況。

  路渺不覺看了眼他口袋。

  喬澤將筆記本擱桌上,站起身,問她:「要出去走走嗎?」

  路渺搖搖頭:「我沒事的。」

  問起他案子的進展,他沒法告訴她,案子調查的重點移到了她身上。

  他中午趁她休息時翻了她的行李,所有的行李全翻了一遍,沒找出任何可疑的線索。

  「喬澤?」路渺擔心的嗓音將他從紛亂中喚回,一抬眸便見她正睜著眼睛,奇怪地看他。

  他臉上的恍惚洩露了他的情緒。

  喬澤輕吁了口氣,愣是逼自己恢復成往日的冷靜,衝她微微彎唇:「在想案子的事。」

  他手臂搭上了她肩:「出去走走吧。」

  路渺沒有異議,挽著他左臂出了門。

  他大衣的左側口袋,有他剛塞進來的存儲卡。

  沒經他同意,路渺不想去碰他的東西,但一天下來,他的異樣讓她總沒辦法踏實下來,她心裡掙扎了一番後,手掌還是不動聲色地伸入了他大衣口袋。

  大冬日的天氣,她也沒戴手套,平日一起走她便喜歡將手插入他口袋取暖,喬澤也沒多想,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怎麼不動聲色地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一時間忘了存儲卡的事。

  他以瞭解周珉珉情況為由順路帶她去了心理醫生那兒,借著關心周珉珉,卻是將她的症狀,通過模糊化的處理,說與心理醫生,諮詢人格融合的辦法。

  從心理醫生那兒回來時,刑隊給他來了電話,約他過去談案子進展。

  喬澤出門前叮囑路渺,在他回來前,讓她別睡覺,他擔心她睡著後,給了另一重人格甦醒的機會。

  因著這種擔心,他在刑隊那兒時,整個人也都是心神不寧的,不時地看錶盤,連刑隊也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怎麼了?」他擱下卷宗,問喬澤。

  從喬澤從黃佳吟那兒拿到的名單以及那天晚上出現的路小成及捕獲的霍總身邊人來看,在所有人都指認路小成是霍總,所有相關人陸續被抓捕後,整個案子似乎已經進入尾聲,但路小成不可能在身為「線人」的同時又是霍總,這本身就矛盾,也因為這個矛盾點,案子不能結。

  路小成也好,商奇吳曼曼也好,或者是黃常黃佳吟,都是霍總集團核心成員,但又沒逼近到真正的核心,他們甚至連霍總集團的大本營都沒摸到。

  從剛才和喬澤討論的情況看,以及喬澤今天的反常,刑隊直覺喬澤另有隱情。

  喬澤也沒想要瞞刑隊,案子走到這一步,不可能因為他個人私情草草結案。

  「是有別的情況。」喬澤點點頭,手探向大衣口袋,「抓捕行動那天我在黃家別墅找到了一段視頻,高遠死前的……」

  話音驟斷。

  刑隊看他面色丕變,當下也斂了臉色,站直身:「怎麼了?」

  喬澤蒼白著臉,手在口袋裡裡裡外外掏了遍,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幾乎第一時間想到了下午,和路渺出去時,她伸向口袋的手。

  喬澤很快站起身:「我現在必須回家一趟。」

  「路渺可能也捲入了這個案子,她患了嚴重的人格分裂。」

  「她的另一重人格捲進了這個案子裡,和霍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建議看住徐迦沿。」

  快聲解釋完情況,不顧刑隊微變的臉色,喬澤已轉身出門。

  ————

  喬澤家裡

  路渺臉色蒼白地癱坐在了電腦椅前。

  電腦螢幕前定格的畫面裡,是她,又不是她。

  明明是鏡子裡的自己,卻又像個陌生人一般,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冷笑。

  「霍總」兩個字讓她通體發寒,大腦裡彷彿有兩個聲音,反復爭執。

  她想到了火光中的周珉珉,想到了喬澤這一陣的反常,想到了他對她不動聲色的調查,想到了路小成出事前,死也不肯交代的霍總。

  桌上的手機不停在震動,她渾身顫抖,想去接,又不敢去接。

  她無意識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抖得厲害,她不知道這雙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到底沾染了多少罪惡,甚至是多少人的血。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子,她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以為她就是她,可是這個世界上,卻還有另一個她存在,和她一起共用著這具軀體。

  路渺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她想起了她小時候,還在徐家的小時候,每天下午在幼稚園門口等陳琪來接她,她一個人站在鏽跡斑斑的鐵門裡,看著對面的公交站牌上,風雨磨損過的舊白色背景板裡,那一行大紅色的小字。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樣一行字,在她等不到陳琪接她的無數個天色漸漸暗下來的下午,曾被她一遍一遍地重複。她沒想到,那曾經陪伴她走過無數個惶恐害怕的下午的一句話,會像宿命一般,悄然流入她的生命中。

  她一直以為她就是路渺,她就是她自己,可是原來不是。

  路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她一邊做著自認有意義的事,又一邊摧毀著這一切。

  她大腦裡另一個聲音不斷在響,嘲笑她的軟弱無能,嘲笑她的虛偽,不斷告訴她,她的雙手是怎樣的鮮血淋淋,告訴她,她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顫著手,緩緩拉開了抽屜,她防身的配槍就安靜地躺在裡面。

  她像被蠱惑了般,顫抖著拿出了那支槍。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體內的另一個她。

  她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自己是怎樣的罪惡滔天,製造了多少毒品,殘害了多少無辜的人和家庭。

  如果她不在了,她體內的另一個她是不是就再也沒機會出來禍害別人了?

  她拿過震動的手機,哽咽著對電話裡的喬澤說了聲,「對不起。」

  手臂顫抖著緩緩將槍眼對準了太陽穴,眼淚大滴大滴地從眼眶滾落,哽咽聲從喉嚨深處滾出,路渺渾身顫抖著,扣著扳機的食指,緩緩地,緩緩地往下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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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喬澤一推開房門便被眼前一幕驚得魂飛魄散,下意識拎起玄關的花瓶,狠力朝路渺握槍的手甩去。

  花瓶撞上路渺手腕,受力一軟,手槍落地,她怔怔回頭。

  陰影逼近,肩膀別人死死掐住,死命搖著。

  「妳瘋了妳?」

  「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要是再晚回來一秒妳……」

  顫抖的厲吼幾乎撞碎她耳膜,人沒回神,已被緊緊箍入他胸膛。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手臂也在顫抖,整個人陷入一種失控的驚懼狂亂中,手臂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試著動了動,他手臂驀地收緊,恨不得將她揉碎般。

  路渺鼻子發酸,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從看到視頻裡的路渺開始,她就很慌,六神無主地慌。

  「喬澤。」她低低叫他,嗓音破碎嘶啞,「我不是她。」

  「我不想變成她。」

  「我不想害人,可是我阻止不了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從他懷裡抬起頭,「我不知道為什麼裡面會有一個人,我不敢怨恨過任何人,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會在……」

  她沒有哭,極力忍著眼淚,整個人看著慌亂茫然。

  這樣的她讓他很心疼,她一直在努力地活好,可是童年的陰影還是埋下了隱患。

  第一次,喬澤恨起了一個人,陳琪。

  她對繈褓中的路渺的一時興起,毀掉的不只是她整個童年,甚至是她的人生。

  「呆渺。」他的嗓音還有些顫,人還有些驚魂未定,「它們是可以融合成一體的。我們下午不是才去看過心理醫生嗎?他說了,可以通過催眠對話,慢慢讓她同意和妳融合成一個完整整體的。有人17種人格都能融合成一體,妳別做傻事。」

  「可是他們沒犯罪啊……」路渺聲音有些哽咽,「我做了,他們叫我『霍總』,我們要找的毒梟是我,可是我怎麼會是毒梟,我是警察啊……」

  「那段視頻不能證明什麼。」喬澤試圖說服她,「呆渺,妳沒有作案時間。」

  「我調查過妳所有的在校考勤時間和同學同事,妳根本不可能有作案時間,妳不可能犯罪,妳要相信我。」

  「可是還有寒暑假……」她人依然是茫然的,「那個聲音一直在我大腦裡,一直告訴我,我就是霍總。」

  「她可能只是為了瓦解妳的意志,趁機佔據妳的身體。」喬澤看她,「妳仔細回想一下,這麼多年來,妳去過的地方,以及有沒有妳記憶空白的時候。」

  路渺怔怔想了想,緩緩搖頭,她想不起來了,寒暑假她都會在安城打工,有時候比較累,回家倒頭就睡了。

  她不知道在她睡著時,是不是另一重人格甦醒的時候,只是很多時候,她明明是倒頭睡在床上,第二天卻是在沙發醒來,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半夜起夜上廁所或者夢遊換地方的,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體內還有另一重人格,哪怕偶爾大腦裡會出現另一個聲音反駁她,但她也只當是自己在臆想,她從沒想過這種可能。

  她的視線緩緩移向電腦,視頻門口裡的剪影讓她臉色白了白,她認得那剪影,那是徐迦沿,寒暑假是她接觸徐迦沿最多的時候。

  她想到了第一次見陳一梓,陳一梓看她的古怪眼神,那不是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她一定是見過她的。

  陳一梓是徐迦沿的人,她殺了黎遠翔;五年前那一夜,徐迦沿瞞住了所有人;路小成死也不肯指認的人;徐洋海運從瀕臨破產到異軍突起,還有黃常利用她逼出「霍總」,既然路小成不是霍總,這世界上會擔心她的也只有一個人了,還有路小成墜海那天,狙殺狙擊手的神秘人……

  路渺心底一片冰涼,通體發顫,所有跡象都指向了一個人,徐迦沿。

  她想起徐迦沿喝醉酒那一夜,將她抵在落地窗前,嘶吼著對她說,他為她搭上了一輩子。

  「呆渺?」喬澤看到她臉上血色一點點抽盡,整個人都在顫,下意識抱緊了她。

  她嘴唇顫得厲害,要哭不哭的。

  喬澤急聲叫她名字,路渺根本聽不進去,可能的真相讓她幾乎不能承受。

  無論她自己是不是「霍總」,她都可能和徐迦沿聯手了。

  「呆渺?」喬澤掐了掐她肩膀。

  她眼眸對上他的。

  「我沒事。」

  喬澤看著她的樣子,不太放心。

  「我不會做傻事的。」她向他保證。

  晚上休息時,卻不敢閉眼睡覺。

  她害怕她一睡著,體內的另一個人會趁機侵佔她的身體。

  她不睡,喬澤更不敢睡。

  兩人都是睜著眼睛到天明。

  路渺不想喬澤因為自己變成這樣,可是她勸不動他。

  她昨晚舉槍的樣子嚇壞了他,儘管她一再向他保證她不會再做傻事了,還是沒用。

  他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她,不讓她獨自一人,即使有事出去,也找了人來看著她。

  他找的沈橋,大閒人一個,身手不錯,哪怕路渺體內另一人格甦醒,也制得住她。

  路渺等的就是喬澤出門,她想親自去找徐迦沿。

  沈橋戒心沒有喬澤重,或者說,他對她完全沒戒心。

  路渺趁他進廚房將他反鎖在了廚房。

  沈橋整個懵了,拍著門板,他手機還擱在客廳餐桌上。

  「對不起,晚點喬澤回來他會給你開門的。」

  內疚地和他道了聲歉,路渺出了門。

  上車時她摸了摸耳後的定位器,想將它取下來,想了想又留在了原處。

  她直接去了徐迦沿公司,徐洋海運,位於工業區的一整棟辦公大樓。

  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踏進這裡。

  但她運氣不太好,剛踏進徐洋海運大廳,和前臺說要找徐迦沿時,陳琪便下樓了。

  陳琪也看到了她,面色當下就冷了下來。

  如果是以前,路渺或許還是有些許難受,但現在看著她,她沒什麼感覺。

  她今天是為正事來的,而且是以「她」的樣子來。

  視頻裡她冰冷的眼神和訕笑,以及這幾天來那個聲音在腦海裡惡毒狂暴的樣子讓她記憶深刻,幾乎不需要任何偽裝,面對陳琪投過來的眼神,她回了她一個同樣冰冷倨傲的眼神,以及冷冷的訕笑。

  這樣的她讓陳琪愣了下,而後嗤笑開:「我說前一陣怎麼又一副無辜的模樣了,果然挺會裝的。」

  一句話讓路渺心裡冷了冷,陳琪是見過她的另一個樣子的,徐迦芊也見過,難怪在澳門那次,她怕她怕成那樣。

  感覺就像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兇殘狠辣,只有她自己,傻傻地以為自己沒有做錯什麼。

  她想起最近以來,喬澤看她時,眼神裡的研判。

  很多次她醒來,他盯著她出神的樣子,以及他暗地裡調查她的樣子。

  他都知道,但他不說。

  路渺知道他為難,他害怕她受傷害,她不想讓他為難。

  對於陳琪的嗤笑,她也僅是回了「路渺」式的訕笑,沒搭理她,轉身想進電梯。

  「站住!」陳琪出聲想攔她,「誰准妳上去了。」

  路渺掏出手機:「那就問問你兒子准不准啊?」

  陳琪面色變白,路渺這句話完全踩中了她的痛點。

  路渺直接進了電梯,直上徐迦沿辦公室。

  進辦公室前,路渺撥通了喬澤電話,低低說:「你別掛電話,也別出聲。」

  喬澤正在開會研討,接到電話時驚得差點起身,下意識看了眼錶盤,定位器還在,但她人已不在家裡,在徐洋海運辦公大廈。

  他定了定心神,衝其他人打了個暫停的手勢,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派人去徐洋海運,在樓下候著。」

  而後起身出門,另找了個安靜的會議室。

  電話那頭,是路渺的聲音,卻不是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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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路渺門沒敲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徐迦沿正坐在辦公桌前,單手支頤,眉心緊擰,看著有些頹喪。

  路渺不知道是路小成的失蹤讓他頹喪,還是因為她,或者是被捕的陳一梓。

  早在路小成墜海那一夜,警方也派人逮捕了陳一梓,她對殺人事實供認不諱,但殺人動機,她一直堅稱和黎遠翔有仇。

  路渺看著電腦桌前的徐迦沿,清俊的眉眼裡依然有著她熟悉的溫潤,撐在額角的手,白皙修長。

  路渺很難想像,這麼漂亮一雙手,會在背後操縱著整個販毒網路。

  她推門的聲音驚動了徐迦沿。

  他抬眸,看到了她,有些詫異:「渺渺?」

  人已站起身,朝她走來,沒走到近前便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她的眼神是沒溫度的,勾起的嘴角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徐迦沿,好久不見。」

  他的腳步倏地頓住,驚疑不定地看她。

  「怎麼,不認識我了?」

  她笑問,朝他走近,微仰著頭,似笑非笑地看他,看著他的眼神從驚疑到平靜,顯然已經接受了這樣子的她。

  「妳沒事吧?」他問,看著有些冷淡,「路小成的事我很抱歉。」

  「她應該很不好受吧?」

  「人如果還好好的,妳大概也沒機會出現了。」

  他嗓音低了下來,頭也轉向了窗外,整個人突然間見陷入一種不知名的哀傷中。

  有那麼一瞬間,路渺幾乎偽裝不下去。

  他扭頭看她:「回去吧,她是個好女孩,沒妳以為的那麼糟,只要妳願意,完全可以和她融合成一體。」

  「她?」路渺嘴角冷冷笑開,「警察都要抓我槍斃了,回去陪她一起等死嗎?」

  徐迦沿倏地回頭看她。

  路渺從口袋裹摸出個存儲卡,扔給了他。

  徐迦沿狐疑低頭看了眼,轉身將東西插入電腦,開了視頻。

  「這是我在喬澤那兒拿的,就年初黃常懲戒底下臥底那次,黃常錄了視頻,你和我都被拍進去了。」

  路渺將視頻拖到「霍總」的地方,扭頭看他:「知道喬澤為什麼要調查我嗎?」

  「他是個警察!」她看著他,一字一句,「他是警察,他要抓我。」

  徐迦沿臉色微變,很細小,路渺不知道讓他變臉色的是喬澤是警察,還是因為喬澤要對她公事公辦。

  氣氛陡然間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電話那頭的喬澤不覺也屏了呼吸,光從路渺的語氣和聲音判斷,那就是「路渺」,完全陌生的路渺,他看不到她臉,無法從她的眼神和表情推斷此時的路渺到底是不是路渺,這種不確定的感覺讓他很不踏實,總覺得稍有疏忽她便從此消失般。

  他甚至會忍不住揣測,現在的她到底是她的本體還是她的副人格故意拖延他的一次把戲。

  這樣的猜測讓喬澤有些心神不寧。

  電話那頭的徐迦沿出了聲,和別人在打電話:「讓李醫生過來一趟。」

  「醫生」兩個字讓喬澤不覺凝了神,手機緊緊貼著耳朵。

  路渺也戒滇地看看徐迦沿:「你想幹嘛?」

  徐迦沿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妳必須消失。」他一步步朝她逼近,「妳本來就不該存在。」

  「這是她的身體,知道嗎?」他嗓音低了下來,人已到近前。

  「把身體還給她她就能活了嗎?」她後退一步,冷笑,「我們是一體的,我犯了事,她摘得乾淨嗎?」

  「就算能以精神問題限制刑事責任能力,你覺得,她原諒得了自己?你明知道她最痛很的是什麼。」

  她的話戳到了徐迦沿的傷處,他面色有些蒼白,路渺一顆心直往下沉,卻不得不逼著自己沉到谷底。

  她的手臂搭上了他手臂:「徐迦沿,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別學他,在這種時候甩掉我。」

  「路渺。」他回頭看她,「妳和我從來就不是一條船上。」

  路渺微怔。

  「我不知道妳知道些什麼,怎麼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妳最好別知道太多,對妳對她都不好。」他拉下了她手,轉身在電腦椅上坐了下來,按下外線,「李醫生到了嗎?」

  沒一會兒,一個戴眼鏡的矮胖男人推門進來。

  路渺不動聲色按掉了電話。

  「嘟嘟」聲從電話那頭傳來時,喬澤站起身,推開了會議室門,和外面等著的刑隊等人報告了聲,人已下樓,開車往徐洋海運大廈去。

  路上,喬澤給路渺打電話。

  路渺正被徐迦沿逼到牆角,他要把她交給那位叫「李醫生」的心理醫生,試圖通過催眠喚醒她的本體。

  路渺不敢讓他催眠。

  她一天一夜不敢合眼,就是怕她睡過去後,她的身體再次被另一個靈魂占據,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徐迦沿誘哄看,朝她一步步逼近。

  路渺不斷搖著頭,衝他吼「徐迦沿,你別逼我」,但沒用,眼前的徐迦沿眼神也是冰的,在他眼裡,她不是路渺,她只是一個陌生人。

  他雙手伸向了她,在他的手掌扣上她手臂之前,路渺奮力反擊,扣著他手臂一扭,但她根本不是徐迦沿對手。

  路渺從不知道,徐迦沿有這麼俐落的身手,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輕鬆將她雙手反剪在了身後,眼看著就要將她交給心理醫生,路渺沒辦法,在他將她推到心理醫生那裡時,她佯裝奮力反擊,扭動中腦袋直接撞牆上,頭一歪,假裝暈了過去,徐迦沿的冷靜瞬間瓦解,不斷在她耳邊擔心地叫看她名字,一邊衝旁人厲聲吼,「叫醫生」。

  路渺頭很暈,兩天來的沖擊,以及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幾乎將她體力透支到極限,但她不敢讓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大腦裡的聲音在慢漫地變得清晰,嘲笑她的懦弱和不自量力。

  路渺緊鎖著眉眼,在徐迦沿的急喚聲中,呻吟著逼自己醒來。

  她剛睜開眼睛便撞入了徐迦沿黑亮的眸子,裡面是滿滿的擔心。

  她的醒來讓他鬆了口氣,「渺渺」地叫了她一聲。

  她摸看被撞疼的頭,整個人露出一種困惑不解的模樣。

  「哥?」她四周看了眼,再茫然看向他,「我怎麼會在這兒?」

  「妳昏倒了。」徐迦沿避重就輕,扶她坐起身,「怎麼樣,沒事吧?」

  路渺搖搖頭,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眼裡的擔心讓她難受,她沒想到有一天,她要得她所有的心機都用在他身上。

  兜裡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喬澤打過來的。

  她盯著手機看了會兒,抿著嘴角沒去接。

  這一幕落在徐迦沿眼裡,就是她不敢接喬澤的電話。

  他想到了「她」剛才說的,喬澤要抓她,他要審她。

  路渺摁斷了電話,低垂著眉眼沒說話。

  桌上的內線在這時響了起來,前臺打進來的電話。

  「徐總,有位叫喬澤的先生想見您。」

  徐迦沿明顯感覺到路渺身體僵了下。

  「讓他進來。」他平聲說。

  路渺站起身:「我……想先出去。」

  徐迦沿按住了她。

  喬澤一進屋便看到了低垂著眉眼坐在沙發一角的路渺,以及並排坐著的徐迦沿。

  他手伸向了她:「路渺,過來。」

  路渺遲疑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坐著沒動,人卻是狀似無意地往徐迦沿方向挪了挪。

  徐迦沿站起身,客氣地和喬澤握手打招呼。

  喬澤直接省掉了客套,眼睛直直看向路渺。

  「我來接人。」人已直接走向路渺,彎身便拉起了她手腕,試圖將她拉起。

  路渺瑟縮了下,掙扎著想抽回手腕,徐迦沿手臂直接擋了過來。

  「喬先生。」他語氣也冷了下來,「沒看到她不頤意嗎?」

  喬澤看了他一眼,眼睛定定看向路渺,他的眼神隱隱帶著強硬。

  路渺判別不出,他是在配合她演戲,還是真的要她回去。

  她輕輕轉看手腕,囁嚅著回他:「我和你回去……」

  徐迦沿面色一下冷了下來:「妳不能和他回去。」

  冷眼看向喬澤:「請問喬先生以什麼名義讓渺渺回去?」

  喬澤看了他一眼:「男朋友,算嗎?」

  徐迦沿詢問的眼神看向路渺。

  「渺渺,妳頤意和妳的『男朋友』回去嗎?」他問,刻意強調了「男朋友」三個字。

  路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喬澤,終是遲疑地搖搖頭:「我不想回去……」

  喬澤眼神陡的變得深銳,直直盯著她。

  她避開了他的眼神,抽回了手,躲在了徐迦沿背後。

  徐迦沿歉然看向喬澤:「喬先生,實在對不住。」

  喬澤嘴角一抿,冷不丁出手,手掌直逼路渺,企圖來硬的,路渺左躲右閃,避開了他,徐迦沿張臂將她擋在了身後,臉冷了下來,大聲衝外面助理喊:「叫保安。」

  喬澤被上來的保安架住。

  他眼睛依然死死看著路渺:「路渺,我最後一坎問妳,妳到底和不和我回去?」

  路渺遲疑看他,嘴角緊緊抿起,終是搖了搖頭,聲音已有些哽咽:「我不要回去。」

  喬澤喉結上下滾了滾:「好。」

  突然用力甩開了架著他的保安的手,轉身走了,一路上整張臉都是繃著的,面色很沉,人前所未有的煩躁,卻找不到突破口。

  他直接回了家,剛到家門口,趴在廚房窗前的沈橋長吁了口氣:「謝天謝地,你總算回來了。」

  「路渺走了,我沒想著她心裡也存了小心思,趁著我進廚房直接把我鎖裡面了。」

  喬澤輕吐了口氣,一聲不吭給他開了門。

  「抱歉。」道了聲歉,人已轉身重重坐在了沙發上。

  路寶上前蹭他腳,「嗷嗷」地低叫,看著情緒有些低落。

  他盯看牠看了會兒。

  「她是不是也和你道別了?」

  路寶哀鳴了聲。

  沈橋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往門口看了眼。

  「怎麼了,沒找到路渺嗎?」

  喬澤搖搖頭,沒說話。

  不是沒找到,是她不肯回來。

  晚上快入睡時,路渺偷偷給他來了電話。

  「喬澤,對不起。」電話剛接通,便是她帶了鼻音的綿軟嗓音,壓得很低,還帶著絲疲憊,她根本不讓自己休息、。

  「呆渺,妳回來。」他說,嗓音也壓得很低,很沙啞,但夾著強硬,「馬上回來!」

  路渺沉默了好一會兒。

  「喬澤,」她低低叫了他一聲,「我記得你告訴過我,既然我們選擇了一起走這條路,再難再危險都要走下去,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未來可能會有更多我們料想不到的狀況,任何一種都可能讓我們面臨精神崩潰,甚至死亡。」

  「你看,你全料中了呢。案子還沒結束,我已經經歷了兩次精神崩潰,可能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可是我也沒有回頭路了。不管真相是什麼,我們總要給所有無辜死去的人一個交代的。」

  「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謝謝你這麼愛我。不管最終真相是什麼,我希望我都是配得上你的信任,配得上這顆警徽的路渺。」

  「呆渺……」喬澤嗓音越發沉啞,似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妳先回來。」

  路渺吸了吸鼻子,語氣變得輕鬆:「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我不會讓自己誤事的。」

  「呆渺。」喬澤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嗓音已沙啞,「我告訴過妳,無論什麼情況,任何時候,我都在等妳回家。」

  路渺沒應。

  「路渺!」他強硬得近乎命令。

  她終於點頭,回了一個「好」。

  掛了電話,喬澤卻怎麼也睡不看。

  床很大,床的另一側卻是空的。

  很想路渺,想她從懷裡抬起頭,窘迫看他的樣子,想得他胸口發疼。

  這種疼痛裡,更多的是不知名的擔心和慌。他瞭解她骨子裡的執拗,她既然說不會讓自己誤事,就一定不會誤事,她哪怕強撐著不入睡,也不會讓體內的副人格有甦醒的機會,但是一天兩天可以,三天四天不睡,她的身體根本撐不住。

  一顆心因為擔心七上八下的總落不到實處,只能借由握住她送他的平安符讓心底的紛亂平復,思索著突破口。

  掌心裡是半拇指大小的東西,半皮質,不大,握著卻莫名讓人心安。

  喬澤不覺低頭看了眼,想到了她當時送他時臉上的窘迫,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那晚上,她體內甦醒的副人格,看到這個平安符時丕變的臉色。

  他記得,那時的她是拼了命地想要搶回去。

  當時他心思都在路渺身上,沒留心,現在仔細一回想,隱約覺得不對勁。

  當這種不對勁感慢慢在心底擴散時,喬澤一把拽下了那塊平安符,反覆打量。

  他記得路渺說過,這是路小成小時候給她求的,她一直隨身帶著,從不離身。

  從不離身。

  喬澤琢磨著這幾個字,想到她莫名出現在爆炸現場……

  喬澤摸著那東西反覆捏了捏,隱約感覺裡面有小硬塊。

  眸色一斂,喬澤迅速翻身起床,從抽屜裡找了把拆信刀,將整個平安符拆了開來,一塊細小的晶片也隨之跌落在桌上。

  喬澤很快將東西拿起,插入電腦。

  晶片上的內容被讀取出來時,喬澤高大的身子晃了晃,那是高遠曝炸中遣失的證據。

  他不知道東西為什麼會在路渺身上。

  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和高遠的出事也沾上了關係。

  他連夜通知了刑隊和其他人,連夜開會。

  與此同時,路渺在徐迦沿那兒一夜沒睡。

  徐迦沿一個人在外面獨居,昨晚她跟著徐迦沿回了他那兒。

  對於她作為「她」時無意向他洩露的訊息,徐迦沿對她隻字未提,但一整晚,路渺明顯感覺到他有事,不停地接電話和打電話,在她偷聽到的電話裡,隱約聽到什麼貨什麼手續之類。

  她偷偷給喬澤發了信息,讓他著重查徐迦沿最近的貨運情況。

  她早上起身時遇到了同樣早起的徐迦沿。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落了一圈,皺眉:「昨晚又沒睡?」

  路渺輕點頭:「睡不著。」

  徐迦沿:「因為小成嗎?」

  路渺沒說話。

  徐迦沿沉吟了會兒:「渺渺,我過些天要去一趟泰國,想帶妳一起出去散散心。」

  路渺抿了抿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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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路渺信息發過來時喬澤剛開完會,他讓人查了徐迦沿近期的行程,他確實定了兩天後飛泰國的機票,但不是臨時決定的,早在半個月前便訂了機票,普通的商務出行,看著確實只是想順道帶路渺出去散散心。

  徐洋海運的生意看著也沒什麼異樣,正常營運,最近剛接了一批運往海外的木材生意,也是這兩天啟程,整個公司內部營運正常,也沒有任何財產轉移的跡象。

  偏這樣的正常裡,喬澤總不放心路渺和徐迦沿單獨出國。

  「呆渺,妳不能和他出去。」電話剛接通,喬澤便沉聲叮囑,他們目前沒有還沒證據證明徐迦沿涉案,也沒有限制他出國的權利。

  路渺沉默著沒應。

  「呆渺。」喬澤聲音沉了幾分,「妳要是敢和他一起走,我綁也會把妳綁回來。」

  「我會想辦法阻止他出國。」路渺終於開口,「你不用擔心我。」

  喬澤沉默了下來。

  「再給我一天時間。」路渺低聲說,「證據也好,套話也好,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結果。」

  話完就想掛他電話。

  「等等。」喬澤阻止了她,沉默了會兒,瞥了眼桌上的電腦,「妳找機會查一下徐迦沿電腦。」

  桌上電腦裡還插著高遠遺失的那塊晶片,裡面的加密檔都已經被解密,有近乎完整的販毒網路名單,從原材料供應到運送到產銷,幾乎都被囊括其中,和喬澤在黃常那兒掌握的名單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這份資料裡面有一個高加密的被損毀的毒品交易明細檔,檔是發給「霍總」的,真正的霍總那兒掌握著最全面的交易記錄明細以及款項來源和去向。

  刑隊剛好推門進來,約略從他對話裡判斷出他在和路渺打電話,人到近前時,直接抓過桌上的紙和筆,在本子上寫了句話「路渺現在也是嫌犯」。

  喬澤明白他的意思,現在的路渺也捲入了案子裡,體內還潛藏著一個不可控的人格,根本不適合繼續接觸這個案子。

  現在的她是應該在警方的嚴格控制下的。

  刑隊加了一句話:「把人召回來。」

  喬澤抿了抿嘴,他倒是想把人召回來,人在眼皮底下還安心些,但現在她是鐵了心要逼出徐迦沿,她為了不讓自己被另一重人格控制,逼著自己連覺都不睡了,這種時候她需要的只是信任,無條件的信任。

  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她不會壞事!」

  刑隊不能拿其他人的生死和他賭。

  「她必須回來。」他說,「現在敵我屬性不明。」

  喬澤抿唇不應。

  路渺那邊一直等不到這邊說話,疑惑叫了他一聲:「喬澤?」

  「沒事,妳先忙。」喬澤掛了電話,回頭看刑隊,「她要是有任何問題,所有責任我承擔。」

  「我瞭解她。」他看著他,一字一句,「她永遠不會站到她的對立面。如果真的出現狀況,她寧願自己飲彈也不會拖任何人後腿。」

  刑隊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是撇開了頭。

  「她發回來的信息還是得仔細甄別。」

  ————

  路渺掛了喬澤電話便潛進了徐迦沿書房。

  徐迦沿飯後便去上班了,家裡就她一人在家。

  她開了徐迦沿電腦,他電腦設了密碼。

  當初在商奇身邊,為了她工作方便,朱棋教過她怎麼破譯別人電腦密碼,也給過她一個U盤,裡面裝了解鎖程式。

  路渺花了幾分鐘便順利進入了他電腦系統,人握著滑鼠盯著電腦裡的檔查看,一心想著找出問題,看得正入神時,身後突然響起了徐迦沿的聲音:「渺渺?」

  驚得路渺差點掀翻了滑鼠。

  「妳在做什麼?」他聲音逼近,平靜的嗓音聽不出起伏。

  路渺僵著身體沒回頭,大腦在飛速運轉,手不動聲色摸入大衣口袋,按了喬澤電話。

  喬澤很快接起,卻沒聽到她那邊說話,將到嘴邊的「呆渺」兩個字咽了回去,屏息聽電話那頭的動靜。

  徐迦沿困惑的「渺渺」兩個字從電話那頭徐徐傳來。

  「在做什麼?」他重複,聲音裡隱約夾著滑鼠點擊聲。

  喬澤將手機開了錄音,另一隻手無意識拿過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電話那頭。

  路渺明顯感覺到徐迦沿的逼近,他彎下身,一隻手隨意撐在了桌子上,將她整個人困在了他臂彎下,低頭看她。

  路渺在他眼神看過來時嘴角勾起了「路渺」式的訕笑,眼睛裡也揉入了冰冷,輕笑著回頭看他:「徐總今天回來得好早。」

  他的視線在她眼睛裡停了停,閉了閉眼睛,接過她手裡的滑鼠。

  「妳翻這些東西做什麼。」他說,關了文件。

  「擔心你啊。」路渺站起身,忽而衝他一笑,「現在路小成已經死了,沒人替你頂罪了,而且黃常也見過你,他人還在牢裡呢,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他視線倏地看向她:「妳到底知道多少東西?都從哪兒知道的?」

  「黃常啊。」路渺抬眸看他,「他不是還利用我詐過你嗎,你真以為我傻啊,乖乖讓他利用?這叫利益交換。」

  徐迦沿眼眸慢慢瞇起。

  「反正我是摘不乾淨了。」路渺走向他,「一句話,我們是不是真要這麼坐以待斃?」

  「如果是,那我先走了,我不會去坐牢。」

  轉身想走。

  徐迦沿叫住了她。

  「警方查不到我頭上。」他說。

  路渺腳步倏地頓住,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喬澤也陡的握緊了手機,眼神陡的凝起。

  「所有的貨都已經安排了轉移,證據也都銷毀。沒有證據,黃常的任何指控都不會成立。」徐迦沿說,輕吁了口氣,「我能告訴妳的只有這些,妳安心待著就好,其他的妳別管,知道太多對妳沒好處。」

  路渺只覺得心臟一陣陣發涼,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情緒克制住,回頭看他:「貨都轉移去哪兒了?」

  徐迦沿視線重新落在了她臉上,眼神隱隱有困惑,看得路渺心裡一陣打突,勾起嘴角衝他笑笑:「不想說就算了唄,反正,我要保證我是絕對安全的,她想去坐牢是她的事,我不想。」

  「我也不希望妳害了她。」他淡聲道,人朝她走近。

  路渺戒慎地後退了一步:「我先……」

  「回房」兩個字沒說完,手臂冷不丁被徐迦沿扣住,他的手也很快伸向她大衣口袋,路渺一驚,大聲衝他吼:「徐迦沿,別碰我口袋……」

  喬澤「滴」一下掐斷了電話。

  徐迦沿手伸進了路渺口袋,摸到了她手機,將手機掏了出來。

  路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去搶,他突然用力甩開了她手,划開了她手機。

  喬澤雖然掐斷了電話,但上面有通話記錄和通話時長。

  他看了眼,將手機遞給她。

  「演得很逼真。」他說,眼神卻開始醞釀風暴,掐著她手臂便將她甩到了牆邊,垂眸看她,「聯合他演戲來詐我是吧?」

  路渺從沒見過這樣的徐迦沿,他的眼神讓她背脊一陣陣發寒,後背幾乎無意識地抵在了牆壁上,戒慎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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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她眼神的驚恐讓他眼眸的暴戾多了幾分,動作卻是溫柔的。

  他輕掐住了她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

  「渺渺,為什麼?」他低語,嗓音也是溫柔的。

  路渺不知道,這樣的徐迦沿讓她膽顫,不該是這樣,徐迦沿不該是這樣的。

  「哥……」她哽咽著叫他名字,「你不要這樣。你不是這樣的人。」

  她眼睛裡的水光讓他怔了下。

  「我不是這樣,又該是怎樣的?」他低語,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眼睛在看她,又不是看她。

  「渺渺……」他聲音低了下來,「我只是想讓妳過得好一點。」

  人一下又變得暴戾起來,連聲音都變得兇狠。

  「我只是想讓妳過得好一點,為什麼妳從來不肯接受我的一點好?」他掐住了她肩膀,「如果當初我不回去找妳多好,如果能不對妳愧疚多好……」

  路渺肩膀幾乎被他掐碎,他整個人是狂亂和痛苦的,掐著掐著又放開了她,改抱住了她。

  路渺掙扎,他不讓,手掌死死扣著她後腦勺,將她的頭壓在頸窩處。

  「渺渺,我們一起走,重新開始。」

  路渺使勁推他:「我不要……」

  「那麼多生意可以做,你為什麼就非得販毒啊?」她衝他吼著吼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正正經經做生意不好嗎?」

  「沒有錢,哪來的正經生意?」他突地暴喝。

  路渺怔住,不可置信地看他。

  徐迦沿狼狽地撇開了頭。

  路渺扯了扯他袖子:「哥,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和任雨達成了什麼交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為了救我和路小成答應了他什麼?」

  「沒有。」

  「沒有的話你為什麼要說你為了我搭上了一輩子?」路渺扯著他的袖子,「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是霍總?」

  「真的是我害了你對不對?」路渺哽咽著,手捂著嘴,情緒根本控制不住,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明明什麼也沒做。

  徐迦沿將她手拉了下來:「和妳沒關係。」

  「是我自己貪心。」他說,眼角不意瞥見牆上裝著的別墅樓頂面向馬路的監控,一眼便瞥見了十字路口裡等紅燈的黑色車子。

  別墅區本就偏郊區,馬路空曠來往車輛少,那輛車子在空曠的馬路上顯得尤為醒目。

  徐迦沿認得那車,喬澤的車。

  他冷不丁掐住路渺肩膀,拎著將她推出書房,推她下樓。

  路渺被他的舉動鬧得莫名其妙,使勁扭著肩膀想擺脫他的禁錮,但擺脫不了,徐迦沿動作帶了幾分強硬,體型和身手也比路渺好,路渺被他鉗得幾乎動彈不得。

  「徐迦沿!」路渺急得衝他吼,「你到底想幹嘛?」

  徐迦沿沒告訴她答案,低低對她說了聲「對不起」,強硬將她往門口推,人剛拉開大門,與門外的徐迦芊和陳琪差點撞上了。

  兩人剛過來,沒想著剛要開門房門便開了。

  陳琪看到了他死死鉗著的路渺,面色變了變。

  徐迦芊也失聲叫了他一聲:「哥?」

  徐迦沿另一隻手扣在了她肩上,抓著她肩膀將她推了出去:「妳的喬澤過來了,去攔住他!」

  陳琪冷了臉:「這是在做什麼?」

  徐迦沿沒空搭理她。

  「媽,對不起。」他低低道了聲歉,「妳和爸保重。」

  抓著路渺上了車,從座椅下摸了兩副手銬出來,一下就將她手腳銬住了。

  「對不起。」低低的道歉裡,徐迦沿將已將車駛了出去,幾乎是將車速調到了盡頭,路渺被顛得七倒八歪,頭狠狠撞在了車門上,撞得她頭暈眼花,徐迦沿擔心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牙一咬,愣是將車子開了出去。

  她手機在這時響起,徐迦沿空出一隻手,將手機拿了過去,看到「喬澤」兩個字時,一聲不吭便摁斷了。

  「嘟嘟」的忙音傳來時,喬澤一把將手機扔到了車載箱裡,唐遠就坐在副駕上,擔心看他,「怎麼,聯繫不上?」

  喬澤搖搖頭,紅燈一轉綠,馬上踩下油門駛了出去。

  從剛才路渺提醒他掛電話喬澤心口便一直在跳,他幾乎沒敢耽擱片刻,把情況和刑隊簡單彙報了下,讓他安排人徹查徐洋海運今晚出港的木頭,自己帶了唐遠,先行趕了過來。

  他車子剛駛入別墅區,一輛紅色Mini Cooper迎面開了過來,到近前時,車子一個調頭,橫擋在了馬路中間。

  別墅區的馬路本就窄,僅容兩輛車通過,徐迦芊車子這麼一橫擋,喬澤生生被逼的停下車。

  他面無表情地推門下車,徐迦芊也熄了火,推門下車,倚在車前,晃著車鑰匙,偏頭看他,嘴角含笑,態度倨傲。

  「好久不見,喬總。」她笑著打招呼。

  喬澤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冷不丁扣著她手臂將她雙手反剪在了身後,奪過了她手裡的鑰匙,然後把人往旁邊一推,衝車裡的唐遠喊了聲:「把車開過去。」

  自己進去想將徐迦芊車子駛離,徐迦芊直接張開雙臂攔在了馬上中間,挑釁看他。

  喬澤面色一冷,厲聲衝唐遠喊了聲:「湯圓!」

  唐遠下車,硬生生將徐迦芊拽離了馬路,喬澤將車壓線撞馬路邊,停了下來。

  他下車回自己車上時徐迦芊氣急敗壞地上前攔他:「你追也來不及了,我哥帶著我姐走了。」

  「我早說了,我姐是我哥的。」

  喬澤人一口氣正提著,從掐斷電話開始就一直沒放下,徐迦芊還三番兩次阻攔,面色當下冷了下來,往前一步,扭著她手臂便將人制服了,也不管徐迦芊疼得「哇哇」直嚷,直接扭著她手臂,將人狠狠摁在她車蓋上。

  「他們去哪兒了?」他問,偏頭瞥了眼手錶,錶盤上的路渺位置還在移動。

  他一把放開了她,轉身上車,調轉車頭,循著錶盤上的位置追了過去。

  徐迦沿很快發現了追蹤過來的喬澤,過於精準的追蹤讓他不覺看了路渺一眼。

  路渺人被他銬著,正戒慎看他。

  他掏出手機:「華振路復興路交叉,幫我擋下車。」

  車子一扭,載著她往西北郊區密集的城中村駛去,車子一進村,直接將車子停在了巷子外,將路渺拎下車。

  路渺被他拽到了村落深處的一處民宅,在那裡,路渺看到了昨天來給她看診的李醫生。

  「她有人格分裂,有辦法暫時把她體內的另一人格喚醒嗎?」徐迦沿問。

  路渺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迦沿:「哥……」

  「哥,你別這樣……」路渺急得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哥,我們去自首不行嗎?」她哀求,看著李醫生一步步逼近,人也下意識地一步步後退,她兩天兩夜沒敢睡覺,就是害怕這具軀體被另一重人格取代,再次做出她控制不住的事。最近接二連三的打擊,她的意志根本扛不住另一個人的侵襲,她沒想到一向照顧她的徐迦沿會想在這種時候逼出她體內的另一重人格。

  徐迦沿扣住了她肩膀不讓她後退,不管她怎麼掙扎,手掌死死鉗著不放。

  「渺渺,對不起。」他低低說,「自首了我也沒活路了。」

  「我捨不得丟下妳,路小成已經出事了,如果我也死了妳怎麼辦?」

  「那你為什麼非得販毒?」路渺失控衝他吼,「你好好做生意不好嗎?為什麼就非得碰這個?」

  徐迦沿避開了她的眼神,人還是死死鉗住了她肩膀,想將她推給醫生。

  路渺死命掙扎,一邊掙扎一邊哽咽:「哥,你別這樣……我們逃不出去的。」

  「總要放手一試的。」

  「渺渺,這麼多年妳不知道我過得有多煎熬。想靠近妳,又怕毀了妳,可真的任由妳遠離我時,又不甘心。當初走上這一條路,不就是想以後給妳一個安穩富足的未來嗎,可是未來如果沒有妳,我做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妳不知道,每次看著妳走向他,我心裡有多疼。」

  「對不起……」

  隨著低低的呢喃,路渺眼前一黑,人已被他劈暈了過去。

  頭軟軟歪下時,頭髮也隨之滑落一邊,露出白皙的耳後肌膚,一道細小的縫痕也隨之落入徐迦沿眼中。

  他黑眸一瞇,手指摸上那一處,冷了臉,手伸向李醫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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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7 10:1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喬澤剛到華振路復興路交叉路口便被徐迦沿找來的人擋了路,兩輛裝滿柳丁的大貨車迎頭相撞,車上水果滾了一地,車子也半翻在馬路上。

  這邊馬路本就狹窄,兩車這麼一撞,直接將馬路堵死了,過往車輛除了等待交警處理就是繞行。

  無論哪個,起碼得耽擱二十分鐘。

  喬澤偏頭瞥了眼手錶,手掌重重往方向盤一推,將車子靠路邊停了下來。

  「你開車繞過去,我去對面馬路攔車。」

  吩咐完,喬澤已推門下車。

  馬路上早已因這一意外事故聚集了不少人,車子人流都停在了路上,還有不少人去哄搶水果,整個路段被擠得水泄不通。

  喬澤寒著臉,硬生生從人牆裡擠出一條道,去了對面馬路。

  來往車子不少,但地段便宜,不好打車,連計程車影子都沒有,打車軟體也沒人接單。

  喬澤眼看著錶盤上的小點在一點一點地遠離,前所未有的焦灼穿過肺腑,燒灼得他眸光發寒,連攔了幾輛車無果後,硬生生逼停了一輛靠近的私家車。

  「抱歉,借下車。」他將司機從駕駛座上拉了下來,一邊給唐遠打電話,「先過來幫我處理個事。」

  匆匆和司機道了個歉便將他交給了唐遠,自己上車而去,幾乎將車速踩到了盡頭,但還是因為路上的耽擱晚了一步,眼看著路渺在城中村有短暫停留,沒等他趕到,人又從村後撤離,往西北方向深山老林駛去。

  那一邊再進去便是九曲十八彎的盤山路,以及地勢錯綜複雜的山林,要找人越發困難。

  喬澤想著要在路渺被帶進山前將人攔下來,一路幾乎沒喘氣,直逼徐迦沿的車子,終於在山道入口拉近了和他的距離,手握著方向盤一個俐落打轉,將車子打斜著擦過徐迦沿車子,想從前面將他車子逼停,卻在並駕而行時,眼角瞥見了車廂的兩個男人時,臉色微微一變。

  副駕上的陌生男人完全沒給他反應的機會,突地朝他舉槍,子彈直射而來,喬澤上半身下意識一俯,腳踩著油門,避開了穿頭而過的子彈,車子擦著山路邊緣險險滑過,他另一手也很快掏槍,反手便朝車裡那兩人放了兩發子彈,其中一發剛好穿過擋風玻璃,擊中了司機肩膀,司機吃疼鬆了手,車子失控往前衝,副駕上另一人急急去握方向盤,喬澤趁機一槍擊在了那人手腕上,他手中的槍掉落在地,失控行駛的車子隨著喬澤擊在兩個前輪上的子彈而搖晃著停了下來。

  喬澤推門下車,上前將兩人從車裡拽了下來,手往兩人身上迅速一搜,很快在副駕男人口袋裡搜出了一塊晶片,那是當初植在路渺體內的定位器。

  喬澤眸色一冷,手臂直直掐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徐迦沿呢?」

  「早走了。」那人脖子被掐得臉色慘白,「具體去哪兒我不知道,但他早已經安排好了逃亡路線,隨時……」

  喬澤一把甩開了他,找了根繩子將兩人手腳一捆,直接扔路邊,給唐遠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處理。

  回去路上,喬澤給劉副打電話,讓他派人去機場車站港口等各個關卡臨檢,自己開車返回了城中村,但還是遲了一步,那裡已人去樓空,徐迦沿和路渺下落不明。

  徐迦沿的一記調虎離山讓他錯過了找到路渺的最佳時間。

  而且他的車給了其他人,他開什麼車離去,以何種方式離去,都讓調查變得困難,喬澤無法通過路況監控查找徐迦沿蹤跡。

  長指重重捏了捏眉心,喬澤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先回了局裡,讓人傳喚了徐洋陳琪夫婦和徐迦芊,都不知道徐迦沿下落。

  徐洋和徐迦芊還算冷靜,陳琪整個都要瘋了,在審訊室就對路渺罵開了,什麼狐狸精什麼闖禍精不知道上輩子欠了她什麼這輩子要這麼禍害她家,怎麼難聽怎麼來。

  喬澤原是在監控室裡,看她罵得愣是沒憋住那口氣,轉身就想出去教訓人。

  在這個圈子打磨沉澱這麼多年,喬澤脾性早已被磨平了棱角,性子向來冷靜沉斂,鮮少會因為別人幾句話動怒,但看著螢幕裡對著路渺聲聲大罵的陳琪,腦子裡都是路渺的樣子,委屈的,隱忍的,呆愣的,乖巧的……甚至是她拔槍頂向自己太陽穴時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的人生是被陳琪一手毀掉的,她從沒怨恨過任何人,憑什麼要受這種無端的指責謾駡。

  沈遇也在,在他出門前拉住了他,陳琪不涉案,他並不適合在非罪犯面前暴露自己。

  喬澤自然是明白,這種無力感攫住了他,轉身一拳便重重砸在了牆上,揉著眉心,逼自己冷靜下來。

  肖湛在這時來了電話,他正帶人在碼頭檢查徐洋海運即將出港的那批木材,沒有發現異樣。

  木材是徐洋海運常規承運項目之一,有輸出也有輸入,主要走的遠東東南亞和遠東南美航線等。

  這輛貨輪是晚上八點起航。

  從路渺自徐迦沿那兒套來的話,徐迦沿正在安排毒品和相關半成品轉移,能讓徐迦沿神不知鬼不覺將大批量東西轉移的,也就他家船運公司了,晚上出發的船,時間上也扣得上。

  因此從路渺那兒套到話,刑隊這邊便安排了人去重新開箱查貨,但從肖湛回饋回來的消息,貨船並無異樣。

  各個關卡也陸續將消息回饋了回來,沒發現可疑人員。

  眼下的徐迦沿明顯是早已安排了後路,哪怕是東窗事發,也能快速高效地轉移。

  他這幾年都靠的和境外毒販勾結才掌控住了整個安城市場,他有自己的境外人脈,這種非常時刻,他能跑的也只有境外了,而且是帶上了路渺。

  不走機場和港口……現在能順利帶他出境的也只有這艘船了。

  喬澤面色一斂,偏頭看了眼錶,距離開船還有一個小時不到。

  「再查一遍。」喬澤說,「我馬上過去。」

  說話間,喬澤人已出門,沈遇跟著一塊過去。

  快到碼頭時,喬澤手機突然響起,「路渺」兩個字出現在手機螢幕上時,他眼皮狠狠跳了一記。

  喬澤很快接起。

  「徐迦沿的貨還在轉移,走鄉道,上徐村老宗祠。」她的聲音壓得很低,話也說得急,像在偷著打電話。

  喬澤踩下了剎車:「妳現在哪兒?」

  「還在徐迦沿這兒。」她壓低了聲音,「我先掛了。」

  喬澤下意識調轉車頭,想往上徐村方向開,另一手也撥了肖湛電話:「人先撤回來,上徐村……」

  話到一半,倏地打住。

  肖湛:「怎麼?」

  「等等。」喬澤定了定神,仔細回想了一遍路渺剛那個電話。

  他問「她在哪兒」,以她的性子她一定會千方百計告訴他地址,而不是模棱兩可的一句「徐迦沿這兒」,而且她對徐迦沿從來都是「我哥」「我哥」地叫他,從不會叫他徐迦沿。

  冷汗一點點地從背脊沁出,那不是路渺。

  「肖湛。」喬澤穩了穩心緒,迅速將車頭調轉回原路,「所有人留在那裡,再查,把木頭劈開了查。」

  「另外派兩人去上徐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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