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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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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南羅 - 《寵妻到白頭 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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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3 00:0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靜沅長公主一生二子一女,對這個女兒最是疼愛,此時聽趙皇后警告,也只得喏喏地應下。
  想著等阿玉在荻國立穩了腳跟,生下了孩兒,她不信,趙皇后還敢這般給她臉色看!
  可是,靜沅長公主在山上來來往往好幾趟,連玉山後頭的小池塘都撈了一遍,除了幾條魚,並不見女兒。
  一旁的郝石峰過了後山的那片小樹林,在懸崖邊看了許久,長公主心裡頭積著郁氣,吼道:「呵,你那一臉傷懷的樣子給誰看,這時候還在悲你的念兒不成!郝石峰,我告訴你,藍玉要是找不回來,你也不用回公主府了!」
  但凡這個男人爭氣點,對她們母女倆多謝關懷,她和女兒又怎麼會棋走險著,和荻國聯姻!
  藍玉不見了一天了,阿魯特也只派人通知了她,卻不見一兵一卒出來找,說什麼對藜國不熟悉,這是一個夫婿該有的態度嗎!
  一想到女兒嫁的人又是一個不是東西的,靜沅長公主心裡頭像剜了肉一般的疼!
  看著杵在一旁依舊不語的郝石峰,上前,猛地打了兩巴掌!
  她當年怎麼就選了這人做駙馬!她本是父皇膝下唯一的掌上明珠,本該享盡世間的榮寵,卻落得個母妃意外逝去,現在女兒又下落不明。
  郝石峰看著身邊又有些瘋癲的女子,眼睛向懸崖下頭看去。
  安寧郡主一直沒有找到,過了七月十五,京城裡都在盛傳,安寧郡主或許是被荻國王子弄沒了!
  七月十八,中元節過後第三天,是岐王的繼位大典。
  所有宮室成員,不論男女,都和文武百官一起侯在祭壇下。
  蘇清蕙帶著兩個孩子,和斐斐站在左邊,兩個人一個穿著茜紅,一個穿著明藍,都是喜慶的顏色,在五彩斑斕的宗室女子裡,並不顯眼。
  辰時初,岐王身著明黃色的龍袍,在宦官的擁護中升殿,禮部尚書席恆峰捧著詔書來到案前,加蓋國璽,將詔書置於金楠木龍鳳盒中。
  威武大將軍之長子趙光舉著楠木盒子,由殿東門出去,門外大樂啟奏,一直到午門外,宗室諸侯上前迎接,至祭壇處。
  此時禮官鳴贊,文武百官、宗室成員就位,樂聲再起,全體四拜,樂止,宣讀官和展讀官上去列在淵帝右側下三台階。
  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皇驟崩,歸於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聖之洪休,奉藜國先祖之遺命,屬以倫序,入奉宗祧……為天下福澤計,立先皇之子岐王為新帝……」
  蘇清蕙和席斐斐隨著眾人一同跪在地下,前面讀的是什麼,壓根沒仔細聽,懷裡的驪兒睜著眼使勁上翻,要看那響著的樂。
  蘇清蕙對她努努嘴,一旁的倉佑也轉著眼珠子。
  等上頭宣讀結束,蘇清蕙隨著眾人又拜了四拜,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蘇清蕙垂著眼簾,跟隨著眾人準備出宮,一邊候著的奶娘,忙上來要接孩子,蘇清蕙抱著驪兒,斐斐卻接過了倉佑,兩人什麼也不說,直接朝宮門走去。
  已榮升為太后的趙倪笙身邊的嬤嬤三兩步地過來,攔著蘇清蕙道:「今日大喜,太后娘娘請晉王妃和安王妃過殿坐坐!」
  蘇清蕙臉上帶著笑,道:「有勞太后娘娘掛念,只是今日驪兒和倉佑在外頭吹了許久的風,一直有些鬧人,恐在太后娘娘面前失儀,不知可否允許臣妾回府稍作打點,再進宮來覲見太后娘娘!」
  蘇清蕙說的是,稍後再來。
  老嬤嬤抬眼靜靜地看了一眼面前抱著孩子的晉王妃,眼角帶笑道:「太后娘娘就是想熱鬧熱鬧,晉王妃和安王妃定是要把孩子一起帶去才好!」
  見這邊打定主意要帶走她們,蘇清蕙只得頷首,道:「還請嬤嬤前頭帶路!」
  斐斐不安地看了一眼清蕙,趙太后難道是意識到了什麼,所以要將她們扣下來?
  蘇清蕙安撫地看了一眼斐斐,對著斐斐懷裡有輕微掙扎的倉佑道:「不哭不哭,咱們去和太后娘娘討寶貝去!」
  一側的老嬤嬤瞥了一眼咿咿呀呀的倉佑,一時嘴邊泛起嘲諷的笑來,想著昔日最榮寵的兩位親王妃,如今,連她一個老嬤嬤的臉面都駁不得!
  這皇宮啊,真是一浪又一浪,多少人要死在沙灘上!
  轉過一座宮殿,驪兒正劃著手看前頭的一株虞美人,茜紅的花瓣,黑色的花心,在這七月上午的皇宮裡,透著一股沁冷。
  路上並無幾個宮女太監,許是今日大典,都在前頭忙和。
  湖裡的荷花正碧綠綠的一片,粉的白的荷花在風中搖曳,兩個小娃兒看的目不轉睛,清蕙笑道:「不知可能勞煩嬤嬤幫我采兩片荷葉過來給兩個孩子拿著玩!」
  老嬤嬤也不吱聲,轉身就掰了近些的一片荷葉,拿在左手中,又接著掰第二支。
  清蕙往後面退了一步。
  哄著驪兒道:「一會就有香香的荷葉了!」
  老嬤嬤掰好了第二支,正待轉身,忽地被人塞了口,迅速被捆了手,沿著湖壁,悄無聲息地被沉了下去。
  粉色宮裝的宮女踢開剛才老嬤嬤掉落在地上的兩片荷葉,回身福禮道:「還請兩位王妃跟著奴婢出宮!」
  蘇清蕙依舊在一個勁地哄著孩子,頭也不抬地對斐斐道:「孩子們鬧得慌,咱們快些回去!」
  這粉裝宮女剛瞅準了時機,一剎那間,周圍並沒有人。
  斐斐跳了跳眼皮,緊緊抱著倉佑,跟在清蕙身後。
  面上血色皆無。
  一路上有宮女會駐足行禮,蘇清蕙都淡淡地應著,到了宮門口,晉王府的馬車已經停在那了,粉裝宮女朗聲道:「奴婢帶太后娘娘送晉王妃、安王妃就到這裡了,兩位王妃有空不妨多來慈寧宮看看太后娘娘!」
  蘇清蕙點頭道:「這是自然!」
  粉裝宮女又扶著蘇清蕙和席斐斐上了馬車,蘇清蕙察覺,這宮女多看了斐斐好幾眼,像是有意打探,可這姑娘剛才給他們解圍,必是賀承的人無疑!
  蘇清蕙從車窗裡,見這姑娘看著馬車走開,才進了宮。
  那背影,似乎有幾分熟悉!
  是花兒!
  賀承和黎平去蜀地的時候救下的花兒,她弟弟是二憨子!
  從蜀地回來,接連發生了許多事,蘇清蕙幾乎忘記了這一對姐弟,怪不得她打量斐斐!
  當年,在錦城,黎平總是若有若無地挑逗這姑娘來著,沒想到,最後,卻是將她送進了宮裡頭當了宮女!
  馬車剛在晉王府門口停下,裡頭的福伯便跑出來,急急地迎著蘇清蕙道:「主子,府裡出事了!」
  待進了院子,福伯才道出實情道:「王爺傳話,今個動手,怕連累您和小主子,讓您和小主子躲進密室裡!」
  「安言師傅呢?」清蕙看福伯急慌的樣子,心裡頭對賀承不免擔憂,明明昨夜,她還有幾分埋怨他!
  可是此刻,想到,他又要捨身入險地,心裡就不可避免的顫抖!
  福伯一邊擦著額上的汗,一邊道:「安師傅一早便已經安排到密室裡了,明珠郡主既是過來,也省了老奴再跑一趟腿,主子們,裡面都安排好了,等這邊沒了動靜,老奴親自來接你們,你們可千萬別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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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3 00: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幾人來回說著,便到了後院的湖邊,已經有竹筏等著,清蕙和斐斐抱著孩子上了竹筏。
  竹筏有些破舊,像是用了多時的,有些許水跡濕了裙角。
  賀承離家後,府裡解散了大批丫鬟、媽媽、小廝,就留了蘇清蕙貼身伺候的幾個丫鬟並兩個孩子的奶娘,此時,連撐篙,都得老管家親自來。
  原來是湖心的涼亭,當初夏太后在淵帝跟前說了幾句,淵帝下令將晉王府後頭的幾處老宅子的地都給了晉王府,花了大工程,造了這麼一個湖,湖中心的涼亭更是壘的十分高。
  卻沒想到涼亭下頭,竟是密室。
  平日裡頭將涼亭四面的窗戶關上,旁人根本不知道裡頭的事。
  果然,蘇清蕙到了涼亭,便見安言師傅坐在裡頭。
  老管家對眾人道:「這幾日就委屈幾位主子了,等王爺傳了話回來,老奴就來接主子們!」
  蘇清蕙將孩子交給奶娘,帶著斐斐下了密室,見裡頭,有兩間臥室,有生火的爐子,兩大缸水,有幾日用的瓜果蔬菜,孩子的尿布都備了許多,她的繡活也被拿了進來。
  床上的被褥都是她喜歡的胭脂色,還有枕頭,是她慣常用的水晶枕,卻又和她廂房裡的那一個並不是一樣的制式。
  床邊的衣架上,鑲著一枚夜明珠。
  不知怎的,蘇清蕙就掉了淚,有那麼一瞬間,蘇清蕙懷疑,賀承一早便在這裡備好了。
  他說不到半月就會回來,是定好了在今日出擊!
  午飯是綠意做的,簡單地涼拌了一個黃瓜,一份醃水芥皮,熱菜有蓮蓬豆腐、草菇西蘭花,兩個孩子還沒有斷奶,是以,給奶娘多備了一份珍珠奶魚湯。
  幾人吃了幾筷子,都沒有什麼胃口,一旁伺候的綠意小聲地道:「主子,也不知道要在這裡待幾日呢,還是吃一點吧!」
  安言師傅也提了精神道:「是啊,別等賀承和平兒回來,我們都餓倒了!」
  斐斐趕緊拔了一碗飯,安言師傅看在眼裡,不禁樂了,想著要是夏太后還在,看到斐斐和平兒有了幾分情分,估計也會樂的,兜兜轉轉這麼些年,夏澤辛都忍下來了,沒想到淵帝駕崩,她竟也跟著去了。
  安言師傅看了眼奶娘抱著的驪兒,她到頭來的幾年,就指望著這個小娃娃活了。
  忍不住又往旁邊奶娘那一小桌上分了一點蓮蓬豆腐、一點西蘭花,兩個奶娘受寵若驚,安言師傅揮手讓她們坐下,笑道:「孩子還吃你們的呢,多吃些!」
  已經滿了七個月,估摸著未來一兩個月裡就能開口崩字兒了,安言師傅準備兩歲便給驪兒啟蒙。
  眾人正吃著飯,王府裡頭突然響起了煙火的聲音,眾人忙收拾了碗筷,抹了地,弓著身退到了密室裡。
  清蕙給孩子的耳朵裡塞了一點點棉花。
  斐斐拉著清蕙的手,蹙著眉問道:「蕙蕙,你說是不是來王府裡搜我們了?」
  清蕙拍著她的背,點頭道:「可能賀承他們動手了,這是想拿我們做人質呢!」
  她一直不認為岐王和趙皇后留著她和斐斐是懷著什麼好意,譬如這等時候,便可以以他們相威脅了。
  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近,像是有隊人馬從湖邊走過。
  斐斐趴在墻上,豎著耳朵聽。
  兩個孩子吃著奶,睜著眼睛,也不哭鬧。
  剛才她們將涼亭的窗戶開了兩扇,怕全部關起來,會更惹人懷疑。
  縱使如此,在威武大將軍府上的二公子搜遍了王府,沒有見到蘇清蕙的影子時,還是瞄準了湖心的涼亭,看著湖邊停靠的破敗不堪的竹筏,問老管家:「這竹筏多久沒用了?」
  老管家哆哆嗦嗦地道:「回稟大人,王爺不在家後,僕人走了許多,也就老奴偶爾上去打掃個灰塵,不瞞大人,老奴昨個才去過!」
  趙匯一雙鷹眸看了老管家微微打顫的腿,吩咐底下人道:「你們過去看看!」
  不一會兒,趙匯手下的兩個兵便帶著老管家上了湖心的涼亭,蘇清蕙有些緊張地看了懷裡的孩子,倉佑正吧嗒吧嗒地吃著奶水,驪兒睜著黑白分明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她。
  上頭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福伯在一邊哀求道:「各位軍爺可得慢點,我一把老骨頭,可沒勁收拾哦!」
  福伯的聲音帶著幾分乞求。
  蘇清蕙眼一酸。
  鬧了一會,上面便沒了聲音,像是走了,不一會聽到福伯喊道:「哎,軍爺,還是我來撐吧!」
  蘇清蕙抱著驪兒,眼淚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一滴滴滾燙的滴在驪兒的小臉蛋上。
  驪兒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娘親,柔柔的小手亂揮著。
  蘇清蕙用帕子擦了淚,深呼吸,輕聲道:「等那些人出了府,再出去吧!」
  「娘!」
  蘇清蕙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糯糯又清晰的喊聲,蘇清蕙懵懵地看著驪兒和倉佑。
  「娘!」
  「娘!」
  是驪兒!
  似乎有一股沁涼的甘甜涌上心頭,蘇清蕙彎下身子,將臉貼在驪兒的小臉上,柔軟光潔的觸感,讓蘇清蕙想貪戀這溫暖的時光。
  外面的一切,在這一刻都已經不重要了。
  一旁的安言師傅雙手合十,眼淚漣漣地道:「菩薩保佑,驪兒開口說話了!」
  安言師傅一邊念念有詞,一邊開始暗暗算起來,要再過多久給驪兒啟蒙合適!
  可憐的小驪兒,還不知道,曾叔祖母已經等著她長大繼承衣缽了!
  不知道新帝派來的人是什麼時候走的,為安全起見,福伯也沒敢來湖心報信,等天黑了,眾人也不敢生火做飯,好在是夏天,吃些冷的也並無礙。
  蘇清蕙就著醬菜吃了一張餅。
  當夜幕完全降臨,眾人爬到涼亭上乘涼。好在兩個孩子十分乖巧,這一日也不曾哭鬧,倒是省了許多事。
  夜裡的湖面黑漆漆的,藉著月光,依稀能見到一點水波,時不時會有魚躍出水面。
  濺起一點兒水花,水面又歸於平靜。
  斐斐和安言師傅也都不開口,今夜,怕是,賀承和黎平會進攻皇宮,幾人有時會忍不住看皇宮所在的北邊。
  好在涼亭當初是蓋了三層的,不然被樹木、院墻擋著,怕是什麼都見不到。
  一直到深夜,約莫醜末一刻,北邊忽地起了大火,火光映的北邊十分透亮,王府外的大街上,人聲開始鼎沸。
  蘇清蕙心裡卻十分平靜,過了今夜,她們該何去何從,便有了定局!
  蘇清蕙看著窗外北邊的火焰,輕輕問斐斐:「你怕嗎?」
  席斐斐嫁到安王府兩月不到,淵帝便出了事,她和黎平的關係才緩和了一點,新婚那晚的溫柔,卻讓她整個人都沉溺在其中。
  斐斐忽地紅了臉,仰著頭道:「我相信哥哥和安,安,夫君!」
  「夫君」二字,斐斐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
  正是登基大典的第一日,一切都很順利,淵帝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到寢宮,楚貴妃已經候著了。
  今日大典過後,淵帝便加封了生母趙氏為太后,正妻陳氏為皇后,側妃楚氏則為貴妃!
  按著本意,楚氏畢竟是他的心頭歡,又給他生了一雙子女,應該封為皇后才是,只是現在晉王和安王,並樁王爺,定遠侯等人,對他的皇位虎視眈眈,這時候他也不敢做的出格,引發民眾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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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3 00:0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是以,只得哄著楚氏暫且忍耐,讓陳氏做一陣子皇后。
  楚氏軟磨了許久,見新帝不鬆口,心裡便有了數,收了眼淚,深明大義地道:「陛下大業為重,是潔兒莽撞了!」
  跟著新帝這麼多年,又能一直碾壓作為正妃的陳氏,楚氏心裡頭對新帝的脾性是拿捏的準準的!
  果然,新帝便開口讓她今晚留宿在他的寢宮養心殿,今天是新帝的登基大典,按理是該帝後同寢的,但是皇上恩准了她,這無疑是生生地甩了皇后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等下皇后臉面,給她撐腰的事兒,楚貴妃怎會拒絕。
  這不,一早便來到了養心殿,又是安置冰塊,又是調了幾種口味的酸梅湯,便是今晚床單被褥至寢衣的顏色、花色,都是選了又選。
  新帝進殿的時候,便見楚貴妃溫香軟玉的身子挨了過來,伺候著他換了外袍,兩人正你儂我儂,在帝王床榻上,猶如當年初一夜的時候。
  外頭小太監輕輕地叩著門道:「陛下,皇后宮裡的人來請安!」
  說是請安,是請皇帝過去同寢!
  新帝正在興頭上,不耐地吼道:「滾!」
  下太監嚇得心頭一跳,忙收了正待再敲的手,低著頭出去,對著皇后宮裡的嬤嬤輕輕搖了頭。
  嬤嬤一路皺著眉回坤寧宮,忽地路上遇到一對人馬,竟是騎著馬進來的,嬤嬤心頭一慌!
  她跟在陳皇后身後許多年,自是知道,騎著馬在皇宮裡這般肆無忌憚地亂跑的,定是匪軍!
  安王和晉王反了!
  嬤嬤忙跪地抱頭,「老奴就是個嬤嬤,饒命啊,饒命啊!」
  嚷了半晌,並沒有人理她,老嬤嬤睜開眼,發現剛才的一對人馬已經沒了蹤影,一時嚇的惶惶的,也不敢回慈寧宮,靈光乍現,往西北角的冷宮跑!
  那裡人跡罕至,荒草叢生,躲在樹叢裡,或許能夠逃過一劫!
  被老嬤嬤躲過去的一對人馬直接奔到了養心殿,先前李公公跟前跟著的徒弟小桂子,現在是新帝跟前的總管太監,正伺候在養心殿外。
  聽到馬聲,一腳踹開了門,喊道:「陛下救命啊,救命啊,反賊來了,啊!」
  一陣短促的尖叫聲後,小桂子沒了聲音,裡頭正迷濛的楚貴妃和新帝,忙拉了寢衣,也來不及披上外袍,便跑到外頭來看。
  只見宮裡竟瞬間沒了人影,空盪蕩的,門外小桂子並幾個值班太監的屍體都沒有。
  新帝按了按手上的寶劍。
  裡頭楚貴妃見皇上站在門口不動,輕聲喚道:「陛下,出了什麼事?吉兒過來沒?」
  吉兒正是楚貴妃和新帝的兒子,原來的岐王世子黎凌吉!
  新帝沒有吱聲,握著劍站在門口,在這七月的夜裡,竟覺得寒風刺骨。
  外頭一個人都沒有,並沒聽到殺戮聲,所以,這些人是自己跑掉的!暗衛一個都沒有出來,所以,他們也背棄了他!
  趙二從房梁上跳下來一劍便擊中了楚貴妃的左邊胳膊,一劍帶下,血肉分離!
  半截胳膊掉落在楚貴妃的懷裡!
  楚貴妃痛的一陣眩暈,待看清懷裡的胳膊,整個人立即暈了過去!
  新帝反應過來的時候,趙二又提著劍衝了過來,新帝呲著牙崩著臉,恨恨地瞪著趙二!
  趙二輕輕地將手放在嘴脣邊,一聲口哨迴盪在養心殿裡。
  一眾穿著宮廷侍衛衣服的援軍立即便涌了進來,不過片刻,刀便架在了新帝的肩上。
  趙二笑道:「陛下,奴才一直懷疑,陛下是否真的可以萬歲,萬歲,萬萬歲,奴才這一刀下去,陛下剛好去陰曹地府,給奴才看一看是否屬實!」
  趙二笑的邪魅狷狂,眼裡流露著嗜血的興奮!
  一想到前些日子疼的咬破了嘴的媳婦,他心頭就一陣怒火襲來,不是這些人將荻國人迎了進來,白芷和王妃怎會遇到身為荻國王妃的郝藍玉!
  新帝扔了手中的劍,看著趙二,嘴邊扯著嘲諷的笑道:「黎賀承和黎平真是好一出反間計!」
  新帝雖有意強撐著,可是,這句話,還是不由帶了些許苦澀,竟能將他身邊的人全部反水,並且,在他登基的這一日!
  新帝不由有幾分懊悔,如果今夜他留宿在皇后的坤寧宮,黎平是不是會顧忌著他的母親而不好動手!
  「美色誤國,真是美色誤國呀!」新帝仰天長嘆道。
  趙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他母子作死,一個勁地惦記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不擇手段,現在何至於落到這地步!
  親自上前將新帝的口塞住,又捆了起來,交給身邊的侍衛:「帶下去,仔細看好,等王爺來提審!」
  丑時正,皇宮裡外四處著火,宮女太監和侍衛來來回回地跑,趙太后身邊伺候的人除了吳嬤嬤和幾個大宮女,都跑的沒了影子,火焰已經燎到屋檐了!
  先前夏太后將慈寧宮燒了,趙太后將原來皇宮東北角的春暉宮改名為慈寧宮,剛好離御花園的湖比較遠,便是救火,一時半會,也澆不滅。
  火是從床幔上引起來的,然後宮女扶著她往外逃,發現整個慈寧宮四處都著了火,一截掉下來的橫梁,將她們堵在了大殿的正廳,這裡,正是平時各處宮妃過來請安的地方。
  布置的十分華貴,連案上放的插花的瓷瓶,都是哥窯出產的。
  此時,花瓶裡插得一束紫薇花已經躺在瓷瓶的碎渣上,案上還有一束木槿花斜斜地橫在上頭,伴著水跡。
  黎賀承踩著黑底金面的靴子過來的時候,趙太后正在吳嬤嬤的拼死救護下出了大廳,可是宮殿門口,竟也堵著一根房梁!
  趙太后玄色的鳳袍已經染了許多黑灰,有些地方被火燙了好幾個大洞,整個人看著像是從鍋灶下才鑽出來的燒火的婆子。
  黎賀承踢走一塊木頭,站在宮殿外頭,對著裡頭的趙太后道:「趙太后既是這般想追著我皇祖母去,本王自是要成全的!」
  在趙太后尖叫的聲音,驚恐的眼神中,黎賀承緩緩地扔了兩根火把進去。
  「不!不!」趙太后的聲音似乎是要穿破雲霄。
  宮殿上支撐的另一根房梁」嚓」一聲掉了下來,砸倒了趙太后,她的右腿被壓住了,身後竄出來一個宮女,不知道從哪裡扒拉出來一床棉被,將自己裹嚴實,從吞人的熱火中衝了出去。
  被困在裡頭的趙太后伸著手,頓時怒火攻心:「叛徒,你膽敢拋下哀家,哀家定要讓皇上誅你九族!」
  賀承身後的侍衛提防著這宮女,上前要攔阻,賀承伸了手,示意眾人莫動。
  那宮女扔下棉被,露出一張染了黑灰的臉,若是蘇清蕙在,定能認得出來,正是花花。
  賀承看著花花道:「這裡不用你了,你先回去歇息!」
  花花大口喘著氣,恭聲道:「是,主子!」
  房梁砸到腿上,趙太后的右腿已經血糊糊的一片,此時見近來頗為提撥的宮女是晉王身邊的,忍著痛咬牙切齒道:「黎賀承,你不過是藜澤那個小娘皮肚皮裡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賤種,你竟敢欺君罔上,意圖謀反!」
  賀承見趙太后像發了瘋一般地狂咬,冷著眉眼,淡淡地看著她,火勢越來越大,趙太后眼裡的驚恐已然不見,轉為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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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小賤種,哀家告訴你,就算哀家死了,哀家還有兒子,還有孫子,他們遲早會為哀家報仇的!夏澤辛,一輩子被哀家踩在腳下,她的孽種,也別妄想扳回一局!」
  黎賀承無動於衷,眼睛看著熊熊大火,又像透過這火,看向了另一個在火中逝去的人!
  夏太后是他感受到的唯一的血親長輩的關懷,她幾乎毫不吝嗇地將自己的整顆心掏出來給他,縱使他們前十八年都不曾見過,就因了血緣,她便待他毫無保留地付出!
  以前和清蕙的婚事不被允許,心裡也曾一度怨怪過,可是,最後,她還是成全了他,待蕙蕙也是拿真心換真心。
  想到兩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她整日裡開心的像個孩子似的,每日裡都要往王府裡送幾回東西,有時候,他就忽然明白,為何外祖父會獨寵外祖母一人。
  她付出的時候,會毫無保留。
  他原想讓她安享晚年,卻沒預料岐王逼宮那一日,她會存了死志。
  黎賀承仰著頭,微微閉了閉眼,也不知是不是被煙火熏了眼睛,再睜開時,睫毛上沾著一點水跡。
  裡頭趙太后已經被熏的咳嗽不已,一聲比一聲劇烈。
  黎賀承輕輕一笑,吩咐身後站著的眾人道:「救人!」
  想這般就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了這婦人,她害死了舅舅,外祖母和外祖父,還有叔祖父,想要就此了結,真是笑話!
  身後的眾人立即將手裡準備好的湖水呼啦啦地往門上澆,不消片刻,宮殿門口的火勢滅了,侍衛將奄奄一息的趙太后提溜起來,扔到門外。
  趙太后已經沒了動靜,大概是暈了過去,賀承冷聲道:「處理了傷口,灌了啞藥,扔到東大街上!」
  他要趙太后好好地活著,用卑賤的餘生來償還她對外祖母的罪孽。
  整個慈寧宮的火勢越來越大,像是要化為一條火龍奔騰而去。
  吳大匆匆地過來稟報道:「王爺,黎凌吉不見了!我們派去圍剿驛館的人回報,阿魯特王子也不見了!屬下估計,是一起逃跑了!」
  賀承收回了視線,看著吳大,不緊不慢地道:「京城四門已經被我們堵住了,先不要管驛館,加強各處的防守,王府裡也多抽些人過去!」
  已經到了這一步,新帝和趙太后都已經被束手就擒,一切已成定局。
  新帝登基當夜,京城百姓還在夢裡揣度著這般大動干戈後,會不會減輕賦稅,會不會大赦三年!
  又是一場耀眼璀璨的大火澆滅了他們的期待,各家都關好了門窗,怕有宵小趁亂打家劫舍!
  家有少婦、女孩子的,都藏在床底下、地窖裡,也有院裡頭有枯井的,也爬了下去。
  上次岐王逼宮的血淋淋的教訓還猶在眾人眼前,多少人家無故被滅門、欺凌!
  一直到曦光微亮,許多人家哆哆嗦嗦地也不敢開門。
  到了辰時,才陸陸續續地有人開了門,發現街道整潔,並無宵小縱火搶劫的痕跡,左右鄰居互問後,都沒遇到事兒,眾人的心才漸漸定了。
  一時又有人輕聲問:「難不成昨夜,宮裡頭只是失了火?」
  另一人矮著身子,悄聲道:「昨夜,又是馬聲,又是吶喊聲,過一會,怕官府就會貼告示了!」
  先前岐王登基,市坊裡頭都在暗暗嘀咕,晉王和安王怎會這般輕易地放棄,一直看著登基大典順利結束,宮門都落了鑰,眾人都以為安王和晉王和不會有動靜了,岐王為新帝,已成定局。
  哪知道深更半夜,安王和晉王帶著人馬席捲而來!
  官府的告示,在午時便張貼在各大街上,上頭寫著岐王謀害淵帝,偷得皇位,安王和晉王遵從淵帝遺旨,匡扶社稷,另,淵帝早已將帝位傳給安王!
  「,是安王!」
  圍觀的民眾裡頓時發出「嘖嘖」聲,這一切動亂都是晉王回歸後,不然,岐王是淵帝唯一的兒子,自當繼承大寶。
  便是安王和岐王世子之間的爭鬥,也是再過個幾十年,京城的這一盤棋,因著晉王而錯亂,眼下,皇位又輾轉到了安王手中,那,晉王,真的能善罷甘休?
  不管旁人怎般猜測,亥時一刻,離家四月之久的晉王,終於騎著那匹棕紅色的馬,又回到了晉王府。
  瘦的有些脫形的福伯正靠著大門裡側在守夜,今日新帝的人才來過,他怕萬一宮裡有什麼變動,那幫人,又要來府裡攪和。
  外頭門環叮叮咚咚的響起的時候,福伯心裡立即打起了警惕,朗聲問道:「這麼晚了,誰呀!」
  「福伯,是我!」
  黎賀承努力保持著平靜,可是,那一份急切,還是讓身後跟著的吳大和趙二側目。
  「哎呦,王爺,你總算回來了!」
  「王妃呢?」
  「還在湖心呢!老奴這就去通知王妃!」福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就要往湖邊去!
  賀承攔住他,笑道:「您也好久沒睡個安穩覺了,回去睡一覺吧,這兩天福伯就好好養著,一切都好了,我自個去找王妃!」
  又喊身後的吳大道:「照顧好福伯!」
  吳大笑嘻嘻地應了,領著福伯往他的屋子去,福伯得了主子的準話,心裡也松快了許多,一邊走一邊問吳大,等兩人走的遠了,賀承依稀還能聽到吳大在央求福伯給他找媳婦。
  騎著馬,直接到了湖邊,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對著湖心喊道:「清蕙,清蕙,我回來了!」
  平靜的湖面,頓地起了一層層漣漪,賀承心裡壓抑許久的情感如雨後春筍般蹭蹭地一時裝滿了他的胸腔。
  清蕙一開始聽到響聲,立即弓著身子下了密室,等賀承的聲音響起,猶如在夢中一般,還是斐斐拉著她的袖子道:「嫂子,嫂子,哥哥回來了!」
  已經熟睡的兩個孩子被吵醒,都咧著嘴哭了起來,蘇清蕙一時哄著驪兒又要哄著倉佑。
  連個小娃兒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就鬧。
  黎賀承上來的時候,便見著清蕙在一個勁地哄著兩個孩子。
  一時怔愣地站在那裡,像是沒被看到一樣。
  「清蕙!」賀承的聲音裡有一絲疑惑。
  蘇清蕙這才看向他,皺著眉道:「孩子正哭呢,你先去洗洗睡吧!」
  屋裡眾人都愣住了,這是久出家門才回來的王爺啊!
  安言師傅微微咳了一聲,嘆道:「既是沒事了,今個我也不住這密室了,回自個院子咯!」
  又悄悄對賀承擠了擠眼睛,賀承忙上前道:「這些日子委屈你和孩子了,還是先回院子吧!」
  其他的船隻都收了起來,賀承撐著木筏兩趟,才將眾人從湖心拉回。
  斐斐自會自個在晉王府的小院兒,清蕙跟著賀承回院裡。
  賀承一手抱著一個娃,兩個小娃現在也不哭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著爹爹看,幾月不見,兩個小娃已經不認識這是誰了。
  清蕙跟在一旁,神色寡淡,不驚不喜,像是晉王回來不回來,都無可無不可一般。
  身後跟著的丫鬟、奶娘察覺到兩個主子間的異常,都低著頭,極力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了院裡,先安頓好兩個娃娃,才去生火燒水,熱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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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綠意和菡萏整理屋子,等熱水上來,將涼席細細地擦洗了一遍,又將浴桶裝滿,端了兩碟子糕點上來,這才帶上門退下去。
  油燈在晚風中,忽閃忽閃地。
  清蕙已經換了寢衣,散了頭髮,自顧自地跑到床裡頭去躺下。
  賀承看著她彆扭的樣子,心裡微苦,澀著聲道:「清蕙,你幫我擦洗下背可好!」
  他的聲音低沉又黯啞,帶著說不出的乞求,清蕙心頭忽地不忍,卻依舊強自鎮定裝作沒聽見。
  賀承無奈,只得自個轉去屏風後頭沐浴。
  水聲嘩啦啦的。
  蘇清蕙忍了許久,終久還是麻溜地爬了起來,默不作聲地來到屏風後頭,拿起旁邊的胰子,細細地給賀承打了一遍。
  賀承一直豎著耳朵聽,等清蕙悉悉索索地起了床,嘴角便不由微微上揚。
  賀承在外頭的四個月覺一直都很淺,睡覺的時候榻上也放著劍,怕岐王突襲,從前個到現在更是就沒合過眼,清蕙一雙柔軟的手撫上肩,輕輕搓洗的時候,賀承便困得合了眼。
  蘇清蕙半晌見他沒說話,微微前傾著身子,看了一眼,才發現他已然睡著,心裡一時又氣惱,又心疼。
  細細地給他洗乾淨了,才搖著他的肩道:「起來,到床上睡去!」
  賀承正睡的迷糊,朦朦朧朧地看著清蕙,咧著嘴喊道:「蕙蕙,蕙蕙!」
  從浴桶裡出來,一直傻呵呵地跟著清蕙走,一挨到床,又呼啦啦地睡著了。
  七月的夜裡,晚風剛剛略去了一層炙熱,雖然屋裡放了冰,賀承在木桶裡泡了一會,還是冒了一層細汗。
  清蕙拿著一把扇子,坐在床上,緩緩地給他扇著,看著那安靜的劍眉星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人是安全回來了,以後的日子,真的能保證會安穩嗎?
  門外的狗吠聲,吵鬧聲,在這樣的夜晚裡顯得如此的突兀。
  外間的綠意過來道:「主子,前頭安王爺來了,說是來找安王妃,你看?」
  「不用管他,你也下去睡吧!」聽是安王,蘇清蕙心裡便有了數兒。
  今個賀承回來了,斐斐還不回去,顯見就是來等黎平來請的,蘇清蕙伸手捏了捏賀承熟睡的的臉頰,賀承微微皺著眉,咕噥一聲。
  第二日晉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屋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趕緊下床穿了鞋,外頭連伺候的侍女也沒有,忽然想起來,四個月前,清蕙便解散了府裡的僕役。
  「王妃,王妃!」賀承在後院裡嚷著嗓子喊著。
  旁邊的奶娘過來道:「王爺,王妃去了前頭,今個管家又采買了一批人回來,王妃娘娘正在看呢!」
  賀承點頭,徑自去梳洗。
  一會綠意端了午膳過來,在一旁看書的賀承奇道:「今個怎不擺在偏廳裡,王妃呢?」
  綠意露著一口細碎整齊的小白牙,笑道:「王爺,王妃在前頭算這幾個月的開支,說讓您先用,她在前頭先隨便吃兩口!」
  綠意說的十分清楚,賀承卻覺得哪裡有一點怪異,點頭道:「好,你先去前頭伺候王妃吧!」
  拿起筷子,夾了一筷頭的芫爆仔鴿,才感覺不對來,今個的菜,都是紅色的:辣汁魚片,米椒肉片,麻婆豆腐,辣子雞。
  雖都是他愛吃的菜,但是,這都是冬日的,他和清蕙提過,夏季裡喜歡清淡些的,這火熱的七月,這麼一桌菜吃下去,他心裡的火不得燒個幾天。
  黎賀承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家小王妃,還在生著氣呢!
  一時放了筷子,直接往前院裡飛奔而去。
  蘇清蕙正在前頭與王府下頭的一幫掌櫃的對著這四個月的賬目,自古虎落平陽被犬欺,再稀鬆平常不過的。
  岐王占了皇宮,晉王和安王杳無消息,下頭的這些人的賊膽便開始膨脹,雖短短四個月,這裡頭有好幾家的賬目都是一片混亂。
  有幾個還有臉哭訴:「王妃娘娘,先前王爺不在,我們後頭沒人撐著,都遭各家商戶排擠,這,這,賬目實是入不敷出啊!」
  蘇清蕙也不打斷,微微笑著,聽下頭的幾個掌櫃的,一個個哭訴,等他們說完,直接吩咐福伯:「老管家,將東西呈上來!」
  福伯一下子便提了好幾個包袱過來。
  那些剛才訴苦的,頓時臉色煞白,一個個眼神閃爍。
  蘇清蕙笑道:「幾位掌櫃也是好能耐,不過四個月時間,就斂了這麼一筆銀子!」又對福伯道:「東西留下,包袱便賞給幾位掌櫃了!留著做個念想!」
  幾位剛才還聲淚俱下的掌櫃,立即跪下來,頭磕的兒響,「王妃娘娘高抬貴手,奴才一時鬼迷了心竅,日後再不敢了!」
  蘇清蕙端起茶盞,輕輕抿了兩口潤喉,見幾位掌櫃磕的頭皮都破了,才對福伯道:「帶下去吧!」
  她這兩輩子都最恨被背叛,一雙清明的眼看著還在殿上的眾位掌櫃道:「幸賴眾位掌櫃在危難時刻依舊恪盡職守地為王府辛勞,回頭各位掌櫃去賬房上領這四個月各自店鋪裡賺得的五分之一的銀子,這是王爺和我給各位掌櫃的忠心的表彰!」
  底下頓時一片嘩然,實在想不到晉王妃會如此大方!
  晉王府做的營生,都是極掙錢的,便是書肆,應打著安言師傅的名頭,也是比一般的老字號書店都要好些。
  「謝謝王妃,謝謝王妃!」反應過來的眾人對著蘇清蕙當真是感激涕零。
  黎賀承便在這一片歡呼裡闖了進來,在蘇清蕙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便徑直走到蘇清蕙跟前。
  嘴脣微微蠕動,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彎腰將坐在椅上的蘇清蕙扛在肩上。
  眾目睽睽之下,晉王爺擄走了晉王妃!
  「這,這?」
  剛還謝晉王妃慷慨的眾人,一時面面相覷。
  福伯笑眯眯地拍著手道:「各位掌櫃的,王爺和王妃恩愛,今個,要不,就先回去?若是有事,我再通知各位!」
  老管家話還沒說完,殿裡頭便爆出了一陣笑聲,掌櫃們連連點頭,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出了府。
  黎賀承將蘇清蕙一路扛到寢殿,光天化日的,蘇清蕙紅著臉,也不敢動。
  等到了主院,賀承進了屋,吩咐後頭邁著小碎步快步跟過來的綠意道:「門關上,不需要伺候!」
  綠意見王爺雖衝動,說起話來,倒是不緊不慢,料想,是太想念王妃了,低著頭應下,帶上門退了出去!
  被放在床上的蘇清蕙,一張粉嫩的小臉上桃紅亂飛,咬著牙,看著賀承。
  賀承見她果然是帶了氣的,上前便咬住了清蕙的耳朵,呢喃道:「惦記了這麼久,可得給我好好吃幾回!」
  一邊按住清蕙敲在背上的拳頭,見清蕙眼裡含著淚,輕咬慢捻地吻了上去。
  這一日,驪兒和倉佑沒見到母妃,鬧了許久,兩位奶娘都被綠意紅著臉攔下了。
  京城裡的皇位接連變動,雖眼下爆出淵帝將帝位傳給了安王,但是京城裡還是暗自揣測,晉王是否會甘心?
  安寧郡主的屍首被一個采草藥的郎中發現的時候,已經在腐蝕,爬滿了各種蟲蟻。
  郎中喊了人過去,交給仵作,驗出,這是失蹤多日的安寧郡主,荻國阿魯特王子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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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3 00:03: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靜沅長公主聞訊趕來,幾度哭暈在府衙!
  盧笏聽到消息,立即收拾了衣物銀子,連夜準備出城,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士兵大吼一聲道:「定遠侯有令,京城各處城門只進不可出!」
  盧笏忍著心驚,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那士兵卻看都不看。
  盧笏忍著心痛,又摸出了一錠金子,低聲乞求道:「大人,奴家就這麼多了!」
  那士兵這才正眼打量了盧笏一眼,盧笏驚疑不定地努力露著一張笑臉,忽地,只聽那士兵喊道:「快快拿下此人!」
  「啊!大人,奴家只是想回老家看望病了的爹娘,還望通融通融!」
  守門的士兵卻是不聽,用繩子將盧笏的手反綁在身後,喝斥道:「念叨什麼,到趙大人面前說去!」
  士兵說的趙大人,正是趙二。
  安王和晉王一致認定阿魯特和黎凌吉還在京城裡頭,是以,對各處城門絲毫不放鬆。
  趙二近幾日正惦記著白芷的傷勢,對安寧郡主恨得咬牙,見到盧笏,差點沒笑出聲來,他可記得,芷兒說過,這盧笏和安寧郡主是狼狽為奸的!
  這幾日正忙,沒來得及收拾,她倒自己裝在槍口上了!
  「將人帶下去,仔細問一問!」趙二提著劍幽幽地說道。
  盧笏怎麼說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又在張士釗身邊待了一段時間,自是明白這帶下去後的後果,忙匍匐在地上,大聲道:「大人饒命,我是盧府的四小姐,張翰林的夫人!」
  「呵!」趙二不禁笑了,他認得這人,這人卻是不識的他一個小將的。
  摸了摸劍鞘上的劍穗,道:「盧四小姐,張翰林不是已經將你休棄了,和安寧郡主謀劃的什麼,還是一五一十交代出來,也免得多受一些皮肉之苦!」
  盧笏心頭猶如被澆了一盆冰水,透心涼,對上趙二似笑非笑又帶著恨意的眼睛,喃喃道:「你,你,是,晉王妃的人?」
  趙二冷笑一聲,對著下頭的人道:「問仔細了,吐乾淨為止!」
  如木頭人一般的盧笏,呆怔怔地看著上頭拖她的人!
  盧笏還不明白,如果她今日不急著出城,或是不故作聰明地在臉上抹了一層蠟黃,又換了僕婦的衣裳,便是拿出十錠金子來,守門的也不會懷疑!
  盧笏要是隻拿出一錠銀子,士兵還可以視而不見,這關頭,京城是是非之地,多少人想出去避一避風頭。
  可是,盧笏為了易行路,穿了一身僕婦的衣裳,卻拿出了晃眼的金子,就不得不讓守門的士兵懷疑。
  兵部尚書楚家的小姐楚冰帶著李夫人來拜訪,讓蘇清蕙十分意外。
  李煥去年年底和盧府三小姐盧荻成婚,蘇志宏幫襯了喜酒的席面,蘇清蕙卻並沒有送禮過去。
  李煥只是和蘇家有情分。
  是以,蘇清蕙聽到李夫人上府求見的時候,還愣了愣,一邊揉著腰,一邊問身邊的綠意,「最近什麼事兒,能讓她過來?」
  她和盧荻畢竟一直沒有交集。
  綠意默想了一會,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盧笏?王妃,我前兒聽吳大說,趙二的手下在城門口攔住了形跡可疑的盧笏,送到了牢裡扣押著呢!」
  蘇清蕙心裡頭大致有了數,待見到一番盛裝打扮的楚冰和盧荻,蘇清蕙眼前還是亮瞭亮,這一段時日,她也很少出門,衣服也是撿了簡單的式樣穿,楚冰這十二幅牡丹吐蕊的羅裙,或明或暗,顏色搭配的恰當好處,當真是讓人看得移不開眼睛。
  楚冰還是活潑好動的性子,一上來便輓著晉王妃的手,親熱地道:「城裡緊張了好些時候,我都不敢出門,現在可算穩定了!」
  一邊說著一邊吐了吐舌頭。
  蘇清蕙笑道:「剛好在家磨磨性子!」她對楚夫人感官甚好,覺得是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是以,對楚冰,也有兩分自然的喜愛。
  閒話兩句,楚冰表情略有遲疑,見晉王妃溫柔可親地看著她,緩緩地開口道:「蘇姐姐,盧姊姊有事想和你求個情!」
  蘇清蕙一早便察覺到盧荻看過來的目光,笑道:「既是楚家妹妹帶來的,若是可以,定當幫襯幫襯,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事了?」
  蘇清蕙眼波微轉,看向了盧荻。
  盧荻低著頭,有些赧色地道:「實不相瞞,此事也唯有晉王妃能幫忙!」
  頓了一瞬,盧荻抬起頭灼灼地看著蘇清蕙:「家姊前幾日被晉王爺的下屬抓了起來,雖是庶姊,畢竟也是盧府的子女,家母的意思是,難免會有損盧家子女的名聲!是以,不知可否勞煩晉王妃和晉王爺說說情?」
  盧荻說的小心翼翼,只是眼神裡說到盧笏時的輕蔑,讓蘇清蕙不覺想起先前盧四小姐搶了盧三小姐未婚夫婿的事。
  她可聽說盧荻和盧笏是結了仇的,盧荻這番舍了臉面求過來,估摸也是被逼迫的,盧笏倒是好福氣,到如今,盧家還沒捨棄她!
  「李夫人,這事,我也尚不清楚,待晚些時候我問問王爺,若是家姊沒犯什麼事兒,定是讓家姊早日回家與李夫人團聚的!」
  在蘇清蕙心裡,趙二定是知道盧笏和安寧郡主的事,白芷這次為著救她傷的那般重,趙二心裡不可能不恨安寧郡主,連帶著她的同夥盧笏,怕也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盧荻見晉王妃說的誠懇,忙起身道謝:「一直仰慕晉王妃娘娘的風采,今日得以親見,果真如外界說的風姿綽約!」
  「李夫人過獎了,聽聞李夫人在閨中時也是才女,以後,不妨常和楚姑娘一起來府中坐坐!」蘇清蕙笑道。
  晉王妃說的是和楚姑娘一起,盧荻微微垂眸應下,心裡卻是明白,這是一般的交際用語罷了,當不得真!
  待楚冰和盧荻告辭,蘇清蕙不由輕輕吁了一口氣。
  當年盧笏在青茹庵裡救過她一回,作為報答,她讓盧笏如願回了盧家,沒料到,她自個,卻成了盧笏和張士釗之間的跳板。
  這一次,莫說白芷和趙二不願意輕易放過盧笏,便是她自己,也不願意就這般饒恕了盧笏。
  先前盧笏將自己夜間被賊闖進房的事說給了安寧郡主,城中上下一時盛傳驪兒和倉佑不是賀承的孩子,這般污衊,什麼恩情也一筆勾銷了,連渣滓都不剩!
  蘇清蕙理通了思緒,正待起身,腰上傳來一陣酸疼,蘇清蕙忙伸手按住,身後的綠意見到,過來給蘇清蕙揉了揉,說道:「王妃,王爺下手也太狠了些!」
  蘇清蕙臉一紅,拉住綠意的手,將她拉到跟前,笑道:「你知道什麼不成?」
  見綠意竟無半分臉紅,嘆道:「行,我可和你說,有人求到我跟前了,既是如此,那我批了!」
  綠意眼一亮,燦燦地笑道:「主子,奴婢都聽您的,您許,奴婢自當願意!」
  蘇清蕙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綠意光潔的額頭:「早就預謀好了,就等著我掉套兒呢!」
  正說著,前頭綠意哥哥蘇貴過來喊妹妹,遞了一封信給綠意:「張翰林府上下人送來的,說是給娘娘或是王爺,你看著給吧!」
  綠意接過,直接進殿裡遞給了蘇清蕙:「主子,張翰林府上送來的,說是給您或是交給王爺都行!」
  張士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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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岐王事拜,張士釗也有一定的功勞,在安王那裡也是得到重用,他能有什麼事而找她和賀承?
  蘇清蕙輕輕開了口子,掏出裡頭的信,是他一貫用的宣紙,蘇清蕙看了一半兒,倒是奇了,張士釗也是為盧笏求情,言,他和盧氏還有一個孩子,不想讓孩子背著生母德行有虧的污點,求請晉王爺高抬貴手!
  蘇清蕙收了信,心裡一時舉棋不定。
  盧荻可以不管,張士釗卻是不行的,先前賀承那般危急,她求到張士釗府上,他竟答應幫忙,在岐王獨攬大局後,更是幾度擾亂岐王偵查安王和賀承的計劃。
  不然,賀承和黎平不一定能如這般先發制人!
  「王爺什麼時候回來?」蘇清蕙看著信件輕聲問道。
  主子,怕是得到午時呢,王爺這些日子不是一直挺忙?」綠意提醒道。
  清蕙輕輕地摩挲著手上的鐲子,賀承倒是好說,可是白芷為了她受了那般多的苦,若是就這般放了盧笏,她心裡也會對一心為白芷出氣的趙二有些過意不去!
  蘇清蕙擰眉問綠意:「是來為盧笏求情的,可是你看白芷!」
  綠意聽到這個,不由「嘿嘿」地笑了,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道:「主子,以前奴婢看盧笏在青茹庵裡待著也挺快活的,就讓她在那裡待一輩子吧!」
  「一輩子?」蘇清蕙看著綠意,她明白綠意的意思,「讓她出家?」
  綠意點頭,「對呀,主子,她不是念慕權勢,喜歡勾心鬥角,那就讓她清心寡慾地過一輩子,不是最好的懲罰嗎?」
  一輩子清心寡慾,是最好的懲罰?蘇清蕙想到上一世的自己。
  「讓她下江南,去倉佑城的青蕪庵吧!」蘇清蕙淡淡道。
  賀承回來的時候,蘇清蕙和賀承說了一句,賀承沉思半晌後,道:「蕙蕙,這番是你和白芷受了牽累,還是問一聲趙二和白芷好些,她們拿命為我們,總得和人家交代一聲!」
  清蕙鄭重點頭,白芷待她真是拿了兩輩子的命了,此事確當問下她們的意見。
  夜裡,張府裡頭,張士釗聽了下人的回話,知道黎賀承願意放了盧笏,只是她需到江南青蕪庵裡出家,也是常常的松了一口氣!
  盧笏如何,他並不關心,只是,他得為孩子考慮,張家他這一脈,保不齊只有幼兒這麼一滴骨血了,就算不養在爹娘身邊,他也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平安順遂,不會因爹娘的過錯而耽擱他將來的前程。
  蘇清蕙想到那個送出家門事還皺巴巴的一張小臉,站在書桌前,看著墻上掛的一副稚兒圖,看了許久。
  這是孩子出生三天后,他臨摹的。
  也是第三天,他將孩子送了出去,他有時想,他是不是當真鐵石心腸,是不是蘇清蕙一早就看出,他是薄情寡義的?
  正一個人陷在不可名狀的悲傷氛圍裡,書房門忽地被推開,李妍兒站在門口,輕聲道:「少爺,妾身已經哄了老太太睡下了,只是老太太睡著了還在睡夢裡喊著小少爺!」
  阮瓔珞死了,盧笏走了,現在張士釗身邊,只剩下她和柳氏,柳氏出身青樓,這輩子也別想在張府有一席之位,倒是她,好歹也是書香名門之後,她哥一旦下場,必當一飛沖天,她的身份倒是也會水漲船高。
  只是,孩子,還是張士釗給,才有的。
  李妍兒一早便知道,張士釗喜歡她什麼,最是她半露微露一截脖頸的時候,微微側著臉,半仰著頭。
  像極了張士釗喜歡的一個人。
  朦朧的夜裡,帶著些許沁涼的晚風吹得人心頭微醺,在昏暗的油燈下,李妍兒微微露出的一截光滑的脖頸,像絲綢般,纏繞在張士釗的眼裡。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體內叫喧,張士釗伸出手勾住了李妍兒的腰帶。
  衣物應聲而落,癱在了門邊,張士釗踢上了門。
  倒在懷裡的李妍兒微微掙扎,帶著哭腔道:「士釗,這是在書房呢!」
  張士釗眼中的火焰被撩撥的越發旺盛。
  半眯著眼,張士釗將頭抵在李妍兒的肩上,「蕙兒!」一聲低喃從喉間溢出。
  李妍兒眸間凶光乍現,立即低了頭,伸出嬌嫩的手指,輕輕撫在張士釗緊閉的眉眼間。
  盧笏走出大牢的時候,心頭還忍不住顫抖。
  裡頭霉濕的空氣裡帶著的陣陣惡臭,仿佛還縈繞在她的筆端,喉嚨間又是一陣翻滾,忙捂著口,搶自壓下心口的不適。
  許是在潮濕陰暗的地方待了幾天,乍一出來,竟覺得天光有些刺得人睜不開眼。
  正往前走著,一輛馬車忽停到她面前,正準備避讓,下來一個僕婦過來道:「四小姐,三小姐有請!」
  盧笏這才發現這媽媽像是盧府裡的,迷糊糊地跟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在城東的茶樓處停下,盧笏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東大街,也是在這裡,去年,她還曾和安寧郡主一起來喝茶的,也是在這裡,她告訴安寧郡主,蘇清蕙曾被賊人夜闖香閨。
  「四小姐,三小姐在樓上等你!」帶路的媽媽不緊不慢地道。
  盧荻今個並未盛裝打扮,一身八成新的湖藍襦裙,手腕上套著一隻羊脂白玉鐲子,往那一坐,便是十分端莊嫻靜,那微微拿著茶蓋撥茶葉沫子的右手,像是天然地帶著幾分飄逸。
  見到盧笏過來,盧荻微微抬了抬頭,身後的媽媽忙關了包廂的門,盧荻客氣地道:「四妹妹坐,今兒一別,怕是你我也不會有再見的時候了!」盧荻的聲音十分平淡。
  盧笏嘲諷地笑了,「怎地,三姊姊,想必正值新婚燕之際,妹妹我當年搶你未婚夫婿的事,三姊姊都可以忘記了?哦,對,三姊姊現在的如意郎君,當年可是先看中妹妹我的,不知道三姊姊是用了什麼手段,從妹妹這裡搶了過去?」
  李煥一開始確實是由李家老爺做主,和盧笏換了庚帖的,如果不是盧笏挑了張士釗這支高枝,確是沒後來盧荻成為李夫人的可能性。
  盧荻的眸中帶了點鄙夷,看著盧笏笑的癲狂,手上的茶水,一個沒忍住,就整個地潑在了盧笏的臉上,哼道:「今個妹妹又一次讓三姊姊領會了,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盧笏抹了一把臉上的茶葉,冷聲道:「我無恥,不要臉,你是冰山上的雪蓮,聖潔,冰清,那請問美的不可方物的盧家三小姐,你今個約個賤人在此處,是為了喝茶?」
  侍女又重新給盧荻上了一盞茶,盧荻看著上頭氤氳的熱氣,道:「晉王爺答應放你出來,前提是你要去倉佑城的青蕪庵出家修行,馬車已經給你備好了,今個便上路吧!」
  盧荻見盧笏表情驚恐,笑了笑道:「不要試圖逃,晉王爺的人會一路護送你,那庵子,晉王已經打點好了!姊姊祝妹妹能夠在庵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盧笏萬沒想到,等著她的會是這般結局,盧家和張府都不會看著她戴罪死在牢裡,她是盧家的小姐,張府小公子的生母,所以,她盧笏不能有污名,她們想到了將她送到庵裡!
  呵,真是好計謀!
  她準備了折騰了這麼久,自以為能謀的張家,成為站在張士釗身後的女子,卻成了他往昔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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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3 00:04: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盧笏覺得喉頭髮腥,緊緊咬著牙,恨恨地看著面前泰然自若,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盧荻!
  微微啟口道:「便是我低到塵埃,我依舊是爹爹曾經最疼愛的小女兒,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你和你娘,永遠只配在我和我娘面前搖尾乞憐,就算我去了庵裡,我的兒子,依舊會比你的兒子站的更高更遠!」
  盧荻身後的媽媽,見盧笏已然有幾分駭然,忙扭著她下了樓,直接塞到馬車裡。
  盧荻從二樓窗戶上看著車轆留下的一串串印記,恍惚中想起小時候,盧府後院裡你追我鬧的兩個小姊妹!
  那時候爹爹獨寵盧笏的姨娘,府裡什麼最好的最稀罕的都是盧笏和姨娘的,她常常陪著母親默默抹眼淚。
  從她有記憶以來,一直到十四歲,盧笏一直是她生命裡繞不過去的陰影,後來爹爹去世了,她和母親並不覺得哀傷,反而有一種解脫,以後盧府便是她們正房的天下了!
  可是母親和她,都做不到決絕,她們繞過了盧笏,以致盧笏起了歹念奪她的姻緣!
  到那時,母親才反省,盧笏就是一匹養不熟的狼!
  走到今日,她對盧笏是有怨恨的,而今日以後,這個曾經讓她一直飽受煎熬與痛苦的妹妹,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了。
  盧荻回在柳葉巷尾的李府時,李煥正在書房裡看書,從窗戶裡見到盧荻回來,心間有些複雜。
  他是知道盧荻前些日子去了晉王府找了晉王妃,他本意是不願意盧荻去的,畢竟,雖然清蕙不說,可是,他們畢竟在一個屋檐下待了幾年,他對清蕙的性格還是有些了解的,便是以他和蘇府的情分,清蕙也不會拒絕盧荻!
  什麼盧笏影響了盧家的名聲,李煥一點都不關心,他不想讓晉王妃為難,那晚,也是他和盧荻成婚以來,第一次鬧矛盾!
  他不願意她去找晉王妃,她去鐵了心要去!
  在院子裡頭的盧荻也看到了書房內的李煥,微微提了一點裙擺,上了台階,推開書房的門,窗台上一盆君子蘭清清幽幽地展著葉兒。
  李煥並不看她,搖頭晃腦地念叨:「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
  盧荻也不在意,兀自開口道:「夫君,我自問不比蘇清蕙差,只是你遇到她的時間早些罷了!」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
  李煥仿佛沒有聽到盧荻的話罷,依舊自顧自地讀著,盧荻看了一會,落寞地退出書房。
  裡頭的李煥神經質似地一遍遍背著「大學之道在明明德」,當夜府裡眾人都睡熟以後,李煥留了張字條在書房裡,背著一個小行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
  管家報給盧荻,盧荻也只從書桌上的鎮紙下,摸到一個小紙條,上頭寫著:「雲遊四方,勿掛,勿念!」
  嫁到李府一直以端莊雅靜示人的盧荻,頭一回發了瘋似地扔著桌上的東西!
  蘇清蕙月半才從蘇侯氏那裡聽到李煥雲遊的消息,心裡一時不無慨嘆,她以為,上輩子是她耽擱了李煥的仕途,重來一輩子,李煥還是選擇了雲遊四方。
  蘇清蕙吃盅裡的燕窩,遞給綠意,用娟帕擦了擦嘴角,問道:「白芷那邊如何了?」
  綠意一邊將碗筷收拾到托盤上,一邊回道:「奴婢今個去看了,氣色已經去前幾日好了許多,現在就剩下好好休養筋骨了!」
  二人正說著,驪兒的奶娘抱著驪兒匆匆地跑過來,一邊撫著驪兒的小腦袋,一邊氣喘吁吁地道:「小公子,不見,不見了!」
  蘇清蕙腦子一翁,瞪大著眼看向奶娘,「你們不是在後花園裡看金魚?」
  在密室裡的日子,怕兩個孩子無聊,釣了好些魚養在屋裡,給兩個小孩看著往,看慣了,沒有反而會急,是以,兩個奶娘每日午後都會抱;驪兒和倉佑去湖邊看魚。
  賀承特地在湖邊設了欄桿,確保兩個孩子不會一不下心掉落下去。
  「王妃,土匪,土匪啊,搶了小公子,立馬就沒了蹤影!」
  奶娘有些語無倫次地道。
  那人動手太快,她和同伴還沒反應過來,小主子便被一把掠走了!
  「那,那倉佑的奶娘呢!」蘇清蕙猶不相信,她們是在晉王府,怎麼會,哪來的歹人!
  「她,她,跳湖了!」奶娘瑟縮著肩膀道。
  小公子是王府正妃的嫡子,又是嫡長子,將來必定是要繼承王府的,現在卻在她的懷裡被搶走了!
  王爺和王妃肯定不會輕易饒過她!
  「胡鬧!」聞訊趕來的賀承,聽到剛才那一句,忙斥道!
  蘇清蕙兩步並做一步地撲到賀承懷裡,全身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樣,軟軟地靠著他,抓著賀承的胳膊道:「一定,一定要找回來!」
  那一雙向來清凌凌的大眼,此時溢滿了眼淚,看向賀承時竟帶了幾分乞求和無助。
  賀承知道她心裡的恐懼,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低聲哄著,「會找回來的,會找回來的!」
  想起葬在玉山上的滿兒,賀承心裡滿是創痛,這時候能夠進王府偷的也唯有失蹤了的黎凌吉和阿魯特!
  賀承知道清蕙心裡的擔憂,安撫了清蕙,賀承便立即派人通知了管三先生,讓他加強各處城門的堵截!
  除了定遠侯,賀承還想到了一個人——張士釗!
  京城李大大小小的客棧和落腳的農戶,都被御林軍查訪了個遍。
  而,張翰林帶著小分隊人馬的失蹤,並不為大家知悉。
  很快,晉王妃的小公子被刺客搶走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度引起京城眾人的恐慌,尤其是有孩子的人家,王府的小公子都能被奪走,何況他們這些平頭百姓!
  倉佑丟失的前兩天,清蕙一直望著窗外愣神,門口有一點動靜,便會受到驚嚇似的,跑到門外來張望。
  十足一個失了心魄的婦人。
  賀承看著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意外,他寧願早一點告訴清蕙,那個孩子沒了。
  賀承不忍看清蕙這般,帶著人馬又挨家挨戶搜查。
  京城短短一段時日,先後兩次大換血,百姓都有些疲憊,對著貫穿始終的岐王一脈早已心懷怨恨,但凡有些蛛絲馬跡的,都和官府報備。
  只是每每趙二或吳大帶著人馬趕過去的時候,都已經人去樓空。
  日子一天天過去,晉王府的小公子依然杳無音信。
  晉王府主院,菡萏見著綠意端著一蠱燕窩過來,上前打了簾子,對著綠意輕輕地搖了搖頭。
  綠意不禁蹙了眉,走進去見依靠在窗前的王妃,渾身不由一顫,不過十日,王妃已經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竟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
  綠意將燕窩放在桌上,輕聲道:「主子,這是廚上新燉好的,您多少用一些墊一墊吧,這些日子,奴婢眼看著您都和換了個身形一樣!」
  蘇清蕙握了綠意的手,溫聲問道:「可去看了白芷,好些沒有?」
  「好些了,今個看到奴婢還想下床來著,趙二知道她的急性子,特地安排了兩個粗壯的婦人守在她床前!」綠意有意哄主子開心,將今個白芷的小媳婦模樣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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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3 00:04: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蘇清蕙想到白芷素來的脾氣,也不由笑了,對著綠意嘆道:「這幾個月也是苦了你們了!」
  綠意見王妃緩了點神,忙將燕窩又遞了過來,見王妃吃了一半兒,心才微微落下,出去的時候,又讓奶娘將驪兒小姐抱過去陪王妃逗樂。
  蘇清蕙抱著酥香柔軟的女兒,聽她時不時蹦出一個含糊的「娘」,心裡又是甜蜜,又是酸澀,細細地看著驪兒的小眉眼,卻怎麼也看不出來和倉佑相似的模樣。
  驪兒舉著肉嘟嘟的小手,揮舞著朝娘親摸,蘇清蕙貼過臉去,小小的人兒,忽地便咧著嘴「哇」地一聲哭了。
  一旁的奶娘忙要將驪兒抱起來,蘇清蕙揮了揮手,道:「不妨事,奶娘這兩日也回家看看孩子吧,驪兒我先帶兩日!」
  奶娘也是剛生了孩子,丟下自家孩子來得王府,心裡自是對家裡的小冤家掛念,可是王府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也不敢貿然答應,努努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清蕙喚進來菡萏,道:「給奶娘取五十兩銀子,讓福伯安排個車馬送她回家待幾天!」
  菡萏知道這是主子又軟了心腸,用胳膊肘碰了碰猶在一旁呆愣的奶娘,笑道:「還不謝謝王妃,我這一等大丫鬟,也沒得過五十兩一回的打賞呢!」
  奶娘再次聽到「五十兩」,腦子一晃,驚喜地跪謝道:「謝謝王妃娘娘,奴婢回家定然全家老少都日日祈福保佑王妃和小主子長命百歲!」
  蘇清蕙微微笑了一下,臉上露了倦容。
  菡萏忙拉著還沒從驚喜中回過神來的奶娘出了門,回頭見王妃抱著驪兒小主子哭,心裡也不由地哽咽。
  賀承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帶了一身露水回來,一進屋子,見床上的母女倆睡的香甜,眉頭不由松了些,也不敢驚醒清蕙,躡手躡腳地出去,讓下頭的送了熱水去隔壁屋裡洗漱。
  已經有十日了,孩子還沒有一點消息,城門口四處一直只進不出,他甚至懷疑,黎凌吉和阿魯特或許是從密道裡出了城。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守在通往荻國必經處的張士釗了。
  賀承換了身清爽的寢衣,小心翼翼地抱起驪兒交給綠意,剛剛挨著清蕙躺下,清蕙便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清蕙翻了個身,抱著賀承有些微涼的身子,含糊道:「怎麼才回來?」
  說著,頭往賀承的身邊拱了拱。
  顯然,這一刻,清蕙忘記了,忘記了那個丟失的孩子。
  賀承理了理她拱的有些雜亂的頭髮,那張以往略有圓潤的臉,早已經瘦削下去,賀承嘴抵在清蕙的額頭,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告訴清蕙,那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孩子,早就已經沒了。
  額頭,眼睛,鼻梁,嘴脣,脖頸,熱血來的是如此的快,清蕙的身子化為了一張柔軟的綢緞,溫涼地貼在賀承的身上。
  多日來的焦慮,悲傷,在這一刻都化為玉山上清泠泠的水。
  什麼溫熱的東西滴在賀承的臉上,賀承順手抹去,那柔滑的臉頰上,早已布滿了淚。
  「蕙蕙,蕙蕙!」賀承低聲地一遍遍喚著清蕙的名字,喉間的那一句,「那不是我們的孩子」卻始終沒有吐出口。
  許多年後,賀承有想過,或許是出於不忍,或許是,這個孩子,在他心裡,已經是他和清蕙的孩子,是代替滿兒來到他們身邊的。
  極盡的酣暢過後,疲倦緩緩襲來,清蕙帶著難言的痛苦與滿足,被賀承抱在懷裡。
  「蕙蕙,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會將倉佑帶回來!那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孩子!」
  清蕙微微地應了一聲,便再一次昏沉沉地睡去。
  倉佑失蹤,安王的繼位大典卻是有條不紊地進行準備中,黎平有意拖延,先找倉佑,但是不說朝中老臣不答應,便是賀承也不願意耽誤黎平。
  目前新帝雖成了階下囚,但是黎凌吉還在逃,北邊的荻國虎視眈眈,揮軍北定迫在眉睫,朝中局勢急需穩定。
  京城關閉了一月的城門,終於重新開啟。
  八月初八,安王登基,改年號為「佑」,追封前安王黎洪為威帝,加封前安王妃為孝慈皇后,加封生母陳皇后為陳皇太妃,為加封驪兒為安敏郡主。
  李公公身邊的小桂子,現在已經是總管大太監,晉王府的聖旨,卻是不假於人手,親自來宣讀。
  對著福伯遞過來的賞銀,笑呵呵地領了,拱手道:「奴才謝謝王爺王妃的打賞!」
  蘇清蕙今日著了正一品的親王妃服飾,頭上的頭飾頂的她頭有些發暈,勉力笑道:「桂公公客氣了!」
  「客,客氣!」
  一聲軟糯糯的聲音忽地從邊上蹦出來。
  正是奶娘懷裡抱著的安敏小郡主。
  白嫩嫩的小人兒穿著一件大紅的小衣裙,十分明艷可愛,一雙黑亮如寶石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桂公公,似乎在上下打量。
  桂公公手上的拂塵一揮,笑道:「怪不得皇上和皇后娘娘愛煞了您府上的小郡主,這便是奴才這等冷心腸的人見了,也覺得眼前暖融融的!」
  見晉王妃臉上的笑容暗了暗,桂公公忽地想起來,那個流落在外的倉佑小公子。
  一個月了,這已然是皇宮裡和京城裡的禁忌,席皇后和晉王妃在閨閣中便情同姊妹,皇上和晉王更是生死弟兄,桂公公甚至不意聽見帝後戲謔,若是以後沒有孩子,不妨讓給晉王府!
  這晉王府丟的哪是娃呀,這是藜國丟了一個小主子哦!
  是以,便是一夜間攀上了一個太監官宦生涯的頂峰,桂公公待晉王府一直恭敬有加,誰也說不準,也許哪一天,這天下,真的會風水輪流轉地轉到晉王府!
  待桂公公走了,清蕙對賀承道:「放進祠堂裡吧!」
  賀承點點頭,雖說現在登基的是黎平,自古君臣有別,往日再親如兄弟,該守的禮節,還是要守的。
  賀承收起聖旨,親自拿進祠堂,告了祖宗,焚了香,供在裡頭。
  驪兒指劃著小手,想要摸一摸明黃的聖旨,賀承準備將她抱起來,卻被清蕙攔了下去,搖頭道:「慣不得!」
  驪兒濕濛濛的大眼睛,看看爹爹,又看看娘親,眼裡像是忍著淚水。
  卻是將一旁的安言師傅逗樂了,「這小冤家,我看著,是可以給我了!」
  清蕙不妨師傅,這時候就開口,知道師傅在苦苦撐著日子了,將驪兒遞了過去,笑道:「師傅管一管也好,丁點大的人兒,已經皮的管不過來了!」
  清蕙說著這話,仰臉看向身側的男人,見賀承微眯著眼,似乎有些不捨,捏了他手背,嗔道:「給叔太太,你還不捨不成?」
  清蕙自那一夜後,整個人忽地便振作了起來。
  賀承卻是更心疼她,此時見王妃一個眼裡一個柔波拋過來,心裡便立即軟了,自是沒有不應的,剛毅的臉,看著女兒萌乎乎茫然的小眼神,果決地點了頭!
  清蕙知道他心裡還是心疼,可是,她也知道,師傅,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
  「王爺,王爺!」
  祠堂外眾人正商討完畢,蘇貴氣喘吁吁地跑來,「小主子找到了!」
  「什麼!」蘇清蕙心上震動,揪著賀承的衣服緊緊地盯著蘇貴!
  「是,是趙將軍那邊傳來的消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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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賀承心頭微跳,一把扶住有些站立不穩的清蕙,聲音略帶沙啞地道:「你等我回來!」
  說著便闊步急急走開,走了幾步,又回身叮囑綠意和菡萏道:「照顧好王妃!」
  清蕙軟軟地靠在綠意身上,心裡七上八下的,這些日子她不願意賀承和師傅擔心,一直強撐著,老天保佑,終於找到了倉佑了。
  綠意見王妃情緒激動,和菡萏微微對視,二人一起哄著讓晉王妃坐在軟塌上。
  一旁的安言師傅看著軟塌上的驪兒無憂無慮地玩著線球,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自古都說養兒防老,可這養大一個孩子,得費多少周折啊!
  安言師傅給清蕙遞了一盞茶,安慰道:「有些事啊,都是命裡定好的,倉佑和驪兒一出生便是藜國的祥瑞,以後啊,還會繼續造福藜國的,你安心才是!」
  清蕙捧著茶,喝了一口,苦笑道:「師傅,我也不求這兩孩子怎樣成才,只要他們健健康康地長大便好!」
  為人母以後,清蕙才能深切地體會當初爹爹和娘親待她的那份心。
  阿魯特不說,黎凌吉這人便是有些心術不正的,當初,從他待大理寺卿詹家的女兒那般薄情寡義,便可看出。
  詹家!
  蘇清蕙腦子一震,倏地坐直了身子,嚇得安言師傅和綠意忙看過來。
  蘇清蕙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了心緒,對綠意道:「你去定遠侯府上找義母,讓她找到黎凌吉身邊寵幸的那個婢女!」
  綠意抬頭見主子一臉凝重,也不由的提了精神,匆匆地出了門。
  蘇清蕙看著綠意的背影,眼神漸漸放空,黎凌吉寵幸的那個婢女四月前便已有了身孕,這是黎凌吉唯一的骨血。
  他不可能不管她!
  綠意一去便是許久,定遠侯府那邊想是正忙亂,也沒個消息傳來,安言師傅見清蕙額上沁出一層層的冷汗,過去拍著徒兒瘦削的肩,柔聲道:「好閨女,這時候你得穩住!」
  清蕙心思不屬地點頭,如果,萬一,遇到了什麼不測,她的孩兒!
  一陣冷顫從腳底升起。
  蘇清蕙緊緊握著手中溫熱的茶盞,白瓷金邊的茶盞裡氤氳出淡淡的一層熱氣,像蘇清蕙心頭火燒火燎的煙霧。
  日頭漸漸落山,七月傍晚的餘暉斜斜地從廂房的窗柩裡穿透過來,灑在屋中那張暗紅色的條形桌上。
  一隻小貓不知道從哪裡竄了進來,窩在蘇清蕙身旁。
  驪兒的視線立即便被這隻小貓咪吸引住了。企圖從軟塌上爬下來。
  嚇了旁邊的安言師傅一跳,奶娘忙將驪兒抱下地,眾人便見驪兒手腳並用地往小貓那裡爬。
  奶娘猶疑地跟在驪兒身後,想上前抱起來,又見眾人一副好奇地看著小主子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言師傅見奶娘拘謹,擺擺手道:「不妨事!」
  「喵,喵!」
  「嗚,嗚!」
  一娃一貓,兩人互相看著。
  不一會,便見小奶貓爬到驪兒的身邊,軟嘟嘟的小爪子蹭在驪兒的小爪子上。
  驪兒眼裡似有光華一閃,啪地一下子一巴掌拍了過去,小奶貓的小爪子被打了下來,不覺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驪兒,前爪微微前傾,似乎要撲上去。
  看的一旁的幾個大人心裡咯一下。
  忽地,驪兒一把拽過小奶貓抱在懷裡,緊乎乎的,咯咯地笑了起來。
  也是這時候,清蕙才看到小奶貓凌空起來的小爪子上和小白一樣的,不由起身,提著裙子往屋外去!
  是小白回來了!
  空盪蕩的王府裡,下人一個個看著提著裙擺,在王府裡慌慌張張東跑西望的女主子。
  七月的太陽十分晃眼,蘇清蕙嘴脣發乾,直覺告訴她,她沒有追上小白!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蘇清蕙的心頭。
  「小白,小白!你在哪裡?」
  不出賀承所料,黎凌吉和阿魯特確實逃出了京城,一路向北,為了防人耳目,他們扮作了前往北方的商人。
  按照他們的計劃,便是晉王和安王察覺他們已經出了京城,也要幾日以後,這幾日,足夠他們甩掉追兵。
  卻不想賀承為了以防萬一,在當天便將張士釗派往通往荻國的必經之鎮——黑塞。
  張士釗跟在岐王身邊也有數月,對岐王世子也有些熟悉,便是易了容,觀其身形也能察覺出,是以,當黎凌吉和阿魯特載著綢緞布匹經過的時候,便被一群人圍剿起來。
  黎凌吉和阿魯特都做了易容,只是荻國人骨骼比藜國人要高大些,阿魯特即使扮作商隊的馬夫,也顯得有些突兀。
  張士釗騎在馬上,周圍的火把漸次圍攏過來,一時明亮的像七月白日裡的太陽,竟有幾分灼人之感。
  黎凌吉淡淡地看著張士釗,嘲諷道:「不過是我父王身邊的一條走狗罷了,就憑你,也想攔我的道?」
  張士釗淡道:「世子多慮,我只是要帶回晉王府的那個孩子而已!」
  張士釗眼風微微掃向黎凌吉身後的馬車。
  努力隱著心頭的起伏,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笑道:「只要世子讓我能夠回去覆命,世子便是想去荻國,我也不攔著,還請世子和阿魯特王子稍作考慮!」
  張士釗身後的兵士舉高了火把,一時燈火燦若星河,一眼望過去,有氣壓山河之勢。
  黎凌吉看了一眼阿魯特,卻見阿魯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黎凌吉一咬牙,從馬鞍上抽出劍,舉在頭頂,喊道:「張士釗你若敢攔半步,你的小主子,就將命喪黑塞!」
  張士釗嘆了口氣,極為真摯地看著黎凌吉,頗為感傷地道:「我也追隨岐王許久,世子爺,你要知道,你邁出這一步,是永遠也回不了藜國了!」
  見黎凌吉面上有哀戚之色,又道:「世子爺,如若你堅持去國北上,還望世子爺一路多多珍重!」
  說著,身後的兵士讓出一條路,一隻馬從讓出的路里噠噠地出來,上面馱著幾個布袋子!
  張士釗對阿魯特喊話道:「阿魯特王子,世子爺只是去你那客居,我藜國奉上金銀,還請荻國信守承諾,能夠好生招待世子爺!」
  這突然來的一出,配上張士釗眼裡欲落不落的淚水,讓阿魯特心裡微驚!
  卻見那匹馱著東西的馬已經走到了商隊的跟前。
  阿魯特額上的青筋一個勁地跳,警惕地看著張士釗。
  忽地,一隻箭羽飛過來,射在了馬背上,頓時一陣煙霧從馬背上散開,馬驚嚇的不停的打轉跳腳。
  阿魯特憑著感覺要第一時間抓住那個馬車上的孩子,卻已然什麼都看不見,只得拼命突圍。
  趙二將馬車牽了出來,張士釗看著馬車裡捆綁了手腳昏迷不醒的孩子,怒道:「放箭!」
  箭羽頓時像雪花般簌簌而下,對著中間的包圍圈一頓猛射。
  蒼白著臉兒,神識不醒的倉佑被張士釗護在懷裡,張士釗伸出手,顫抖地抹了抹倉佑的小臉,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倉佑的臉頰上。
  誰也不能明白他對這個孩子的感情!
  趙二上前問道:「張大人,是否立刻將小主子送回京城給太醫診治?」
  張士釗抬頭看向趙二,半晌眯著眼答道:「趙大人負責善後,我先行一步,帶著孩子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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