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楓語] 你的聲音，我的世界 (全文完)

力寶龍

第五十章

　　「他……」路渺遲疑了下，想著徐迦沿和黃家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擔心徐迦沿在黃佳吟那邊說漏了嘴，乾脆硬著頭皮道，「是我男朋友。」

　　「什麼？」徐迦沿聲音突地拔高，人也一下站了起來。

　　他身高比她高許多，這麼突然起身，壓迫感一下就來了。

　　路渺不解地看他。

　　徐迦沿也在看她，目光灼灼︰「妳說什麼？」

　　「他……是我男朋友啊……」路渺吐出這句話時還是有些心虛，不自覺回避著他眼神。

　　徐迦沿卻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妳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

　　「就……前一陣啊。」

　　「那喬澤呢？」徐迦沿看她，「妳還住他那兒？」

　　路渺聽這話也不對勁了，她一個有「男朋友」的人，卻和單身男人住在一起，怎麼聽都不大好聽。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乾脆低垂著頭不說話。

　　徐迦沿當她是默認，胸口當下憋了一口氣。

　　「妳知不知道妳到底在做什麼？」他問，語氣已經不似剛才溫和，「妳和喬澤只是普通合租關係？」

　　路渺點點頭。

　　徐迦沿︰「妳男朋友就不介意？」

　　「他……」面對徐迦沿的追問，路渺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編，「他還不知道。」

　　「……」徐迦沿感覺胸口又憋了一口氣，他狠狠看了她一眼，偏看她的模樣就沒法發火，逼著自己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把氣壓順了，問她，「妳是認真的？」

　　路渺不解︰「什麼認真的？」

　　徐迦沿︰「妳和溫來是認真的？以結婚為目的？」

　　路渺搖搖頭︰「沒有啊，就先處著看看。」

　　徐迦沿︰「在一起多久了？」

　　「沒多久……就澳門回來後才開始的。」

　　「……」徐迦沿又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她，「妳喜歡他？」

　　路渺︰「……」

　　徐迦沿的逼問讓她有些招架不住，看醫生已經給他處理好傷口，當下轉開了話題，問醫生︰「醫生，他傷口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妳別轉移話題。」徐迦沿接過了話，看著她，「妳喜歡他？」

　　路渺遲疑地點著頭︰「……要不然為什麼要在一起啊。」

　　「……」徐迦沿盯著她沉默了許久，他的眼神看得她頭皮發麻。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看她，是怪她隱瞞，還是對她明明有男朋友卻寄住在另一個男人家的行為不滿，或是其他，她看不出來，他此時的眼神讓她壓力有些大，也不敢看他，小心看向醫生。

　　醫生也約莫能從他們的對話中拼湊出個大概，看她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古怪，但很有職業道德地沒插話追問，只是認真地向她叮囑徐迦沿傷口注意事項，叮囑完後又忍不住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路渺還沒能消化完他這一眼的意思，門口便響起了「嘚嘚」的敲門聲，很有節奏。

　　路渺循聲抬頭，一眼便看到了喬澤。

　　人正站在門口，右手抬起，屈著中指在門板上敲了兩聲。

　　「你過來了。」路渺站直身，詫異打招呼，沒想到他這麼快。

　　「剛好就在附近。」喬澤淡應，看了徐迦沿一眼。

　　徐迦沿也在看他，眼神裡帶著打量，打量完後便扭頭看了路渺一眼，這一眼看得頗有深意。

　　醫生也因喬澤的出現正在看她。

　　幾道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身上，路渺莫名尷尬，不大自在地和醫生道了聲謝，抬頭對徐迦沿道︰「哥，先去取藥吧。」

　　喬澤已走了進來，和徐迦沿淡淡點頭打了聲招呼。

　　徐迦沿也回了個淺淺的頷首，沒說話。

　　喬澤注意力已落在路渺身上，視線將她上下掃了圈，最後落在她臉上。

　　「沒事吧？」他問。

　　路渺搖搖頭︰「沒事啊。」

　　又對他道︰「你先去外面等我會兒，我先陪我哥去取藥。」

　　語氣裡的親暱讓徐迦沿皺了皺眉，抬頭看她︰「渺渺，妳是有男朋友的人，人言可畏，還是要注意點影響。」

　　喬澤突地看向路渺。

　　路渺也沒想著徐迦沿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人正懵著，卻被喬澤這一眼看得打了個突。

　　他這一眼又疾又厲，仿似聽到了徐迦沿的話般，路渺不確定喬澤是不是真聽到了這句話，很多時候旁人在一邊時，他似乎都是聽力無障礙的樣子，她不知道他是故意表現得聽得懂還是真的能讀懂唇語，她沒問過他，但他突然變厲的眼神讓她有些忐忑。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喬澤也在看她，眸色深深沉沉的看不出情緒，她無法確定，他是不是讀懂了徐迦沿那句話。

　　正琢磨著時，徐迦沿語氣卻重了幾分︰「渺渺！」

　　面色也不太好，路渺明顯察覺到他的怒氣。

　　「哥，我知道分寸的，你不用擔心我。」她軟聲安撫。

　　徐迦沿這次卻沒這麼容易被安撫︰「妳明天就搬出去。」

　　「……」路渺鮮少看到他這樣強硬過，詫異抬頭看他。

　　「明天搬出去！」徐迦沿完全沒有商量餘地，「不想搬回我那兒，就先去住酒店公寓。」

　　路渺皺了皺眉︰「哥……」

　　徐迦沿沒理她，人已看向喬澤︰「喬先生，實在對不住，渺渺年輕不懂事，這段時間打擾了，您看看，她在你那兒住了多久，該收多少錢，房租我先給她墊上。」

　　「哥……」路渺也有些急了，橫在兩個男人之間，抬頭看他，「你別這樣。」

　　扭頭對喬澤道︰「要不你先在外面等我會兒，我一會兒再過去。」

　　喬澤看了她一眼，沒走，看向了徐迦沿︰「徐先生沒事吧？」

　　「我沒事。」徐迦沿虛應，「喬先生有心了。」

　　「沒事就好。」喬澤淡道，手臂突地就伸向了路渺，抓著她手臂把人拉了過來，「我和她還有點事，我們先走了。有空再聊。」

　　徐迦沿伸手拽住了路渺另一隻手臂。

　　路渺莫名就夾在了兩個男人之間，一左一右兩根手臂落在了不同手掌間。

　　她抬頭看了看喬澤，又看了看徐迦沿，完全懵逼臉。

　　她能理解徐迦沿的誤會，她一個有「男朋友」的人還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甚至住到一起，他看不慣她的墮落，她可以理解，但喬澤……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

　　他也在看她，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面色很淡，眼神很靜。

　　她……

　　路渺試著轉了轉手腕，兩邊都轉不動。

　　喬澤抬眸看徐迦沿。

　　徐迦沿也在看他，眼神裡帶著幾分較勁的味道，還隱隱帶著幾分強硬。

　　喬澤看了路渺一眼，轉開了頭，鬆開了手。

　　「我在外面等妳。」

　　轉身走了。

　　路渺盯著他背影看了好一會兒，他沒回頭，腳步始終很沉穩，但背影裡隱隱透著股肅殺的冷意。

　　「妳和他到底什麼關係？」徐迦沿冷硬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他鬆開了她手。

　　路渺揉著被他抓疼的手腕︰「就普通房東和租客啊。」

　　說著抬頭看他︰「哥，你能不能別干涉我的生活，我不喜歡這樣。」

　　徐迦沿看著她不動︰「妳男朋友都有的人了，卻和另一個男人不清不楚，妳到底想怎樣？」

　　「我……」路渺只覺得頭疼，有些後悔那天晚上讓他看到了溫來，現在她有口難言。

　　「你們既然才剛在一起，也沒多深的感情才是。」徐迦沿說，「和他分了，從那個男人家裡搬出來，找份正兒八經的工作，老老實實上班，別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我沒有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吳曼曼黃佳吟這些算什麼？」徐迦沿問，「妳什麼身份，她們什麼身份，妳當她們真真心把妳當朋友？」

　　路渺抿了抿唇︰「她們對我很好。」

　　「妳別天真了。」徐迦沿面色沉了沉，「真把妳當朋友，會讓你悶頭進那個園子？要不是我剛好在，現在躺在這兒的就是妳。」

　　路渺低垂著頭不說話了。

　　徐迦沿也不和她多言︰「如果妳還把我當哥哥，明天就從那個叫喬澤的男人家裡搬出來，和溫來分手，也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話完，人已往門外走去。

　　路渺站在原地沒動，好一會兒才叫住了他。

　　「哥，如果我不照做呢？」

　　徐迦沿腳步停了下來，靜默了會兒︰「那妳就當沒我這個哥哥。」

　　沒再停留，人已出去。

　　路渺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跟著出去，途中先去藥房給他取了藥。

　　徐迦沿的司機已經來接他，車子就停在醫院門口，和喬澤的車並排停在那兒。

　　徐迦沿看到了車子裡的喬澤，也一眼認出了那輛車。

　　他往駕駛座裡的喬澤看了眼。

　　喬澤也只是回他一個平靜的眼神，彼此沒打招呼。

　　徐迦沿在副駕前拉開了車門，卻沒上車，看著醫院大門，等著路渺。

　　路渺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出來了，情緒看著有些低落。

　　她隔著車子遠遠看了他一眼，又抿著唇垂下了頭，一聲不吭地上前，將他的藥遞給他。

　　「藥單上有服用辦法，平時注意別碰到水。」她低低叮囑。

　　徐迦沿接過了藥，看著她︰「要不要搬出去，妳自己看著辦，我給妳一晚上考慮。」

　　話完，也沒再多言，彎身上了車，車子從她身側疾馳而去。

　　路渺站在原地沒動。

　　喬澤重重按了聲喇叭。

　　她扭頭看他。

　　他摁開了副駕車門，沒說話。

　　路渺走了過去，上了車。

　　車門剛關上，喬澤便已將車子駛了出去，車速有些急。

　　路渺還在因為徐迦沿剛的強硬頭疼中，旁邊這個看著也不太正常了，忍不住扭頭看他︰「你也怎麼了？」

　　「沒事。」喬澤淡聲應道，沒再說話。

　　路渺抿了抿唇，也不想說話了，一個人坐在那兒不動。

　　喬澤扭頭看了她一眼，沉默了會兒，突地問她︰「你和徐迦沿在一起了？」

　　「……」路渺有些莫名地看他，「為什麼會這麼問啊？」

　　喬澤︰「是還是不是？」

　　「……」路渺有些莫名地看向他，「你不都明令禁止我談戀愛了嗎，我哪敢啊。」

　　喬澤扭頭看她︰「所以是打算暗地裡來？」

　　路渺︰「……」

　　「妳喜歡徐迦沿？」他問。

　　路渺︰「……」

力寶龍

第五十一章

　　「妳喜歡徐迦沿？」喬澤重復了一遍，看信號燈轉紅，車子停了下來，手掌搭在方向盤上，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人顯得有些焦躁。

　　路渺視線在他手掌上停了停，轉眸看他︰「你喜歡我？」

　　「……」喬澤一下被噎住，視線落在她臉上，帶著審視。

　　路渺也在看他，目光相對，很安靜也很坦然。

　　喬澤突然想起她前一陣說的，「我討厭別人說喜歡我。」，他轉開了視線，抿著唇，沒說話。

　　紅燈轉綠時，他已經將車子駛了出去，一路沒再說話。

　　車子在樓下車庫停下來時，喬澤人已完全冷靜了下來。

　　「徐迦沿說的，妳是有男朋友的人是怎麼回事？」他問。

　　路渺奇怪看了他一眼︰「溫來啊。」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喬澤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他轉開了臉。

　　路渺默默解了安全帶，靜默了會兒，扭頭看他︰「我哥說，我明天要是再不從你這裡搬出去，他就不認我這個妹妹了。」

　　喬澤偏頭看了她一眼︰「妳要是敢從這裡搬出去了，我也不認妳這個傳聲器了。」

　　推開車門，人已下車。

　　路渺默默跟在他身後，堵了他一句︰「傳聲器又不是我想當的。」

　　「……」喬澤回頭看她，不說話，眼神冷靜，眼眸很深，動也不動地看她。

　　路渺硬生生被他看出了一絲寒意，本能地垂下了頭，聲音也弱了下來︰「我是認真和你商量問題的，你就不能不堵我嗎？」

　　「我也是認真的。」喬澤進了電梯。

　　路渺跟著進了電梯，站在電梯另一角，看著他不說話。

　　她的眼神讓他覺得他像要不到糖的小孩，幼稚，無理取鬧。

　　他深吸了口氣，朝她看了眼︰「過來。」

　　路渺抿著唇，遲疑了會兒，朝他走了過去，剛到近前突地被他拽到了跟前，手臂緊緊箍纏上她腰，掐著她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

　　「妳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

　　他問，嗓音沉了又沉，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掐著她腰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恨不得狠狠地掐揉進懷裡。

　　路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一下怔在了那兒。

　　他的頭朝她逼近，眼看著就要吻上她的唇，半途又停了下來。

　　他閉上了眼睛，極力克制著情緒。

　　他對著的就一根木頭，還是根長了兩條腿會跑的木頭，動不動就給他來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於公於私，他都不能讓她跑了。

　　喬澤深深吸了一口氣，掐著她手臂的手掌一點一點地鬆開。

　　「抱歉。」他睜眼，眸中神色已恢復冷靜。

　　他放開了她，看著電梯門開，率先走了出去，開了門。

　　路渺跟在他身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他︰「我是不是讓你很困擾？」

　　「沒有。」喬澤應得很冷靜，走了兩步，長吐了口氣，又忍不住扭頭看她，「妳到底是不是個女人？」

　　「……」路渺抬手看了看自己，「我哪裡長得像人妖了？」

　　喬澤︰「……」

　　他惡劣的心情莫名因她這句話好轉，毫無道理，她正仰頭看他，人看著還是呆呆愣愣的，像是真的在困惑。

　　她天生就是個好演員，靠著一張臉吃遍天下，他完全無法從她的表情神態中判斷，她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他輕吁了口氣，上前一步，手掌扣著她後腦勺，突然就把她摟入了懷中。

　　路渺僵住。

　　他沒放開她，也沒有過分的舉動，只是一個很寵溺又很禮貌的擁抱。

　　「妳沒有造成我的困擾。」他說，「是我需要妳。」

　　他放開了她，垂眸看她︰「要不要搬出去妳自己決定就好。如果妳捨不得妳哥，妳就搬出去，搬回之前住的酒店公寓，換個樓層就好了。如果妳覺得妳有必要住下來，就繼續住下來。」

　　人轉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已進入工作狀態︰「今天在黃家什麼情況？」

　　「回頭我給你繪個地形圖。」她在沙發另一側坐了下來，「我沒走完，只走了三分之一就遇到了一隻藏獒，但只遇到一隻，我哥就冒出來了。」

　　喬澤︰「我看到了。」

　　「……」路渺腮幫子一下就鼓了起來，「那你還問我怎麼去醫院了，你故意試探我呢。」

　　喬澤兩手往胸前一環︰「對。」

　　路渺︰「……」

　　他直接得讓她完全沒了話說。

　　「我需要確保妳的人身安全。」喬澤說，「妳一個人去黃家本來就有風險，我不可能讓妳一個人孤身前往。」

　　路渺皺了皺眉︰「你打算怎麼確保？」

　　喬澤扔了支麻醉槍在茶几上。

　　路渺看了他一眼︰「幸虧我哥來了。」

　　「妳哥要沒出現，我計劃走得更順利。」喬澤彎身拿起手槍，「我計劃是打出這槍後，我現身。」

　　路渺︰「……」

　　喬澤轉開了話題︰「妳是故意裝慫還是真的不知道拿那隻藏獒怎麼辦？」

　　「那隻藏獒看著還好，和牠對視的時候牠的眼神其實沒那麼兇狠，就是對陌生人侵入領地的警告而已，我覺得我是能近牠身的。」路渺皺了皺眉，「我一開始答應吳曼曼是想讓她知道，我還有別的技能在身，或許對她們有用，後來她提議讓我去黃佳吟家試試藏獒，我就改變了主意。吳曼曼和黃佳吟明顯沒有表現得那麼好，兩個人都各有計較，對吳曼曼來說，我要是能馴服黃佳吟家的藏獒，對她可能是一大益處，因此她才給我這個機會，去試試看我能不能馴服那些藏獒。但對黃佳吟來說，如果我能輕易馴服了她家那些狗，她肯定得防著我。既然吳曼曼我們只是借道，最終目的是輝呈集團，那我就不能為了安撫吳曼曼而讓黃佳吟對我有所防備了。」

　　「所以考慮過後，我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後來你給我打電話，讓我認慫，能有多慫就多慫，我就覺得我這麼做肯定沒錯的。」

　　「出發點是沒錯。」喬澤點點頭，「黃佳吟確實在試探妳。」

　　路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也不怕我真被她家狗撕了啊。」

　　偷偷看了他一眼︰「你眼神好像不太好啊。」

　　喬澤看著她不動︰「怎麼說？」

　　路渺︰「那種女人你都看得上。」

　　喬澤︰「……」

　　他手掌心又開始癢了。

　　路渺抬眸看他︰「你們男人是不是只要女人長得漂亮就行，其他都不看了？」

　　喬澤依然維持著偏頭看她的姿勢︰「我是這麼膚淺的人？」

　　路渺抿了抿唇︰「這得問你啊。」

　　「妳不是說，我已經超越了男人和女人的界限？」喬澤突地傾身靠向她，「什麼時候我已經成為一個男人了？」

　　「……」路渺一下被問住，怔怔看他。

　　他的視線也糾結在她臉上，她呆呆看他的模樣刺得他手癢心癢，像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牽引著般，不自覺地，他一點點朝她逼近，直至雙唇印上她柔軟的唇瓣。

　　她本能想後退，他手掌更快扣住了她後腦勺，牢牢固定住，迫使她張嘴，舌頭長驅而入，勾纏著她的舌，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閃避，另一根手臂也纏上了她腰，將她身子揉進了懷裡，更加兇狠地攻城掠地。

　　路寶在一邊吠了兩聲，他沒理會，揉著懷裡的人，吻著她，心裡眼裡就只剩下懷裡那一個。

　　路寶的吠聲突然變得兇狠，喬澤還沒來得及辨別，牠突然朝他和她飛撲過來，喬澤本能抱著路渺旋了個身，將她護在懷裡，背對著路寶。

　　路寶狗爪子搭在了他肩上，衝著他齜牙咧嘴，破壞了剛才的意亂情迷，驚醒了他，也驚醒了她。

　　路渺手背本能地捂住了嘴唇，急急從他懷裡退了出來。

　　「對……對不起……」匆匆扔下一句話，人已逃命似的，踉踉蹌蹌地回了房。

　　喬澤回頭睨向趴在他肩上的蠢狗，看著牠不說話。

　　路寶「嗷」了聲，悻悻然地從喬澤肩上退了下來，看了他一眼，默默縮回了狗窩裡，像犯錯的孩子，趴在地上不動了。

　　喬澤花了好一會兒才順下胸口那口氣。

　　他起身，去路渺房裡敲門。

　　路渺悶悶的聲音從屋裡響起︰「我要睡了。」

　　喬澤︰「妳先開門。」

　　「我真的要睡了。」

　　「開門！」他聲音強硬了幾分。

　　路渺乾脆不應了，也沒開門。

　　他是嘗過她的執拗的，她不想開門，他根本拿她沒辦法。

　　最終喬澤不得不回了自己房間，經過路寶狗窩時，輕輕踢了牠爪子一記，牠動也不動地趴在那兒，眼神看著還特別幽怨。

　　喬澤也不知道這養的什麼狗，一心全向著路渺了，就怕沒跟她跑了。

　　她沒把他的狗帶跑，人倒是自己跑了。

　　喬澤第二天起床時路渺已經不在。

　　房間空蕩蕩的，被子也折得整整齊齊，行李倒還在，也看不出是嚇跑了還是有事出去了。

　　他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妳在哪兒？」

　　「我在外面。」

　　喬澤︰「哪個外面？」

　　路渺沉默了會兒︰「我哥讓我今天給他答覆，他約了我。」

　　喬澤也靜默了片刻︰「妳準備怎麼答覆他？」

力寶龍

第五十二章

　　怎麼答覆……

　　路渺其實沒想好。

　　徐迦沿一大早就約了她，她也有點害怕見到喬澤，因此早早出了門。

　　「路渺。」沒等到她回答的喬澤叫了她一聲，很冷靜的聲線，一如她一開始認識他時的樣子，冷靜，沉穩，嚴肅，和昨晚他把她揉進懷裡，重重地吻她完全不一樣。

　　「妳打算怎麼答覆他？」他問。

　　「我……」路渺遲疑了下，「我不知道。」

　　眼角瞥見推門進來的徐迦沿，她低低道︰「我哥來了，先不說了。」

　　手指在螢幕「掛斷」兩個字上點了下，將手機反扣在了桌子上。

　　徐迦沿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一手拿過菜單，一邊翻著一邊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會和溫來分手。」她雙手摩挲著杯沿，輕輕道。

　　徐迦沿翻菜單的動作頓住，抬頭看她︰「不搬出來？」

　　路渺遲疑了下，點點頭︰「我在那裡已經住習慣了，我不想搬。」

　　徐迦沿「啪」一聲合上了菜單︰「妳必須搬。」

　　路渺抿著唇不看他︰「我不想搬。」

　　「必須搬！」徐迦沿將菜單扔到了一邊，很認真地看她，「渺渺，妳必須搬出來！」

　　路渺握著杯沿沒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道︰「哥，你知道一直以來我為什麼不願意要你幫我嗎？」

　　她抬頭看他︰「我就是怕現在這種情況。你以著為我好的名義，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我還不能理直氣壯地拒絕你。」

　　「你都那麼照顧我了，處處為我著想，我遇到困難時你總是第一時間出現，你甚至為了救我受傷，我如果還去忤逆你，就顯得我不知感恩，很不識好歹似的。」她低下了頭，「我不是你親妹妹，我們甚至是沒任何關係的。我不能像徐迦芊一樣，或者你的家人那樣，理所當然地享受你對我的好，我沒這個資格。」

　　「所以你對我越好，我壓力越大，我回報不了你什麼，我只能盡量聽你的話，不讓你擔心。」她遲疑著看向他，「可是我真的不喜歡這樣。我不想因為感激和虧欠，逼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

　　「我現在住喬澤家很自在，他沒有施恩於我，我也沒覺得虧欠他什麼，我和他就是等價交換，各取所需，所以他也不會強迫我什麼，他沒這個資格。即使……他強迫了，我也還是能理直氣壯地拒絕他。但換你就不行，我欠你太多了，你真要強迫我什麼時，我根本不可能像拒絕他那樣拒絕你。拒絕了，我會很內疚，不拒絕，我又會心不甘情不願。」

　　「所以……哥……」路渺抿了抿唇，「您別再逼我行嗎？這麼多年我都一個人過來了，我有分辨是非和好壞的能力，你真的不用太擔心我。」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和他坦誠她心裡的想法，徐迦沿一時怔在了那兒，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複雜，幾次想說話，又默默咽了回去，他低下了頭。

　　「對不起。」他低低道，右手拎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路渺看著這樣的徐迦沿，心裡有些難受，她不想這樣，不想徐迦沿因為她的話難受，他對她太好了，好到她不忍心看他因為她難過。

　　「哥……」路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整個人顯得有些無措。

　　徐迦沿抬頭衝她笑笑︰「妳別又有什麼心理負擔。我沒事。」

　　長舒了口氣，又笑笑看她︰「一直以來只是我一廂情願地對妳好，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小時候對妳……太不好了，想彌補妳，也想讓自己心裡好受一些。」

　　「我不知道當年我為什麼會這麼不懂事，如果不是我，妳現在也不至於這樣。那天回去後，妳緊緊抓著我手，哭著求我帶妳回家的樣子，我一直沒辦法忘記，那幾年我過得很難受，一想到妳我就很難受，很內疚，我掙扎了很久，才下定決心回去看妳，想幫幫妳。」

　　「一開始我確實只是因為內疚，抱著彌補的心態靠近妳，幫妳。我就是……單純想讓自己好受點。」徐迦沿指尖摩挲著杯沿，沉吟了會兒，「但這麼多年下來，我已經不是單純想彌補妳了。」

　　「渺渺。」他抬頭看她，很認真，「妳說妳沒有辦法像我的家人那樣，理所當然地接受我對妳的好。那如果，我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對妳好呢？」

　　路渺怔住。

　　「渺渺。」說出了那句話的徐迦沿一下輕鬆許多，「妳有沒有想過，家人除了先天的血緣關係，還可以以另一種形式存在？」

　　路渺不大笑得出來了︰「哥……您別瞎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徐迦沿看著她的眼神很認真，「渺渺，我是認真的。妳從來就不是我妹妹，我也從沒把妳當妹妹看。」

　　路渺只覺腦袋「嗡嗡」地響，心裡亂糟糟的，什麼都亂糟糟的，亂得她無法正常組織語言。

　　沉默在彼此間蔓延，他不催她，只等著她的答案。

　　路渺電話的另一頭，也在沉默著。

　　她剛才的電話沒順利掐斷，喬澤也將通話保留了下來。

　　他人就坐在沙發上，背靠著沙發背，頭微微仰著，看著天花板，手機正貼在右手耳邊。

　　他握手機的手掌收緊了些，又緩緩鬆開，眼睛閉了閉，又睜開，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各取所需！

　　沒有資格！

　　各取所需！

　　沒有資格！

　　……

　　她平靜的話語和昨晚她被他揉進懷裡的樣子不停地在大腦中交織。

　　喬澤克制地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人已坐直身，拇指點了手機免提，任由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掌心裡輕轉著。

　　他看了眼路寶。

　　路寶就趴在他腳邊，正默默地啃著狗糧，看他一眼看過來，慢吞吞地站起身，叼著狗盆挪到角落去了。

　　喬澤也不說話，就盯著牠不動，輕轉著手機。

　　電話那頭的路渺始終沒說話，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猶豫。

　　她會不會答應？

　　會不會答應？

　　如果她答應了……

　　如果她敢答應！

　　喬澤心情突然變得惡劣，人也有些焦躁，站了起身。

　　路寶爪子扒著牠的狗盆，默默又往後挪了步。

　　喬澤在牠面前蹲了下來，將手機轉向牠，「叫！」

　　路寶默默護著狗盆子又後退了一步。

　　喬澤︰「叫！」

　　路寶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手裡的手機，也不知道是認得還是沒認得，幽怨地「嗷」了聲。

　　聲音不大，但還是驚動了混亂中的路渺。

　　她隱約聽到了手機傳來的狗叫聲，不確定地看向手機。

　　徐迦沿也瞥了眼手機，看向她︰「渺渺？」

　　路渺遲疑看他。

　　「妳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有足夠的理由和資格照顧妳？」

　　路渺︰「……」

　　電話裡突然傳來兩聲急促的狗叫聲。

　　路渺注意力瞬間被拉回了手機上，她很快將手機拿起，看到手機裡的通話畫面時一下愣住了。

　　徐迦沿看她面色不對，也往手機看了眼，看到了和喬澤的通話畫面，眉心當下擰了起來。

　　路渺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她不知道喬澤還在不在電話那頭，她明明點了掛斷的，不知道怎麼就……

　　路渺懊惱地捂著眼睛，抖抖索索地把手機貼耳朵邊，遲疑地問了聲︰「喂……」

　　「妳知不知道妳犯了一個致命錯誤？」喬澤的聲音，很冷靜。

　　路渺捂著手機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想掛又不敢掛斷，以喬澤的嚴厲，她完全可以預料得到她的下場。

　　這個錯誤有多致命她自然知道，這要是在臥底行動中，早夠她死八百回了。她以為她已經掛斷了，她明明點了掛斷，沒想到竟然還一直在通話中，她估計是手機太卡了，她手指點的那一下沒點著，卡住了，她也沒再次確認。

　　很小的疏忽，關鍵時刻卻是致命錯誤。

　　她沒想到自己連這種小錯誤都犯，整個人陷入深深的懊悔和內疚自責中。

　　「對不起。」她不敢為自己辯解什麼，錯了就是錯了，她只是很難受，難受自己還是又犯了這樣的錯誤。

　　徐迦沿看她滿臉懊惱和自責，眉心擰得更深，手掌伸向了她︰「手機給我。」

　　他手機恰在這時響起。

　　路渺指了指他手機︰「電話。」

　　徐迦沿不得不收回手，接起了電話。

　　喬澤並沒有如路渺擔心的厲聲訓斥，只是冷靜問她︰「現在哪兒？」

　　路渺瞥了眼菜單，報了餐廳名字。

　　喬澤︰「什麼時候回來？」

　　「中午吧。」路渺又忍不住懊惱地拍了拍額頭，「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不掛電話的。我手機已經用了幾年，最近卡頓得比較嚴重，我點了『掛斷』的，我沒想到……」

　　越說路渺越覺得自己像在找藉口，懊惱地閉了閉眼，有些沮喪︰「對不起。」

　　喬澤沉默了會兒︰「我去接妳。」

　　路渺不知道喬澤是不是要和她清算的，不敢拒絕他，遲疑點了點頭︰「好。」

　　偷偷看了徐迦沿一眼，卻見徐迦沿面色一變，人已倏地站起身︰「妳先別急，我現在回去。」

　　掛了電話，伸手招來服務員。

　　「怎麼了？」路渺也跟著急急起身，「出什麼事了？」

　　「芊芊失蹤了。」徐迦沿收了電話，「渺渺，我得先回去看看什麼個情況，妳先一個人回去，回頭我再找妳。」

　　「她什麼情況？」路渺急急問道，職業的本能，讓她下意識想跟著他去現場看看。

　　「具體我也不清楚，回頭再說。」

　　徐迦沿轉身便想走。

　　「等等，我和你一起過去。」路渺叫住了他，跟他一塊出去了，一邊對電話那頭的喬澤道，「你別過來了。迦芊失蹤了，我想過去看看。」

　　喬澤眉心微微擰起︰「徐迦芊？」

　　又問她︰「你們現在要去哪兒？」

　　「我不知道，估計先去徐家看看。」

　　路渺掛了電話，和徐迦沿一塊上了車。

　　「她昨天上午說和朋友出去吃飯，一晚上沒回來。」徐迦沿啟動了車子，一邊調轉車頭，一邊道，「手機也關機了，沒有人知道她在哪兒。」

　　路渺皺眉︰「會不會是和朋友去哪兒玩了，手機沒電了？」

　　「如果真是這樣倒好了。」徐迦沿俐落地轉著方向盤，扭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車子在距離家裡七八公里的鄉道被發現，車門開著，座椅有廝打痕跡。」

　　「她昨天出去時有說晚上可能不回來，讓媽不用準備她的飯。因此晚上人沒回來，媽也沒放在心上。」徐迦沿繼續道，「早上給她打電話時才發現手機關機了，還以為是沒起來。沒想到剛接到警方電話，讓過去辨認車子。」

力寶龍

第五十三章

　　車子在半小時後抵達徐家別墅。

　　徐家別墅還是在原來的地方。將近二十年的發展，昔日的富人區已越發富庶繁華。

　　路渺自從這裡離開後，近二十年來便沒再來過，甚至連靠近都不曾有過。

　　六歲前的記憶不算深刻才是，但隨著車子一步步靠近，所有過去的記憶都變得鮮明起來，尤其車子從當年的幼兒園經過時。

　　那家幼兒園還在，只是曾經的低矮雪白的平房已經被嶄新的三層大樓取代，牆壁是溫暖的奶黃色和天藍色，銹跡斑斑的大門也換上了烏黑錚亮的雕花鐵門。

　　幼兒園對面的公交站還在，月臺已經換成銀色頂棚和廣告燈箱，燈箱上是黎君浩最新的飲料代言廣告，青春，時尚，再不是當年那塊被風雨磨損得破舊的白板，以及那行大紅色的楷體字，「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路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那塊廣告板，那一行字記憶這麼深刻，車子從那裡經過時，當年鐵門後等待接送的自己很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腦海中。

　　這種回憶的滋味不太好，尤其隨著車子一步步靠近徐家別墅，路渺心裡越發彷徨慌亂。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是抗拒走近這裡的。

　　車子停穩時徐迦沿很快下了車，路渺卻坐在車裡沒動。

　　她的手心有些濕，深呼吸著，努力克服心裡的抗拒感。

　　徐迦沿很快下了車，繞過車頭，替她拉開了車門。

　　他滿心惦記著失蹤的徐迦芊，沒功夫發現她的異樣。

　　路渺心裡反復重復著喬澤說的「職業化」，她告訴自己，她是一個警察，她是過來瞭解案子的，從徐迦芊前幾日與她的接觸來看，她瞭解的內幕或許比辦案的警察多，她只是在幫忙解救一個無辜的市民。

　　路渺輕吐著氣，下了車。

　　徐迦沿一把握住了她手腕，想拉著她一塊進去。

　　路渺抽了回來。

　　「哥。」她刻意叫了聲「哥」，提醒他，「先進去看看什麼個情況。」

　　徐迦沿看了她一眼，也沒時間和她糾結字眼，點點頭，人已快步往大廳走去。

　　路渺也快步跟在了他身後。

　　徐家別墅已經經過翻新重建，但房子還是當年的佈局，人一走到門口，撲面的熟悉感。

　　唯一不熟悉的，大門旁的狗洞已經是空蕩蕩的了，當年那條陪伴了她五年多的拉布拉多早已不在。

　　牠救了她一命，她卻連和牠告聲別都沒有。

　　路渺想起離開那天早上，牠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打轉。

　　當時她真的以為可以和爸爸媽媽出去玩了，開心得甚至忘了和牠告聲別，也沒空搭理牠，就這麼上了車。

　　她只記得車子要開時，牠遠遠站在門口，衝車裡的她搖頭擺尾。

　　牠大概也沒想到，那一次之後，牠再也等不回她。

　　拉布拉多的平均壽命只有12～14年，牠活不了那麼長時間等她回來。

　　「牠在妳走後第二年就死了。」看她盯著那處失神，徐迦沿突地低低道，「絕食死的。」

　　路渺詫異看他。

　　徐迦沿轉開了頭︰「牠瘋了一陣，一天到晚去車上扒拉，瘋了地用爪子撓著車窗或者座椅，扒爛了好幾個座椅，後來慢慢變得鬱鬱寡歡，也不吃東西了，撐不到一周就死了。」

　　路渺突然難受得想哭。

　　徐迦沿沒再多言，進了屋。

　　陳琪正在一邊急得來回走動，一眼看到了徐迦沿，強撐了一上午的情緒一下就崩了。

　　「迦沿，你總算回來了。」說著話，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人也急急朝徐迦沿走來，「你妹妹到底什麼個情況，她會不會有事啊？」

　　「媽，妳先別著急。」徐迦沿溫聲安慰她。

　　陳琪卻是跺了跺腳︰「我哪裡能不急，芊芊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話到一半便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正要抬手擦鼻子，一眼瞥見了跟在徐迦沿身後的路渺，當下吸了吸鼻子，冷了臉，看向徐迦沿︰「她怎麼過來了？」

　　徐迦沿不覺皺眉︰「媽。」

　　路渺看了她一眼，轉開了視線，看向一邊辦案的幹警，走了過去，輕聲問他︰「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辦案的幹警是周邊派出所警察，沒和路渺打過交道，也不認識她，皺眉看她︰「妳是？」

　　「她是她的家人。」徐迦沿接過了話，走了過來，「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相較於陳琪的崩潰，徐迦沿顯得冷靜許多。

　　「從事故現場跡象來看，應該是綁架。」辦案幹警道，「我們目前正在逐一排查可疑人員。」

　　路渺皺了皺眉︰「能查一下那個叫黎君浩的明星嗎？他和徐迦芊最近走得比較近，也有些情感糾葛。」

　　陳琪突地走向她︰「妳在胡說八道什麼？」

　　路渺抿了抿唇︰「我沒胡說八道。迦芊最近確實和黎君浩走得很近，還鬧出了新聞，妳可以上網看看。」

　　「那只是狗仔胡說八道。」陳琪臉色不太好，「他們就普通朋友一起吃個飯。」

　　徐迦沿皺眉看她︰「媽，妳知道這個黎君浩？」

　　陳琪撇開了頭，沒說話。

　　徐迦沿看向路渺︰「妳繼續說。」

　　「迦芊一心想進娛樂圈，想借黎君浩上位，前些天晚上突然舉報黎君浩聚眾吸毒。昨晚就被綁架了，這其中肯定有連繫，我覺得可以從黎君浩身上著手調查。」

　　「胡鬧。」徐迦沿突然輕斥了聲，徐迦芊想進娛樂圈的事有和他提過，他一直極力反對她進這個圈子，沒想到她會自己去找捷徑。

　　「妳怎麼知道的？」陳琪突地將炮火轉向了路渺，聲嚴色厲，「妳既然早就知道她在做這些事，為什麼瞞著我們？」

　　「我……」路渺看了徐迦沿一眼，她有和徐迦沿說過了啊，徐迦芊醉酒那晚上說了一次，徐迦芊找她去道歉時她也和徐迦沿說了，她被陳琪炮轟得有些莫名，她理解不了她對她的恨意，同樣的，面對著這個她曾誤以為是母親，也曾親切喚為「媽媽」的女人，她也沒有足夠的應對能力。

　　「媽，渺渺有和我提過。」徐迦沿將路渺拉到了身後，「是我沒留心，我以為警告過芊芊就沒事了，沒想到她會一意孤行。」

　　「既然你們都知道，為什麼都瞞著我？」陳琪不依不饒，「你不知道她這麼做會有危險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你妹妹？」

　　路渺覺得這些追問完全沒意義，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她的胡攪蠻纏上，轉身問辦案幹警︰「事故現場在哪兒，我能去看看嗎？」

　　「妳別在這假惺惺。」陳琪又暴躁了，「從小到大妳哪天看得芊芊好過了。要不是妳知情不報，她現在能這樣？」

　　路渺︰「……」

　　她完全理解不了陳琪的遷怒。

　　辦案的幹警似乎也很無法理解，抬頭看了她一眼。

　　「妳家狗丟了，還要怪鄰居不幫妳看牢嗎？」突然插入的男嗓打破了屋裡的沉默。

　　路渺詫異抬頭，看到了正進屋的喬澤。

　　「你……」她詫異的不是他的到來，是他精準的反駁。

　　他看了她一眼，人已朝她走來，走到她面前時手臂自然而然伸向她，抓著她手臂將她拉到了身前。

　　「妳傻啊，想聽瘋狗亂吠，不會讓路寶來？」

力寶龍

第五十四章

　　路渺︰「……」

　　她愣了兩秒，而後悻悻然抿了抿唇，為路寶平反︰「路寶哪裡像瘋狗了。」

　　陳琪臉色當下變得很難看。

　　她認得喬澤，前一陣在澳門，他也是這麼護著路渺，她對他印象深刻，關鍵自己女兒還看上了這個男人。

　　「你誰啊，怎麼隨便闖人家裡？」她問，咄咄逼人。

　　喬澤手臂一擋便將路渺護在了身後，連看都懶得看陳琪，只是轉身看路渺，問她︰「沒事吧？」

　　路渺搖搖頭︰「我沒事啊。」

　　徐迦沿面色也不太好，不是因為兩人旁若無人的一問一答，而是兩人無形間透著的親密。

　　她就站在喬澤身前，正仰頭看他，微嘟著嘴，怎麼看怎麼像在衝他撒嬌。

　　她個頭本就不高，只到喬澤肩膀的樣子，人也纖弱，就這麼站在他面前，仰頭看他，多少帶了點小女人的嬌態，與面對他時的冷靜全然不同。

　　他心情一下變得惡劣，叫了路渺一聲。

　　路渺扭頭看他。

　　他走到她身前，冷不丁就伸手將她拉到了身後，而後抬頭看向喬澤︰「喬先生有事嗎？抱歉我家裡今天出了點事，可能不太方便招待您，有事改天再來吧。」

　　「沒事，你們忙。」喬澤客氣道，「我只是過來把我的人領回家。」

　　手臂一伸，路渺再次被扯回了他身前，推了推她︰「我們先回家，別在這打擾徐先生。」

　　路渺也不想在這繼續待，陳琪對她厭惡得莫名其妙，她根本無法和辦案幹警好好溝通。

　　她扭頭和徐迦沿告別，本想叫他「哥」，嘴張了張，看到陳琪怨憤的眼神，又生生吞下了那個「哥」字，只是簡單交代道，「我先回去了，芊芊這一陣有和我聯繫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您說一聲就好。」

　　又看向辦案幹警︰「需要我過去錄個口供嗎？」

　　辦案幹警正在查找相關關係人，當下站起身︰「也行，妳陪我們回一趟派出所吧。」

　　他們沒讓路渺在徐家錄，陳琪情緒不穩，有她在，干擾太大。

　　喬澤陪路渺去派出所錄了個口供，沒花太多時間，一個小時基本就錄完了。

　　喬澤在外面等她，人站在門口，背對著大廳，雙手很隨意地插在大衣口袋裡，逆光而立，身形高大而挺拔，自帶氣場。

　　路渺錄完口供出來便看到了這樣的喬澤，背影總是那樣沉穩成熟，總有股安定人心的氣場在，似乎所有的事到了他那兒都不是事兒了。

　　她盯著他背影失神了會兒。

　　他回頭，看到了她，眉梢微微挑起，看了她一眼。

　　路渺抿了抿唇，緩步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仰頭看他︰「剛謝謝你。」

　　喬澤看著她不動︰「謝我什麼？」

　　「謝謝你……」路渺停頓了下，「為我出氣啊。」

　　喬澤嘴角勾了勾︰「原來妳還知道妳是去當受氣包啊。」

　　路渺抿了抿唇︰「我又不知道她會亂咬人。我就聽到徐迦芊失蹤，想到她那天舉報黎君浩的事，感覺不太簡單，就想著我可能知道的內幕多一些，或許可以給辦案的員警提供點線索，誰知道……」

　　抿著唇沒說下去了。

　　喬澤看了她一眼，她一抿唇那種無辜感和委屈感就出來了，讓他覺得，似乎他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欺負她了。

　　他就沒見過一個女人，能分分鐘把這種無辜感發揮得這麼極致。

　　他手掌從大衣口袋抽出，往她腦門上輕輕一拍︰「先回家。」

　　路渺跟著他上了車，扭頭問他︰「你是不是能聽到別人說話了？」

　　喬澤正啟動著引擎，抽空看了她一眼︰「我沒告訴過妳，我懂唇語？」

　　路渺︰「……」

　　「你沒說過。」她說，很肯定。

　　喬澤偏頭看她︰「『渺渺，妳是有男朋友的人，人言可畏，還是要注意點影響。』」

　　他重復了遍徐迦沿昨天的話，而後道︰「妳以為，我是怎麼從徐迦沿嘴裡分辨出這句話？」

　　路渺︰「我就是猜你可能懂，但不知道你是真懂啊。」

　　「做我們這行最好什麼都懂點。」喬澤啟動了車子，「尤其是唇語。很多時候，妳不會有機會走到妳的敵人面前，聽他說什麼，只能通過遠距離的觀察，從他的肢體語言，他的神態，他嘴唇的蠕動裡，判斷出大致的意思。所以失聰對我的影響，影響的不是我的日常交流，是我對危險的感知。」

　　「失去了對危險的感知，這意味著，我可能隨時隨地把自己，把我的戰友暴露在危險中而不自知。」他扭頭看她，「所以我需要妳來提醒我這種感知，就像上次在澳門，黃佳吟別墅裡，沒有妳的及時提醒，我是不可能知道我背後有人。」

　　「剛才陳琪是側身對著門口，無論是她猙獰的嘴臉還是嘴唇的劇烈蠕動，都已經表明，她在說著怎樣惡毒的話。瘋狗亂吠就亂吠，不需要知道她吠了什麼。」

　　路渺抿了抿唇，遲疑看他︰「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喬澤看了她一眼，看了眼對面慢慢轉黃的信號燈，車子也緩緩停了下來。

　　「我是個警察。」他說，扭頭看她，很認真，「確切地說，是個臥底警察。」

　　「妳不用托人查我，妳查不到的。」

　　「能查到的，都不會是真實存在。」

　　「公安系統裡沒有我的任何從警資料。甚至連戶籍資料都沒有。」

　　「我可能有很多個身份，但人就這麼一個，真真切切在妳面前的這個。」

力寶龍

第五十五章

　　路渺沒想到他會坦白得這麼徹底，她就隨口問問而已。

　　她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好一會兒才撓了撓頭︰「我能不能假裝沒聽到……」

　　喬澤偏頭看著她不動︰「妳說呢？」

　　路渺抿著唇避開了他的眼神︰「我覺得你故意在逼我上賊船。」

　　他老底都揭了，他根本沒可能讓她再退出。

　　喬澤啟動了車子︰「妳起的頭。」

　　「那也是被你連蒙帶拐給坑進來的。」路渺扭頭看他，「你是屬於哪方面的警察啊？」

　　喬澤側頭看了她一眼︰「不是怕上賊船嗎？還打聽？」

　　路渺坐直了身子，扭頭看窗外，不打聽了。

　　「我最初學的是刑偵，輔修經濟犯罪偵查。」喬澤突地道，「大學因為某些原因經歷過特訓，參與了跨國案件偵破，之後主攻的基本跨國犯罪，從業近二十年，反恐、軍火走私、緝毒、高科技犯罪等都有涉及。」

　　路渺詫異看他︰「二十年？」

　　把他從頭打量了一圈︰「你多老了？」

　　喬澤扭頭看了她一眼︰「四捨五入二十年。」

　　又補充了一句︰「連同大學一起。」

　　路渺忍不住掰著手指頭給他算︰「假如取尾數最小５，十五年，大學四年，從業十一年，假如你是二十三歲大學畢業，那也快奔四了啊。」

　　「三十一歲也在奔四路上。」喬澤又扭頭瞥了她一眼，「我十六歲大一。」

　　路渺不確定看向他︰「你才31嗎？」

　　喬澤︰「我看著很老？」

　　「也不是……」路渺皺眉看他，「但按照思維習慣說，一般說近二十年的，肯定是接近二十年了。所以你肯定不是這個年齡，如果尾數取9……」

　　路渺又掰著手指頭開始算了︰「那就是35了，所以你是……」

　　「31到35之間？」她問。

　　喬澤瞥了眼前面路況，視線又慢慢轉向她︰「妳調查這麼清楚，你想做什麼？」

　　路渺︰「就看看比我老多少啊。」

　　喬澤看著她不動︰「然後呢？」

　　「好知道我該叫你哥還是叔啊。」

　　車子突地震了下。

　　喬澤差點踩了急剎車。

　　他扭頭看她，視線在她無辜的臉上轉了圈︰「妳故意的吧。」

　　路渺特正經地回他一個眼神︰「沒有啊。」

　　喬澤手臂突然就朝她橫伸了過來，作勢要打她，嚇得路渺雙手抱住了頭，避開了他手，邊憋著笑道︰「好了好了，我錯了，喬sir.」

　　她笑容很淺，但確實是在認真憋笑的樣子。

　　喬澤突然想起，認識她這麼久以來，她似乎幾乎沒笑過，不是說她繃著臉，她也從沒愁眉苦臉過，永遠都是那副安安靜靜，要麼茫然沒睡醒的樣子，要麼淺淺微笑的樣子，那只是嘴角牽出來的禮貌弧度，不是發自內心的，開懷的笑。

　　她真的從沒開懷笑過。

　　喬澤看著她的眼神慢慢帶了幾分複雜。

　　路渺明顯察覺到他眼神的微妙變化，嘴角揚起的弧度一點一點收了起來。

　　「怎麼了？」她遲疑問他。

　　喬澤搖搖頭︰「沒什麼。」

　　注意力放回了開車上。

　　路渺不知道他怎麼了，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現在車裡的氣氛突然就冷了下來。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哪句話說錯了，還是她拿他年齡開玩笑的事讓他介意了，她沒琢磨透，看他不說話了，她也不敢吭聲了，正襟危坐著。

　　車子很快在小區樓下停了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車，一前一後地進電梯，沒人說話。

　　電梯就路渺和喬澤兩人，路渺安靜地站在他身後，看著電梯門慢慢地，就要合上，突然一隻手從外面插進了電梯門縫裡，本欲合上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路渺抬眸看向門口，門口站著個高瘦男人，五六十歲的樣子，戴著副金邊眼鏡，頭頂禿了一大片，穿著得體的銀色西裝，手裡提著好幾個硬紙殼購物袋，購物袋塞得滿滿當當，他人看著很斯文有氣質。

　　看路渺看過去，他歉然地衝她笑笑︰「抱歉。」

　　路渺也回以一個微笑︰「沒事。」

　　朝喬澤身側挪了挪，給他騰出空間。

　　喬澤側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男人。

　　男人按下了12樓的電梯。

　　喬澤似是沉吟了會兒，突地按下15樓，扭頭對路渺道︰「我先回樓上換套衣服，一會兒再下去找妳。」

　　路渺︰「……」

　　她奇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眼角餘光瞥到剛進電梯的男人，手臂輕輕穿過他手臂，摟著他手臂撒嬌︰「不要，我也要跟你上去。」

　　喬澤視線在她眼中停留了兩秒，路渺也在仰頭看他。

　　他嘴角冷淡地勾了勾︰「隨便妳。」

　　電梯在7樓停下時兩人都沒出去，路渺伸手按了關閉，退回來時假裝隨意地看了眼身邊站著的金邊男人。

　　他兩手都提著購物袋，每個購物袋都塞得很滿，有些東西不得不胡亂塞進去，比如捲起的一份報紙。

　　電梯很快在12樓停了下來。

　　金邊男人衝路渺微笑頷首後，轉身朝電梯外走去。

　　背過身時，喬澤悄無聲息地抽掉了那份報紙，塞到路渺手上。

　　路渺詫異看了他一眼。

　　喬澤像沒事人般，只看著她不動。

　　路渺略一沉吟，往前一步，踏出了電梯，拿著報紙衝男人金邊男人叫了聲︰「叔叔。」

　　「您東西掉了。」她晃了晃手中報紙。

　　男人正摸出鑰匙準備開門，聞聲回頭看她。

　　路渺微笑著衝他晃了晃報紙︰「您的報紙掉了。」

　　男人回頭瞥了眼購物袋，笑道︰「謝謝啊，還麻煩妳撿起來。」

　　走過來，取走了報紙。

　　路渺也重新回到電梯，直到電梯在15樓停下，路渺跟著喬澤一塊出去。

　　「那個人有什麼問題嗎？」路渺低低問道。

　　喬澤回頭瞥了她一眼︰「沒問題。」

　　從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我上來換個衣服，妳跟著上來做什麼？」

　　路渺︰「……」

　　人還在呆愣中，喬澤已經拿著鑰匙往左邊的1508去了。

　　路渺看他真的用鑰匙開了門，一下就怒了，跟了過去。

　　「你怎麼還會有房子在這裡？」

　　「誰讓我家妹子嫁了個吉祥物，她家什麼都不多，就錢多房多。」喬澤推開了房門，低頭看了她一眼，「這是她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推門進去了。

　　路渺呆懵在了門口。

　　喬澤抬頭瞥見她站在門口沒動，長臂一伸，掐著她手臂一下就把人拽了進來。

　　「我年初受傷嚴重，她不放心我，非要住過來照顧。我不喜歡屋裡有對夫妻整天黏黏膩膩的，沒同意，沈遇就給她在樓上買下了這套房，方便她就近照顧我。」喬澤解釋道，抬頭掃了圈屋子，鑰匙他有，但這屋子他沒住過。

　　路渺還沉浸在被他耍了的悲憤中，想到自己剛才傻乎乎地自編自導陪他演戲，她就又窘又怒，氣鼓鼓地不想理他。

　　喬澤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側頭看她。

　　她還站在玄關處不動，鼓著腮幫子幽怨地看他。

　　喬澤搖頭笑了，他不知道她是太一根筋了還是她真把他當神明供著了，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完全沒懷疑。

　　他朝她招了招手︰「妳過來。」

　　路渺瞪著他不動。

　　喬澤拿她沒辦法，也不逗她了︰「妳沒做錯，那人確實有問題。」

　　路渺更生氣了。

　　「我不玩了。」拉開房門轉身想走。

　　喬澤起身，在她出去前壓住了門板。

　　路渺剛打開的房門再次被緊緊合上，人也被喬澤扣著肩膀轉了個身，困在了門板和他的胸膛間。

　　她整個人還在生氣中，沒留意到站位的曖昧。

　　「開個玩笑都不行？」他垂眸看著她，問。

　　路渺氣鼓鼓地不看他。

　　他掐著她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

　　「不是說各取所需嗎？按照妳的等價交換原則，鬧情緒屬於哪一塊？」

　　路渺眼神一下子變得窘迫和尷尬，她知道他要拿她沒掛斷的電話說事了。

　　果然……

　　「電話沒掛斷就高談闊論，妳知道妳犯的錯誤有多致命嗎？」

　　路渺不敢吭聲了，剛才還氣鼓鼓的，他一清算，她氣勢就落了下乘。

　　「對不起。」她垂下了眼瞼，低低道歉，「是我的疏忽，我願接受處罰。」

　　整個人低眉順目的。

　　人就在眼前，在懷中，鼻息間都是她的氣息。

　　喬澤心臟騷動得厲害，也鼓噪得厲害，就是不太待見她這副低眉順目劃清界限模樣，手臂青筋隱隱浮起，很想很想，就這麼把人揉進懷裡，狠狠欺負。

　　也不知她是怎麼長的，天生就長了副任人欺負的模樣。

　　他克制著，一點點地收回了手臂，輕吐了口氣，轉身往沙發走去。

　　「他住哪個房間？」他問，人已恢復冷靜。

　　路渺也朝他走了過去︰「1206。」

　　在沙發另一頭坐了下來，看向他︰「他什麼問題啊？」

　　喬澤抬頭掃了她一眼︰「按摩棒。」

　　路渺花了一秒才意會過來，明明是在談案子，可是他打量過來的眼神，他拿著按摩棒看她時的樣子，她還是不自覺地紅了臉，有些窘迫。

　　好在窘迫沒持續太久，她包裡的手機鈴聲很適時地響起，救了她。

　　「我先接個電話。」她很快站起身，捂著手機往一邊去了。

力寶龍

第五十六章

　　電話是吳曼曼打過來的，問她能不能聯繫到徐迦芊。

　　徐迦芊約了她一起去看黎君浩粉絲見面會，如今見面會就要開始了，卻沒見人，手機也打不通。

　　路渺聽吳曼曼意思確實不知道徐迦芊出事了。

　　「她什麼時候約的妳啊？」她問。

　　「就昨天早上啊，她約我喝了個早茶，說起黎君浩粉絲見面會的事，約好今天一起過去看看。現在粉絲見面會都要開始了，她人卻沒來，手機也打不通，她不在我沒辦法進後台啊。」

　　吳曼曼語氣聽著有些急，透過電話隱約能聽到嘈雜聲，聽著確實在活動現場了。

　　「妳現在哪兒啊？」路渺問。

　　「就黎君浩粉絲活動現場啊。體育館三樓。」吳曼曼說著皺了皺眉，「除了打她電話，妳還有別的聯繫她的方式嗎？」

　　「她……」路渺遲疑了下，「她出事了。」

　　吳曼曼「啊」了聲︰「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

　　路渺把徐迦芊情況和她大致說了下。

　　「那現在人怎麼樣了？找到人了嗎？」吳曼曼急聲追問。

　　路渺︰「還沒，其他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了，她媽媽不太喜歡我，不讓我過問。」

　　吳曼曼沉默了會兒︰「回頭我也托人打聽打聽吧。」

　　安慰了幾句，掛了她電話。

　　路渺握著手機想了想，打開手機微博，在搜索框輸入「黎君浩粉絲會」幾個字，實時微博裡不少粉絲都發了活動現場圖，現場擠滿了粉絲，按道理他也該出現，但現場並沒有他照片，主辦方發了通知，他因臨時身體不適，可能晚點到場。

　　路渺不知道他是被傳訊問話了還是真的身體不適。

　　她拿著手機朝喬澤坐近了些，將手機轉給他看︰「警方是不是傳訊他了？」

　　喬澤瞥了她一眼，掏出手機，給沈橋發了條信息，托他打聽一下。

　　沈橋跟著沈遇在安城混了十多年，早已把整個安城混得熟透。他性子野，吊兒郎當的不受拘束，交際能力一流，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交，體制內體制外到處是他的熟人。

　　托他打聽事情，往往一個電話就能搞定的事。

　　沒一會兒他電話就打了過來，他是習慣性打電話，面對面時的正常溝通常常讓他忘記喬澤是個聾子的事實。

　　喬澤按下通話鍵便道︰「和我打什麼電話，你和路渺說。」

　　把手機給了路渺。

　　沈橋有些詫異於他對路渺的信任，但還是把打聽來的消息和路渺提了下，警方確實去後台找黎君浩瞭解情況了，但估計是沒什麼疑點，半個小時後，黎君浩身影已經出現在活動現場。

　　微博上有視頻直播。

　　喬澤偏頭看了眼︰「這就是徐迦芊舉報的那個明星？」

　　路渺點點頭︰「對啊，就他。」

　　喬澤盯著他的臉看了會兒︰「妳不覺得……這張臉看著有點眼熟嗎？」

　　「……」路渺詫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視頻裡的黎君浩，沒看出來。

　　「他祖籍哪裡？」喬澤突地道。

　　「就安城啊。」路渺記得徐迦芊有提過，黎君浩是安城走出去的大明星，人在北京發展，但他家人在這邊，有機會會回來。

　　喬澤傾身拿起茶几上的鑰匙︰「過去看看。」

　　路渺詫異起身︰「1206不管了？」

　　「跑不了。」喬澤站起身，「去活動現場看看。」

　　兩人很快上了車，啟動車子時，喬澤扭頭看了她一眼︰「吳曼曼追星嗎？」

　　路渺偏頭想了想︰「不追。」

　　上次徐迦芊讓她去幫她鑒別黎君浩人品，她和吳曼曼坐在裡間，吳曼曼對黎君浩只是品頭論足，並沒有粉絲見到偶像的狂熱感。

　　「既然不追星，她為什麼一定要去他的粉絲會，要進明星後台？」

　　路渺皺了皺眉，不太想得明白。

　　「她想搭上黎君浩這條線。」喬澤看了她一眼，「假如黎君浩真的是癮君子，她搭上他這條線就是她打開娛樂圈毒品市場的機會。明星吸毒目前正呈現很強的『圈子』特徵，這個圈子如果有一個領頭的吸毒，大家基本都會吸，因為妳不吸，就可能進不去圈子，顯得格格不入，對於某些三四線明星或者剛進圈的新人來說，最迫切的心理是融入圈子，拓展人脈，為自己事業上升開闢通道，因此如果圈內的大哥大姐組局邀請，他們出於自己的事業考慮，可能會去，這無形中就是一個市場。」

　　「這種組局，就類似周奇之流，同個圈子人在聚會中一起服用毒品，在港臺，圈內人叫毒趴，北京叫藥局。一般是商界一些老闆組織，他們人脈廣，關係網複雜，搞到毒品比較容易。以黎君浩現在的人氣和商業價值，他在這個圈子已經基本是站穩了腳跟，多的是想要巴結他的新人，以及想榨取他商業價值的商界大佬。所以吳曼曼只要能搭上黎君浩這條線，無論是他底下想巴結他的新人，還是組局的老闆，都是她的一個銷貨管道。」

　　「當然，她最主要的目的應該還是想借黎君浩攀上他背後組局的商界老闆。」

　　「這個市場，最不缺的就是錢。」

　　……

　　解釋間，喬澤車子已來到市體育館外。

　　喬澤把車子停在了體育館停車場對面的商場停車場，那裡是活動結束，黎君浩一行人離開必經的地方。

　　路渺和喬澤坐在車裡，她在看活動視頻，喬澤盯著停車場門口。

　　黎君浩活動在半個小時後順利結束，在工作人員和記者粉絲簇擁下走出了活動現場，而後進了保姆車離去。

　　喬澤在他們快走遠時才開車跟了過去。

　　黎君浩下榻的酒店是安城最大的五星級酒店，安城大酒店。

　　他下了車便先去頂樓餐廳用餐，訂的包廂。

　　路渺挽著喬澤手臂一塊進去，故意走的黎君浩包廂方向，那邊正有服務員拿了菜單朝包廂走來。

　　路渺約略計算著時間，走到門口時剛好和服務員「意外」撞上，就在服務員推開包廂門的瞬間，撞得服務員手中的菜單掉落在地。

　　動靜驚動裡包廂裡的人。

　　路渺一邊清理著身上的茶跡，假裝無意地抬頭看了眼包廂，而後很是詫異地衝黎君浩道︰「黎先生？」

　　黎君浩一時間沒認出她。

　　路渺笑︰「我是芊芊姐姐啊，前一陣一起吃飯來著。」

　　黎君浩恍悟，客氣地衝她微笑︰「我記得妳，上次芊芊喝醉，是妳把她帶走的。」

　　路渺笑得有些窘迫︰「那次實在對不住啊。就是看她喝得太醉了。」

　　而後假裝無意地掃了眼屋子︰「芊芊今天沒一起過來嗎？」

　　黎君浩笑笑︰「還沒空聯繫她，這兩天在忙工作。」

　　路渺點點頭︰「那先不打擾你了，回聊。」

　　拉著喬澤先走了，進了對面的包廂。

　　「你覺得徐迦芊會是他綁的嗎？」人剛坐下，路渺便低聲問喬澤。

　　喬澤瞥了她一眼︰「我不是來找徐迦芊。」

　　「順便嘛。」路渺拎過茶壺，倒了兩杯茶，兩手捧著一杯，慢吞吞地遞到他面前，「您喝茶。」

　　喬澤兩手往胸前輕輕一環，偏頭看她︰「有話直說。」

　　路渺抿著唇，慢慢將茶杯放到他面前︰「你不是學刑偵的嗎，分析一下，徐迦芊有沒有可能在他手上？」

　　喬澤嘴角勾了勾︰「我一沒去案發現場二沒接觸任何口供資料三沒調查他背景四連他說了什麼都沒聽到，就憑看了他一眼，你讓我給妳分析，徐迦芊是不是被他綁了？」

　　路渺吸了吸鼻子︰「肖隊說你是傳奇。」

　　喬澤睨了她一眼︰「怎麼不說我還是神佛？」

　　他手肘撐著桌面，身子朝為她傾了過去︰「就妳剛奉茶的動作，還把我當神明供著呢？」

　　路渺︰「……」

　　喬澤手臂一伸，反手拿過菜單，翻開︰「想吃點什麼？」

　　路渺哪裡想吃什麼，她隨便就好，她連為什麼要和他在這裡都沒鬧明白。

　　喬澤也沒搭理她，兀自點了幾個菜。

　　黎君浩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吃到了晚上七點才散場。

　　路渺和喬澤看著他離開，卻沒跟著上樓，反而回了停車場，就在車裡等。

　　半個小時後黎君浩一人出現在了停車場，穿著連帽衣，戴著口罩和墨鏡，遮得嚴嚴實實，一個人上了車，而後開車離開。

　　喬澤開車跟上。

　　他耳朵雖不靈了，但車技依然在那，尤其追蹤和反追蹤，早已是駕輕就熟。

　　到底是從業近二十年的人，路渺想，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人看著還是很年輕，就三十左右的樣子，她琢磨不出他到底幾歲了。

　　喬澤抽空瞥了她一眼︰「想問什麼直接說。」

　　路渺抿了抿唇︰「還是叫叔或哥的問題。」

　　喬澤直接沒理她了。

　　路渺注意力也放在了沿路風景，越走越覺得熟悉，尤其黎君浩車子慢慢駛入他們住的小區時，路渺「咦」了聲，扭頭看喬澤。

　　喬澤手搭著方向盤，側頭看了她一眼︰「中午我問妳，這張臉有沒有看著眼熟。這就是答案。」

　　跟著他將車子停在了單元樓下，直到他下車進了電梯，他才熄了火，跟著下了車。

力寶龍

第五十七章

　　路渺也跟著下了車，一塊往電梯走去。

　　電梯門已經合上。

　　喬澤伸手按了電梯鍵。

　　路渺盯著電梯顯示屏，看著電梯在「12」樓層短暫停留後，又緩緩往下，最終在他們面前停下，打開。

　　路渺若有所思︰「他和1206屋主是父子關係？」

　　「顯然是。」

　　喬澤進了電梯，路渺跟著一塊進去。

　　兩人先回了七樓的家。

　　人一進屋，喬澤便拉開了落地窗簾，往對面看了看。

　　「1206正對面，從陽台晾曬的衣服看，十二樓住的是一家五口，有老人，有小孩，十一樓住的單身男士。」他回頭看路渺，「哪個妳能搞定？」

　　「我們需要到對面樓上。」他又道。

　　路渺皺眉想了想︰「單身男士吧。」

　　喬澤瞥了她一眼。

　　路渺撓了撓頭︰「還是老人小孩吧。」

　　喬澤陪她去敲了對面樓1206的房間，他手裡拿了兩個小型望遠鏡，路渺手裡拿著個A4紙大的本子和筆。

　　門敲了會兒便開了，屋裡男主人開的門。

　　路渺赧顏地衝他笑笑︰「您好，我們是對面七樓的屋主，實在不好意思啊，能不能打擾您一會兒，我們學校最近讓我們在做一個課題，做一個關於兒童教育的研究調研，您能不能幫我填一份調查問卷？」

　　像怕他拒絕般，又趕緊道︰「不會耽擱您太多時間的。因為這個和畢業論文掛鉤，沒辦法糊弄，所以才想找鄰里幫忙填個調查報告。」

　　男主人狐疑地看了眼，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喬澤。

　　喬澤溫和衝他笑笑︰「她們學校對學術抓得緊，一定得實地調研的數據，她自己也死腦筋，生怕胡編的數據糊弄不過去，這幾天一直在找人做調研，但路人畢竟不像鄰里，會比較信任。」

　　他手指了指對面︰「我們就住對面七樓，物業知道的。」

　　說著掏出手機給物業打了個電話，和他說明了下情況，而後把手機給了男主人。

　　男主人遲疑接過了電話，物業證實喬澤確實對面的屋主，不是什麼外來人員。

　　鄰居讓幫忙，而且只是個簡單的調研，男主人也抹不下面子拒絕，遲疑地把人讓進了屋裡。

　　他家小孩看著已經七歲多了，正在客廳陪爺爺奶奶看電視。

　　看到兩個陌生人進來，奇怪回頭看了眼。

　　路渺微笑著和幾人打了聲招呼，轉身從喬澤手裡取了個小望遠鏡，遞給小孩。

　　「打擾你們了實在不好意思，小小禮物，希望你們別介意。」

　　小朋友對這種小玩意都喜歡，當下欣喜站起身，接了過來，試著擺弄了下，似乎時不太會用。

　　喬澤走了過去︰「我教你。」

　　把他帶到了陽台。

　　路渺則在客廳坐了下來，拿著手中那份一百多道題的調查表，和老人聊了起來。

　　喬澤在陽台教小朋友玩望遠鏡，借機看向對面的1206。

　　對面陽台窗簾拉了一半，就普通的掛窗簾方式，沒全拉起來，把陽台門那處空了出來。

　　望遠鏡能將對面客廳看得一清二楚。

　　已經摘下口罩的黎君浩正和金邊男人在客廳裡，兩人似乎正在爭執，一個背對著電視牆，一個背對著沙發，剛好側身面對喬澤這邊，這給了喬澤一個極佳的視野，讓他能從兩人的肢體語言和嘴唇蠕動中推斷兩人的談話內容。

　　兩人在為徐迦芊的事在爭吵，黎君浩逼問金邊男人，是不是他綁了徐迦芊。

　　金邊男人告訴他，他不能讓她毀了他的事業。

　　黎君浩回他，他已經毀了他。

　　之後便是逼問徐迦芊下落。

　　兩人在拉鋸，一個不肯說，一個不斷逼問，爭吵。

　　喬澤沒有足夠的時間在這裡等兩人爭出個結果。他和路渺不能在這待太久，半個小時已是極限，多了容易讓人起疑。

　　幫著小孩操作熟練後，他回了客廳。

　　路渺也已拖得差不多，喬澤再不回來她都要掰不下去了。

　　兩人和屋主人道別後，重新回了車上。

　　人已進車，路渺便扭頭問喬澤︰「怎麼樣啊？」

　　喬澤只回了她兩個字︰「等唄。」

　　她陪他在這裡等了近一個小時，黎君浩終於從樓上下來，一起下來的還有金邊男人，兩人開車離開。

　　喬澤開車跟了過去。

　　車子在駛入繁華鬧市後，駛向偏僻的郊區。

　　金邊男人顯然是個警覺性極高的人。

　　喬澤不確定他是發現了他們的行蹤，還是臨時有事，他突然中途折返。

　　喬澤看了眼周圍，沒有再跟過去。

　　路渺也摸不準他的意思，扭頭問他︰「怎麼了？」

　　喬澤搖搖頭，稍稍伏下身子，打量著周邊，突地問她︰「妳瞭解這邊情況嗎？」

　　路渺往車窗外看了看︰「這裡以前是個大型煙花廠，前幾年爆炸過一次，廠子倒閉了，目前就一片廢墟吧。」

　　手往前面指了指︰「再往前五公里就進山了，那邊是個很大的丘陵土坡，地勢比較平，土坡上建了許多廁所大小的磚房，那就是以前的煙花廠廠區，前面一點是大片的平房和三層辦公樓，現在都倒的倒，塌的塌，都已經廢棄了。」

　　「往裡進去一公里左右有村莊，不過因為這裡發生過爆炸，死了不少人，村裡人都比較怕那種東西，所以平時沒人敢來這片廠區，出去也都是繞道。」

　　喬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慢慢將車子開往那片廢棄廠區，將車子停在了廠區門口，刻意停在倒塌的一處平房附近，借著泥牆擋住了車子。

　　他下了車，從後備箱拿了卷封口膠，打量著這片廢棄樓房。

　　廠區佔地面積很大，爆炸的緣故，已經幾乎沒有完整的地方，到處坍塌，在夜色下顯得有些瘮人。

　　他回頭看了眼站在身側的路渺。

　　她也在盯著大門口打量。

　　他把手掌伸向了她。

　　路渺遲疑了下，把手掌搭在了他手掌上。

　　「徐迦芊可能就在這兒。」他說，「有動靜記得提醒我。」

　　拉著她往廢墟中走去。

　　坍塌的緣故，地面上到處是殘壁斷桓，石塊遍佈，路不太好走。

　　兩人走得小心翼翼，盡力避免發出聲音。

　　兩人去了廠區中部，唯一完好的平樓。

　　那也不叫完好，只是相較於其他地方的坍塌，它四壁還是完好的，門也是完好的，窗戶被用門板擋了起來，窗外還掛了簾子。

　　透過門板縫隙，路渺看到了屋裡微弱的燭光。

　　她回頭和喬澤對視了眼。

　　兩人貼著牆壁，小心走向窗戶。

　　喬澤小心掀起了簾子。

　　徐迦芊果然就在裡面，手腳被捆綁著，嘴也被封口膠封上了，正睜著驚惶的眼睛，「嗚嗚嗚嗚」地求饒。

　　屋裡另外有三個男人在看著她，體格健壯，正各自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路渺扭頭看喬澤。

　　喬澤看她似乎有話要說，輕輕放下簾子，拉著她後退了一步。

　　「你別讓徐迦芊看到你。」她說，「她不知道你身份，讓她看到你了就等於暴露了，她可能猜不出來，但我哥是個人精，以後會懷疑你的。」

　　喬澤瞥了她一眼︰「妳打算自己上？」

　　路渺指了指屋裡︰「沒有啊，我把人引出來，你對付他們啊。」

　　喬澤手掌突然照著她腦門輕拍了記︰「後邊待著別動，有動靜拉衣角提醒。」

　　拉著她到了門口，鬆開了她手，冷不丁朝門口踢了顆石子。

　　屋裡當下有了動靜︰「誰？」

　　有人起身，似是遲疑了下，而後緩緩朝門口走來。

　　路渺拽了拽喬澤衣角。

　　男人推開門出來時，喬澤手臂突地襲向他，精準捂住了他嘴，將人拽了出來，抓著他兩根手臂背後一反扣，手中封口膠俐落就著那人雙腕一捆，再往他嘴巴一封，直接把人推到了一邊地上，整個過程俐落迅速，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甚至沒引起太大的動靜。

力寶龍

第五十八章

　　他的遲遲沒回去引起屋裡兩人警覺。

　　「阿鼠？」屋裡傳來困惑的聲音。

　　路渺把情況反饋給喬澤。

　　喬澤點點頭，站在原處沒動。

　　屋裡人終於按捺不住，有人起身出來，走到近前時，走到門外時被喬澤以同樣的手法制住，捆著扔到了一邊。

　　屋裡人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砰砰」兩槍子彈胡亂射出，喬澤本能反手護住了路渺，背貼著牆壁。

　　「徐迦芊在尖叫。」她小聲提醒，根據屋裡聲音判斷，「應該是把人拎起來擋胸前了，正在往門口走。」

　　「誰在外面？」屋裡人厲聲問，聲音和腳步聲正在一步步靠近門口，卻又不敢再往外，只是一腳踢上了門板。

　　屋裡的徐迦芊嚇得「嗚嗚」直叫。

　　路渺實戰經驗還有些欠缺，又有喬澤鎮場，下意識抬頭看他，聽他的意思。

　　喬澤將手機遞給她︰「看看警察到哪兒了。」

　　剛下車時他便給劉副發了微信地址共用，他派了人過來，共用了實時地址。

　　路渺看完衝他比了下手掌︰「還有五分鐘左右。」

　　喬澤點點頭︰「先等著。」

　　他們沒動靜，屋裡人卻著急了，又朝窗口連著發了兩發子彈。

　　喬澤手臂擋在了路渺身前，不讓她亂動。

　　她站著沒敢亂動，只本能抬頭看他。

　　他正背貼著牆，身形沉穩筆直，面目沉定，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感。

　　她看得一時有些怔，失神間，耳邊隱約有異動感，夾著疾風而來，幾乎本能的，她推著喬澤往旁邊一滾，子彈聲隨之響起，不是屋裡發出的，背後掃過來的子彈。

　　屋裡的徐迦芊看到了兩人，急得「嗚嗚」直叫。

　　路渺顧不得她，子彈是從大門方向掃過來的，就在滾落在地的空檔，她看到了另兩道朝這邊走來的人影，手握著槍，子彈一發跟著一發。

　　她只能拽著喬澤本能躲。

　　對聲音的缺失讓喬澤無法感知到槍聲，但高強度訓練培養出的警惕性還是讓他很快反應過來，早在路渺推他倒地時手已本能拉過她，將她護在身下，也沒有絲毫的戀戰，抱著她就地滾了兩圈，躲入隔壁牆角。

　　那兩人持槍在逼近，屋裡的人有了增援，也抓著徐迦芊走了出來。

　　這種混亂下，失聰的耳朵給喬澤造成了極大的不便。

　　他抓著路渺往後退了幾步，退到被他綁著的那兩人旁邊，蹲下身，手往那兩人身上一搜，很快摸出一支槍。

　　「注意身後。」喬澤站起身，拉下保險，人往牆角一站，手臂筆直伸了出去，照著逼近的那兩人膝蓋「啪啪」就是兩發子彈。

　　同夥的受傷讓挾持徐迦芊那人慌了，槍指著徐迦芊腦袋，狂喊︰「別亂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邊抓著徐迦芊一步步後退。

　　喬澤握著槍隱在牆角不露臉，警方已經到來，就在剛剛，他看到了大門口小心翼翼靠近的員警。

　　劫匪注意力都在他這邊，沒留意到身後，這給了靠近的警方機會。

　　他手擋在路渺身前。

　　「警察來了。」他說，「妳留意周遭。」

　　路渺點點頭，正要應，槍聲陡的響起，伴著徐迦芊的悶哼，以及劫匪的慘叫。

　　路渺探頭看了眼，劫匪已被警察從身後制服，徐迦芊也已被劫匪扔開，倒在了地上，員警正上前給她鬆綁。

　　她也看到了她，眼裡就只剩下她，人早已嚇壞了，路渺一走近，她已緊緊抱住她，哭了起來，整個人虛軟得根本站不起身。

　　路渺有些無措，她沒什麼安慰人的經歷，僵在原地任由她抱著。

　　喬澤走了過來，徐迦芊抽抽噎噎地衝他喊了聲「喬大哥」。

　　喬澤沒搭理，他也聽不到，只是和現場警察說了下現場情況。

　　劫匪幾人都被帶走，徐迦芊也被送去了醫院。

　　人是真的嚇壞了，一直拉著路渺不肯鬆手，路渺也被迫跟去了醫院。

　　中途警方通知了她的家人。

　　徐迦芊到醫院沒一會兒，徐迦沿和徐洋陳琪夫婦也趕了過來。

　　「芊芊現在怎麼樣？」看到站在急救室門口的路渺，徐迦沿上前急急道，人已著急看向門口。

　　「她應該沒事。」

　　她的話安撫不了陳琪，轉身扯了一位員警打聽情況，得到的結果也是沒受傷。

　　徐迦沿這才是真正鬆了口氣，看了眼站在路渺身側的喬澤，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喬澤也只回他一個禮貌的頷首。

　　徐迦芊很快被推了出來，她除了驚嚇過度和擦傷，並沒什麼問題，只是到底是擔驚受怕了一晚上，精神狀態早已達到臨界點，一看到家人，情緒又再次崩潰，抱著陳琪哭得難以自已。

　　路渺看她也沒什麼事了，轉過身和徐迦沿告別。

　　正哭著的徐迦芊抽噎著插了句話︰「是姐姐救的我。」

　　又看了喬澤一眼︰「和喬大哥。」

　　陳琪詫異回頭看了兩人一眼。

　　徐迦沿卻是擰了擰眉︰「妳救的芊芊？」

　　「也不是……」路渺避重就輕，「就不小心遇到了，幫忙報了個警而已。」

　　徐迦沿眉心擰得更深︰「這麼晚了，妳怎麼會在那邊？」

　　「就……」路渺遲疑了下，偷偷握住了喬澤的手掌，「去那邊山上看日落啊，回去時經過那裡，看到燈光覺得不對勁，就過去看看了。」

　　徐迦沿︰「看日落？」

　　路渺手往身後指了指︰「就水庫那邊啊。」

　　煙花廠往裡是安城最大水庫和最高峰，熱戀中的男女常到那邊看日出日落。

　　徐迦沿視線落在了她和喬澤緊握著的手掌上，看了她一眼。

　　路渺握著喬澤的手掌緊了緊，卻還是靜靜迎視他的目光。

　　他轉開了臉。

　　「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

　　低聲說完，路渺拉著喬澤出去了。

　　一進電梯，她鬆開了他的手。

　　「對不起。」她低低道了聲歉。

　　喬澤看著她不動︰「對不起什麼？」

　　「利用了你。」

　　喬澤不說話，看著電梯門開，先走了出去。

　　路渺跟著他上了車，一上車就手撐著額頭靠在了車窗邊，不說話。

　　喬澤扭頭看了她一眼。

　　她面色很平靜，臉上沒有太多別的情緒，一如他認識她以來，一貫的平穩，無波無瀾，偏他就能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

　　她在他面前鮮少有情緒波動，總像平放在桌上的那碗水，平靜沒有絲毫漣漪。

　　有在意，才會有波動。

　　喬澤扭開了頭，啟動了車子。

　　車子駛離醫院時，路渺終於扭頭看他︰「我們還要先去一趟公安局嗎？」

　　「不用。」

　　路渺點點頭，也沒再多言。

　　喬澤偏頭看了她一眼。

　　她正盯著窗外看，只留給他一個安靜得有些落寞的側臉。

　　「為什麼這麼做？」他突地出聲。

　　「……」路渺詫異扭頭看他，「什麼？」

　　「為什麼要拿我當擋箭牌？」

　　路渺只是覺得有些莫名︰「那要不然要怎麼解釋我們一起出現在那裡啊？」

　　前面是紅燈，喬澤車子停了下來，手掌在方向盤上壓了壓，側頭看她︰「就只是為了工作？」

　　路渺點點頭︰「對啊。」

　　手機在這時響起，她低頭看了眼，接了起來，徐迦沿打過來的。

　　他約她明天吃飯。

　　她不太想去，她還記得他昨天說的，希望以男朋友的身份照顧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徐迦沿。

　　「男朋友」這三個字於她是很陌生的字眼，尤其還是從徐迦沿口中說出。

力寶龍

第五十九章

　　這麼多年來，她早已習慣了有他這樣一個哥哥的事實，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告訴她，他不是哥哥，他想以另一種身份照顧她，她很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怎麼處理，只能笨拙地拉喬澤擋箭。

　　他看得出她在敷衍他，也或許只是不願相信，非要找她再談一次，要一個答案。

　　電話那頭的徐迦沿很執拗，人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狂躁，只是沉默了好一會兒，低低問她︰「渺渺，我是不是做錯了？」

　　他的問題讓她沒法招架，只是不大自在地牽了牽唇︰「沒有啊……」

　　「渺渺，那麼多年，妳雖然也不太願意找我，但偶爾一起吃個飯，散散步，聊聊天，還是有的，妳是不是打算連我這個哥哥也不要了？」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麼多年來，他們見面機會確實不算多，但很多時候，她難受時，或是遇事時，總能收到他的短信，尤其她補習復讀那一年，很多時候她被學業和路小成壓得迷茫時，走出校門，總能看到站在樹蔭下的他，站在放學的學生中，挺拔俊朗，靜靜看他。

　　他從來不會勸她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他過來，也僅僅是帶她去吃一頓飯，陪她聊聊天，僅此而已。

　　「哥……」她叫了他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有些難受，她不想和他這樣陌生，那是她在路小成出事那一年裡，唯一陪她挺過來的人。

　　「渺渺，妳救了芊芊，我只是想約妳吃個飯，表示一下感激，也不行了嗎？」

　　他的語氣聽著有些悵惘，路渺沒法拒絕這樣的徐迦沿，她遲疑地點了點頭︰「好。」

　　掛了電話，人握著手機，坐在原處沒動。

　　喬澤早已將車子停了下來，人沉默著，扭頭看了她一眼，突地伸手，拿過了她手機。

　　「……」路渺詫異看他。

　　「妳很在意徐迦沿？」他問，很冷靜。

　　路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遲疑了下，還是點點頭︰「他是我哥啊。」

　　喬澤︰「只是哥哥嗎？」

　　路渺頭低了下來︰「他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我現在根本沒可能坐在這裡。」

　　喬澤︰「然後呢？」

　　然後……

　　路渺一下子也被問懵了，她從沒去思考過，她除了把徐迦沿當哥哥，還把他當什麼。

　　她的迷茫讓他突然耐性頓失，他手臂突地伸向她，拉著她一下跌靠在了他胸前。

　　她驚得手忙腳亂想起身，他卻掐住了她手臂不讓她動，眼睛定定看她。

　　路渺沒來由地心慌，他眼神太深沉，也太過平靜。

　　「路渺，妳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他問，還是那句話。

　　路渺怔了怔。

　　「妳這裡，就真的沒有一點點感覺？」

　　他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左胸心臟上，滾燙的溫度讓她本能想回避，他掐著她手臂不讓。

　　她越發地心慌，甚至害怕他下一句，他告訴她，他喜歡她。

　　她害怕這種喜歡，很多年前也有人這麼說著喜歡她，卻綁著她，逼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弟弟，為了吸一口白粉，像條狗一樣任人辱罵糟蹋，只為換她的屈服。

　　她剛出生時，陳琪也是說喜歡她才抱回家的，結果還不就那樣了。

　　她覺得哪有什麼真的喜歡，要麼為了滿足自己一時喜好，看一陣厭了，就棄若敝履了。

　　要麼想滿足自己的征服欲，征服不了就暴露本性了。

　　喬澤在她心裡一直神一樣的存在，他冷靜，沉穩，看似嚴厲，實則溫暖，她不想他像那些人那樣，最後變得面目可憎。

　　而且，他本來就是不喜歡她的，就在不久前，他還是嫌棄她的。

　　嫌棄她反應不夠快，嫌棄她心理素質低，嫌棄她警惕性低，嫌棄她不夠職業化，嫌棄她把個人情感帶入工作中，嫌棄……

　　總之，她在他那裡就是沒有一點可取的。

　　她那樣一個在他看來沒絲毫可取性的人，他怎麼可能就看上她了呢。

　　「路渺！」他克制地掐了掐她手臂，耐心等她的答案。

　　她不大自在地衝他扯了扯唇︰「你怎麼了？不是才讓我簽了，工作期間不許帶入個人情感我的嗎？」

　　她的話提醒了他，她和他的身份。

　　他深吸了口氣。

　　「抱歉。」

　　他放開了她，重新啟動了車子︰「先去趟公安局。」

　　他們到公安局時已經審完人，全都招了，是黎遠翔指使他們這麼做的，目的不明。

　　黎遠翔，1206的屋主。

　　警方過去時人已經跑了，下落不明。

　　「M9手槍，炸藥……」喬澤撥弄著收繳的槍支彈藥，「普通綁匪，哪來這些配置？」

　　「就安城這地兒，地痞流氓能找到一把手槍已經橫到天上去了。」喬澤擱下手中槍支，看向刑偵隊長，「一開始我們過去時，屋裡只有三個人，後來來了兩人，從屋裡劫匪發現不對勁到後兩名劫匪出現，前後不到十分鐘。這就三種可能，一，他們聽到了槍聲，過來查看情況。二，屋裡劫匪通知了他們，過來支援。三，他們剛好過來接班，趕上了。如果是前兩種，那說明，黎遠翔在附近有老巢。」

　　「他是個毒販子。」他說。

　　劉副挑眉看他，他不負責這個案子，但因為喬澤身份特殊，不好在太多人面前暴露，一般案子情況都由他這邊直接和他聊。

　　「前一陣，路寶在我們公寓樓下叼回了一根女用按摩棒，是未拆封的快遞包裝，裡面藏有幾克的海洛因，我讓路寶帶我重走了一遍牠撿那東西的地方，基本確定是我們住的公寓樓遺落的東西。包裝是全新包裝，外包裝乾燥，但那天上午是下過小雨的，所以基本能推斷出，它是在掉下來的兩個小時內，被路寶撿了回來。可能就在那兩個小時內，東西主人沒發現它遺落了。他發現時，是一定要下樓查找的。」

　　「我找物業調了當晚的監控，只有電梯監控，沒有其他地方監控，從電梯監控裡，當天晚上下樓的有二十多人，其中一小時內回來的有將近二十人。目標不好排查。後來我和肖隊根據快遞單上的物流資訊找到了買家，借買家交易賬號資訊，摸入了他們的毒品交易QQ群，摸出了十多個類似的毒品交易群，他只是這個交易鏈裡的第三層，他頭上另外有兩層。」

　　「昨天我們和黎遠翔在電梯偶遇。」喬澤反身倚靠在桌邊，「他手裡的購物袋裡裝了不少的同款女用按摩棒，一個六十多的老頭，買這些東西做什麼。」

　　「他的皮鞋裡沾了不少黃泥土，當時我沒把他和綁架徐迦芊的人聯繫在一起，只當他可能郊外交易回來。」喬澤拿過手機，刷開黎君浩照片，「直到吳曼曼給路渺打電話，提起黎君浩粉絲會，她關注了黎君浩。黎君浩和黎遠翔相似的五官讓我產生了疑慮。查了黎君浩的祖籍，萌生了一個猜想，兩人有沒有可能是父子關係。」

　　「昨天電梯裡遇到的黎遠翔，購物袋裡裝了不少新鮮食材，可以用豐盛來形容。一個獨居父親，一般只有在久未見面的兒女要回來時，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準備晚餐。所以我猜黎君浩晚上應是要回來。為了證實這種猜想，我們跟蹤了他。」

　　「一個販毒的父親，一個被舉報吸毒的明星兒子，一個想要搭上明星打入其內部圈子的目標嫌犯，再加上一個舉報其吸毒的明星女友，以及這個父親腳上可疑的黃泥，她的失蹤就變得不是那麼湊巧了。」喬澤站直身，看向劉副，「現在要找黎遠翔，關鍵線索還是在黎君浩身上。」

　　而後看向路渺︰「找徐迦芊。」

　　路渺點點頭︰「好。」

　　沒等她主動找徐迦芊，徐迦芊第二天一大早就主動聯繫了她。

　　她人還在醫院，因著她救她的事，她對她還是有幾分感激的，也沒那麼怕她。

　　路渺過去看她時，她還是怯怯地叫了她一聲「姐」，坐起身，拖了張椅子給她坐。

　　「姐。謝謝妳啊。」她說，人顯得不大自在。

　　路渺也不大自在︰「沒事，我就瞎貓碰上死耗子，誤打誤撞碰到你們了。」

　　「妳沒事吧？」她擔心看向她，昨晚子彈亂掃時，她看到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路渺搖搖頭︰「沒事。」

　　想了想，又問她︰「妳找我什麼事啊？」

　　「就……」徐迦芊抿了抿唇，「就想和妳說些事。妳不是一直想做警察嗎，我和妳說了，妳立功了，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回去做警察了？」

　　路渺心裡顫了下，垂下了眼眸︰「我一直不想做警察啊。以前只是因為小成的事，家裡逼的。現在被退了，我還鬆了口氣呢。」

　　說著抬頭看她︰「在公司上班多好啊，每天朝九晚五安安穩穩的，也不用擔心受傷或者丟了性命。」

　　徐迦芊「哦」了聲，頗認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是。」

　　徐迦沿剛好在這時帶了飯進來，看到路渺時愣了愣︰「怎麼過來了？」

　　徐迦芊接過了話︰「是我讓姐過來的。」

　　徐迦沿頗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徐迦芊有些得意地抿著唇︰「我想幫姐立功，讓她重新回警隊。」

　　徐迦沿是不樂意路渺從事這麼危險的職業的，當下皺了眉︰「別胡鬧。」

　　「妳姐現在這樣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