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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殘陽落暖 -【清穿之郭絡羅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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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0 00:12: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指婚與病卒

  當晚篝火晚宴,康熙對斯欽都日表示了欣賞,讓他跟郭爾羅斯部的人受寵若驚。當康熙說要阿古達木先別給斯欽都日結親之後,在場人都知道斯欽都日得了皇上青睞,皇上是要親自指婚以顯榮寵了,只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回指的是皇家公主。

  婉昭最初也沒想到,畢竟康熙給蒙古各部世子指婚秀女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今年還是大選之年,給這位蒙古男兒指個宗室格格也是可以的,所以當康熙給婉昭漏個口風的時候,婉昭臉上的驚訝絕對不是假裝的。

  不過想想也好,斯欽都日是郭爾羅斯汗部前旗的繼承人,一表人才,拳腳功夫也好,入得了康熙法眼,以後肯定會得到康熙重用的,到時候如果立了什麼功勞,或者能像大公主額駙那樣,能得康熙為其設護衛長史,視貝勒制,那也不錯呀。

  「皇上眼光極好,奴婢替六格格謝過皇上恩典。」婉昭笑著行禮道。

  康熙也覺得自己眼光不錯,至少小六嫁的男子不會像噶爾臧那樣放蕩形骸,好在端靜這個女兒性子好,溫柔中帶點硬朗,才制得住這個不羈的丈夫。康熙現在只想著自己不能再出現同樣錯誤的抉擇,斯欽都日雖然只是鎮國公之子,但是爵位世襲,又是郭爾羅斯前旗唯一的繼承人,到時候小六嫁過去就是郭爾羅斯前旗的女主人了,更何況公主與額駙本就分府別居,公主府的規模建得好一點就是了,他可不會委屈女兒。

  康熙一高興,晚上就喝多了幾杯小酒。婉昭見康熙有些困乏的樣子,連忙讓李德全端水進來服侍他洗漱更衣,正想著離開的時候卻被康熙一把拉住。

  皇帳外的李德全聽到帳內的聲音,便讓人熄了外邊的燭火,自己守在帳外聽候吩咐了。

  回程的馬車上,婉昭抱著一隻小狐狸,輕輕撫摸它的皮毛。這是胤祒給她獵來的小禮物,雖然不是難得的紅狐或者白狐,卻是胤祒給她的一番心意,養著也沒什麼。這只狐狸還是幼崽,婉昭讓人取了新鮮的奶子,讓小狐狸慢慢舔食。

  「宮裡的初選是要結束了吧。」婉昭看著小狐狸吃得歡快,轉頭問綠玉道。

  「算算日子,大概已經結束了,復選的日子還得等皇上定奪呢。」綠玉回道,「主子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除了布耶楚克的婚事,康熙也略略跟她提起要給胤祒指個側室的事來。她只是想著自己兒子今年才十三歲,放在前世就是個半大的孩子,現在居然要娶妻了,實在是有些難以想像,她回去以後還得給他挑一個負責教導生理上的事情的格格,想想就頭疼。

  轉眼間她也是個要嫁女兒跟喝媳婦茶的人,時間過得真快。

  綠玉聽著自己主子又歎了一口氣,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額娘回來了。」早早就等在永壽宮的布耶楚克帶著胤禕出來相迎。布耶楚克穿著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旗裝,內裡趁著一條淺紫色的綢褲,腳上踩著一雙併蒂蓮花繡紋花盆鞋,她帶著年輕女孩的朝氣,讓婉昭似乎看到了年輕了十餘歲的自己。

  「怎麼都來了?」婉昭讓綠玉把給他們帶回來的東西都分好,看著胤禕拿著那套上好的弓箭樂得不肯放手的樣子,便對布耶楚克道,「今兒不用學規矩嗎?」

  「該學的我都學了。」布耶楚克撒嬌道,「難得我來給額娘請安,額娘都不高興嗎?王嬤嬤還讓我給額娘帶了些芙蓉桂花糕來,說給額娘嘗嘗鮮呢,這裡頭的桂花是我親自采的;還有這瓶桂花蜜,也是我親自釀的。」

  「王嬤嬤也忒放心你了。」婉昭笑著接過布耶楚克遞來的盒子,「轉眼間你也這麼大了,你汗阿瑪跟我說,過不了多久你就要指婚了。」

  「額娘突然說這些做什麼?」布耶楚克雖然性子開朗,但也只是個未出閣的少女,一提起夫婿就有些扭捏,猶豫了半晌才道,「那額娘知道我要指給誰嗎?」大姐姐、三姐姐還有五姐姐指的都是蒙古部郡王之子,她的額駙會不會比不過他們呀?

  「是誰我暫且不告訴你,只是我問你,」婉昭讓木槿帶著胤禕到一邊玩,自己則意味深長地跟布耶楚克道,「如果你未來的額駙出身比不得前幾位公主額駙那樣,你會怎麼辦?」

  布耶楚克臉上的紅潤一下子褪去,她知道額娘這樣問,只怕真的是那樣了。她咬著唇,許久才找回聲音:「如果我真是這樣,那女兒就要努力鞭策她,讓他做一個能夠封妻蔭子的好男兒!」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婉昭鬆了一口氣。其實皇女之間的比較素來不比阿哥之間的少,比額娘出身、比額駙爵位高低、比將來子嗣繁榮,她女兒未來的丈夫可能沒有得到來自祖宗的恩賜,卻不代表他不能為自己的後代帶來榮耀。

  因著康熙放口風說這次是要給胤祒指個側室的,婉昭也派人去鍾粹宮跟儲秀宮打探了一番,那些出身頗高的秀女統統都放過了,婉昭覺得康熙估計會指個滿軍下五旗或者漢軍旗的女孩子給胤祒,畢竟側室也不宜出身過高嘛。

  宜妃也是恨不得把復選的秀女看個遍,給胤祺找個家世不錯的嫡福晉。那個納喇氏就很好,都統法喀之女,滿洲著姓;又或者是翰林院侍講尹泰之女章佳氏也不錯。不過納喇氏聽說性子雖然有些驕橫,但哪個滿洲姑娘不是嬌慣著長大的,性子嬌蠻一些也無所謂,總體而言是個懂事的小姑娘就好了。只可惜這回負責選秀的沒有宜妃的份兒,不然她還能相看更多的女孩子。

  「這幾天打聽秀女們的消息,搞得到頭都暈了。」宜妃抱著茶盅抿了一口香茶才道,「王貴人現在忙著安胎;貴妃身子又不好;十一阿哥聽說也病了,平妃這幾日要忙著照顧十一阿哥還要忙著選秀的事情,我看著整個人都瘦了不少。」

  「十一阿哥怎麼病了?」婉昭跟平妃來往得不密,對阿哥所的事情瞭解得也不多,也沒聽胤禕說起過他十一哥哥病了的事,「還好吧?」

  「不是什麼大病就是了,只是風寒一直不見好。」宜妃說道,「太醫院的人忌憚著阿哥們尊貴的身子,又不捨得下重藥,估計也是得磨磨蹭蹭地養著才會好的,而且十一阿哥向來就不是個健壯的孩子,病情有些拖遝也可以理解。」

  「也是。」婉昭也認可宜妃的觀點,「也不知殿選那天會是什麼樣的狀況,我聽成嬪說,現在宮裡個個都在議論著那些家世好模樣也好的女孩子,就擔心她們進宮來爭寵。」

  「擔心有什麼用,難道她們擔心一場皇上就不挑人嗎?」宜妃哼笑道,「按我說呀,與其在這裡害怕誰誰誰進宮爭寵,還不如安心過日子,指不定哪時候皇上想起來了,想著你溫柔嫻雅,還會翻一翻牌子呢,在這兒蹦躂得越歡快,皇上越不喜歡。」

  「姐姐這張嘴愈發厲害了。」

  這回參加殿選的秀女不少,雖然大多是衝著康熙去的,但也有不少是希望能成為皇子嫡福晉。康熙這回也不知是動了什麼年頭,竟叫主位的妃嬪都去觀看了殿選的過程,好在主位上的都是心如止水不甚想著爭寵的妃嬪,不然現場的酸味就要熏天了。

  婉昭看著底下千嬌百媚的小姑娘,模樣長得好,規矩也不錯,就是有些人眼神喜歡到處亂飛,瞄了瞄上首又快速地垂下眼眸。她心裡有些發笑,這些女孩子到底還小,好奇心便是再大的規矩也壓抑不住。

  「……都統法喀之女納喇氏,留牌子。」婉昭剛回過神來,就聽見宜妃看上的其中之一的姑娘留了牌子的聲音。婉昭看了看納喇氏,看著倒是沉穩的,只是臉上的笑意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後面又陸陸續續地有幾個滿軍旗的秀女留了牌子,另一個宜妃看上的女孩章佳氏也順利留了下來。一直到中午時分,皇太后首先撐不住了,鳳鑾起駕回宮,她早上來只是為了相看自己幾個孫兒未來的嫡福晉,下午那些漢軍旗的可以不必再看了。

  婉昭看了看康熙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打算要離開的意思,於是也只好在用過膳後繼續來看,婉昭其實也看過幾個滿洲下五旗出身的姑娘,只是她們不是在復選這一個月中被送出宮去就是今兒早上被撂了牌子,剩下出身高那些也不可能做胤祒側室的,也就沒什麼興致看下去了——其實來來去去都是這樣子,也沒什麼好看的。

  漢軍旗的秀女被留牌子或者撂牌子的速度更快一些,不過一個半時辰,漢軍旗的秀女們就相看完了。於是乎,康熙自己留了兩個漢軍旗的小姑娘,沒有定下位分,接下來就給諸位皇子指婚。

  翰林院侍講尹泰之女章佳氏指給五阿哥為嫡福晉;都統法喀之女納喇氏為七阿哥嫡福晉;典儀阿爾法之女王氏為八阿哥側室,又給太子賜了兩個側室李佳氏與程氏;再有給四阿哥、五阿哥跟七阿哥也相繼各賜下兩個格格,這才給諸位皇室宗親也指了婚。

  康熙原還想著這一波賜婚結束以後,他就正式冊封小六為和碩公主,指婚斯欽都日,只是有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打斷了他的計劃:貴妃鈕祜祿氏於十一月初三病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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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三十四年不易過

  貴妃病逝的消息讓三十三年的京城平添了一份壓抑,康熙對她雖然不甚寵愛,但念在她為他生育了兩個孩子又勤勤懇懇管理宮務,心裡的哀慟還是有的。從前鈕祜祿氏還曾經小產過一次傷了身子,皇女早夭的哀痛病倒,只怕這也是她久病難癒的原因之二。

  她的棺槨於十二月十八奉安,謚曰溫僖貴妃。

  婉昭見到喪母后的十阿哥時,是胤禕帶著他來永壽宮的時候,原本身量圓滾滾的少年一段時間不見竟是瘦了不少,兩眼通紅,素色的衣裳掛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婉昭連忙讓人給他倒了杯熱茶,又端了幾碟點心過來,嘴裡直道:「這是怎麼了,一段日子沒見怎麼瘦了這麼多?趕緊喝茶吃點東西!綠玉,去取我給胤祒做的那件貂皮披風來!」

  「多謝嬪母。」十阿哥只是捧著茶杯,那些糕點是半點都沒有吃,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稚嫩的臉龐上還掛著淚痕。

  婉昭想了想,大約是因為這段日子十阿哥不宜沾葷食,便在珊瑚耳邊吩咐幾句話才讓珊瑚去準備,自己則拿著帕子輕輕幫十阿哥擦去臉上的痕跡,道:「十阿哥傷心也得顧著身子,貴妃娘娘如果知道你這樣糟蹋自己,便是去了也不會安心的。我想著你大概是不想沾什麼葷食,讓人給你做了水煮素餃,你多少也吃一點吧。」

  十阿哥咬著下唇,哽咽了幾下才啞著聲音道:「謝謝嬪母。」

  一邊的胤禕難得沒有纏著婉昭,只是睜著大眼睛看著十阿哥,見到自己額娘轉頭看向自己,才眨巴眨巴眼睛走過來,靠在婉昭身邊。

  太子妃撥弄著茶杯的蓋子,微微垂下眼眸。貴妃病逝,怎麼胤礽這個呆木頭就不知道去好好勸勸十阿哥不要傷心呢?人家十四阿哥也知道帶著十阿哥到處走走散心。想起十四阿哥,太子妃就想到了他的生母淑嬪,再次感慨這個世界真是亂了套了。

  「在想什麼呀?」太子喝了一口醒酒湯,微微皺起了眉,「真難喝。」

  「我在想,十弟剛剛沒了母親,心裡肯定是很難過的,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去的話幫我帶些東西給他吧。」太子妃歪著頭問道。

  「也好。」太子想著胤祒那小子最近天天說著十阿哥多傷心,還指著自己說自己做不到兄友弟恭。他這個太子哥哥一定要證明給老五、老八、老九跟老十四看,他是個多麼有兄弟愛的哥哥!「他如今為母守孝,我也不好穿什麼亮色的衣服去,你給我準備一套青色的常服,老十也不是個喜歡讀書的,你把我之前得的那把良弓包好,給他送去吧……」

  太子妃有些詫異,原來自己的丈夫也有這打算的呀,虧得她還想了一肚子話要怎麼勸他去呢,不過她很快就收斂了臉上的驚訝,只道:「好,我自己也手抄了幾本佛經,一起給十弟帶去吧。」

  「好啊。」太子環顧了一圈,見自己的寶貝兒子不在,便問道,「咱們的二阿哥呢?」

  「讓嬤嬤抱下去睡了。」太子妃道,「時候不早了,你明兒還得去汗阿瑪那兒吧,我讓人給你燒了水,沐浴更衣完以後睡去吧。」看著太子的架勢,今晚是要留宿在她這兒了,也好,上一輩子她就是太賢惠了,這輩子無論如何也得先抓住胤礽的心。李佳氏也好,程氏也罷,你們就再等等吧。

  如果說毓慶宮二阿哥的週歲宴能帶給宮裡一絲喜慶的氛圍,那麼十一阿哥的病逝絕對是對康熙又一個打擊。好不容易長到十一歲的兒子就這樣突然夭折了,對於康熙來講無疑是當頭一棒;對平妃而言這更是沉重的傷害,她這一輩子唯一的一個孩子就這樣沒了,便是再堅強的人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平妃身子只怕是不好了,我昨天去看過她,見她半點生機都沒有。太醫也說,她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出半年就要……」宜妃歎了一口氣。平妃比婉昭還要小一歲,雖然是因為長姐仁孝皇后的關係才得以封妃,但她性子一向溫和,跟諸位妃嬪也沒有什麼摩擦,這樣的年紀就要遭受喪子的打擊,只怕是誰都受不了的。

  「生死有命,咱們外人能勸得住多少呢?」婉昭低著頭看著手中絲帕上繡花的紋路,輕聲道,「如今只看她能不能熬過去了。」

  宜妃也無話可說。

  六月二十五,在十一阿哥胤息病逝後剛一個月,平妃也跟著去了。整個宮裡都瀰漫著壓抑的氣氛,便是剛剛給康熙添了個兒子的王貴人也可以低調起來,連自己兒子的滿月禮也只是小小地辦了一場。

  康熙讓人以貴妃之禮為平妃修繕陵寢,但到底沒有追封她為貴妃。一下子沒了兩個侍奉自己的老人跟一個兒子,康熙自己也受到很大的衝擊,一時不慎也跟著感染了風寒病倒了。這一病倒更是嚇壞了後宮裡的人,便是皇太后也不顧自己年老,日日去乾清宮看望康熙,又吩咐太子時時刻刻都要看住自己汗阿瑪。

  太子心疼自己的汗阿瑪,當然是應承得十分爽快,可當索額圖來跟他秘密談心以後,太子自己內心卻開始有些動搖了——是啊,我都二十一了,換做是汗阿瑪,他二十一歲的時候已經登基十三年了,我是不是也該趁著這個機會上位呢?老大眼看著就要封爵了,下邊的弟弟也一個一個長大,到時候能不能壓制得住也是個問題……

  太子妃在一旁看得真真的,心裡恨不得一巴掌將索額圖抽到十萬八千裡外,她沒有聽到索額圖講了什麼,但猜想一下也就知道了。那個只會出餿主意的糊塗老兒!瓜爾佳氏心裡暗暗罵道,臉上還是得掛著關懷的神色給太子倒杯茶,道:「你喝杯茶吧,汗阿瑪要是知道你為了照顧他而傷了自己的身子,只怕心裡也是要擔心的。汗阿瑪素來最疼你了,聽說當年你出天花還陪著你十二天呢,你要是傷神了,汗阿瑪心裡就該不舒坦了。汗阿瑪只是小小的風寒而已,很快就會好的。」

  太子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他臉上微微發紅,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實在是忒不孝了,汗阿瑪為了自己花費了多少心思,自己怎麼可以為了皇位就想著這樣糊塗的事情呢!將心比心,要是將來自己的兒子這樣對自己,那自己該有多傷心啊。不行不行!絕對不能這樣胡思亂想!

  太子笑著接過了茶盅,心裡對索額圖開始有些不喜了。攛掇孤謀權篡位,以後史書工筆也不知道也如何評論孤呢!叔祖父真是老糊塗了!

  康熙的病情在幾個兒子跟愛妃的料理下漸漸好了起來,緊接著他就收到了來自漠北的密報:準噶爾部受到了來自沙俄的支援,密謀在來年再次進犯!一收到這個消息,康熙頭也不暈了身子也不疼了,直接傳召了裕親王跟佟國綱佟國維兩兄弟進宮商議戰事。

  「奴才以為明年正月開戰最為理想。」裕親王看了斥候送回來的密報,拱手道,「我軍還得召集兵馬積蓄糧草,而正月時分蒙古草原未豐,正式出戰的好時候。」

  太子在一旁聽著,默默盤算起國庫裡的銀子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兵部的馬匹應該在養膘,到時候兵強馬壯的,對付準噶爾叛軍也不是什麼問題,只可惜這回老大肯定又要去攬軍功了,他卻只能在後方看著,想想就不爽。

  「……這回出戰準噶爾,朕打算親征。」等太子爺剛回過神來,康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他瞬間慌了神。汗阿瑪,您才剛剛病癒啊,怎麼可以就這樣上馬去打仗呢!

  裕親王等人也是極力勸說,但康熙明顯心意已決。

  皇帝要親征準噶爾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後宮中來,皇太后自然反對,但「後宮不得干政」的牌子明晃晃地豎著,皇太后只能以其他方式勸說康熙打消這個念頭,只可惜效果並不理想。除了康熙要親征以外,他還打算把除太子以外的前六個阿哥都帶去撈一把軍功,這也讓後宮妃嬪的心瞬間掉了起來。

  四阿哥、五阿哥跟七阿哥尚未成親,德嬪、宜妃跟成嬪都擔心自己的兒子會不會在戰爭中受傷。婉昭模模糊糊記得不知哪個阿哥在出征準噶爾的時候臉上留了一道疤痕,一想到有可能是這幾位阿哥中的一位她心裡就有點擔心。

  要不,給他們鑄造面罩保護著?婉昭絞著手指想破了腦袋,唯一想到的解決方法就是這個,不止面罩,還有護心、護手、護腿板,反正他們穿上盔甲已經夠沉了,也不差這一點吧。只是這樣的奇思妙想會不會被接納還是二說,婉昭索性跑去跟宜妃商量一下,又準備將喜塔臘氏召進宮來——金雞納霜還是得備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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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0 00:12: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瘧疾來襲

  「這樣的想法是好,」宜妃聽罷婉昭的話也點點頭,「可只怕皇上不同意。」

  婉昭有些鬱悶了,也對,哪有人上戰場了還帶什麼面具,又不是電視劇裡演的那些從天而降的戰神。她撇了撇嘴,只好道:「是我想太多了,不過咱們還是得叫弟妹將金雞納霜給送進來幾瓶,幾個孩子都要去出征,帶上總是讓人安心些。」

  「是啊,正好過兩天就是命婦進宮請安的日子,咱們先讓人捎個話出去就是了。」宜妃道,「皇上這回是親自出征,雖然可以振奮八旗弟子的鬥志,但戰場上畢竟刀劍無眼,我這心裡總是害怕得很,也不知這回有誰能夠隨著皇上出征了。」

  「……姐姐你的意思是,皇上出征還要帶著妃嬪?」婉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不是說行軍打仗最忌諱有女人在軍隊裡的麼,難不成康熙大爺可以駕馭在這一切的忌憚之上?「那,人選可定下來了?」

  「還沒有,皇太后不放心那些年紀小的跟著去,大概還跟皇上商量著呢。」宜妃道,「按我說呀,怎麼樣都該帶個主位的妃嬪去,你說帶兩個小答應小常在的,能把皇上照料得好嗎?皇上可是大病初癒呀。」

  「這事兒還得看皇上的意思,咱們擔心也沒有用。」婉昭覺得康熙當然會帶兩個年輕的小姑娘去的,畢竟剛進宮那兩個漢軍旗的庶妃正新鮮著呢。

  所以當婉昭接到李德全傳達的旨意讓她收拾行李準備伴駕時,她是真的驚呆了。

  接連收到成嬪還有德嬪送來的東西以後,婉昭也總算緩過一口氣來,其實成嬪與德嬪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前線的時候替她們多看看四阿哥跟七阿哥,婉昭不敢說自己能將他們照料得毫髮無損,但看著點還是可以,只要幾個阿哥別一時興奮慷慨激昂地就直接帶著兵馬衝去殺敵就行了。

  隨著康熙到了前線才知道,這回康熙並沒有要自己上馬殺敵的打算,他只是在軍隊後方駐紮著,跟幾位主帥商議戰況,隨時下達反擊的命令。

  婉昭自己是進不得主帥帳篷的,她跟新進宮的庶妃劉氏只能在後頭等著消息。因著是在軍營裡,婉昭也沒那個心思塗脂抹粉或者穿衣打扮,只帶了幾套騎裝過來,又趕做了幾身蒙古服裝,長髮直接編成個大麻花辮,拿銀珠蝶花將發尾固定好就算了。

  「娘娘要不要休息一下?」劉氏也是第一次隨駕,一出來就跟著來到戰場,所以也有點手忙腳亂的不清楚要做什麼,只能跟著婉昭混。見婉昭做了一整天的繡活了,便上前小聲問道。

  「我不累,你要是累了的話就自己去睡一會兒吧。」婉昭低頭看著自己描好的花樣,這個荷包是做個胤祺的,裡面一共分成三層,能放一些傷藥、金瘡藥跟迷藥之類的藥包。行軍在外一切從簡,婉昭跟劉氏身邊除了兩個小太監便什麼伺候的人都沒有了,很多事情都得她們自己親手做。婉昭倒不在意,不過劉氏倒好像有些不習慣。

  劉氏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沒說什麼,只悶頭睡下去。

  等著劉答應的呼吸變得綿長,婉昭才擱下手中的繡線。裕親王這回是領著五阿哥跟七阿哥走了;佟國綱則是帶著大阿哥跟四阿哥,估摸著有佟國綱在,大阿哥也不敢再像上一次出征那樣忤逆主帥的意思了。

  婉昭給四、五、七三個阿哥的行囊裡都塞了一個銀質的面具,端看這幾個阿哥用不用了。

  「娘娘,皇上說三天後要親自帶兵出征呀!」李德全火急火燎地跑來,「哎呦娘娘,你看這如何是好呀?皇上是千金貴體,這刀槍無眼的,萬一坑著碰著了,奴才們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吶!」

  婉昭倏地一下站起身來,尖著嗓子問道:「皇上說要親自帶兵?!」

  「是啊,娘娘。」李德全也是心急如焚,「求娘娘勸一勸皇上吧,這,這……」

  「後宮不得干政,本宮便是想勸也勸不得。」婉昭急得在帳篷內走來走去,「裕親王跟佟大人難道就沒有勸阻嗎?索額圖大人跟明珠大人也都眼睜睜看著皇上領兵嗎?」

  「哪裡是沒有勸說,可皇上執意如此呀!」李德全急道。

  一邊被驚醒的劉氏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白著臉坐在床上說不出話來。婉昭原本就沒指望她能有什麼實質性意見,只好對李德全道:「先派人修書一封回京,跟太子說起有這麼一回事,讓太子緩緩說給皇太后聽,切記千萬不能嚇到皇太后。」

  「奴才知道了。」李德全又急匆匆地跑出去。

  婉昭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真心希望康熙不要豎著出去橫著回來。

  只可惜,婉昭的希望是落空了。康熙領兵不過小半個月,前線就傳來不好的消息:康熙中了流箭!婉昭顧不得嚇暈了的劉氏,跌跌撞撞地跑進了主帳,裕親王等人都在那兒候著,太醫也在幫康熙診脈。眾人見到婉昭跑了進來都側臉迴避。

  婉昭先是給裕親王福身問安,才疾步走到康熙身邊,見康熙並沒有什麼大不妥,神智也是清醒的才狠狠鬆了一口氣,又問太醫:「皇上的傷有無大礙?」

  「回娘娘,皇上的傷口不深,只是傷到了肩部,接下來得好生休息才是。」跟著出來的太醫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這皇上要是出什麼事,回京以後只怕自己也是不得善終的。他擦了擦頭上的汗,「這裡是新配置的金瘡藥,對付箭傷最有效不過了,娘娘需每日三次給皇上敷藥,再配上煎煮的湯藥一起,能使傷口盡快痊癒。」

  婉昭這才接過太醫遞來的藥瓶,見康熙默默地看著她,不知為何,眼前的視線是漸漸模糊了,她感覺到原本逗留在帳篷的將軍們都走了出去,這才拿著袖子擦去臉上的淚珠。

  「別哭,朕沒事。」康熙舉手摸了摸婉昭的長髮,安慰道。

  婉昭是再也忍不住,伏在康熙腿上大哭了出來。這小半個月擔驚受怕的日子真是夠了!她擔心著康熙又擔心著胤祺,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哪一天醒過來聽到什麼噩耗。現在好了,康熙大爺受傷了,這回怎麼的也要看住他才行!

  要勸說康熙別接見進來匯報軍情的大臣們比勸說裕親王等人別進來更難,而且婉昭也不能幹擾前線的政事,不過她倒是有辦法讓康熙好好休息。太醫給康熙開的藥裡是放了助眠的藥材的,每每等康熙跟主帥們商討時間長了,婉昭就讓李德全進去給康熙送湯藥,反正他喝過湯藥以後是要小憩的,裕親王等人也不敢打攪他。

  劉氏也是勤勤懇懇地侍疾,婉昭也樂得她在康熙跟前獻慇勤,她則是出去跟太醫商討一下藥方,又詢問李德全幾位阿哥的情況。當得知斯欽都日居然跟著裕親王出戰時,婉昭還真是有些吃驚——這可是實打實的殺敵,跟哈豐阿那種在後方押送糧草是完全兩回事!

  「娘娘,皇上發燒了!」劉氏難得出來跟婉昭稟報康熙的病情,「皇上說他一會兒覺得熱一會兒覺得冷,又頭疼得很,身子很是不適。娘娘趕緊讓太醫進去看看吧!」

  太醫不敢怠慢,進去一把脈,不得了,是瘧疾!

  婉昭的心瞬間「咯登」了一下。裕親王、佟國綱等人聞訊也是大驚失色,索額圖則是在陰暗的角落裡秘密謀劃著。

  「微臣會盡快開好藥方,這段時間請諸位王爺、阿哥等先不要進來皇帳。」李德全是必須留下來的,太醫看了看一旁有些害怕的劉氏,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淑嬪,也不知該讓誰來服侍著康熙。

  「劉妹妹先回去,這兒有本宮就行了。」婉昭思量了一會兒咬著牙說道,「等一下麻煩李公公將本宮的包袱拿來。」

  李德全動了動嘴唇,低首稱是。

  「麻煩裕親王修書一封回京稟明皇上的情況,戰事尚未結束,一切都有勞諸位了。」婉昭接過小太監遞來的包裹,「從今兒起,皇上這裡本宮會看著,諸位主帥請專心於戰事,幾位阿哥也麻煩裕親王跟佟大人看好了。」

  佟國綱知道郭絡羅家的人有一味能治瘧疾的藥物,就是不知道眼前這位淑嬪娘娘有沒有帶來。他性子乖覺但卻不是個蠢貨,只好嚥下到嘴邊的疑問,跟著眾人一起步出了皇帳。他環顧了一下眾人的臉色,阿哥們是擔憂的多,裕親王也是憂心忡忡,倒是那個索額圖……佟國綱瞇了瞇眼,叫來心腹吩咐了幾句話。

  給康熙擦身、換衣裳、餵藥,這些事情婉昭都是親手做的。太子已經將半個太醫院的人都派來了,只是康熙的病情始終未見好轉。婉昭這幾日甚至顧不得休息,睜著眼時時刻刻觀察康熙的神情,心裡一直糾結著要不要把金雞納霜拿出來給康熙服用。

  「咳咳……」等到蠟燭爆開了花,婉昭才醒過神來,見康熙咳嗽了幾下,竟有要醒過來的意思便連忙上前,又叫人去通知幾位太醫,自己則倒了杯水喂康熙喝下。

  「皇上可是醒了?」婉昭小聲道。

  「嗯。」康熙抿了抿唇,總算把眼睛睜開,問道,「朕怎麼了?」

  「皇上得了瘧疾,太醫們正給皇上開藥方呢。」婉昭吸了吸鼻子,「皇上睡了好久了,奴婢讓人給煮了粥,皇上先墊墊肚子可好?」

  「這段日子似乎總看見你在哭。」康熙卻是很放鬆地笑了笑。生死有命,瘧疾這種病不是隨便就能治癒的,「好了,叫他們傳膳吧。」康熙其實是沒有胃口吃東西的,只是看不過婉昭用可憐的眼光看著他,強撐著吃了幾口也就罷了。

  婉昭見康熙這樣,絲毫不見從前威風霸氣的一面,眼淺地又開始掉淚珠。康熙不能死,這是婉昭心裡頭唯一的想法!她的兒子還小,還需要汗阿瑪的庇佑。不是說她不相信太子會對胤祒胤禕好,只是兄弟倪牆之事並不少見,她無論如何也要賭一把。賭贏了,她就能在康熙心中加一點份量;賭輸了,也不過是恢復從前的狀態罷了。

  她摸了摸袖筒裡的藥瓶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奴婢這兒有一種藥,對瘧疾很是有效,只是這藥是西洋人的玩意,奴婢不敢隨意給皇上使用!可太醫們說皇上病情一直沒有好轉,奴婢怕……」

  康熙半瞇著眼,直直看著婉昭。婉昭毫不心虛地跟他對視,咬著唇淚眼闌珊。過了片刻,她自己先拔出藥瓶倒了一丸塞進嘴裡,以證明給康熙看這並不是毒藥。康熙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竟要下床扶起她。

  康熙伸出手,讓婉昭把藥遞過去。婉昭不敢有誤,將藥瓶送過去以後,看著康熙摩挲了瓶子光滑的表面幾下,直接拔開了藥瓶將一顆藥送進嘴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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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猜度

  婉昭賭對了。

  康熙服過藥以後,身子果真開始慢慢好轉,休養了半個月後身子終於沒什麼大礙了。此時噶爾丹再次兵敗,裕親王更是趁勝追擊,直接殺得準噶爾部片甲不留,噶爾丹帶著老弱殘兵深入草原開始蟄伏起來。

  這種藥的存在康熙與婉昭雖然彼此心照不宣,但都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一則這藥還沒有經過太醫們檢測,給康熙服用已經是很大膽,隨時會掉腦袋的事情了;二來康熙自己也只是賭一把,幸好結果是如人意的。事後他也問過婉昭,得知這是哈豐阿媳婦娘家的門人在江南偶得的這味藥,便不再多說了。

  不過康熙是好轉了,婉昭卻是病倒了。這人精神緊繃得太久,一放鬆那些疲憊感就立馬湧了上來。婉昭這也不是大病,就是累著了,太醫只好給她多開些凝神助眠的藥物,讓她好生休息。康熙倒是來看過她好幾回,只是每回都撞上她服藥以後沉沉入睡;劉氏在一邊倒是想把婉昭叫醒,卻被康熙舉手制止了。

  他病了這麼久,昏睡了這麼久,可間歇醒過來的時候都是眼前這個女人在照顧他。康熙的心不是鐵做的,自然會被婉昭的作為感動,她最後以身試藥的決絕跟淚水,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他心上了。

  比起劉氏這個在他得了瘧疾以後就躲起來的女人,婉昭實在是好太多了。

  「皇上,佟大人在外,等著面聖呢。」李德全哪裡沒看到康熙眼中的情緒,只是軍情緊急,由不得他不打斷康熙的思緒。

  康熙眨了眨眼睛,點點頭讓一邊的劉氏好生照顧婉昭,才踱步走出去。

  佟國綱帶來了好消息,噶爾丹眾叛親離,只帶了數千親兵逃亡。裕親王已經準確掌握了噶爾丹逃跑的線路,如今只等著帶人將其捉拿。按照佟國綱的意思,康熙是可以班師回朝,留在前線只會讓他們這些主帥擔心受怕。佟國綱這話說得直接,康熙嘴角忍不住一抽,看著底下偷笑的哥哥福全,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裕親王與舅舅就帶兵留在這兒,伺機捉住噶爾丹。等淑嬪病癒後,朕就帶著幾個阿哥回京。」

  「皇上英明。」佟國綱笑呵呵地道。

  裕親王也是鬆了一口氣,回稟道:「幾位阿哥都驍勇善戰,真可謂是大清之福。奴才瞧著,這回隨著出戰的郭爾羅斯部劄薩克鎮國公之子斯欽都日也是一員將才,更是救了五阿哥一命,看來郭爾羅斯又要出一員大將了。」

  此事康熙也略有耳聞,只說準噶爾叛軍知道了大清幾位阿哥在前線殺敵,原本想著刺殺其中一位來削弱大清士兵的士氣,卻不想斯欽都日橫空殺出,一劍將射向胤祺的暗箭砍成兩半,看看保住了胤祺的臉蛋——那箭是瞄準胤祺的腦袋的,稍有不慎就算躲過去,只怕也要在臉上留一道疤。

  「斯欽都日那孩子我原就看好,這回也該給他指婚了。」康熙道,「六格格也有十八了,也是時候嫁出去咯。」

  裕親王跟佟國綱對視一眼,都覺得斯欽都日那孩子真是太走運了!

  等到康熙平安回到京城,已經是三十五年的七月末了。婉昭看著久違的紫禁城,真覺得恍如隔世。從前的衣裳她是穿不下了,畢竟人瘦了一圈,現在的衣服都是趕製出來的。木槿跟蓮心都是淚眼汪汪的,恨不得天天監督她把燉品給吃下,好好把掉了的肉給補回來。

  「今兒是主子回宮後第一次給皇太后請安,奴婢給您拿了這一身玫瑰紫事事如意妝花的衣服,主子看如何?」紫櫻將木槿給改好的旗裝展現在婉昭跟前,「奴婢覺得主子穿這件一定好看。」

  「就這件吧。」婉昭坐在梳妝鏡前讓翠藍給她梳頭髮,她的長髮用白玉嵌蓮荷紋扁方固定著,梳成架子頭,戴上康熙賞賜的一套紅珊瑚頭面。婉昭特意挑了一隻金鑲珍珠葉形手鐲戴在右手上,又挑了兩支碧璽翡翠花形金簪別在髮髻上,才上了轎輦去了寧壽宮。

  「你來了。」成嬪連忙起身迎接婉昭,「看著瘦了,聽說你還病了一場,身子可好了?」七阿哥可是跟她說了,婉昭不顧自身危險親自照顧得了瘧疾的皇上,這樣就等於拿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了。便是成嬪聽著也覺得膽戰心驚,這回見到婉昭更是差點落淚,好在她還知道分寸,硬生生地就把眼淚收回來。

  「都好了。」婉昭覺得心裡一片溫暖的,「你不覺得我瘦了,模樣反而更好了麼?」

  「你還心情打趣自己,可見是真的沒事了。」成嬪笑道,「你身子倒沒事,敏嬪卻病倒了。」

  「怎麼回事?」敏嬪前段日子才給康熙生了皇十五女,那時候身子還是好好的呀。婉昭環顧了一下四周,果然沒見到敏嬪。

  「聽說只是咳嗽,不過太醫吩咐她好生休養而已。」成嬪道。

  「原來如此。」婉昭見皇太后出來了便住了嘴,笑著跟眾人一起給皇太后請安。

  「都坐。」皇太后笑道,也不顧下首佟庶妃正想開口,就特別和顏悅色地跟婉昭說,「臉色看著倒是紅潤,不過是瘦了不少,哀家給你準備了好幾支上好的高麗參,等一下你帶回去後燉來補補身子。哎呦,當初知道消息後哀家可嚇壞了,多虧你好生照顧皇上……」

  皇太后在上頭不停地講,婉昭則保持微笑一直聽著,等皇太后有些口乾了才道:「多謝皇太后的賞賜,奴婢回去一定會好生調養身子的。」

  皇太后滿意地點點頭,有個人聽自己說話就是好。

  太子妃此時笑著道:「淑嬪母自然是好的。汗阿瑪能夠病癒也全賴淑嬪母跟太醫院的太醫呢。」關鍵是汗阿瑪好得快,索額圖還來不及打算什麼就被汗阿瑪痊癒的消息給打沉了念頭,才沒有出現前世索額圖攛掇胤礽通知九門提督關閉宮門的事情來。

  佟庶妃絞緊了手中的絲帕,看著皇太后跟太子妃還有宜妃等人撩開,默默咬著唇不說話。原本她還想得意一下,皇上昨晚宿在她那兒的時候親口跟她說了,過段日子就要給她一個正式名分,她今日還想「無意」透露出來,可惜今日的主角兒明顯不是她。

  八月十五那日,康熙正式下旨,佟庶妃為妃,封號「愨」,與榮妃、惠妃、宜妃同一品級,並沒有婉昭記憶中封為貴妃的結果。此外,布耶楚克也被正式冊封為和碩靖懿公主,指婚郭爾羅斯部劄薩克鎮國公阿古達木之子斯欽都日;斯欽都日因征戰準噶爾戰功卓越,受貝子品級,賜三眼花翎,調往京城任內大臣,授黃馬褂。

  這樣的賜婚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基本上就確定和碩靖懿公主是留在京中了。果不其然,康熙又讓內務府及工部在內城則一塊風水寶地為和碩靖懿公主建立公主府,而和碩額駙的貝子府則在公主府對門開外。此外,郭爾羅斯部也會建造一座公主府以供公主與額駙探親時居住。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旨意是把後宮眾人給震驚個遍:淑嬪郭絡羅氏侍奉聖上有功,從今起以妃位份例相待。也就是說婉昭雖然沒有正式封妃,但一切用度都跟妃位沒有多大區別了。不得不說,婉昭接到這個聖旨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還忍不住叫木槿掐了掐自己的手臂。

  「主子這是樂糊塗了!」蓮心笑著道,「實在是太好了,主子終於熬出頭了!」

  在永壽宮人眼裡,他們的主子溫和大方,又為皇上生了兒子一女,只居於嬪位確實是有些委屈了。可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郭絡羅家上頭還有位宜妃在,同一家族的兩姐妹自然不能同居高位。現在可好了,雖然沒有冊封,但事實說明在皇上心中他們的主子還是有份量的!

  至於那位跟著一起出門的劉庶妃,如今是連人影都不見了。

  後宮的人是百態紛呈,前朝也沒閒著。噶爾丹還沒找到下落,裕親王已經班師回朝,由費揚古繼續駐守追逐他的下落。不過這也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佟國綱還帶了一則觸動康熙神經的消息:在他得瘧疾期間,索額圖竟有書信傳於太子,意思是讓太子藉機稱帝,只是這封書信最後是被佟國綱截了下來,並沒有成功送出去。

  ——所以說,太子妃的擔心還是成真了。

  「索額圖!」康熙一目十行把這封大逆不道的信看完,恨得直接把桌案上的鎮紙砸個粉碎。竟然挑撥他跟胤礽的關係,決不能饒恕!再有,萬一胤礽看著這信,他會不會真如索額圖建議的那樣直接稱帝呢……

  康熙摩挲了拇指上的玉扳指,經過這一場大病後他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了,他再也不想年輕時候那樣身強體壯了。眼看著太子是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出色,有關皇位的事情已經漸漸成了他心頭不可磨滅的陰影。

  「李德全,去把太子給朕叫來。」思索了半天,康熙沉著聲音道。

  下首的佟國綱微微瞇了瞇眼,等李德全出去以後才道:「皇上是疑心太子?太子的脾性雖然有些驕傲,但臣覺得他絕對不是那種謀害皇父的人。太子對這封信也是毫不知情,皇上切莫錯怪好人。」大阿哥魯莽,三阿哥是個書獃子,這宮中餘下的阿哥們不是年幼就是出身不夠高,佟國綱可不以為除了自己的外甥親手教出來的太子以外,還有人能適合這個皇位。

  「朕……」康熙語窒了。對呀,他的寶貝兒子是什麼性子他不清楚嗎,這事要怪只能怪索額圖!康熙不敢想也不敢猜,就怕結果會讓自己失望。

  「不若皇上將此信交與太子,索額圖如何處置也可問過太子的意思。」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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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索額圖再見

  太子看完這封信後手一抖,信紙就飄飄揚地掉落地上。他汗阿瑪宛如實質目光緊緊盯著他,讓他半步都不敢移動。索額圖,叔祖父……你這是做什麼?你不知道你這封信是要將整個赫捨裡家拖入死局嗎?!

  「太子認為,索額圖該如何處置?」佟國綱臨離開前才跟康熙推心置腹了一番,勸康熙先別為難太子,只是康熙一見到太子,腦海就止不住想到索額圖大逆不道之言,說話語氣自然就沖了些。

  胤礽臉上開始冒出細汗,心裡卻不斷思量著。赫捨裡家滿門榮耀不能就因為索額圖一個人而斷掉,但是索額圖又是赫捨裡家唯一一個能幫助得了他人,另外幾個叔祖父都是閒職,根本就沒什麼實權……只是索額圖這番作為實是太大逆不道,一不小心只怕是要滿門抄斬。

  還沒等胤礽想出個所以然,李德全不顧身份衝了進來,臉上一臉著急:「皇上,不好了,毓慶宮大阿哥出痘了!」

  太子一下子懵了。

  康熙也顧不得問太子要如何處置索額圖了,連忙拉著自己寶貝兒子往毓慶宮而去。大阿哥雖然是側福晉李佳氏所生,但太子對他一向也頗為寵愛,這孩子生來嬌弱,時常小病小痛也是正常,今兒下午發起燒來嬤嬤們也沒注意,到晚上一瞧才發現大阿哥身上冒出一顆一顆紅痘,傳太醫一看才知道是出花!

  康熙連忙讓人把惇本殿封鎖,所有接觸過大阿哥人都得隔離起來,又讓太子妃抱著二阿哥暫居到皇太后那兒。太子也回過神來,命何得柱尋找幾個出過花奴才進惇本殿照料大阿哥,側福晉跟另外兩個側室李佳氏跟程氏也一併挪出去。

  忙完這一切,康熙也暫時沒心情過問索額圖事情了,他帶著人回到乾清宮,而太子則毓慶宮前殿呆著,默默思考著有關他、有關索額圖,以及有關赫捨裡家未來出路。

  第二日,熬了一宿太子終於下定決心上書一封奏摺呈到康熙桌案上來。康熙看過以後眉頭雖然略有鬆動,但還是對太子決定有些不滿——太子懇求康熙看索額圖這麼多年來為大清效力功勞上,讓索額圖乞休養老。

  胤礽,你還是太心軟了,身為大清儲君,有些時候是該殺伐決絕永除後患。也罷,這回還是汗阿瑪幫你解決吧。

  毓慶宮大阿哥到底沒能熬過這場天花,早夭了。側福晉李佳氏是哭得死去活來,也換不回自己唯一兒子。太子妃也憐惜她,這段日子也不必她到自己跟前請安。太子也是失魂落魄,只是一半是因為沒了長子,一半則是因為索額圖事情,他到底忍不住,請了賦閒家多時太子妃祖父、和碩額駙華善進宮請教一番。

  華善貴為和碩額駙,雖然性子有些無賴,但說話卻是句句中。按著華善建議,太子決定按兵不動,摺子遞上去以後也就罷了。他知道自己摺子不會讓自己汗阿瑪滿意,但索額圖到底是他叔祖父,趕殺絕一事他是萬萬做不出來。

  「太子還需謀之後動,皇上肯摒退眾人單獨將信件給予太子看,就說明皇上還是相信太子。只是太子須明白,此事已經給你一個警鐘。」華善咳嗽了兩聲才說道,「你如今只是大清儲君,還不是高高上皇帝,有些事不該你想不該你做,你是千萬不能行差踏錯。走錯一步路,只怕就要踏上萬劫不復之路了!」

  太子被華善尖銳眼神盯著,只覺得自己心中齷齪思想被一一看穿,當初蠢蠢欲動如今會看也不過是一場笑話,他已經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地位。大清儲君……說白了,也不過是為自己汗阿瑪效力一個大臣而已。

  「孤明白。」太子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輕輕笑道,「我明白。」

  前朝事情是影響不到後宮日子,雖然皇太后上心自己沒了個重孫子,但天花病情沒有蔓延開來,也算是大幸。所以索額圖被以「大不敬」之罪收押進宗人府,也不過是後宮中驚起一小片波瀾——明珠大人也曾經被貶斥呢,現還不是依舊活躍朝堂之上。

  可是事情發展並沒有如眾人想那樣「雷聲大雨點小」。九月初九,索額圖被削成白身,其一脈子嗣被趕往盛京,永世不得回京。康熙沒有明旨說出索額圖是謀逆之罪,原因也只是看他這些勤勤懇懇為國辦事,也為胤礽著想份上。只是不問斬不等於就此姑息了事,索額圖一脈光榮算是緣於此了,只是索額圖問罪後三日,法保跟心裕卻又被康熙各自賜了三眼花翎。

  索額圖這事影響範圍之廣讓所有人都忽視了大阿哥福晉為大阿哥誕下嫡子事來。大阿哥河道監工,得知伊爾根覺羅氏不負眾望終於給他生了個兒子以後簡直就是樂瘋了,甚至覺得這個兒子帶來了天大福氣——沒看兒子一出生,太子左膀右臂就先被砍斷一半嗎,這孩子出世得好啊!

  只有少數清醒人清楚,從現開始,太子儲君之位才算穩妥。

  「皇上雷霆之怒,索額圖算是完了。」愨妃捧著茶盅輕聲道。

  「主子說得是呢,聽說太子這回連求情都沒有,可見是個冷心。」愨妃貼身宮女靜言小聲道,「明明那個是太子親叔祖父,太子也這般絕情……」

  「太子事輪得到你來議論嗎?」愨妃橫了靜言一眼,「你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邊,十顆腦袋都不夠你掉,還顯得本宮不會調教宮婢呢!」她已經不年輕了,眼看著宮裡人不斷,她自己又是沒生育,能跟太子打好關係自然是好。皇上這回雖然是發落了索額圖,但仔細一想,赫捨裡家並沒有因此衰落。沒了索額圖,還有法保跟心裕兩人撐著,即便他們不掌實權,但光是兩個一等公頭銜就已足夠了。

  「奴婢知錯了……」靜言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話,連忙給了自己一巴掌。

  「下去吧。」愨妃微微皺起了眉,讓一邊完顏嬤嬤將靜言給帶下去。索額圖是不中用了,太子等於少了一大助力,不知如果他們佟家此時與太子結盟會如何呢?愨妃想了想,卻覺得此事著實不靠譜。她阿瑪也就算了,對太子還算恭敬;關鍵是隆科多,也不知是因著什麼事,明裡暗裡就表態不甚喜歡太子,要他跟太子交好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太子側福晉位置上只有李佳氏一人,明年又是大選時候了……」愨妃眼神明滅了幾下,「嬤嬤,你明兒叫額娘進宮一趟,我有事跟她商量。」

  「主子是想佟家與太子聯姻?」完顏嬤嬤道,「只是二位大人家如今都沒有適齡女孩子了……」

  「本家沒有,旁支總該有吧。」愨妃自己也看得清楚,皇上這次冊封她時候並沒有像當初冊封她姐姐時候那樣高於後宮諸人,她就知道其實皇上心中她比不過姐姐。朝堂上,皇上也是信任大伯多一些,他們這一支要想長久不衰,自然要謀出路。

  「奴婢明白。」

  「想著明年大選重開我就緊張,胤祒也是時候指婚了。」婉昭抿了一口內務府送來木樨香露,笑著對一旁宜妃道,「眼看著五阿哥跟五福晉恩愛無比,姐姐心裡是不是就想著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呢?」

  「那是自然,他們成婚都兩年多了,不過什麼時候誕下孩子那都是佛緣,我倒不心急。」宜妃也是過來人,當初進宮多年無子感覺她至今還記著,又何必給自己兒媳婦添堵呢。「不過昨兒我讓沐心去乾東四所送東西時候就聽說章佳氏身子不適,這兩天犯困想吐,想來是該有好消息了。」

  「原來姐姐都算好了。」婉昭笑道,「我也等著好消息就是了。」

  「五阿哥出征這段日子呀,就是那丫頭日日來陪著我,我對她可是滿意得緊,又乖巧又聽話,明明自個兒也是擔心得不得了,還勸著我要看開一點。」宜妃說起這個兒媳婦也是心疼得很,「到底是滿洲大家出身姑娘。」

  「姐姐可是把人家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了。」婉昭聯想到胤祒婚事,也是歎了一口氣,「我倒是不求未來兒媳婦出身多好,就盼著她是個懂事。」想到了安親王家那位郭絡羅氏,婉昭不禁打了個寒戰。

  「你這是怎麼了,冷著了?」宜妃見狀趕緊讓沐心取來女披給她圍上,「自個兒身子還沒調養好就多穿點,小心染了風寒。」

  「我不是冷著了。」婉昭示意沐心把女披拿走,「胤祒性子你也知道,調皮得很,我就是想到了將來自己兒媳婦如果是個潑辣,心裡就有點悚。要真是那樣,我就得頭疼將來他們夫妻生活了。」

  「你就是想太多了。」宜妃取笑道,「皇上怎麼會給八阿哥指婚這樣性子姑娘呢。」

  「也許是我多心了吧。」婉昭自然希望這是假,「也罷,到時候估摸著也是姐姐跟另外三位妃位姐姐主持大選事情了,那就麻煩姐姐幫我掌掌眼了。」

  「那是自然。」

  當晚,乾東四所就傳來好消息:五福晉章佳氏有孕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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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相看媳婦

  伴隨著五福晉有孕消息傳出的還有四福晉有孕一個半月和劉庶妃懷有三個月身孕的喜訊。雖然劉庶妃回宮以後就變成隱形人了,但這一胎足以讓她再次成為全後宮關注的焦點。成嬪卻是有些心急了,眼看著四阿哥、五阿哥的嫡福晉都有了,七阿哥福晉怎麼就沒個消息呢?雖說七阿哥更喜歡格格李氏多一些,但納喇氏作為嫡妻,怎麼的也該爭取一下吧。

  「兒女自有兒女的緣分,你著急心焦也沒用呀。」 婉昭勸道。七福晉納喇氏不得七阿哥歡心這是事實,連帶著皇太后對七福晉也是淡淡的,聽說是因為七福晉覺著七阿哥身有殘疾,覺得自己是嫁錯人了。

  「你現在是不著急,等八阿哥成婚以後你就明白我現在的心情了。」成嬪覷了婉昭一眼,「老七媳婦也是個不長記性的……」

  「你要真擔心,明年大選的時候央著皇太后給七阿哥指個看著能生養的側福晉就是了。」如此說來,五阿哥跟七阿哥現在除了嫡福晉之外身邊的都是格格,指個側室也不是什麼問題。「皇太后疼惜七阿哥,一定給他相看好。」

  「也對。」成嬪覺得婉昭的提議好極了,「我對老七媳婦是失望了,還以為都統家的姑娘能有多懂事,原來也是好高騖遠的。」

  「算了吧,既然都嫁進來了,你也多跟七阿哥說說,給她應有的嫡妻的尊重就是了。」這個時代的女人,出門前靠父兄,出門後靠丈夫子嗣,納喇氏究竟是在糾結什麼,才會這樣不顧自己皇子嫡福晉的身份,給七阿哥臉色看呢?

  「也罷,我還是跟皇太后商議一下。」成嬪道。

  到了新年,婉昭終於見著了大阿哥的寶貝兒子,小阿哥長得虎頭虎腦的甚是可愛,只是大福晉身子卻不怎麼樣,瘦得便是裹了再多的冬衣也不顯圓潤。一邊的三福晉、四福晉跟五福晉倒是樂呵呵的。三福晉如今地位穩固,又給三阿哥添了個嫡長子,現在可是榮妃心中最得意之人了;四福晉跟五福晉也是一臉幸福,兩人摸了摸剛剛顯懷的肚子,笑嘻嘻地一起說著這兩個月安胎時候感受到的變化。

  「怎麼不見劉庶妃?」婉昭張望了一下,轉過來跟宜妃說道。她如今已是嬪位上的第一人,坐在眾位嬪位妃嬪之首,上頭就是宜妃。這也是宜妃借著自己也有身份準備家宴給安排的。

  「聽說胎像還不穩,還在養著呢。」宜妃扶了扶頭上銅模印花鳥爭豔如意頭帶款雲簪,漫不經心地道。

  「都快六個月了吧,還不穩?」婉昭皺著眉道。

  「聽說是剛有孕的時候心思重,五內鬱結所致。」宜妃也是聽說了當時行軍時的情況,不屑地哼道,「我看吶,要不是她懷著孕,皇上哪裡還會去瞧她?當初她在前線的做派,足以讓皇上厭棄她了,她能不擔心嗎?」

  「她年輕,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婉昭嘗了一口燉得極入味的野菌野鴿湯,「這湯好喝,姐姐快嘗嘗。」

  「你這樣丫頭就愛吃。」宜妃取笑道。

  「我都將近三十六了,還丫頭?」婉昭抗議道。她雖然臉嫩,但怎麼看都有三十出頭了,宜妃卻總愛叫她“丫頭丫頭”的,顯得自己一點氣勢都沒有。

  「三十六又如何,一輩子是我的妹妹,一輩子都得被我叫‘丫頭’。」宜妃鼓著臉嚴肅道,可惜這嚴肅勁維持不過片刻就崩塌了。跟婉昭相視一笑之後,宜妃也讓人給她盛了一碗湯,津津有味地品嘗著。

  二月,康熙第三次親征噶爾丹于寧夏,命皇太子留守京師,遣官祭黃河之神。到了三月,劉庶妃為康熙誕下一位皇女,只可惜皇女剛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四月,費揚古疏報閏三月十三日噶爾丹仰藥死。康熙帝率百官行拜天禮,敕諸路班師。

  這回康熙出征並沒有帶任何一名妃子跟隨,所以當他從寧夏回來,身邊帶著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的時候,婉昭也不覺得出奇了。小姑娘姓陳,入宮後封為陳答應,住進了婉昭的永壽宮。

  「左右當初定嬪住的偏殿還空著,就讓她住那兒吧。」婉昭看著下首有些拘謹不安的陳氏,笑著道,「你莫要緊張,本宮這兒規矩也不大,但你既然入了宮,就該好好守著宮裡的規矩,皇上可有讓內務府給你指派嬤嬤?」

  「回娘娘,還沒有。」陳氏也就只有十六歲,軟糯糯的聲音帶著顫音回道。

  「那你先去偏殿休息,本宮等一下讓木槿過去給你大致講講宮裡的規矩,然後再請皇上派幾個得力的嬤嬤與你。」婉昭笑著道,「木槿,讓紫櫻、林長興引著陳答應過去,再挑兩個乖巧的宮女過去伺候她。」

  「是。」木槿屈膝道。

  「謝娘娘。」陳氏起身,向婉昭露了個小小的微笑,才跟著林長興出去。

  康熙大爺還真不會委屈自己,出征打戰還要帶著女人,即便沒有帶妃嬪,下邊的人也是識趣會辦事的……婉昭想到了當初隨著出征的事情,一下子入了神。

  五月,秀女大選拉開帷幕。因為榮妃偶感風寒不宜出面,這回選秀除了惠妃、宜妃跟愨妃共同掌管之外,康熙又下旨讓婉昭跟僖嬪協助。因著婉昭的八阿哥這回是要指婚的,讓她協理也沒什麼;但僖嬪已經是半隱形人狀態了,康熙雖然偶爾也會宿在她那兒,卻不知為何這回也入得康熙的眼,讓她參與其中。

  平心而論,僖嬪確實是個極美的女子,要不然也不會在康熙十六年就一舉封嬪,只可惜她一直無所出,所以也並未能再前進一步。婉昭跟僖嬪關係只能說是不鹹不淡,見了面也只能說上兩句而已。

  「這屆的秀女倒是不少。」惠妃翻了翻秀女的名冊,「蒙古那邊似乎有許多適齡的女孩子,這回初選也留了不少呢。”

  「是啊,八旗子弟凱旋歸來,皇上大概也是想著要指婚的。」宜妃介面道,「宮裡的幾位年長的阿哥身邊也是要指人的,八阿哥要指嫡福晉,九阿哥跟十阿哥大約也是要指側福晉了。」說罷,又將手上的冊子遞給婉昭讓她看看。

  婉昭隨手翻了翻,赫然見到郭絡羅氏的名字在上頭,她手上的動作頓了三秒,又若無其事地翻了過去。

  「鐘粹宮跟儲秀宮的後殿都已經打掃好了,就等著十天后秀女們進宮。」僖嬪捧著茶杯剛剛抿了口茶,臉上的神色就突然不對勁,她撫著胸口一副想吐的樣子,秀美的五官都要皺在一起了。

  愨妃不敢有誤,連忙讓人請了太醫。有經驗的女人都看出來了,這大約是懷孕了,不過這僖嬪也算是苦盡甘來,進宮二十餘年了終於得償所願了。果不其然,太醫一把脈,就確診了僖嬪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看著僖嬪欣喜若狂的樣子,愨妃絞著帕子,讓人去回稟了康熙。

  七月上旬,四福晉跟五福晉相繼誕下麟兒,這是四阿哥跟五阿哥的嫡長子,也把德嬪跟宜妃樂壞了。兩個小阿哥的洗三禮過了以後,進入複選的秀女們也入住到宮裡來,僖嬪有孕是不能再參與此事中了,所以這回是三妃一嬪主持著。

  其實婉昭要忙的事也不多,一切都有內務府的人看著,她只要偶爾聽聽絳雪軒的嬤嬤們彙報就是了,如今她是整日拿著秀女的名冊不放,就盤算著什麼時候召哪些小姑娘來永壽宮給她看看。她看中的是雲南巡撫石文晟之女瓜爾佳氏,是太子妃的堂妹;一個就是一等公費揚古之女董鄂氏;再有便是原兩江總督傅拉塔孫女伊爾根覺羅氏。

  這三個女子出身都不錯,不過最後結果還是得康熙做主。婉昭錘了錘有些酸痛的肩膀,翻了幾頁秀女花名冊,好巧不巧地又翻到了郭絡羅氏那一頁,她盯著這個名字盯了許久,便是康熙進來了也沒發現。

  「這是你看中的給胤祒的福晉?」康熙見她盯得入神,自己看到這名字後也是挑了挑眉,問道。

  婉昭趕緊回過神來,起身行禮:「皇上可把奴婢嚇壞了。」又道,「奴婢只是覺著這名字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罷了。」康熙大爺千萬不要誤會,她真的不是看中這個小姑娘呀!

  「前些年她進過宮來給皇太后請安。」康熙讓她坐下來,「那時候見過吧。」

  「是。」婉昭讓人泡了茶,見康熙拿起她謄寫的那三個秀女的資料,不動聲色地道「僖嬪姐姐有孕,皇上看過她了嗎?」

  「剛去瞧過了。」康熙說道:「這幾個女孩子都不錯,你可傳召過?」

  「還沒有呢。」婉昭笑著道,「奴婢想著先叫她們好生學學規矩,過段時間再算。」

  康熙點點頭。自從索額圖一脈被逐出京城以後,太子身邊的助力就減少了一半,這次選秀,他是勢必要給太子指一個出身不錯的側福晉了;胤祒跟太子素來交好,這回指的人也不能差,伊爾根覺羅氏也就算了,倒是董鄂氏不錯。想到太子跟費揚古之間那些小矛盾,康熙眯了眯眼,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這個董鄂氏,你倒是可以多傳召來看看。」康熙擱下手中的紙張,「陳答應的規矩學得如何了?“

  「已經學得差不多了,皇上是想她見一下諸位姐妹嗎?」婉昭知道陳氏除了給皇太后請過安以外就沒跟後宮的妃嬪打過照面,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先不急,等過一段日子再說吧。」康熙卻是想等後宮添了新人,到時候一併露面。

  「是。」婉昭應道,又送康熙出門。果然,康熙今兒來不過是順道而已,其目的還是陳答應處。

  「主子,董鄂家的格格到了。」木槿引著董鄂氏進來,又轉身向婉昭稟道。

  董鄂氏這些日子沒少被召見,皇太后、愨妃跟惠妃都傳召過她。只是愨妃膝下無子,這次相看只怕是為佟家的子弟選個福晉的。她阿瑪跟她講過,因著佟家榮寵太過,切不可跟佟家聯姻;惠主子則是想給大阿哥納個側福晉,所以才會四處相看秀女,按著她的身份,絕對不會做一個阿哥的側福晉。

  「給淑嬪娘娘請安。」董鄂氏很好地收斂起眼底的思緒,垂眸請安。

  「起來吧。木槿,賜坐。」

  縈繞在耳邊的聲音十分好聽,董鄂氏悄悄抬眸看了看,只見坐在上首的淑嬪穿著一身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繡旗裝,滿頭珠釵翡翠,正笑語盈盈地看著她。她臉上微微一紅,連忙低下了頭。

  婉昭見她有些害羞的樣子也會心一笑,拉著她說起家常來。董鄂氏穿著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紋妝花緞旗裝,梳著小二把頭,只佩戴了幾件時興的珠釵。談話之間可以明顯感覺到這個女孩子是十分有主見的,規矩也好,模樣也不錯,婉昭是越看越滿意。反正按著康熙大爺的意思,這位董鄂氏只怕十有八九是要指給胤祒的了,索性就讓綠玉拿出一個錦盒送給董鄂氏。

  「這對金崐點珠桃花簪看著也適合你,拿去玩吧。」婉昭笑道。

  剛說完,就見木槿走進來,在她身邊說道:「八阿哥正帶著十四阿哥過來。」

  婉昭點點頭,笑道:「本宮這兒突然有事,你先回去吧,得空了本宮再找你來說說話。」說罷就讓木槿送了她出去。

  董鄂氏起身行禮告退,捧著婉昭賞的錦盒走了出去,正巧與一高一低的男子擦身而過,她連忙低頭回避,加快步伐走出殿門,耳邊還能聽到一道清亮的男聲喊“額娘”。

  難道是八阿哥?董鄂氏忽而有些緊張了,在轉出廊道的一瞬間,她回首一看,隱隱綽綽看到一個穿著青色皇子常服的男子。那男子忽然回眸與她對視上,他的眼眸極亮,目光好像利劍一樣直直紮入她的心窩。

  董鄂氏瑟縮了一下肩膀,連忙收回視線匆匆離開,她的小臉通紅,過了好久才散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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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指婚與嫁女

  「怎麼樣,可看清楚了?」婉昭見胤祒直愣愣地看著已經走遠的人影,笑著道。

  「額娘!」胤祒轉過頭來喊了一聲,臉上也是紅了一片,「那是……那是額娘給我……」後面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八哥害羞!」胤禕才不管那個人是誰,一進來就纏著婉昭要好吃的,見到自己八哥臉紅了才取笑著道,「八哥是因為見到八嫂嫂所以害羞了嗎?」

  「胡說。」胤祒直接拿起胤禕最喜歡的那碟牛乳菱粉香糕擱到自己跟前,不顧胤禕可憐兮兮的表情,「你這樣亂講話,壞了人家女孩子的名聲,要人家以後怎麼辦?要是太子哥哥知道你又在亂說話,小心又罰你抄書。」

  「罰抄書,怎麼回事?」婉昭疑惑道。

  「八哥不守承諾,明明答應不說的!」胤禕抗議道,「額娘你看,八哥還把我的牛乳菱粉香糕吃掉了!」

  婉昭只能讓人去給他再做一份,又追問道:「方才的話還沒回答我呢。」

  胤禕這才支支吾吾地說出來。在皇宮書房唸書的不僅僅是皇帝的阿哥們,更有皇室宗親的繼承人。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某一天某位郡王的兒子在背後議論索額圖之事,胤禕最煩就是這些人自以為是地發表「高深遠見」,於是兩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

  正巧太子奉康熙之命來書房看看諸位阿哥讀書的情況,所以胤禕就被抓個正著,被罰抄書一百二十遍。當然,那位郡王之子也沒好到哪裡去,被太子意味深長的目光盯得渾身顫抖,也被罰抄書一百二十遍。

  「你這孩子脾性就是沖,書房是讀書的地方,怎麼容得你在哪兒跟人家吵嘴?」婉昭可沒想到自己的小兒子跟太子也這樣要好,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只好道,「索額圖之事是朝堂的事情,也不是你們可以多嘴的,往後聽見了也要當沒聽見,知道嗎?」

  「兒子知道了。」胤禕扁扁嘴,他額娘還從沒這麼凶跟他說話呢。

  「好了,去吃東西吧。」婉昭點了點胤禕的鼻頭,無奈地笑著說。

  到了殿選那日,婉昭早早就起來了。其實她今日倒不擔心,按著康熙的意思,董鄂氏只怕是跑不了了。不過為顯鄭重其事,婉昭還是仔細梳洗了一番,換上玫瑰紅織金纏枝紋的旗裝,挑了一把白玉嵌蓮荷紋扁方將頭髮固定好梳成架子頭,髮髻左邊佩戴著一支秋蝶無笙琪霜簪跟兩對銀鎏金掐絲點翠花卉小簪,右邊則是一簇碧璽珍珠珠花,又有兩枚金鑲寶石珍珠蝴蝶帽花裝飾著,端的是華貴大方。她的耳珠上墜著一對點翠珍珠珊瑚如意紋耳環,手腕上則戴著金鑲珍珠葉形手鐲。

  用過早膳,婉昭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繡如意紋的龍華,等著轎輦出發了。

  皇太后也是早早就來了,這回她可是要給自己養大的七阿哥挑個面相宜生養的側福晉,還要給十阿哥選擇宜人的側室,任務也可以說比較重要。見到婉昭來了,皇太后連忙招招手,道:「來,坐哀家這邊。」

  皇太后身邊可不是誰都能坐得,除了三妃以外,她的位置雖然也有,但也只是位於末流,不過皇太后的懿旨婉昭是不敢不從,只略略靠邊坐下,打算等一下等三妃來了便離開。

  「皇帝跟哀家說了,那個董鄂氏哀家也看過,確實不錯。」雖然董鄂氏的姑姑是跟博爾濟吉特家不對付了一輩子的孝獻皇后,但皇太后素來不會遷怒,那個女孩子確實好,家世出身也配得上八阿哥,自然樂得其成。

  「皇太后說得是,奴婢這回也見過幾個女孩子,面相很有福氣,其中一個六品牧長韓楚翰之女納喇氏,雖然出身不夠高,但聽說她的八字極好。皇太后可有傳召來見過?」婉昭道。這個女孩子也是成嬪告訴她的,雖然家世不算好,但關鍵是長得微微圓潤有福氣,家裡也是兄弟姐妹眾多的,估摸著應該是個宜生養的。

  「當然見過,那女孩子溫柔嫻雅得很,哀家可是替七阿哥定下來了!」說起七阿哥皇太后也是滔滔不絕,直到康熙跟三妃到來了才住了嘴,依依不捨地看著婉昭坐回末座。

  原來我剛剛的位置是愨妃的呀。婉昭微微吐了吐舌頭,看著滿蒙漢的女孩子走進來,連忙端坐好。

  蒙軍旗的女孩子看得快,大多都是指給皇室宗親或者蒙古的郡王、親王之子的。滿軍旗的女孩子倒是看得慢一些,董鄂氏、郭絡羅氏、瓜爾佳氏還有伊爾根覺羅氏等女孩子都順利留了牌子;漢軍旗的秀女就又加快了速度,除了幾個樣貌家世都屬上佳的留了下來以外,大多數女孩子都是撂了牌子自行娉嫁。讓婉昭出乎意料的是,愨妃的堂妹佟氏這回也是撂了牌子;這個結果也讓愨妃臉上一陣難堪。

  於是,一等公費揚古之女董鄂氏指婚八阿哥;六品牧長韓楚翰之女納喇氏為七阿哥側福晉;員外郎王大之女完顏氏為九阿哥側室;員外郎永保之女為十阿哥側室。此外,郎中巴奇納之女吳雅氏為大阿哥側室;員外郎、參領薩哈廉之女伊爾根覺羅氏為三阿哥側室;四阿哥、五阿哥身邊也添了兩個人。

  不過引起後宮眾人矚目的卻不是各位即將嫁入皇家的女孩子,而是三品協領祜滿之女瓜爾佳氏,她被康熙納進後宮,直接冊封為和貴人。

  「今年秀女中姓瓜爾佳的極多,除了太子妃的堂妹指婚給一個黃帶子以外;我記得還有個瓜爾佳氏,是碩色之女,出身不錯,聽說也是指婚給了盛京的一個貝子?」婉昭默默盤算了一下,這瓜爾佳氏不愧是滿洲八大姓之一,每次大選都有一大批姓瓜爾佳的女孩子參選。

  而讓她擔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郭絡羅家的姑娘,卻是指婚給了大阿哥側福晉寶日龍梅的弟弟,土謝圖汗部大汗敦多布多爾濟。

  「是啊,不過這幾個女孩都比不過和貴人呢。」宜妃道,「那個女孩子我之前也見過,原以為她阿瑪是三品大官,怎的也該指給皇室宗親的,沒想到福氣這麼好能服侍皇上,還一進宮就得了封號的。我看著,這幾天那些個醋意簡直就是滔天了。」

  「和貴人如今住進了景陽宮,也算安靜些。」景陽宮主位是僖嬪,因為懷孕的年紀不小,所以康熙特許她靜養,更不許別的妃嬪無故去打攪,所以和貴人也算耳根清淨些。婉昭卻道,「只是再過幾日,陳答應也要跟著她一同給皇太后請安,到時候她還能招架得住嗎。」

  「看看吧。」如今宜妃跟婉昭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爭寵的意思了,反正宮裡新人一撥一撥地有,她們有這個閒工夫爭寵說酸話,還不如修身養性,順帶等著抱孫子。「不過說起來,工部已經將公主府建好了,聽說欽天監那邊也測出來了吉日,估摸著這兩天靖懿的大婚日子就要定下來了。」

  「我也聽說,總歸是要嫁了。」指婚都快一年了,未來女婿也進京了,「估摸著就年尾這段日子吧,正巧蒙古各部年末的時候都要進京覲見皇上的,我可是給靖懿攢了不少嫁妝呢。」

  「那我這個做姨母的也該出一份力添妝才是了。」宜妃笑著道。

  等到陳答應跟和貴人正式跟後宮諸位妃嬪打過照面,布耶楚克的婚期也確定了,就定在今年的十月二十七。婉昭這日到公主所來見她時,正好看著她在認真地繡著一個大紅色的荷包,紋樣還是寓意夫妻恩愛錦瑟和鳴的鴛鴦纏枝蓮紋。

  這是自己的女兒呀,總歸也要出嫁了。婉昭一時感慨萬千,等著布耶楚克喊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額娘來了怎麼也不出聲。」布耶楚克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中已經成型的荷包收好,「王嬤嬤也不說一聲。」

  王嬤嬤看著眼前這兩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兒,笑著道:「淑主子跟公主先聊著,奴婢去廚房給主子跟公主做好吃的。」她有幸能見到二格格平安長成為人額娘,又能看著二格格的女兒即將出嫁,這輩子也總算圓滿了。

  「這是做給額駙的?」婉昭偏著頭看著自己的女兒,笑著問。

  布耶楚克紅著臉點點頭,道:「我的針黹不算好,這個荷包也是做壞了好幾個才繡出來的。王嬤嬤說了,外邊的女孩子嫁人的時候都得親自繡嫁衣跟喜帕,還得給夫君做一身衣裳。我雖然是公主,但也想給夫君送個荷包,我不想叫他覺著我是不懂女工的,所以這幾天都在趕著做。」

  婉昭這才注意到布耶楚克的手指有些發紅,估計是捏著針捏久了留下來的痕跡。她這個女兒從小不愛紅裝愛武裝,經常纏著幾個哥哥弟弟帶她去騎馬,現在居然為了個男子這樣努力,婉昭都覺得自己要嫉妒自己的女婿了。她起身走到布耶楚克伸手,摸了摸她滿頭的青絲,道:「夫妻之間貴在坦白,你跟他說清楚,他自然懂你的。」

  布耶楚克微微點點頭,半晌後又小聲地道:「額娘,我怕。」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雖然那個人是汗阿瑪欣賞的,也在戰場上立過戰功,但布耶楚克心中還是有些擔心,萬一那人是個魯莽的該怎麼辦?

  「別怕,要是額駙對你不好,你就進宮告訴我,我叫你八弟去揍他。」婉昭笑著安撫道,「你雖然是皇家的公主,但也要記著,在自己夫君面前別仗著公主的身份將他當做是一般的奴才,你們是夫妻,是後半輩子扶持過一生的人,你要把他當成平等的人去對待,知道嗎?」

  「女兒知道的。」布耶楚克笑著道。

  十月二十六晚,是布耶楚克留在皇宮的最後一天,因為宮裡的規矩,婉昭是無法親眼看著她的大婚典儀了,她只能今晚再臨公主所,陪著布耶楚克過在後宮的最後一晚。

  二十七日一早,就有嬤嬤們來給布耶楚克梳頭。婉昭接過嫁喜嬤嬤手中的白玉梳篦,執起布耶楚克的一縷長髮梳著,嘴裡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額娘……」布耶楚克看著梳妝鏡裡反映出來的婉昭熬得通紅的雙眼,忍不住哭了出來。

  「哭什麼,今兒是你的大喜日子呢。」婉昭也是第一次盤發,總是有些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在嫁喜嬤嬤的幫助下給布耶楚克戴上鳳冠,自己也是哽咽了一下才道,「去吧,迎親隊伍該等著了。」

  布耶楚克披上喜帕,在嫁喜嬤嬤的扶住下上了花轎。婉昭看著布耶楚克的花轎漸漸遠去,最終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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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僖逝、封爵

  三朝回門,婉昭可是一早就爬起來在永壽宮候著了。雖然額駙是不得踏入後宮來的,但問一問布耶楚克過得是否和諧也好。等著木槿將布耶楚克引進來,布耶楚克穿著一身大紅刻絲蝴蝶葡萄紋旗裝,配上一套金鑲紅寶石的頭面,臉上帶著盈盈笑意,一看就知道這兩天過得不錯。

  「額娘。」布耶楚克笑著道,「給額娘請安了。」

  「坐吧。」婉昭笑著道,「看著笑嘻嘻的,額駙對你可好?」

  布耶楚克小臉微微一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摸了摸手腕上的藍寶石祥雲紋飾手鐲,伸出來給婉昭看了看才道:「這是斯欽都日送我的。」

  「連名兒都叫上了。」婉昭看著那只鐲子,大約是特意定做的,做工精緻得很,便笑著道,「看著你過得好,額娘就放心了。王嬤嬤是打小照顧你的人,她如今跟著你出府,你有什麼事兒都多跟她商議著。對了,這回的陪嫁嬤嬤都是誰?」

  「是秦嬤嬤、伊嬤嬤跟吳雅嬤嬤。」布耶楚克道,「秦嬤嬤跟伊嬤嬤是打小伺候我的,性子我倒瞭解,只是那吳雅嬤嬤卻是內務府派來的,性子傲慢得很。這幾天我就是稍微多提了提額駙的名字,她就在我身邊唧唧歪歪的,我都快煩死她了。」

  「奴才就是奴才,你不必理她,要是她再唧唧歪歪,你就擺出主子的架勢壓制她便可。」有些內務府嬤嬤就是這樣,仗著自己的陪嫁嬤嬤便要插手公主與額駙之間的事,正當自己是個主子一樣。婉昭讓綠玉拿了裝著掐絲琺琅繪花鳥百年好合圖樣的靶鏡的盒子出來,「這是你舅母娘家南邊的門人給搜羅回來的,昨兒你舅母進宮帶來給我了,說這花樣好,適合你們新婚夫婦。」

  布耶楚克接過來,摸了摸上頭「百年好合」的字樣,甜蜜蜜地笑了。

  婉昭也鬆了口氣,自己女兒嫁得好,她總算放心了。

  到了年末,婉昭終於見著了一直在景陽宮安胎的僖嬪,她的肚子高高隆起,但身量卻並沒有變得豐腴,她的臉上全是黃褐色的斑點,只略略用脂膏遮了一下。婉昭見她坐到自己身旁的座位,才關切地問道:「僖嬪姐姐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肚子的皇嗣昨晚鬧你了?」

  僖嬪淺淺一笑,道:「妹妹說得是呢,我這段日子吃什麼吐什麼,這孩子就是太鬧騰了。」

  「那就說明皇嗣活潑健康呀。」婉昭留意了一下僖嬪的肚子,倒像是正常的七個月的,便接著道,「這麼好動,指不定是個阿哥呢。」

  僖嬪志得意滿地笑了笑。說實在的,她一直看不過眼前的淑嬪能以嬪之位獨享妃的分例,不就是因為她侍疾有功麼,換做她當時隨駕,她也可以做到呀。不過現在也沒差,等她生下阿哥,那些個封賞自然也少不了。

  婉昭見她這樣神采飛揚,也挑了挑眉隨她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自己轉過頭跟難得露面的敏嬪問好。敏嬪這兩年的身子是大不如前了,年紀輕輕的卻是時常生病,婉昭聽林太醫說過,那是她當初剛出月子就懷上留下的病根。本來身子還沒調理好就又懷孕,對當初才十來歲的小姑娘來說確實是個很嚴重的傷害,不過婉昭今日看著,倒不覺得敏嬪現在有什麼大問題。

  「身子好了不少了吧。」婉昭道。

  「好多了,多謝姐姐之前送來的高麗參。」敏嬪臉色雖然紅潤,但說話的聲音卻顯得有些有氣無力那樣子,她舉著帕子咳嗽了兩聲才接著道,「風寒未清,讓姐姐見笑了。」

  「你既然風寒未清怎的還出來,應該好好歇著才對呀。」婉昭一聽就皺眉了,「自己身子都不知道愛惜,等落下病根了你就知道辛苦了。」

  「姐姐還是這樣苦口婆心。」敏嬪笑道,「冬日裡乾燥,嗓子有些癢而已,不礙事的。」

  婉昭卻不同意,但看著敏嬪無所謂的樣子,也不好再勸。

  剛踏入三十七年不到二個月,僖嬪就作動了,一直折騰了三天兩夜,孩子終究沒能生下來,僖嬪誕下一個死嬰後大出血,搶救無效也跟著去了。婉昭聽到消息後也是哀歎一聲,年末時候還一起聊天說話的人,就這麼沒了,命運多作弄呀。

  康熙也是經歷有喜到悲的過程,沉默許久以後才讓人將死去的女嬰好生安葬。這些早夭的皇子皇女是沒有資格安葬入皇陵的,只能尋個紅木棺材另外找個地方埋葬;僖嬪追封為僖妃,棺槨先奉安,等尋了吉日再入葬妃陵。

  因著僖妃的亡故,胤祒的婚事準備也停了下來——僖妃是庶母,按禮法胤祒要給她守孝一年。乾東六所的喜棚都拆卸了,大紅的帳子、被褥等都收起來壓在箱底;原本成雙成對美意的大荷葉式百子千孫福壽紋瓷瓶也收了起來,換上清雅素淨的青花白地瓷梅瓶。

  婉昭愈發看透生死之事了,每日除了給皇太后請安以外,就是潛心念佛抄寫佛經。按照胤禕的話來講,他額娘現在就像皇子讀書那樣每天都認真做功課,這番話也引來婉昭的一個爆栗。其實抄寫經書對婉昭而言不過是為了放鬆心情順帶找些事做而已,畢竟布耶楚克跟胤祒都長大了,胤禕在阿哥所也是如魚得水,她也沒什麼事要忙。

  到了五月,陳答應處傳來喜訊,她有孕一個多月了,這也是婉昭遇到的第二位永壽宮內有孕的妃嬪。因為之前也有先例,所以她安排事務起來也比較輕鬆,通知內務府派兩個嬤嬤來照看陳答應後,婉昭才微微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

  康熙大爺就是好,沒了一個皇女又能讓陳答應懷上,指不定到時候還能生個阿哥呢。不像她兒子,還得一年後才能娶上媳婦。迷糊中,婉昭如此想道。

  六月,康熙分封諸子。大阿哥封為直郡王,三阿哥為誠郡王,四阿哥為雍郡王,五阿哥為恆郡王,七阿哥為貝勒,八阿哥為貝勒。封爵完畢,康熙又命工部擇好地方修建郡王府跟貝勒府,等府邸建好以後便讓六位阿哥分府出去。

  婉昭對胤祒的冊封有些吃驚,畢竟大阿哥他們都是有拿得出的功勞的,胤祒那孩子讀書還成,但實際上也沒多少能拿出手的成績,所以能封爵也是一件頗讓人感到意外的事情。不過既然得了封賞,婉昭自然也是高興的。

  「你汗阿瑪看重你,才會給你封侯,你以後也要多為你汗阿瑪效力才是。」胤祒今年已經十七了,跟七阿哥一起入了禮部辦事。婉昭還是有些不放心,今兒見他來請安便再三叮囑,「進了禮部也不能擺譜,你要記著,你只是進入學習的。」

  「額娘念叨了好幾遍了,我都記住了。」胤禕在一邊傲嬌地道。

  婉昭橫了他一眼,道:「還想被我敲腦門兒是吧。」

  胤禕立馬住嘴。

  胤祒看著自己委屈的弟弟,連忙接話:「額娘的話我會記住的,這回大哥入了兵部,三哥入了吏部,五哥入了內務府,就我跟七哥一併去了禮部,我就知道汗阿瑪其實也是讓我跟七哥多加鍛煉的意思,我不會驕傲的。」

  「那就好。」胤祒這兒子從來沒讓她操心過,倒是胤禕那孩子,「胤禕,聽說你跟十三阿哥打賭了?」

  「對呀!我跟十三哥說好了,下次汗阿瑪考驗騎射的時候誰贏了,就要把汗阿瑪賞的那把良弓送給對方。我的騎射一直比十三哥好,這回我是贏定了,到時候我央著汗阿瑪帶我去圍獵,給額娘獵幾章鹿皮回來做衣裳。」胤禕也是會察言觀色的人,見自己額娘又有說教的意思,連忙諂媚地道。

  「笑嘻嘻的沒個正行,學學你八哥。」婉昭還是彈了他的腦門一下,「今晚都留下來用膳吧。我叫人做了你們愛吃的菜了。」

  「額娘最好了!」胤禕歡呼一聲道。

  幾個長大的阿哥都相繼封了爵,太子心中又開始惴惴不安了。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也就算了,老大跟老三都封了郡王,以後分府出宮之後就是天高任鳥飛了,到時候在外頭謀算什麼那他不是很被動?還有老八的指婚,費揚古那老傢夥跟我素來不對付的,汗阿瑪是什麼意思呢,難不成是看老八跟我要好,想要分化我們?

  「爺今晚一直皺著眉,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嗎?」太子妃讓人點了安神香,又端來寧神茶擱在太子手邊,才關心地問道。

  「沒事,只是想到汗阿瑪冊封的旨意。」太子強笑著搖搖頭。

  太子妃心裡也清楚他只怕是為諸位阿哥封爵的事情煩惱了,只好道:「李佳妹妹又病了,爺要去看看她嗎?」自從毓慶宮大阿哥沒了以後,李佳氏就時常生病,如今大家都習慣了。

  「孤今日沒心情,明天再去吧。」太子感覺到了太子妃的素手正幫他按著腦袋,便舒服地歎了一聲,道,「眼看著老大他們都封爵了,只怕再過不久就要搬出去了,孤心裡擔心他們要謀劃什麼,老大盯著爺的太子寶座許久了……」

  「爺擔心什麼呢?」太子妃循循誘導,「便是封了爵又如何,他們能比得過你去嗎?只要爺不做錯事,便是他們謀算太多也是白費功夫,到時候惹禍上身,也是他們咎由自取了。」

  太子自從索額圖一事以後就看了不少史書,發現太子這個位置確實難當,他可不想百年之後落得跟李承乾這個廢太子一樣的命運,這段時日也是韜光養晦,努力做好大清「二把手」的工作,他算是聽進去了一點,又道:「那你說老八的婚事……」

  太子妃記得前世費揚古在四十年的時候就病逝了,所以八阿哥的指婚根本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便道:「八弟指婚董鄂氏是好事,爺跟八弟素來交好,那費揚古大人雖然與爺有摩擦,但有八弟從中斡旋,矛盾不都能解開嗎?」

  「但願吧。」太子舒了一口氣,伸手握住太子妃的手,「虧得你在我身邊為我開解。」

  「能做爺的解語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太子妃盈盈一笑,臉上的酒窩在燭光下顯得異常可愛。

  太子將她拉到自己腿上抱住她,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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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曹家有女初長成

  「聽說皇上開年之後又打算南巡了。」婉昭想到了後宮中如今都在瘋傳的消息,轉過身來跟宜妃說道,「姐姐有聽說了嗎?」

  「聽說了,據說太子跟太子妃還有毓慶宮二阿哥都得跟著去呢。」宜妃抱著自己圓滾滾的小孫子一邊逗他一邊對來給她請安的章佳氏道,你跟胤祺也接到旨意了嗎?」

  章佳氏端莊地搖搖頭,道:「爺這段時間都忙著管理內務府的事情,一回阿哥所便是倒頭大睡的,媳婦見他這段時日確實用功學習,也不想問他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來。依著媳婦看,如果汗阿瑪是要去的話,一定會給咱們下旨的。」

  「也對。」宜妃看了看懷裡的小包子,見他轉了轉腦袋像是在尋找乳母的樣子,猜測大概他也餓了,便將他交給一邊的乳母帶下去餵奶,又對章佳氏道,「胤祺那孩子一用功起來就什麼事兒都忘了,你記得讓人多給他燉些湯湯水水,也別忘了囑咐他好生休息。」

  「媳婦知道了。」章佳氏想到了後院裡的白佳氏跟馬佳氏這幾個晚上藉著給爺送燉湯跑到書房去勾引爺卻被爺訓斥的事情,又多加了一句,「只是爺最近一直宿在書房,額娘也知道的,書房重地哪裡是我們能進去的。這不,前不久白佳氏跟馬佳氏才遭了責罰。」

  宜妃對那些事也是略有耳聞,沉思了一下便道:「也罷,你就交給他身邊的小林子吧。」

  「是。」

  婉昭在一旁聽著,只覺得章佳氏這一招實在是高。自己進不去,別的女人也別想藉機勾住五阿哥,以後將燉湯交給小林子送進去,那小林子還得在胤祺耳邊念著福晉的好,長期下去,胤祺一顆心就肯定是放在章佳氏身上了。

  唉,也不我什麼時候才能喝上媳婦茶了,想到了胤祒的婚事,婉昭也有些頭大。

  到了十月,康熙正式下了明旨,奉皇太后南巡,又下旨讓從大阿哥到十四阿哥都一併隨駕,有嫡福晉的都把嫡福晉帶上。另外,又給每個阿哥的兒子們取好了名,「弘」字輩,大阿哥嫡子為弘昱,太子嫡子為弘旭,三阿哥嫡子為弘晴,四阿哥嫡子為弘暉,五阿哥嫡子為弘昇。至於另外的幾個年幼的孫子,這回暫且不予取名。

  三福晉半個月前才給三阿哥又誕下了一個阿哥,這頭又撞上了能伴駕南巡且汗阿瑪親自給孫兒起名,心裡可是高興著呢,便是劉氏跟她一起誕下個格格她也不覺得有什麼醋意了,還叫人好生照顧著。

  四福晉就更不在乎了,她現在是有子萬事足,阿哥所裡那個李氏在鬧騰還不照樣生不出孩子來;反正爺現在最疼的人是她,李氏便是再多花樣也沒法子。再說了,爺如今入主戶部,正忙著大展拳腳呢,哪裡顧得上後院裡那些爭寵的女人。

  七福晉則是想著這段日子是無論如何也要挽回自己丈夫的心了,自從那個側福晉抬進來以後,爺待她就不如從前了。現在側福晉納喇氏有孕了,她心裡就更著急了,只怨自己當初沒有好生攏住自己夫君,讓旁人有可趁之機,現在就是那個側室伊爾根覺羅氏都比她得寵了。如今婆婆不喜她,皇太后對她也有微詞,便是娘家人對她的作為也是痛心疾首的,她更要努力一番才行!

  後宮的妃嬪裡跟著出巡的人不多,只有愨妃、婉昭、成嬪、王貴人以及博爾濟吉特貴人五人而已。婉昭這個隨駕出去過好幾次的人知道,江南那兒的官員可是攢著大把大把的美人等著獻給康熙的,她們這五個人裡除了王貴人跟博爾濟吉特貴人是有那麼一點暖床的作用以外,其餘的不過是撐場子罷了。

  饒是這樣,婉昭跟成嬪對這次出巡也是充滿了期待,難得能出宮一趟,能不高興嗎?南巡的時間定在了開春二月,婉昭讓人收拾了幾件女披跟厚實的旗裝,又帶了幾套普通滿洲百姓家婦人常穿的衣裳款式,首飾也帶了一盒。

  「主子喜得,像是從前老爺答應帶您去騎馬前那樣。」木槿笑道。

  「出宮走走也好,日日呆在這兒都要把我悶壞了。」婉昭看著癱在床上的兩件旗裝,最終還是挑了那件淺紫折枝花卉的,粉嫩嫩的顏色閒雜不大適合她了,還是淺紫色看著成熟高貴些。

  挑好了這些,婉昭才道:「陳答應有孕,萬事都得仔細點,我出宮以後木槿跟紫櫻都去看看,有什麼事直接回了管理宮務的三位娘娘,知道嗎?」

  「奴婢曉得。」

  二月十五宜出行,康熙奉著皇太后以親自勘閱河工、勸課農時為目的,帶著一眾妃嬪、阿哥及兒媳婦浩浩蕩蕩出門去了。只是禦駕才剛進入山東,榮妃就讓人傳信來了:敏嬪身子不虞,如今已經病臥在床了。

  得到消息後的十三阿哥也是怏怏不樂,最終忍不住求了康熙讓他回京侍奉生病在床的額娘。康熙素來強調「孝義」,思量過後也答應了十三阿哥的請求。倒是胤禕聽到跟自己玩得來的十三阿哥要走便顯得悶悶不樂,直到婉昭哄了好久才打起精神來。後來婉昭也讓人打聽了,據說十三阿哥回去以後敏嬪的病情也好了不少,才終於安下心來。

  康熙大爺昨晚跟她說了,等南巡迴去以後就擇定吉日讓胤祒跟董鄂氏成婚,胤祒那些拆下來押金箱底的擺設也該拿出來看看,如果有損壞的也該換一換了。

  到了江寧,禦駕依舊住進江寧織造衙門裡。比之十年前,這裡的裝潢更加華麗了。婉昭一直很好奇曹寅到底是哪兒來的那麼多錢修造衙門,就算是虧空公款大概也挪不出這麼多錢出來吧。不過婉昭可是忘了,江南地區多的商人,商戶各自出些錢也是有的;再者,還有李煦這個人在呢。

  「老身給諸位娘娘、小主請安。」曹寅的母親、康熙從前的乳母孫氏拄著枴杖進來問安。她們剛剛整頓好,剛聚集在愨妃的院子說說話,就聽人說曹家滿門婦人過來請安了。

  「老太君快快起來,賜坐。」愨妃是伴駕的妃嬪中地位最高的,所以都是由她出面應酬。

  孫氏也沒有推脫,謝過完顏嬤嬤搬來的凳子後才坐下。

  婉昭這才注意到她身後還跟著幾個婦人還有三個女孩子。不止婉昭注意到了,愨妃也見到了,便笑著問:「這是曹大人家的姑娘麼?」

  「正是。」孫氏回道,「瀾兒、沁兒還有汐兒,給諸位娘娘還有小主請安吧。」

  幾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都是一水兒的粉色衣裙,梳著雙丫髻。分別就在於曹瀾頭上配著蜜蠟石珠花,曹沁頭上戴著珊瑚綠松石珠花,而最小的曹汐脖子上則掛著一個赤金瓔珞圈。曹瀾是已經訂了親的,所以略略露面以後便回去了,曹沁今年十歲,曹汐今年八歲,都是粉嫩嫩的年紀。

  因著知道孫氏是皇上的乳母,所以對待這幾個女孩子大家都得給幾分薄面的,送上的禮物也是宮裡內造的好東西。婉昭倒覺得幾個女孩子見著這些東西倒是一點也不驚喜,似乎是習以為常的樣子。她們頭上手上的簪子鐲子,看著也比王貴人跟博爾濟吉特貴人頭上的成色要好一些。

  這曹家還真是富甲一方,江南的油水真的這麼足?

  「今兒你們都見了曹家的幾個女孩子了?」

  難得康熙今晚宿在她那兒,愨妃自然是好生伺候著。聽罷康熙這樣問,愨妃手上替他換衣服的動作一頓,才若無其事地道,「是啊,都是些文靜乖巧的小姑娘,我跟幾個妹妹見著也喜歡呢。」

  「那就好。」康熙點點頭,「他的二女兒今年有十歲了吧。」

  「今年正巧十歲。」愨妃是琢磨不透康熙的意思了,只好照著他的問題回答。

  「不錯……」康熙沉吟了一聲。曹寅是他的奶兄,又是跟他一塊長大的,現在雖然曹寅貴為一方織造,但官場哪裡會一直這樣順風順水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對曹家沒有任何感情,他總得為自己的心腹謀個出路才行。康熙雖然一直不願意服老,但自從那年親征準噶爾得了瘧疾以後,他就明顯感覺到了身體大不如前了。眼看著太子越來越成熟,而他卻是江河日下,老了!

  康熙歎了一口氣,見愨妃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只淺笑著說:「就寢吧。」

  這個女孩子也跟了他十餘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第二天,跟著南巡的人都知道了,康熙對曹寅說他家二姑娘要給他留著,將來指個好人家。這一下,可是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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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0 00:14: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終於成婚了

  給一個包衣家姑娘指婚?這個恩寵也忒大了點吧。那姑娘今年才十歲,如果只是普通包衣家的女孩子只怕到了十三歲就要送進宮小選的,但曹家的姑娘遞個紅包估計就能免選了。如果真的要賜婚,那不還得抬旗?到時候這曹家可就「一飛沖天」了。

  好在康熙並沒要將曹家全家抬旗的意思,只略略吩咐了幾句,便就此了事了。

  「京裡來消息了,說陳答應平安誕下一子。」婉昭正擺弄著胤祒從外頭帶回來的寶藍吐翠孔雀吊釵,珊瑚帶了口信進來。

  「哦,那是好事。」婉昭放下手中的釵子,道,「母子均安?」

  「陳答應不大好,聽說產後出現大出血的症狀。」珊瑚道,「不過太醫搶救得及時,想來也沒什麼大問題。」

  「那就好。」陳答應身份不高,小阿哥也是要抱到她身邊撫養的。婉昭不是沒養過孩子,定嬪的女兒還是她養大的呢,「皇上這幾天去哪兒了?」

  「一直在跟江寧的大人們巡視河工跟稻田,主子為何這樣問?」珊瑚道。

  我說我擔心回程的時候多了一個或幾個姐妹你信麼?婉昭心裡吐槽道。這幾日愨妃等人不說,但話裡話外都透露出「萬一皇上這回又收了幾個漢女,那我該怎麼辦呢」的資訊,便是王貴人自己也有這樣的憂心。宮裡有個嫩得滴出水的和貴人就夠了,再多幾個如花似玉的漢女,她們這些妃嬪就不用活了。

  萬幸的是,康熙到了擺駕回京的時候,都沒有要收幾個漢家姑娘回宮的意思。

  五月十一,康熙回宮。

  因為惦記著胤祒的婚事,婉昭在給皇太后請安時也忍不住提出這個問題,當然她也不可能直接說「您跟皇上可有商量過我兒子什麼時候結婚啊」,於是從旁側擊道:「聽說三福晉又有喜了,恭喜皇太后又要做曾祖母了。」

  三福晉是在回京路上診出有孕的,因為孕期尚淺,所以這段時日一直在阿哥所養胎。不得不說,三阿哥跟三福晉的恩愛程度,確實叫其他皇子福晉羨慕不已,尤其是七福晉,七阿哥這次一回宮裡就直接宿到側福晉納喇氏那兒去了,她就是想拉也拉不回來。

  皇太后也是笑瞇瞇地道:「是啊,老三媳婦又乖巧又孝順,這回準能再給三阿哥生個兒子。」皇家講究多子多福開枝散葉呀。

  「奴婢看著也是羨慕得很。」婉昭裝作很是煩惱地道,「像老八那孩子,納了側室都多久了,現在一點好消息都沒有,奴婢都快要急死了。」

  皇太后想了想,對呀!胤祒那孩子納了側室都有,數數手指,五年了吧,可半點消息都沒有,要是胤祒不喜歡側室王氏,那阿哥所裡還有兩三個格格呢,可愣是沒有一點好消息出來。再想想三十四年平妃病逝,皇子守孝一年;三十七年僖妃歿了,又守孝一年。再這樣下去,老八豈不是都成大齡男青年了?不行,必須成婚了!

  「你不說哀家都想不起來呢!」皇太后突然氣勢上來了,「老八都十八了,是時候成婚了,哀家今兒就跟皇帝商量一下,早日定下婚期才是正事兒!」

  婉昭心裡的小人勝利地握了握拳。

  當晚,皇太后就讓人叫了康熙過來,其實皇太后雖然有氣勢,但要說什麼自己還沒想好,只好道:「陳答應那兒皇上去看過了嗎?孩子跟陳答應可都還好?」她如今是懶得動彈了,只派了身邊的嬤嬤去看了。

  「看過了,都好。」康熙笑著道。

  「嗯嗯,那就好。」皇太后絞了絞手指,要怎麼說呢?還是直接說吧,於是道:「哀家今晚叫皇上過來是有事跟皇上商議的,八阿哥的婚事皇上可定好的日子?」

  康熙有些語窒了。最近朝政繁忙,黃河又有氾濫的跡象了,他還得想著如何抗洪災,國庫裡還有多少錢可以使喚,倒是把兒子的婚事的議程給推後了。他這段日子也沒進後宮,淑嬪只怕也是沒機會跟他提起吧。

  見到康熙這樣皇太后就明白,她埋怨地看了康熙一眼才道:「八阿哥都十八了,指婚都過去兩年了吧,雖說為了僖妃的事情他不能成婚,這也是無可避免的。可是你看看,你十八歲的時候有多少個孩子了,老八身邊伺候的人好幾年都沒消息了,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皇額娘說得是。」康熙想了想,確實,自己十八歲的時候都有六個子女了,老八卻是一點好消息都沒有,果真是不行的,便道,「兒子明天就傳欽天監的人測一下吉日。」

  「盡快的好。敏嬪那身子……」皇太后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三災八難的,萬一真有什麼,胤祒不還得繼續……」

  「兒子明白。」

  欽天監的辦事效率極高,測得七月初七是個不錯的日子,於是康熙直接下旨,讓費揚古準備好嫁女。其實指婚兩年的時間,嫁女的東西都辦得差不多了,嫁妝早就裝好,只等待這些時日加些時興的布匹花樣跟首飾進去。

  婉昭心裡也是美滋滋的,再有不到兩個月,自己就能喝上媳婦茶了。她叫木槿將自己的庫房的箱子全部都打開,親自為自己兒子挑選婚嫁的擺設:「這對梅瓶是萬子千孫的花樣,合適;這架屏風是繪花鳥百年好合圖樣,不錯不錯,也記上。對了,我記著我從江寧帶回了一對描金事事如意的插屏,要一塊兒給帶去。」

  「是。」木槿跟在後頭對著賬本一個一個勾著,時不時應一聲。

  「主子都點了半天了,先歇息一下吧。」綠玉端來一杯薄荷茶,「天兒熱,主子整日呆在庫房也不好,這薄荷茶是主子自上上次南巡後回宮夏日一定喝的,先嘗一嘗消消暑吧。」

  「我心裡高興,也不覺得熱了。」婉昭這才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汗,連忙灌了一杯薄荷茶後才道,「這日子定下來了我就心安了。木槿,我方才點的東西都收好,一會兒直接送去阿哥所,就說我下午過去看看喜棚紮得怎麼樣了。」內務府的人雖然辦事細心,但她還是要親自掌眼才行。

  「奴婢知道了。」木槿笑道。

  下午,婉昭說到就到。她踩著三寸高的花盆鞋自由穿梭在乾東六所裡,還時不時指點著:「將那對綠地套紫花玻璃瓶擱在桌案上,看著也好看;那架插屏拿下來,碎玉的裝飾多不吉利……」每說一句,身邊內務府派來的雜役小太監就按著她說的話去做,頓時乾東六所裡的擺設也好看了不少。

  婉昭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滿心期待地等著七月初七的到來。

  訂婚宴由欽天監選取吉日舉行,哈豐阿因為跟費揚古相識也不當值所以也去了,後來聽進宮請安的喜塔臘氏說,不少在征戰準噶爾時的軍官將領都去了,現場可是熱鬧得緊。婉昭覺著要是擱到現代,女方家那麼多身強體壯的男丁,估摸自己兒子會被灌酒灌得半死,好在大婚是在宮裡進行的,這倒沒什麼了。

  七月初六那日,福晉的妝奩就送進宮來,其中當然包括先期皇帝所賜的儀幣,送妝奩的福晉族人由內務府設宴款待。婉昭是沒有出面,但也派人去查看了一下,只說福晉的妝奩都是符合規矩的東西,但製作都是精緻的,可見費揚古對這個女有多疼愛。

  七月初七,胤祒穿著一身蟒袍補服先去給皇太后跟康熙請了安,才來到永壽宮對著婉昭二跪六叩。這時,鑾儀衛預備紅緞圍的八抬彩轎,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內務府總管一人率領屬官二十人、護軍參領一人率領護軍四十人,負責迎娶新人。

  婉昭早早就著裝好了,就等今晚的晚宴。想到兒子今兒早上來請安時的英氣勃發,婉昭心裡是又欣慰又酸澀。轉眼間十幾年前的小不點,今天都到了娶媳婦的時候了,到時候有了孫子,新的血脈就該延續下去了。

  「主子,這鏤空點翠鳳頭步搖是八貝勒送來的,說請您務必戴上。」木槿的聲音打斷了婉昭複雜的情緒,她低頭看了那具明顯不是內造的步搖,笑著將頭上的累絲嵌珠金芍葯簪摘下換上。

  「那孩子真是的,這樣好的東西應該給兒媳婦才對的嘛。」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可婉昭心裡可甜呢,自己兒子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娘!

  晚上的家宴婉昭一直陪在皇太后身邊,她這個做婆婆的要到第二天早上夫妻倆過來請安的時候才能見到自己兒媳婦了,不過也阻擋不住她跟皇太后一起欣喜交流的架勢。大福晉帶著幾個妯娌去新房裡看了看,出來的時候都說八弟妹模樣長得好,說得皇太后差點就要擺駕親自去相看了,好在還是婉昭給勸住了。

  「皇太后要見的話明兒就能見著了,何必急於一時呢?」婉昭給皇太后倒了茶,「那姑娘今日是頭一回入宮,皇太后總得給她時間適應才是。」

  皇太后自個兒琢磨了一下,也對,便又坐了回來。婉昭跟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等諸位皇子將胤祒擁簇著去了新房以後,妃嬪間的宴席也散場了。婉昭三步一回首,看著乾東六所裡滿院子喜慶的紅色,笑著慢慢走回宮去——她需要時間好生想想,怎樣跟兒媳婦相處咯。

  第二日,胤祒就帶著新婚的董鄂氏來挨個給康熙、皇太后以及奉先殿供奉的皇后畫像請安,罷了以後才娶了永壽宮。他撩起朝服的袍子二跪六叩,董鄂氏也是抿著唇四肅二跪二拜,等行禮完畢,婉昭趕緊讓綠玉扶著董鄂氏坐下。

  董鄂氏微微紅了臉,小聲道謝。她昨晚跟八阿哥的第一次,現在身子還有些疼,虧得淑嬪娘……不,額娘這樣細心。

  婉昭看著兩個孩子一臉甜蜜羞澀的模樣,心裡終於安定了,還好自己兒媳婦不是七福晉那樣的女孩兒,她先是讓人給董鄂氏送了東西,又讓董鄂氏不必起來還禮謝恩,才對著胤祒道:「你如今是有了家室的人,額娘希望你記著,無論如何都要對媳婦好一些。你在外頭辦事,阿哥所的事情就交給你兒媳婦打理吧。」又想到不久以後胤祒就要搬出去,又道,「等你分府出去以後,府裡的事情也該交給你媳婦,知道嗎?」

  「兒子知道的。」胤祒笑著道。

  婉昭又細細吩咐了董鄂氏幾句,無非是要好生看著胤祒,有什麼事額娘給你做主之類的話,惹得胤祒直喊「額娘有了兒媳婦就不疼兒子了」。

  董鄂氏垂首聆聽著,突然覺得自己這位婆婆跟想像中的可不一樣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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