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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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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浼] 月光變奏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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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過了幾日。

  在活生生把初禮感動成了二狗子,心甘情願給晝川做了三頓麵條後,晝川的採訪被放出去。

  採訪內容也算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吃瓜群眾圍觀之後,紛紛表示採訪內容好像有點跑題——

  【做個採訪就好好回答問題,一言不合餵狗糧,我們這些單身狗不要面子的啊?】

  【最怕男友有文化,採訪回答問題都像結婚誓詞……那你們結婚的時候準備說啥啊,我都替你們操碎了心?】

  【編輯和作者?還可以有這種操作……厲害了,江與誠大大好像還沒有嫁吧,我高三,今年九月去讀漢語言文學還來得及不,急,在線等!】

  【我怎麼就這麼羨慕呢?】

  【意思是從此以後晝川的書都被元月社包圓了?我聽說元月社這兩年下滑得厲害啊,能供的起這麼大尊神嗎?】

  【元月社下滑,別的圖書出版公司也在走下坡路啊,都五五開吧,現在還有幾個人願意買實體書,《洛河神書》能賣成那樣已經很厲害了,前段時間還有人嘲銷量這是最搞笑的……】

  【《黃泉客棧》不是簽給新盾了嘛,那時候還沒在一起嗎?】

  【樓上一說我倒是反應過來了,《黃泉客棧》也沒簽走多久啊,如果那時候兩人沒在一起也該是曖昧期了,晝川大大就這麼把妹的?把自己的作品給妹子的競爭對手?】

  【新盾有個編輯也很厲害啊,江與誠現在的責編……最近首頁不是晝川就是江與誠,你以為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哇,江與誠和晝川,新盾社和元月社,江與誠的責編和晝川的責編——這他媽簡直是出版界世紀之戰啊!』」翹著二郎腿,初禮拿著手機在給晝川念微博評論,念完了抬起手用指尖懟懟他,「連你那些讀者都反應過來這是世紀之戰了,為什麼你還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手指被男人的大手一把握住,順勢抓緊收進掌心就沒放開。

  此時男人膝蓋上正放著一本赫爾曼早年的書,這會兒他心不在焉地翻著,整個人一條大寫的鹹魚狀:「第一回合剛贏過,總要讓人休息休息。」

  初禮看著他這副走神的模樣就來氣,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一直是這幅德行——

  怎麼,被讀者知道「編輯=媳婦兒」並遭到調侃之後不高興了?後悔了?

  那你倒是閉上狗嘴啥也別說啊。

  思及此,初禮頓時沒好氣道:「生時何必貪睡,死後自會長眠。」

  初禮伸手一把摁住男人在看的書,聽見他「嘶」了聲挑眉抬頭看她,在他來得及發火之前湊過去親了下他的鼻尖,給一顆糖,然後開始講道理:「你不能總是等著江與誠出手你才接招,這一次有花枝獎給你狠狠刷了次存在感,下一次怎麼辦——等下一次江與誠扔出個什麼百萬首印合同,你上哪找第二個花枝獎搞個大新聞?」

  「大新聞?」

  「對,大新聞。」

  「……」

  晝川定定地看著初禮,初禮目光堅定地回視他。

  晝川想了想,「啪」地合上膝蓋上放的書,將初禮端起來放自己的膝蓋上坐穩,拍拍她的背懶洋洋道:「根據現在網上我讀者粉絲們關注的話題,你說的大新聞,我好像還真有一個。」

  初禮信以為真,一下子忘記了一般晝川這麼說話意味著接下來肯定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節奏,這會兒轉過頭看著晝川,瞪大了眼一臉天真道:「真的嗎?真的嗎?是什麼?是什麼?」

  晝川面無表情:「『著名作家與其責編喜結良緣,選擇於近日完婚』。」

  初禮:「…………………………………………」

  晝川:「大新聞。」

  初禮:「…………………………………………」

  晝川:「夠大不?」

  初禮:「『著名作家與其責編』?」

  晝川:「我和你。」

  初禮:「你這是在幹嘛?」

  晝川:「求婚。」

  「……」初禮深呼吸一口氣,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推開他站了起來,連連後退三步,「趁著我還沒揍你,你趕緊把話收回去——沒有鮮花沒有戒指,也沒有寫著我名字的房產證,你他媽就求婚了,你這和人口販子有什麼區別?!我也是有少女心的!!!」

  初禮因為過於震驚於晝川的無恥,嗓門兒有點大。

  驚醒了熟睡中的二狗子,從狗窩裡探了個腦袋出來看倆主子又鬧什麼⼳蛾子——

  毛茸茸的大腦袋被它的男主子在努力環顧屋內一圈後一眼相中,於是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稍稍坐直了身體,指了指它,一臉認真:「這條狗送你,嫁給我吧。」

  初禮:「……」

  初禮回頭看了眼二狗子,四眼懵逼對視之後,初禮脫下了拖鞋砸向晝川。

  晝川順手接招,穩穩接過她的拖鞋:「你這人就是世俗,一把年紀了還學那些小姑娘——」

  初禮:「我才二十三!!!!你這頭吃嫩草的老牛!!!還強行催眠自己嘴巴裡嚼吧的嫩草和你一樣老!!!」

  晝川聞言一愣:「你真的才二十三啊?」

  隔著一張茶几,初禮掏了掏口袋,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再從錢包裡抽出身份證,小李飛刀似的將身份證「biu」地飛過去,男人空手接白刃狀雙手接過身份證,翻過來一看,「嘖」了聲。

  「讓你看出生年月,」初禮臉微微漲紅,「看什麼照片,眼珠子從我貌美如花的證件照上拿開!」

  晝川扣下初禮的身份證:「我也知道突然提起這件事是有點倉促……」

  初禮響亮冷笑:「『有點』。」

  「這不是逼於無奈嗎?時間有點迫在眉睫。」晝川站起來,繞過茶几,走向自己的房間,在經過初禮的時候順手用胳膊肘一把攬住她的脖子,以幾乎要將她勒死的力道強行將她一同半拖半抱地帶向自己的房間,直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停了下來,一拍房門旁的牆壁,「你看!」

  初禮在晝川的手臂下艱難抬頭,看了眼,發現男人大手下面的是一副掛曆。

  十月二十八日。

  不是誰的生日,不是什麼在一起一周年紀念日,最近的節日是重陽節。

  幹啥?

  初禮眨眨眼:「什麼鬼?」

  晝川放開她,用手戳戳她的腦袋:「你腦子裡天天都在惦記什麼?看看今天都二十三號了,你難道不覺得哪裡不太對嗎?」

  「哪裡不太對?」初禮持續一臉茫然。

  晝川放開她:「你親戚每個月二十二號就該準時找你報告了,這個月有嗎?早上我還翻了下廁所的垃圾桶,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上次做得急沒來得及用套,你都沒有一點想法嗎?我有,你懷孕了,我們結婚。」

  初禮:「…………………………………………」

  新鮮了。

  這世界上有個男人記她的生理期記得比她自己還清楚,還翻日曆。

  初禮想了想,好像是到了該來的日子還沒來,但是吧,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啊,推後延遲一個星期不都挺正常的嗎,差一天就算是中招了,巴啦啦小魔仙變魔法啊那麼神奇?

  初禮一下子沒說話,滿心得吐槽欲,等她看著晝川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男人滿臉嚴肅,一點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

  突然想到,他沒事幹嘛關心自己的生理期……

  難道是自從那次「意外」之後他就一直惦記這事兒?

  一不小心又腦補早上他鬼鬼祟祟彎腰翻垃圾桶,啥也沒翻著的模樣……

  怪不得他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看她的眼神也讓人毛毛的,還以為他是在惋惜失去的粉絲,原來是在琢磨這件事?

  這傻子……

  已經默不作聲強行以為她懷孕整整一天了?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他已經腦補了一個新世界,並耿直且坦然地為這個世界擺好了姿勢,做好了準備。

  初禮:「……」

  想要嘲笑的話滾至舌尖,最終一個字沒說出口……初禮的心裡像是打翻了調料盒似的五味陳雜,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有點生氣其實又有點感動——

  她無語地看著面前臉上寫著「你只能嫁我了」的男人:「生理期延遲和提前都挺正常的,做《洛河神書》的時候,我直接往後推延了一個月。」

  晝川:「……」

  初禮踮起腳,摸摸他的耳朵:「別緊張,你還不一定當爹了……少看點狗血韓劇,多讀書,多看報。」

  初禮說完,一臉感慨地轉身重新跳回沙發,跟在她身後的男人看她粗魯動作「嘶」了一聲,看上去拼命忍了又忍才沒開口罵人……等了一會兒,初禮感覺到男人靠著她坐下,又一把把她撈進懷裡,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真沒有啊?」

  初禮抬頭看他:「你那麼想知道也可以驗孕棒試試。」

  晝川:「我連女兒上哪所幼兒園都想好了,早上出門倒垃圾的時候問小區的大媽要了招生辦聯繫電話。」

  「………………」初禮槽多無口,只能糾正,「……我覺得兒子比較好,虎頭虎腦,揍了也不心疼。」

  晝川:「女兒。」

  初禮:「兒子。」

  晝川:「女兒。」

  初禮:「咱們家有你一個小公主就夠了,放過我,成嗎?」

  晝川想了想,勉為其難地說:「好吧。」

  ……

  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在初禮操著菜刀的威脅下,晝川終於將求婚的事吞回了肚子裡,雖然晚飯的時候他還心有不甘地問:「在你的觀念裡,具有少女心的求婚長什麼樣?」

  「百鳥朝凰,百花齊放,仙女揮舞熒光棒,美人魚在歌唱——你問我,說出來你照辦的事,還能叫什麼少女心?」

  「……」

  晝川鬱悶地低下頭扒飯。

  晚飯過後,晝川洗碗,初禮坐在沙發上扒橙子和二狗子你一口我一口,正分享得歡快,這時候元月社那邊來了電話,火燒屁股似的十萬火急,告訴初禮——

  根據小道消息,赫爾曼先生明年將會啟動新的影視項目,屆時他將擇日來華,選擇一名最有誠意合作的作家進行合作。

  初禮一聽,「咕嚕」一聲吞咽下橙子差點把自己噎死,憋得臉紅脖子粗的,眼淚狂飆,拖鞋都來不及穿跑到廚房拍打晝川的背……

  男人一回頭看著她這種天氣赤腳站在廚房地上,直接用手肘架起她放到自己的腳上,甩甩手上的泡沫:「幹什麼你?」

  「元月社來了消息,赫爾曼先生明年就會啟動影視項目,並且來中國選最有誠意的作家進行合作——」

  「就這個?」晝川洗乾淨手,伸手擦掉初禮唇邊的橙子果肉,低頭看了眼順勢伸出舌尖舔掉,「明年還早呢,這才十一月沒到……」

  「真等到明年黃花菜都涼了,」初禮捉住晝川的手腕,「顧白芷也不會容忍自己這麼什麼也不做坐以待斃等到明年的,我剛才跟元月社請了假,過兩天我們就出發,去土耳其,親自拜訪赫爾曼先生——他不是尋找有誠意的合作者嗎?把自己打包,繫上蝴蝶結送到他面前,這就是你展現誠意的第一步!」

  晝川:「……」

  晝川:「走得有點著急不,我還沒存稿。」

  初禮:「今晚開始存,你去那邊碼也一樣,帶著電腦,在哪不能碼字?」

  晝川帶著踩在他腳上的傢伙,兩人連體嬰兒似的一步步往外挪:「H市到伊斯坦布爾多久的飛機啊,你經得住不?萬一懷孕了怎麼辦啊?那不是遭罪麼……」

  話語剛落就被初禮一把擰住耳朵:「你還在惦記這個!懷沒懷孕我不知道啊!肚子裡多了個東西你清楚還是我清楚?」

  晝川:「到底是誰沒讀過書,這才幾個月,你肚子裡多的東西能不能有黃豆大……」

  那邊初禮已經從他腳上跳下來,縮沙發上查飛機票去了。

  晝川站在她旁邊伸腦袋看了眼,評價:「說風就是雨。」

  「等江與誠那邊的風吹好了雨下大了,」初禮頭也不抬地說,「你哭都來不及,戲子老師,世紀之戰第二回合,開戰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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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初禮查完機票,十月底十一月初這時候也不算是土耳其旅遊旺季,機票錢還在合理範圍內,於是當著晝川的面給梁衝浪打了個電話——請假,去土耳其找赫爾曼,讓他看到什麼叫「有誠意」。

  初禮一邊打電話一邊用晝川的筆記本電腦看遊記,看了看去最後得出了要請假十五天左右的結論……梁衝浪一聽,這他媽傻子也知道是一邊幹正事還一邊賊心不死想去順便公費旅遊啊,於是原本還想逼逼兩句,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初禮一句「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顧白芷說不定都已經到呼和浩特(轉機點)了」給堵了回去。

  梁衝浪這個摳門兒流著淚,不得不答應了初禮帶薪「出外勤」的要求,還給包了兩國來回的大機票……扯完皮,初禮心滿意足地放下了電話,抬頭看著晝川——有尾巴的話,這會兒大概尾巴都晃出了影子,一臉邀功。

  晝川:「……不想去。」

  對於晝川這樣的阿宅來說,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家裡的床上,但凡偶爾出去旅遊,也都是像上次和江與誠那種溫泉度假酒店的老年人養生之旅——活動範圍不超過酒店直徑一公里的那種。

  這會兒接過電腦,看了下初禮查出來的遊記,又是飛機又是打車居然還有過夜大巴,當時臉有點綠……

  第一反應就是:赫爾曼愛選誰選誰,老子不想去。

  初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想去也得去……老師,你這樣讓人很擔憂啊,作為一個剛求過婚的男人,難道以後真的嫁給你,新婚旅行就是牽著二狗子走到小區門口散步一圈買個西瓜嗎?」

  「……」晝川想了想問,「整個結婚的重點難道不是『你嫁給我』這件事?至於在哪嫁的,嫁完去哪,怎麼嫁的……是重點嗎?」

  初禮抬起手捂住耳朵:「耳朵都要被你的直男癌發言辣瞎了。」

  晝川:「……」

  晝川心裡想的是,那結婚真的麻煩啊,怪不得老子黃金單身至今,原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這麼琢磨的同時,男人堅定了這輩子只要娶一個姑娘,從一而終,至死方休的信念——

  從目前來看,結婚真的是一件麻煩到要人半條命的事,這輩子做一次就夠了……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大概連一次都不想做。

  思及此,晝川愣了愣,得到了一個簡單粗暴的總結——他伸手拉下初禮捂著耳朵的手,握著她的手感慨:「香蕉人,我真的可以說是非常喜歡你了。」

  初禮:「什麼?」

  在初禮一臉懵逼完全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哪來的感慨中,晝川自己被自己感動成了狗。

  第二天。

  從決定了親自前往土耳其拜訪赫爾曼先生那一刻,初禮就行動了起來。

  天一亮,初禮首先就帶著自己和晝川的各種資料找旅行社送簽準備簽證;

  然後,回到元月社編輯部,給手下的新人們安排好了工作——把索恒、阿鬼以及所有下個月需要交稿的作者Q交給了新人阿先,阿先是個姑娘,之前有過在報社工作的經歷,是所有的新人裡最有經驗的一個;

  最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恐嚇作者們,不要欺負新人,該交的稿子都好好交……她只是出國出個外勤,並不是死了,現在通訊科技那麼發達,小編輯告個狀,下一秒她的奪命狂呼就能到達戰場。

  對此,阿鬼表示——

  【在你身後的鬼:為什麼你和你的藍盆友出去玩也不肯放過你的單身狗作者們?】

  【猴子請來的水軍:因為我還會回來,爸爸還是你們的爸爸。】

  【在你身後的鬼:……】

  而在初禮的施壓下,元月社也十分積極地開始聯繫赫爾曼先生那邊的經紀人,對方對於元月社準備派出作家主動拜訪這件事有些驚訝,同時欣然接受,表示歡迎——

  整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簽證用了半個月,轉眼就到了出發的日子。

  ……

  前天晚上。

  晝川還在進行最後的掙扎。

  初禮在他身後走來走去撿行李的時候,男人還盤腿坐在沙發上劈裡啪啦的碼字,碼得歡快了偶爾抬起頭看了眼不遠處沙發,坐著正給他疊內褲塞進整理袋中的初禮,二狗子搖尾巴趴在她身邊眼巴巴地瞧著……

  這一幕看得晝川有些個出神。

  似乎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後者頭也不抬地問:「晝川,你那條像斑馬似的深藍色運動褲呢?」

  「院子曬著……你知道那條褲子多貴嗎,怎麼給你說得像高中生校服似的?」

  初禮不理他,站起來,走去陽臺,二狗子跳下沙發噠噠跟在她屁股後面……男人劈裡啪啦碼字的聲音稍微停下來,抬起頭看了眼狗腿子的大狗:「你就跟著她吧,明天她就不要你了。」

  二狗子吐著舌頭回頭看了晝川一眼,初禮拿著衣叉「啪啪」拍了拍地面:「小孩子面前別亂說話,懂不懂事啊你?」

  晝川:「我說的是大實話。」

  初禮捧著晝川的衣服走回房間,發現男人也沒碼字了,膝蓋上抱著電腦撐著下巴看著她走來走去的忙活……初禮疊好衣服給他塞箱子,回過頭對視上男人的眼:「你很閑?」

  「忙。」男人懶洋洋道,「但是就是想抽空看看你。」

  初禮聞言微微一愣,瞪了他一眼,臉微微泛紅碎碎念道:「……別是個傻子吧。」

  晝川瞅著她的臉:「以前都是自己撿箱子,所以特別煩出門旅遊——現在覺得如果可以翹著二郎腿在這指揮人給安排妥當一切,勉強出個門好像也可以接受。」

  ……就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初禮臉上的潮紅瞬間褪去,把晝川的內褲扔進箱子裡:「你就缺個菲傭!」

  晝川:「錯,我不會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兒看菲傭,看見我的眼睛了嗎,全是愛。」

  初禮:「…………媽的智障。」

  當晚一陣雞飛狗跳的收完箱子,第二天早上的飛機,兩人早早就睡了——而且為了真的是上床就睡覺而不是「天色尚早幹點啥」,初禮還特地回自己的房間睡的。

  和晝川一人樓上一人樓下,用微信互道晚安花了半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

  初禮和晝川一起開車提前去機場,把狗兒子打包送去給晝川爹媽——籠子裡的二狗子委委屈屈的,長嘴巴摁在籠子上嗅來嗅去,初禮伸手摸摸二狗子的鼻子,看了眼旁邊站著填表格的晝川:「我怎麼覺得我幹了件很壞的事?」

  「沒錯,」在資料單子上龍飛鳳舞簽下自己名字的男人頭也不抬地說,「無論是送二狗子坐飛機這件事,還是非要拉我去土耳其這件事……」

  初禮:「……」

  晝川:「你這是在犯罪。」

  初禮:「你把我抓起來好了。」

  晝川扔了筆,把表格塞給工作人員,手肘拐著初禮的脖子把她拖走了……走到一半,晝川突然又腎虛犯病想去廁所,無奈初禮拿著兩人的護照和行李先去辦登機牌,大清早也趕上了一波「早高峰」,坐飛機的隊伍長得一眼望不到頭。

  初禮站在隊伍的最後面,墊著腳看還有多少人,這時候就聽見距離自己最近的值機櫃檯,有個熟悉的低沉男聲說:「去伊斯坦布爾。」

  初禮先是一愣,第一反應是哪個小哥跟咱們一樣去伊斯坦布爾?

  擰過腦袋一看,就看見戴著鴨舌帽,一身晝川同款休閒服的高大男人站在櫃檯前,他一手拎著個紅色的行李箱掂量了下,跟站在他面前的姑娘說:「你箱子怎麼這麼沉?」

  那姑娘沒化妝,戴了個口罩加個帽子,偶像包袱重得以至於把自己包得像是恐怖分子,她斜睨了眼男人一眼,張口無情無義:「你們這種直男懂什麼啊?」

  男人:「去幾天而已,你他媽帶了多少東西?」

  姑娘:「五雙鞋三個包。」

  男人聽著有點崩潰:「姐姐,我們一共才去幾天?」

  姑娘:「算下來平均三天才換一雙鞋五天才換一個包,很過分嗎?夠可憐了吧!」

  人群之外的初禮:「……………………………………………………………………」

  ……

  十分鐘後。

  晝川甩著手一臉輕鬆從洗手間走出來,一抬頭就看見自家姑娘拖著兩個箱子,一臉見了鬼似的往自己這邊飛奔而來。

  晝川:「?」

  晝川:「幹嘛,撞鬼啊?」

  ……

  一個小時後。

  飛機上。

  初禮拿著登機牌,三十五排A座,晝川是三十五排B座。

  到了地方,拎著包往裡頭一坐,發現男人站在走道上不動了——初禮伸手拉扯了下晝川的褲衩,示意他講點公共素質別像個門板似的擋在中間……此時男人動了動,露出了隔壁鄰居兩位,初禮彎腰一看,就看見了江與誠和他身邊的恐怖分子顧白芷小姐。

  顧白芷口罩外的眼睛笑得彎起來:「喲,巧了。」

  初禮:「……」

  晝川:「……」

  江與誠:「……」

  初禮覺得目前為止,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眼下正在發生的這更操蛋、更尷尬的事兒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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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還好飛機是六位座的,所以在兩邊走道還坐了兩名不明真相的路人甲,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尷尬寒暄和大眼瞪小眼——不過初禮發現覺得尷尬的人好像只有她一個人而已,顧白芷全程在用手機看韓劇頭也沒抬過,晝川和江與誠兩人相聊甚歡……

  晝川:「你那個《消失的天帝少女》怎麼就微博連載轉發閱讀量第一了?我呢?」

  江與誠:「我怎麼知道你,你自己不算怪我咯。」

  晝川:「臉都不要了的。」

  江與誠:「臉也不能換一口飽飯,披一件新衣……說到不要臉,你更加不要臉一些,全國直播的頒獎典禮上秀恩愛,怎麼,迫不及待宣佈主權,生怕人搶了去啊?」

  晝川:「我就是尿急,讓她給我拿下外套,你們非要覺得是秀恩愛——那我有什麼辦法?我們日常就是這樣了,我呼吸的空氣是你們這種單身狗鼻腔中的奢侈品。」

  江與誠:「是是是,都是空氣。很多人說,情侶的第一次旅遊就是他們戀愛關係的終點……我很期待。」

  晝川:「死心吧,我們已經同居那麼久,還能有什麼不合拍的?」

  初禮:「……」

  要說不合拍的,大概得從您老人家壓根連門都不想出開始說起……早上刷個牙都不情不願的,從未見過以「誤機」為最終目的拖拖拉拉不願出門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初禮撐著下巴聽著晝川和江與誠兩位文壇大佬,你一句我一句小學生吵架從G市一路吵到烏魯木齊……然後烏魯木齊機場三個小時轉機之後,初禮被晝川拋棄了,這倆大兄弟直接坐在一起,兩人一模一樣同牌同款不同色的休閒服套裝,四條大長腿一擺,直接成了飛機上一道亮麗的飛機線。

  要麼怎麼說男人gay起來就沒有女人什麼事了呢——

  如果不出初禮自己定的機票,她幾乎要懷疑是不是晝川在耍她。

  而本來就是同G市發出的一波聯程票,座位本就挨在一起,又因為晝川和江與誠倆人非要黏糊在一起,所以換乘之後初禮看看自己手中的機票,理所當然要坐到了顧白芷的旁邊——顧白芷是個美人,可能是她臉上口罩的關係,看上去還自帶殺氣,放了以前初禮可能都不敢跟她搭話,還好經過元月社快兩年的摧殘之後,至少在外人眼中,初禮也幾乎變成了和顧白芷差不多的人。

  ……………………所以,沒在怕的。

  登機從烏魯木齊飛往伊斯坦布爾的時候,初禮拼命給自己做心裡建設,等真正在顧白芷旁邊坐下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屁股上長了刺——

  座位順序是,江與誠,晝川,初禮,顧白芷。正好大飛機中間四排座,四人一落座,那飛機上的空調都低了幾度:完完全全的敵人見面,分外眼紅。

  撇開江與誠和晝川不說,這還是初禮和顧白芷之間第一次正式見面。

  都說一山不容二虎,現在兩隻老虎擠在狹窄的經濟艙內面面相覷,真的很尷尬。

  「……想不到新盾社和元月社一樣摳門兒,」初禮主動開口,「出個外勤都不願意給個商務艙坐一下……你看這兩位男士的腿,都快捲成大大泡泡糖了。」

  「就十幾個小時,能把他們腿折了不?」顧白芷摘下口罩,「商務艙差價夠我買個包了,何必浪費那個錢……你知道嗎,土耳其位於亞歐大陸交界處,所以屬於三不管地帶,奢侈品比任何地方都便宜,所以我行李箱一半都是空的。只帶了三個包出來。」

  初禮:「……」

  初禮第一次聽到以「能買幾個包」為貨幣計量的算法,還有點懵逼,轉過頭發現顧白芷果然連腳上的高跟鞋都是頂她一個月工資的貴貨……

  據她所知,其實新盾社總編的工資也不算太高——此時,顧白芷彷彿是感覺到了初禮賊兮兮的目光,笑了下:「我追求高品質生活。」

  初禮聞言有點佩服,忽然覺得自己這圍著晝川和他的狗轉,活得有點兒糙了。

  然而還沒等她發話,隔壁座位的兩位男士就有話說了——

  晝川:「顧白芷,你別教壞小姑娘。」

  顧白芷:「我怎麼啦?」

  晝川:「我家姑娘是用一個淘寶二十塊包郵帆布袋子都美滋滋用了一年的人。」

  顧白芷:「你就眼睜睜看著她用帆布袋用了一年啊?」

  晝川:「怎麼啦?」

  顧白芷:「你沒告訴她你家狗的項圈上面都有個愛馬仕的小扣兒?還洋洋得意跟我們炫耀來著。」

  晝川:「……」

  初禮:「看來我連狗都不如。」

  晝川:「……」

  晝川不敢說話了,隔空指了指顧白芷的鼻尖,扔下一個「我下本書能簽給你我才是狗」的涼嗖嗖眼神,擰過頭去看江與誠。

  江與誠捨命救基友:「就你住的那個狗窩,還高品質生活,你可拉倒吧。今天早上到你家樓下接你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狗眼……堂堂新盾社總編,就住那貧民窟似的地方,我親眼看著個戴安全帽的大哥從你隔壁房走出來,準備開始一天辛勤的搬磚工作。」

  顧白芷踢掉了高跟鞋,換上空姐發的小包包裡的毛線襪子,頭也不抬道:「是很慘的,所以江與誠老師,你能把自己賣給赫爾曼,我就能搬出那個貧民窟了。」

  初禮:「我以前也住貧民窟,直到我連貧民窟都住不起,晝川老師把我從街邊撿回家。」

  晝川一聽立刻接話:「沒錯,這些年你欠下的房租購買一百個愛馬仕狗項圈了,我一分錢沒要——」

  初禮擰頭看晝川,後者理直氣壯回視她:「我對你好吧?」

  初禮:「……………………是,所以我得把你的書賣給赫爾曼,算報恩。」

  這會兒輕描淡寫的提起赫爾曼,氣氛一下子又有些微妙。

  顧白芷點點頭道:「嗯,你們果然也是為了赫爾曼下一本書的合作去的?我就知道,初禮,你說你,當初要是來新盾多好——現在咱們也不用為了赫爾曼的事那麼尷尬了……」

  顧白芷話語剛落,旁邊三臉懵逼,明顯寫著:您哪看起來有一點尷尬了?

  「你說元月社有什麼好啊,真的,管理層思想老化得嚇人,還有幾個腦殘……呃,被你懟走了一個小腦殘老苗,但是還剩下個大毒瘤啊,小氣又保守的,還看不起編輯——這是最搞笑的——明明是靠著編輯大人吃飯的混吃等死型營銷部,偏偏還看不起編輯——新盾社雖然沒有比元月社富有一點,但是每個月還是能給我開五位數的……畢竟他們就清楚,沒有了我他們可怎麼活啊。」顧白芷將口罩塞好在前面的兜兜裡,「你要來我也給你開五位數,你偏不願意,真的,真的不知道元月社有什麼好的,你懷舊啊?喜歡古董?」

  初禮:「……晝川老師跟我轉告你想挖牆角的時候,完全沒提薪資的事。」

  顧白芷有些驚訝地看著初禮:「那現在你知道了,來不來——噯算了,你混完年終獎再說吧,現在走平白無故便宜了梁衝浪那個摳門貨。」

  初禮:「是這道理。」

  女人打開話匣子恒古不變的唯一經典套路——

  找一個雙方彼此都認識的人,然後,講他的壞話。

  於是此時此刻,坐在辦公室裡看報表摁計算機的梁衝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初禮和顧白芷的友情奉獻出了不可估量的態度……

  兩人從《洛河神書》漫展首發那日的活動安排開始吐槽,一路吐槽到「緣何故」與「今何在」事件,在顧白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節奏中,大家總算是挨過了最尷尬的時期,夜幕降臨。

  ……

  晚上,機艙裡的燈熄滅了。

  長達好幾個小時的飛機旅途枯燥乏味,顧白芷戴上耳機看電視劇去了,而晝川和江與誠兩個難兄難弟紛紛獻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劈裡啪啦的碼字。

  初禮迷迷糊糊地靠在晝川的手臂上睡了一會兒,睜開眼的時候已經過去兩個小時,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毯子,男人一隻手攬著她,一隻手單手碼字。

  晝川沒發現初禮醒了,一雙眼還盯著電腦屏幕,手上劈裡啪啦,空格鍵摁得飛起,還壓低聲音和旁邊的人繼續懟——

  晝川:「就你這種渣渣還要跟我拼文,黑人問號臉,老子一隻手都比你快。」

  江與誠:「是是是不愧是單身二十八年,單手手速就是快,在下佩服。」

  晝川:「現在懷裡溫香軟玉的人好像是我不是你啊朋友,紮心了不?」

  江與誠:「……」

  江與誠那邊不說話了,初禮覺得這話題全世界大概就晝川這神經比水桶還粗的人不覺得尷尬……於是索性閉上了眼,往男人懷裡拱拱,繼續裝死睡。

  沒一會兒就聽見從晝川胸腔傳來聲音:「那你和顧白芷……」

  江與誠:「你罵誰?」

  晝川、閉著眼裝死的初禮:「……」

  「顧白芷也工作能力卓越啊,初禮偶爾還會因公徇私,犯點小錯……我看顧白芷那鐵石心腸眼裡只有錢的就完全不會,相當合適你這種市儈佬。」男人懶洋洋道,「這次兩個人孤男寡女出來,不發展發展?」

  江與誠「啪」地合上電腦:「你擰過腦袋看一眼,看看你正在說的這句話裡的女主角……我要這麼看中姑娘家的本事,我怎麼不跟電腦結婚?」

  「你當初就是這麼跟初禮說的啊。」

  「都被拒絕了我他媽還不得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

  初禮閉著眼,聽見晝川慢吞吞「喔」了聲。

  正琢磨這哥們心也是大,她本人還在這呢就在這討論她的事討論得飛起,也不怕她半路醒過來尷尬啊?……正琢磨著呢,就聽見晝川又用那種急死人的語氣問:「你還喜歡她?」

  初禮一顆心都提起來了。

  江與誠沒說話。

  短暫的沉默,把初禮逼得有點尿急。

  就在這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男人寶貝似的一把抱住,往自己身後塞了塞,男人用斬釘截鐵且充滿了佔有欲的聲音說:「從小到大,什麼都能讓你,這回別惦記了,不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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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9: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根據《民航法》乘坐規定,在飛機上打架鬥毆的一律會被捉起來關小黑屋……初禮很怕江與誠一個抑制不住拳頭就拍晝川臉上了,所以她選擇像是漫畫女主角一樣「嚶嚀一聲,緩緩轉醒」,拉了拉晝川的袖子問:「幾點了?」

  晝川把注意力從江與誠身上收回來,看了看電腦下方的時間:「你睡了兩個小時。」

  初禮「喔」了一聲,端過晝川的電腦,看了看他這兩個小時裡碼的新章內容——緣何故老師有一個總結很精闢,她說每當作者寫不出來,卻要因為必須更新而拼命往外憋時,整個文章就會充滿著一種為了生計不得不更的養家糊口感,剛出來的章節也充滿一種養家糊口味。

  比如現在的晝川。

  初禮看了幾千字,沒敢直接跟他說你這充滿了養家糊口的感覺,只是委婉又小聲地給他指出哪個地方可以增加情節,讓這幾千個字變得不那麼乾巴巴至少有點意義……晝川也勾著背聽得挺認真的,遇見不認同的還會跟初禮爭兩句,等兩人爭論完大概又過了快半個小時,初禮直起腰開礦泉水喝的時候,感覺到江與誠在看著自己。

  她一口水含在嘴巴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沒什麼,」江與誠彷彿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就是突然想到了《消失的遊樂園》那會兒的事,好多情節也是你摁著我腦袋加上去的,後來自己看文,就會想:咦,這段劇情挺妙的,怎麼會出現的來著?」

  初禮看了眼低頭劈裡啪啦打字的晝川,把水遞給他,他的腦袋往旁邊擰了擰,初禮說「喝點水不然爆豆」,他這才不情不願接過礦泉水瓶……

  看著他咕嚕咕嚕喝下半瓶,初禮才搭話:「顧白芷不管你這個啊?」

  江與誠搖搖頭,正欲回答,那邊顧白芷摘下耳機:「我管他這個幹嘛,自己寫得好不好心裡頭沒點兒13數麼……但凡是有點廉恥心,寫的不好的東西他都不會往外貼。」

  初禮轉過頭:「萬一就是臭不要臉呢?」

  顧白芷:「出版的時候整個兒給他刪了,或者再重寫……那麼多作者呢,天天叫人盯著內容還得了,當我托兒所阿姨啊?」

  初禮:「……」

  顧白芷:「這叫培養寫作自覺性。」

  初禮深以為然,心想還有這樣的操作?立刻轉頭看向晝川,晝川頭也不抬繼續打字:「給你倆待在一起是真的危險,答應我回來的機票千萬別買一天的——十幾個小時的洗腦,把我家可愛的小姑娘洗腦成顧白芷二號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初禮拉扯他衛衣外套上的繩子:「培養你寫作自覺性不好嗎?」

  「以前我單幹的時候,這個技能倒是點滿了,」晝川慢吞吞道,「後來你非要出現,管這管那,錯別字都要管——把我活生生管成了廢物,怎麼,現在又想撒手不幹了?」

  初禮:「……」

  「門都沒有。」晝川說。

  初禮摸著他的腦袋:「好好好,管你一輩子啊。」

  晝川低下頭繼續碼字。

  顧白芷在旁邊捏著耳機看得兩眼發直,良久才回過神一般道:「要是七十萬首印得用這種養兒子的方式養出來,我突然有了一點點想要改行的衝動。」

  江與誠:「鐵石心腸。」

  顧白芷:「只是對你們這些擅長蹬鼻子上臉的寫文佬沒有愛心而已,有這時間讓我去想想營銷企劃給你們多賣兩本不好嗎?」

  初禮:「所以《黃泉客棧》賣得好嗎?」

  顧白芷:「挺好的,十幾萬總有啊。」

  初禮一聽十幾萬,整個人就嫉妒得扭曲了:「虎口奪食。」

  顧白芷:「誰讓你家有個老梁這種弱智隊友?那天書展,我站在你們隔壁的攤位,看著coser佬的粉絲絡繹不絕地向前,活生生擠開來購買《洛河神書》的讀者,心裡就覺得《黃泉客棧》應該是穩穩要花落新盾社了……但凡晝川老師還有一點點文人傲骨的話。」

  初禮伸手摸摸晝川的頭髮,一臉慈愛:「別的他真不一定有沒有,『文人傲骨』這東西真的是多得井噴。」

  晝川抬起手拍開初禮的爪子。

  顧白芷:「我知道,所以真的是承讓承讓。」

  初禮:「……」

  飛機上狹窄的經濟艙裡,昏暗的環境和周圍人睡著打呼的聲音,讓人類的交流變得容易許多——

  有時候初禮都覺得這一波偶遇也許可能是所謂「命運的安排」……因為她很清楚,換了任何一個另外的環境,她永遠也不可能這樣和平地和顧白芷討論關於做書的理念,討論關於那些年她被新盾社搶走的書……

  交流之下才發現,其實顧白芷有很多東西跟她的看法是一樣的,比如她也能很敏銳地捕捉到當下的讀者、作者之間那種無形的牽連與羈絆,並且將這種事重視起來。

  給予購買者、產出者絕對的尊重,並以此為基礎賣書,賺錢,最終就能創造出皆大歡喜的結局。

  ——元月社的高層裡,但凡有一個人明白這個道理,不要老覺得自己的智商高人一等把讀者當傻子哄騙,初禮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那麼辛苦,彷彿每天踏入元月社園區大門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跟傻逼戰鬥。

  可惜這樣令人欣賞的優秀資質是出現在她的敵人身上。

  初禮覺得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更叫人抓心撓肺難受的事兒了。

  ……

  幾個小時後。

  算上時差,飛機安全降落在伊斯坦布爾的機場大概是當地時間淩晨二點,下飛機的眾人都是一臉懵逼,被長途飛行折磨得不成人形。

  顧白芷重新戴上了她的口罩,等行李的時候站得遠遠的,在聯繫新盾社在當地負責接應的工作人員……初禮聽說新盾社在土耳其都能有負責接應的工作人員時羨慕不已,按照晝川的說法,當時她滿臉都寫著「我要辭職去新盾社」。

  此時,土耳其的旅遊業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發達,誰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會在幾年後由某個地方衛視的綜藝節目帶動下火起來吸引千萬國人奔赴前往——

  初禮他們來的時候,呃,簡單的來說,就是想找個能取當地貨幣的銀聯ATM機都差點兒跑斷了腿、最後在機場的角落裡找到個四葉草標誌的ATM,那是整個土國唯一一家帶有銀聯標誌的銀行,初禮抱著那台ATM捨不得撒手,並預見這麼有眼見力的銀行早晚要成為土國銀行業龍頭。

  取了錢,就到租車的地方排隊租車前往酒店。

  在初禮拿著iPad,坑坑巴巴地跟租車的工作人員核對酒店地址的時候,晝川展現了他電視偶像劇男主應有的專業素質,從初禮身後一把抽過了初禮手中的iPad掃了眼,然後用驚人流利的英語口語,幾秒完成了約車的過程——

  初禮目瞪口呆。

  晝川約好車付好錢收起錢包掃了初禮一眼:「你真的讀過大學?」

  初禮:「我學的是漢語言文學,漢語言。」

  晝川:「你別騙我,我只知道大學英語四級不過不給畢業證,你不會拿著肄業證來做我的責編的吧?」

  初禮:「……你好好說話。」

  晝川勾了勾唇角,笑得邪惡:「別招惹我,看來接下來的十幾天你都得乖乖當一株依附我茁壯成長的菟絲花……惹急了就把你丟大馬路上,讓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初禮:「……」

  和赫爾曼先生預約見面時間被安排在第二天,也就是說初禮他們回到酒店能美滋滋地睡一覺,醒來後再在周圍逛一逛……

  初禮定的酒店就在伊斯坦布爾的著名經典藍色大教堂旁邊,而這座城市剩下的其餘經典如聖索菲亞大教堂和地下水宮距離藍色大教堂也是步行就可以到達的距離,初禮回到酒店,放下東西,稍微規劃了下玩耍路線,拿給晝川看。

  此時晝川已經睏得神志不清。

  爬上微博把飛機上碼好的新章節更新了,看了眼明天初禮要去的地方,頓時擺出了標準阿宅的厭惡運動臉,揮揮手示意她趕緊滾來睡覺。

  初禮洗漱一番爬上床,蹭進男人懷裡,此時溫香軟玉在懷,阿宅晝川卻累得一點邪惡心思都沒有,翻了個身將懷中軟綿綿的一團抱穩,半眯著眼低頭一看,懷裡的人還打了興奮劑似的在番旅遊攻略。

  晝川「嘶」了聲抬起大手去遮擋她的手機屏幕:「……睡不睡了你'?」

  初禮:「我得把明天的事兒安排好,咱們在伊斯坦布爾就兩天,第二天還得談正事——咱們孤兒寡母的,不像人家新盾社,自帶導遊……」

  晝川不以為然:「新盾社又不是什麼國際出版社,接應人也不過是提前幾天過來幫忙安排下住宿和安排和赫爾曼的見面……人多礙事,給你派來個梁衝浪那樣的導遊你要不要?」

  初禮:「……」

  不得不說,晝川還真的挺會安慰人。

  初禮放下手機,轉身縮進男人懷裡,感覺到他的大手爬上她的腦袋,插入她的髮間,蹭了蹭……初禮被他弄得有些癢,睡意也上來了,貓咪似的眯起眼——

  「明天去查查赫爾曼老師有沒有什麼忌諱,別談事兒的時候冒犯了。」

  「查什麼查,老子當了他那麼多年書粉當假的啊,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那你給我講講……」

  「明天。」

  「現在吧。」

  「……你知道明天要去的地下水宮還養著魚不?」

  「啊?」

  「明天別去什麼教堂了,直接去地下水宮吧,我現在一門心思想把你扔下去餵魚。」

  「……」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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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禮雖然爬上床那會兒興奮,但是架不住她作為年輕人睡眠質量好,腦袋往晝川臂彎裡一紮,三十秒內就開始扯呼,哼哼得像是一頭安逸的豬——

  晝川:「……」

  晝川這個老年人感覺自己被羞辱了。

  被她搭了兩句話瞌睡散去反而清醒了一些,聽到懷裡那人說睡就睡的扯呼也是氣得很,翻了翻身,垂下眼看著她的睡顏——白皙的臉蛋在他懷裡拱得紅撲撲的,像是剛從蒸籠裡蒸出來的壽桃包子……忍不住用兩根手指頭去捏,軟綿綿的,指尖一戳就陷下去一部分。

  夢中的她被打攪,發出哼哼的抗議。

  晝川玩夠了,面無表情地放開她被自己揉來捏去的臉蛋,像是抱枕頭似的將懷裡的人往自己胸前攬了攬,額頭壓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掀起被子,關燈,準備睡覺。

  初禮:「呃?」

  ……正扯著呼,睡得迷迷糊糊的初禮好像是聽見耳邊一聲「哢嚓」關檯燈的聲音,她閉著眼稍稍抬起頭,意識渙散地叫了聲「老師」,又聽見男人「嗯」了聲,那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她這才安心似的安靜下來。

  鼻尖拱了拱男人的脖子,手也像是樹懶似的扒上來,剛洗過的髮散發著淡淡的橘子果香,她像是一顆大橘子,把自己塞進男人的懷抱中。

  ——有人總是問,睡覺就好好睡,這麼黏糊糊的抱在一起能睡得舒服嗎?

  事實上,有地方放腦袋有地方架腿,這麼睡那肯定是舒服的。

  問這話的,顯然都是晚上只能抱著枕頭睡的單身狗。

  第二天。

  初禮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幾個小時,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抱著的男朋友變成了個枕頭,被子好好地蓋在她身上,有點熱。

  將被子拿開伸出個腦袋,初禮一眼看見她的男朋友腳上踩著酒店的拖鞋,頂著個雞窩頭,正慢吞吞地從臥房門前經過,他繞過茶几來到客房的沙發上坐下喝咖啡,手邊放了個吃完的早餐,大概是他醒後叫的客房服務。

  初禮爬起來的時候,他正在打印什麼資料。

  「……酒店包早餐,給了錢的,」初禮爬起來,打了個呵欠,「叫什麼客房服務,挪動金步走兩個臺階想吃什麼沒有?」

  「你還是睡著了以後比較可愛。」

  客廳中,坐在打印機前的男人翹起二郎腿頭也不抬地回答,他順便喝了口黑咖啡,咖啡進了肚子他微微蹙眉——咖啡有點苦,其實他不喜歡咖啡:但是黑咖啡消腫,這都是為了英俊。

  初禮雙腿從床上落下,踩在拖鞋上:「那你把我毒啞吧。」

  客廳裡的人冷笑:「餵你吃耗子藥豈不是更快?」

  初禮睡得手軟腳軟的,爬下床伸了個懶腰後,轉身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神清氣爽地,帶著一身沐浴乳味,裹著浴袍湊到晝川身邊,見對方頭也不抬在電腦上敲敲打打完全無視自己,非要跟他刷存在感,沒話找話:「你覺得我頭髮變長了嗎?」

  晝川轉過頭,看見她紮成一個小揪揪的頭髮,正想說能有什麼區別啊,視線就落在她還帶著水珠的白皙脖子上——

  一滴水珠順著的脖子滾落。

  一路滾進她胸前交疊起來的浴巾岔口的陰影中。

  「……頭髮變長不變長我不知道,」晝川擰開腦袋,「我覺得你今天是不想出門了才是真的。」

  初禮:「?」

  只見男人站起來,將打印機裡剛吐出來的幾張紙整理了下,塞給初禮:「明天去見赫爾曼之前先把這些看完,都是早些年我在網上看赫爾曼的新聞的時候知道的事,因為不怎麼光彩所以並沒有廣泛流傳,國內也沒有給大肆宣傳過——我剛才下載了一些給你簡單翻譯了下……」

  初禮接過來,看著鋪天蓋地的土耳其語和下面的中文翻譯,有些震驚地抬起頭看了眼晝川,晝川翻了翻眼睛:「追尋一個外籍作家的作品的靈魂,最好的方式就是去閱讀原文,哪怕對他的語言並不熟悉,但是一知半解,也許也能獲得和閱讀譯本完全不同的閱讀感受。」

  「所以你為了看赫爾曼的書多學了一國語言?」初禮說,「你是真粉啊!」

  晝川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眼睛。

  初禮:「別故作不屑啊,我記得你以前說,不當作家的話人生志向是地痞流氓。」

  話語剛落,腦門被拍了一巴掌——

  晝川:「國際範的地痞流氓不行啊?誰還能一輩子把自己的總部據點放在中學門口奶茶店,地痞流氓也講究進步。」

  初禮:「……」

  初禮拿起了手中的資料看了看,發現就是很簡單的赫爾曼人物生平,這輩子在什麼時候創作了什麼作品並拿到了什麼獎項,性格,寫作風格,愛好等等……

  和度娘百科好像也沒什麼區別,而出發之前初禮已經認真的研究過了度娘百科上赫爾曼先生的資料,幾乎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

  初禮捏著晝川給的資料,嗤之以鼻:「你這還不如度娘上的全,抖什麼機靈?」

  男人這會兒開始認真研究今天出門溜達的路線和攻略,聞言抬頭瞥了她一眼:「你再仔細看看?」

  初禮認真地看了看手上的資料:「看什麼啊,這上面寫,赫爾曼先生出道寫作以來約有八部作品,《月城》、《玫瑰挽歌》、《騎士與頭顱》、《耶路撒冷》、《櫻花樹下,燦爛腐朽》、《皮囊》、《活在無人區》還有最近的一部把你從堆疊位擠開的《別枝驚鵲》……這不對啊,你給的資料甚至少了赫爾曼先生早年與摯友共建同一世界觀下的系列作品《龍刻寫的天空軌道》,這部作品在赫爾曼先生早些年出道的時候非常火啊,因此被稱為『鬼才作家』也是因為這一本……」

  晝川一隻手拿著還在查酒店到景點步行路線的手機,手肘撐著沙發上,他斜靠在沙發邊,想了想突然道:「你知道《洛河神書》最開始的責編為什麼突然從老苗換成了你吧?」

  「………………難道不是因為我美,你貪圖我的美色?」初禮看著晝川,晝川面無表情地回看她,初禮抬起手撓撓頭,「好吧,我記得是因為老苗那個傻逼說錯了話,瘋狂吹噓了一波你的處女作多厲害,殊不知那時候真正的處女作還被打上永不見天日的標簽,作為傷心廢紙被壓在你的書房。」

  晝川換了個站姿。

  指了指初禮手裡的那疊紙,淡淡道:「你差點犯了同樣的錯誤,今兒要不是有本聚聚在,和老苗一樣被赫爾曼先生掃地出門的人將會變成你和我。」

  初禮:「……」

  ……

  與此同時。

  在初禮裹著浴袍懵裡懵懂接受晝川的教育時。

  那邊江與誠和顧白芷已經著裝整齊地坐在了赫爾曼先生位於伊斯坦布爾的別墅裡。

  為了方便交流與溝通,兩人還帶了個從新盾社不知道哪個角落縫裡挖出來的土耳其語翻譯——也就是初禮羨慕不已的導遊同志。

  這名翻譯早些年也做過土耳其語資料書面翻譯工作與新盾社有過合作,後來年紀上來了,就乾脆留在新盾社當了個編輯……這類翻譯有個挺好的習慣,做什麼翻譯工作之前都會仔細查閱相關資料,儘量在做事兒當天達到翻譯屆標準的「信達雅」三部曲——

  這沒毛病。

  顧白芷和他簡單交流後,也很滿意這傢伙好歹知道百度一下赫爾曼是誰這件事,所以也沒多想,這一天便帶著這翻譯來了。

  談話原本可以說進行得非常順利,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顧白芷和江與誠這兩個勢利眼加馬屁精強強聯手,最擅長的事兒就是用真誠的笑容蒙蔽一切,讓全世界都覺得他們超有誠意……把老爺子哄得不要太開心,鬍子一翹一翹的,還要拿當年第一次創作的作品手稿給他們看。

  ……雖然就是一堆泛黃的紙,上面有塗塗改改的痕跡。

  但是顧白芷和江與誠到底是文化人,再怎麼演戲,對於「作家手稿」這玩意還是挺有興趣的,因為這東西最能看出當初作家創作時候的思路變化和思考方向——

  所以當赫爾曼老爺子拿出來的時候,兩人都湊上去看。

  翻譯也幫湊上來看,看了一眼手稿的標題,告訴顧白芷他們,這是《月城》的手稿。

  顧白芷不動聲色,江與誠顯然也先前知道了些什麼,並沒有發出不該有的疑問……當顧白芷微笑著拿起那手稿,搞得好像她能看得懂似的一看看一遍說:「從正式出道之作《月城》到《玫瑰挽歌》,再有後來的《騎士與頭顱》、《耶路撒冷》、《櫻花樹下,燦爛腐朽》、《皮囊》、《活在無人區》,至最近與我們新月社合作的《別枝驚鵲》,赫爾曼先生每一本都是精品,今日能看見《月城》手稿,真是榮幸至極。」

  顧白芷說著這種沒什麼營養的水話。

  話語落下,明顯感覺到那個翻譯停頓了下,看了她一眼——

  她正琢磨,是不是這個大哥不太懂赫爾曼先生的八部作品用土耳其語怎麼說,正想提醒他實在不會就籠統地翻譯一波然後實話實說自己不怎麼知道翻譯拉倒了,反正也不是專業翻譯人家也不會在意……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這哥們劈裡啪啦報了一系列書名——

  顧白芷還沒來得及鬆口氣。

  結果一抬頭就看見原本還挺高興的赫爾曼先生臉色有點變得不好看,她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抬起頭就問翻譯:「你給他說什麼了?」

  「你漏了本,《龍刻寫的天空軌跡》,」那個翻譯大哥一臉無辜地說,「我給你加上去了。」

  顧白芷:「什麼,你再說一遍?」

  江與誠瞬間沉默,顧白芷倒吸一口涼氣,當時就想拉著這不正規還愛自作聰明的翻譯一起去跳熱氣球——

  縱橫沙場那麼多年,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一個社裡為了貪便宜臨時拉來的外門翻譯給坑得底兒掉。

  顧白芷抬起頭,看了眼赫爾曼先生的臉色,彷彿看見雙方的合作計劃插上了翅膀似的越飛越遠,動了動唇,也有些懵逼,一下子都沒想明白該怎麼補救……

  也不知道現在跳起來給這翻譯一巴掌,能不能撇清她無辜的立場?

  此時,她就覺得天都要塌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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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這邊,在江與誠即將被赫爾曼先生用掃帚打著腦袋趕出門時,晝川坐在酒店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給初禮講了關於赫爾曼那個鮮為人知的故事。

  ……

  確實,早在《月城》之前,赫爾曼先生就有過一部名叫《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書,這一本書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本出版的書籍——按照一般國際知名作家的套路,他的出道處女作哪怕寫的沒那麼精彩,那絕對也是會被再版個十幾次,翻譯成各種國家語言,各種改編電影舞臺劇,傳遍全世界的。

  就像是晝川的《命犯桃花與劍》,哪怕確實寫的不如他現在的作品,架不住讀者就愛看大大青澀的那個味兒……就好像你的寫作路上,他作為讀者,與有榮焉一般。

  但是神奇的地方在於,情況到了赫爾曼這邊就有所不同了,當年《龍刻寫的天空軌跡》在第一次小範圍小印量出版發行之後,就完全沒有了後續動作——甚至沒有二版一說,所有當時有心或者無心買了這本書的人,手裡的這本書都成了最後的存在……

  如今在eBay上,這本書的價格被炒的很高。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赫爾曼先生本人現在抗拒,甚至任性地拒絕承認這本書的存在性……

  至於原因,還要從他年輕的時候,一位名叫伊米爾的摯友說起。

  當時赫爾曼先生還非常年輕,對於創作充滿熱情,剛剛進入寫作圈的他與當時同為初學者的伊米爾一拍即合,兩人天天交流寫作經驗,討論故事情節,從白天至晚上,彷彿無話不談……

  終於,某一天,伊米爾提出:赫爾曼,我們腦洞這麼大又這麼契合,我們可以共建一個宏偉的世界觀,然後各自去寫這個世界觀之下的故事,將世界觀逐漸完善,搞出一個大事業!

  赫爾曼一聽,好像挺好的,一個人寫一個世界觀不紅,那兩個人寫一個世界觀,紅的幾率好歹也能翻倍啊?於是欣然答應。

  之後有了《龍刻寫的天空軌跡》在報紙上正式連載——連載期間,不溫不火,人們反響成績不錯;而同時開始動筆寫《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的伊米爾,則暫時沒有找到刊登平臺,只是在家埋頭寫稿……

  期間兩人還是正常交流故事情節,赫爾曼這本書的書寫過程中,主線劇情參考了大量伊米爾提出的意見,而與此同時,《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依附著《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故事情節而生,就像是站在巨龍肩膀上的小雞仔,是將赫爾曼的書裡一個配角摘出來,以他的視角寫的另一部獨立作品——

  用現在的話來說,簡單的來說就是一本官方同人。

  大家相安無事,其樂融融寫文,直到一年之後,赫爾曼的書連載完畢出了實體書,伊米爾那邊《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也簽下了實體出版的合同,赫爾曼甚至沒來得及為伊米爾感到高興,這個時候,某天夜裡,報社那邊的編輯深夜一通電話把他一巴掌打醒——

  編輯說,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擁有這麼強烈的宗教暗示?

  當時年輕的赫爾曼就有些傻眼了。

  他就是寫了本書而已,暗示什麼了?

  一臉蒙蔽的赫爾曼還沒來得及擺好姿勢,就遭遇到了千萬憤怒讀者的來信質問,那些購買了、追了一年《龍刻寫的天空軌跡》的讀者,字字誅心:我們就是追一篇小說而已,而宗教信仰自由,你為什麼要給我們洗腦你信仰的宗教思想,這真是太可怕了!

  那個年代給作者的「書評」還不是網上打打字,人們靠寫信,得多大憤怒、受到了多大羞辱,才能抓起筆用透著憤怒潦草的字體給作者寫這些深刻的責問?

  赫爾曼一臉懵逼,只能問編輯怎麼回事,然後這才知道,原來在正大光明以「同一世界觀」出版的「官方同人」《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裡,全方位、腦洞滿滿地,將《龍刻寫的天空軌跡》中主角的行為,以宗教信仰的角度完整解讀了一遍——

  而且因為《龍》這本書本身許多情節都是伊米爾建議的,所以《荊條》裡,對這些情節的解讀可以說是非常的有理有據地胡說八道……

  因為這是伊米爾一早就準備好的。

  《荊條》一書出版,立刻捆綁著《龍》成為了宗教信仰人群的熱度刊物,正好土耳其又是個宗教信仰占巨大比例的國家,伊米爾就這麼踩著赫爾曼的肩膀,成為了部分人群追捧的對象……

  甚至有人說——

  「感謝伊米爾老師,我原本對《龍刻的寫的天空軌跡》毫無興趣,直到看到了《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才發現原來這本書是這麼地有趣!」

  而巧就巧在,赫爾曼先生本人沒有任何宗教信仰。

  現在被伊米爾架著成為了某宗教思想宣傳大使,完完全全曲解了他寫的書中的意義,寫作講究的「文以載道」,突然便成了一把曲型槍,槍口,對準了赫爾曼先生本人。

  年輕的赫爾曼一時間遭遇親友背叛,讀者質疑,以及出版社的問責,人生彷彿跌入深淵……

  哪怕功成名就今日,還不時有人就這件事提問,每次提及,都被赫爾曼視作是對他的羞辱與嘲笑。

  他本人曾經在公開接受採訪的時候,義正辭嚴表示當當初寫這本書時受到了他人的影響,並非他本人意願之作,並且無論是從前,今日,往後再也不想提及。

  ……

  以上。

  當晝川結束故事,初禮目瞪狗呆。

  「666666666還有這種操作?!」初禮震驚道,「我之前就超級奇怪,《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怎麼完全沒有譯版,連電子版都搜不到……原來是因為作者都不想承認自己寫過!」

  「那個伊米爾在土國至今作為宗教作品作家還是非常有名,借著赫爾曼的名聲,同一世界觀下的宗教宣傳作品一本接著一本出,這是最騷的。」晝川瞥了她一眼,「從此《龍》被赫爾曼視作奇恥大辱。」

  初禮想了想,因為土耳其語推廣程度有限,國內大環境對土耳其這個國家也不怎麼關心,所以這事兒國內根本完全不知道——

  偶爾提到《龍》這本書,也都是說,自己沒看過這本書到底是說什麼的,也不知道去哪能弄到譯本。

  想想今天要不是有晝川這個真——赫爾曼——為了他去學土耳其語——腦殘粉在,這件事兒她怕是完全不知道,到時候會面時說錯話的幾率幾乎可以算是百分之百。

  ……………………後怕。

  初禮拍了拍胸口,趕緊把晝川之前給準備的資料拿起來認認真真看了一遍……男人靠在旁邊,看她這一副輸得心服口服毫不反抗的模樣也是相當滿意。

  「你說這事兒顧白芷他們知道嗎?」初禮將資料翻得嘩嘩響。

  晝川停頓了下,站直身子想了想道:「應該在《別枝驚鵲》合作之前就知道了,顧白芷很聰明,要拿下一個作者之前,他的祖宗十八代幹了什麼都會翻出來——《龍》這本書沒有譯本這事情本來就不正常,顧白芷人精似的怎麼可能不深究,也就你這二傻子沒放在心上。」

  初禮:「……(`_′)#」

  初禮:「你罵誰?」

  被人用苦大仇深的眼神兒盯著,晝川「哎呀」了一聲,走過去拍拍初禮的腦袋:「你不用那麼聰明,你有我啊,有本大大給你保駕護航,傻一點沒事。」

  初禮一臉嫌棄地躲過男人的手。

  晝川縱容地笑了笑,放了咖啡杯轉身回房換衣服,準備逛景點去了。

  沒想到這邊進了房間,手機響了。

  拿起來一看,發現是江與誠。

  晝川心想這國際漫遊,這人莫不是有病啊?接起電話「喂」了聲,語氣不怎麼配合地問:「幹嘛?」

  「我們這邊結束了。」江與誠聲音聽不出起伏,「你明天過來?」

  晝川將手機從耳朵邊拿開,看了眼……隱約好像聽見那邊顧白芷在說什麼,也聽不清楚,只好先搭江與誠的話:「你們談得那麼快啊,這才幾點?赫爾曼有點摳門啊,午餐都沒留你們吃一口……」

  「……」電話那邊沉默了下,「所以說結束了——真正意思上的,結束了。」

  晝川:「……」

  這回就聽出一點喪味兒了。

  晝川問了句「怎麼回事啊」,客廳裡那個人聞風也躡手躡腳地鑽進房間——一看晝川在打電話,抬起手,踮起腳,抓著他耳朵讓男人強行彎下腰,然後湊過來搶過他的手機看了眼,一看來電是江與誠,微微瞪大了眼。

  晝川拍了下她的腦袋想讓她滾遠點兒,然而那抓著他耳朵的小爪子就不鬆手了,整個人香噴噴軟呼呼地靠上來,一臉八卦地湊到他手機的手機旁邊……

  湊近的時候。

  正好聽見對面的男人用低沉聲音緩緩道:「剛開始都挺好的,叫個不知道哪裡請來的翻譯給坑了……沒事幹畫蛇添足瞎搞,雖然後來強行解釋了一波,但是赫爾曼看著也還是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哎喲,還留下來吃午餐,怕他在麵包裡撒毒藥啊。」

  晝川、初禮:「……」

  「你們明天來的時候注意點,打死了也別提《龍刻寫的天空軌跡》這本書,這是老虎鬍鬚,別說摸了,看都別看一眼。」江與誠道,「也不知道你做了功課沒有,要是不知道晚點再跟你解釋——反正老子GG了,看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告訴你,哎,偷著樂去吧。」

  晝川拿著手機沒說話。

  那邊手機傳來顧白芷的聲音,與江與誠一頓爭吵——

  「你告訴他啦?你告訴他幹嘛,老子當初為了翻譯新聞搞清楚《龍》這本書到底咋回事上淘寶花了快一千大洋!一千塊!」

  「晝川會土耳其語,說不定早就知道了……」

  「萬一不知道呢,我還等著人給我陪葬呢!」

  「你這什麼心態,毒婦啊!」

  「對,咱們現在正要去參觀以我為原型製造的地下水宮,裡面全是我的大腦袋(*土耳其著名景點地下水宮,又名「美杜莎宮殿」,裡面擁有著名的雕刻著倒立美杜莎頭顱的柱子)……電話給我掛了,還沒死透呢!」

  「看赫爾曼的眼神我覺得我不僅死透了還已經涼了。」

  「你掛不掛?」

  「不掛。」

  「給我掛了!」

  電話沒多久就(大概是)被搶走強行掛掉了。

  留下初禮和晝川在房間裡面面相覷。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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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藍色清真寺,原名蘇丹艾哈邁德清真寺,位於土耳其重要經濟交通城市伊斯坦布爾心臟位置。

  藍色清真寺為現在還在啟用中的宗教建築,寺周有六根宣禮塔,象徵伊斯蘭教六大信仰;同時,作為世界顯存為數不多的古老拜占庭風格圓頂建築標誌性建築之一,每一年,藍色清真寺不僅擁有無數信徒前往朝拜,同時也吸引了大量海外遊客前往觀賞。

  以上,大型旅遊宣傳資料片必備資料講解結束。

  回歸到故事的最後,就是早早出門辦事二人組和拖拖拉拉才起床二人組在藍色清真寺門口相遇了——當時氣氛很尷尬,「我覺得我們已經涼了」先生和「我覺得還能再搶救一下」小姐還在為早上的事兒爭論不休。

  江與誠說:「別想了,好好玩,這是咱們最後一次來土耳其。」

  顧白芷反駁:「不一定,萬一明天晝川他們去見了赫爾曼先生,赫爾曼先生發現這小子比你還討人厭呢?」

  初禮猶豫地舉起手:「……呃,我們還在這。」

  晝川很會抓重點地反駁:「不可能,我是人見人愛溫潤如玉公子川,不可能會有人不喜歡我的。」

  眾人:「……」

  在其餘三人幾欲嘔吐的放空表情中,一行四人往景點裡走——

  藍色清真寺門前有很大一片開闊廣場,碧綠的草地,如琉璃碧藍蒼穹之頂,白雲漂浮,有白鴿飛過……還有人山人海的人群,遊客,小攤販,以及前往朝拜的信教徒。

  初禮看著身後的人群,蹦噠著找了個稍微能落腳的地方,把手機塞給晝川讓他給自己照相——男人嘟囔著「這有什麼好照的啊」接過手機,然後往後推了推,手機舉到鼻子這麼高,給初禮說:「站穩啊,就照一張,一,二——」

  初禮看著他拿手機的高度就覺得有點兒不妙。

  等晝川照完她一溜小跑跑到男人身邊,扒著他的手墊腳看照片,然後發現——至少在照相這方面,晝川和廣大人民群眾的男朋友是一個調調的……

  「老師,你把我照成一米三,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啊,腿短你還怪社會,有沒有王法了?」

  「……」

  初禮把晝川塞到自己剛才站的那個位置,後退幾步,看看取景器裡的男人,手機稍稍往下壓,尾部向外翹起,哢嚓給照了張——

  照完自己微微眯起眼看了眼,又遞給晝川看:「這才是好好照相得到的結果吧!」

  晝川拿過來看了眼,腿是長,然而問題在於……

  「我腿本來就長。」一邊狡辯著一邊順手打開微信朋友圈發掉照片。

  初禮低頭刷刷手機,噔噔兩下刷出男人朋友圈的更新,立刻質問:「你不滿意你發什麼朋友圈……」

  晝川從她手裡抽過她的手機:「我媽想我了,問我在哪,發個照片給她看看。」

  初禮:「……現在是國內晚飯時間,阿姨才懶得管你死活。」

  搶回自己的手機,初禮哼了一聲,轉過頭撇開晝川這個弱智,噔噔噔邁著歡快的步伐找顧白芷拍照去了……晝川看了她跑開的方向一眼,又看了下腳下鵝卵石鋪的路,叫了聲「慢點」,邁開步子跟上去。

  江與誠雙手塞在衣兜裡懶洋洋地跟著:「摔也摔不疼,緊張個什麼勁兒?」

  「不是,」晝川一本正經道,「萬一她懷孕了呢?」

  江與誠黑人問號臉。

  兩個姑娘在前面到處找地方照相,剩下兩個大男人興致缺缺地跟著當保鏢——繞過主建築,穿過整個寬闊古老的中庭,當初禮和顧白芷已經在虛假的找角度拍攝照片技術中好得像是打一個娘胎出來的姐妹,興高采烈的自拍,晝川和江與誠則肩並肩地蹲在樹蔭下面聊天……

  順便圍觀了一會兒當地人在建築背後的古老石砌水槽洗腳(……)。

  江與誠想了又想,用肩膀撞了撞身邊的人:「你說懷孕什麼鬼啊?」

  晝川的身子晃悠了下,吊兒郎當,微微眯起眼瞅了眼不遠處陽光下歪腦袋自拍的智障,笑了笑:「一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

  江與誠:「……」

  晝川:「以及旁敲側擊讓你趁早死心的提示,沒錯,我們已經是可以懷孕的那種關係了。」

  江與誠:「……」

  大約半個小時後。

  把整個清真寺裡裡外外照了個遍的兩位姑娘終於回到了保鏢們的身邊,初禮跑過來挽住蹲在樹蔭下男人的手:「走,剛才我們看見穿過藍色清真寺的背面還有一個很大的廣場,去那邊逛逛。」

  晝川第一反應是:「還有?」

  「這才哪到哪,接下來還有幾個景點,你別像光長腿似的走不動路,」初禮強行把男人從地上拎起來,「怎麼這麼宅?」

  「哪個全職作者不宅。」

  晝川慢吞吞跟她爭辯,也順著她的力道站起來,微微眯起眼走到陽光下……穿過一條長長的林蔭走道,來到藍色清真寺的背面,背面果然如初禮所說那樣是一處寬闊的廣場,廣場上立著石柱與石碑,人比清真寺正面要少了不少。

  大部分人逛到這路都逛累了,三三倆倆坐在廣場旁邊的鐵藝椅子上休息……晝川毫不猶豫找了個地方坐下,一抬頭就看見他家姑娘真正像是從籠子裡放飛的雞仔似的,撲著翅膀,從這邊撲騰到那邊,從那邊撲騰回這邊……

  晝川:「……」

  最後初禮回到他的面前,臉上因為奔跑微微泛紅,眼底有光,她伸手拉他:「老師,街道那邊楓葉變紅了很好看,我們去那邊找顧白芷給我們合照一波吧?」

  藍天之下。

  陽光正好。

  她背著光看著她,陽光從她身後照射而來,彷彿在她的周圍渡上了一層光圈……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心中一動,張開雙臂將她滿滿抱入懷中,入懷的是溫暖的溫度,就彷彿這一秒,他將陽光擁入懷抱。

  初禮被抱了個猝不及防,下巴壓著他的肩膀,手搭在他的背上,微微側過頭看著他,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問:「怎麼啦?」

  然後不等他回答,像是揉搓二狗子似的抬起頭揉揉他的髮頂,笑嘻嘻道:「知道啦,又撒嬌。」

  男人從鼻腔裡哼哼兩聲,動了動手,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個什麼東西……初禮歪著腦袋看他的動作,心裡驚了下,心想臥槽,此情此景,氣氛合適,他不會掏出個戒指要幹一番大事業吧?

  …………………………在這個地方求婚的話……

  那確實讓人難以拒絕啊。

  但是啊啊啊顧白芷和江與誠還看著呢——

  害羞。

  唇角的笑意有些個保持不住,心跳加速。

  男人的鼻尖頂著她頸部的大動脈,也不知道是否能夠感覺到她血液在加速流淌。

  而此時此刻,初禮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男人的手背,直到他用一根手指,推開她握成拳頭的手掌心,將一把硬幣丟進她的掌心。

  「那邊有賣烤栗子,你去買,中午還沒吃東西,快餓死了啊。」

  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初禮:「…………………………-_-。」

  為什麼要對這個人的浪漫細胞抱有萬分之一的幻想呢?

  是老子的錯。

  打擾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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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藍色清真寺、聖索菲亞教堂和地下水宮是三個連在一起的景點,步行就可以到達……腿長一點的話,一天就能把三個景點一系列擼完。

  聖索菲亞大教堂如其名原本是一個基督教堂,只是在拜占庭帝國結束後,因為國家宗教信仰的關係,逐漸轉變成了基督徒與穆罕默德信徒共同使用的大教堂。

  這同樣是來到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不容錯過的經典之一,對於初禮和顧白芷來說,當然要去。

  只是她們忘記了行程裡還有兩位腿很長但是相當不愛運動的阿宅,這就導致了聖索菲亞教堂逛到一半的時候,當初禮和顧白芷感慨五彩穹頂做工精美,令人震撼時,在他們身後,聖母瑪利亞懷抱耶穌的穹頂閃的光芒照亮身後兩位沉默的男士。

  江與誠抬著頭看著穹頂聖母瑪利亞圖案:「我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晝川看了他一眼:「天啊,難以相信我們這輩子還有靈魂契合的時候,我居然知道你想要說什麼。」

  江與誠:「我想說的是,此時此刻我有點羨慕耶穌。」

  晝川:「超羨慕他有人抱著,而我還要用兩條腿在這裡罰站。」

  晝川語落,兩人沉浸在令人噁心的「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氣氛中,默默對視一眼。

  顧白芷翻著白眼擰開了腦袋;

  初禮選擇跳起來揍晝川的腦袋。

  最後不得不用手挽著晝川,像是哄一個寶寶似的哄著他繼續往下走,也不敢每個獨立的小房間啥的都伸腦袋進去看看了,只能直奔景點著名的哭泣柱(Weeping n),哭泣柱周圍有很多人,大家把大拇指放進洞裡,手轉一圈,相傳這樣可以祈求平安喜樂。

  初禮把拇指塞進去,一邊碎碎念:「爸爸媽媽平安健康,晝顧宣老師、晝夫人平安健康,晝川熱愛運動,能閉上嘴,邁開腿,堅持完接下來的地下水宮。」

  初禮在碎碎念的時候,晝川在她身後手塞在衛衣口袋裡冷笑,相當惹人討厭的樣子……輪到他的時候他把大拇指塞進去,看了眼初禮的肚子,然後就收回目光。

  初禮一把捂住肚子:「別看了,裡面啥也沒有。」

  「我跟它祈福你每個月親戚按時一點啊,不是很好嗎?」晝川懶洋洋道。

  初禮:「……」

  逛完聖索菲亞大教堂,手機裡存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穹頂,在晝川和江與誠討論著「有這時間老子可以多碼多少字加更一波,又有多少讀者哭喊著大大萬歲祈福我健康平安」之中,四人逛到了地下水宮。

  初禮和顧白芷排隊買票的時候稍微談論了下,如果不是因為男士的照相技術太差,她們倆誰也離不開誰,今天之後真的不想再繼續見面——主要是不想聽兩位白長兩條大長腿的懶鬼在後面一唱一和的講著相聲掃著興。

  地下水宮又名美杜莎宮殿,整個宮殿位於地下,裡面四通八達得像是迷宮且光線昏暗,趴在走道邊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整個水宮下半部分浸泡在地下水裡,青石磚上,有碩大的魚游來遊去……

  初禮墊著腳趴在欄杆邊看得出神。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遊客。

  生怕媳婦兒被擠掉下去的晝川不得不緊緊跟在她後面看著,當她趴在欄杆邊看魚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在自己的懷中固定好,用自己的背擋住身後偶爾走過會撞到的人……見初禮看得那麼開心,也伸腦袋看了眼:「有什麼好看的?」

  「昨晚你還說要把我扔下去餵魚,」初禮說,「現在我想跟這些魚溝通一下它們吃不吃寫文佬,我這裡正好有一個可能帶不回去的大型累贅可以給它們加餐。」

  晝川:「……」

  晝川:「一會兒走回去?」

  初禮:「酒店又不遠。」

  晝川:「可是我有錢可以打車。」

  初禮:「可是酒店又不遠。」

  晝川將初禮從欄杆邊拖走:「我有錢。」

  順著走道來到地下水宮深處,最大的承重柱下倒立雕刻著美杜莎的頭顱,柱子旁邊金銀閃爍著印著各種圖案的各國銀幣……在顧白芷跟江與誠開玩笑說「你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往我腦袋上砸錢可以以錢生錢」時,初禮餘光瞥見身邊一道銀色弧線劃過,然後「咕咚」一聲落入水底。

  一塊錢,人民幣硬幣。

  初禮擰過腦袋看著晝川,看著男人雙手合十閉上眼,虔誠祈禱著什麼……心中正感動這傢伙終於捨得融入景點,扒著他的手臂踮起腳湊近了去聽,這才聽見他說碎碎念的是——

  「一會兒我要打車回酒店,一會兒我要打車回酒店……」

  初禮:「……」

  然後三個景點就逛完了。

  也許是晝川最後這一波許願真的虔誠到觸怒了神靈,總之在後面的總結裡,初禮認為接下來自己迎來了今日整段旅程中真正的高潮——

  而任何的腥風血雨,開端都只是主角上路這麼平淡無奇,所以初禮她們回到藍色清真寺,爬上出租車時,還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直到幾步路就能走到的路,司機愣是給開出了一百二十多里拉(越等於人民幣二百五十塊),初禮坐在副駕駛看著他的計價表跳得歡快,心裡還非常想得開:出來玩,被坑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沒想到的是,這還沒完。

  當出租車達到酒店,下車給錢時,她數了一百五十里拉交給司機,正等著司機找錢,沒想到司機突然拿著一張二十里拉的紙幣,跟她說她只給了一張二十的和一張五十的,現在還差五十塊。

  初禮眨眨眼,心裡第一反應是什麼鬼?!

  每個紙幣面值不同顏色也不同,她也不可能智障到二十塊和一百塊都分不清楚,唯一可能的就是司機換錢了——問題是雖然她也沒刻意盯著,但是司機接過錢的一瞬間就告訴她拿錯了錢,這他媽要是換錢,這司機根本就是光影魔術手。

  「是不是你拿錯了啊?」晝川下車,打開副駕駛車門,撐著車門彎腰問,「你跟他扯能扯得清楚嗎,英語他又聽不懂,再給他五十拉倒了。」

  初禮掙扎了一下,不情不怨地又掏出五十,下了車。

  晚上坐在酒店床上數錢數了半天,掰著手指財迷似的一樣樣數今兒花了多少錢,越數越覺得今天肯定被司機換了錢,頓時藍瘦得不行。

  直到晝川洗完澡出來。

  一邊擦頭髮一邊看她掰著手指在那數錢。

  最後看不下去了,轉身回了客廳。

  初禮抽空抬頭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又抽什麼瘋,直到男人邁開腿百米衝刺從客廳又回來,把手裡一大疊各種面值的土耳其幣往床上一扔,然後雙手並用把這些錢迅速和初禮在數來數去那些混做一團打亂——

  初禮傻眼,尖叫:「啊啊啊啊!!!!!晝川!!!!!」

  晝川腦袋上頂著浴巾包的像印度阿三,叉著腰一臉霸道:「數個毛線,被坑就被坑了,睡覺!」

  初禮:「……………………」

  ……

  介於第二天約好了要見赫爾曼先生,初禮心中一萬個不情願還是老老實實收拾了下錢包,抱著那些小錢錢,一邊碎碎念地睡下了。

  然而心中的不爽並沒有因為一夜睡眠而平息。

  第二天,早上爬起來,初禮再次做出個偉大的約定——再次去藍色清真寺下打車到赫爾曼先生家裡,她還就不信了!

  「你為什麼非要跟這事兒死磕?」

  「因為沒有人能夠從我手裡騙錢!沒有人!」

  「……香蕉人,你這種性格要吃虧的。」

  「我不管!」

  晝川看她一臉鬼迷心竅,也就沒有阻止,跟著她一路懶散走到藍色清真寺附近上了出租車——這一次,司機大哥是個一隻手打著繃帶石膏的,看著讓人特別有安全感。

  司機大哥知道晝川會一點土耳其語,震驚又歡快,跟晝川以英語和土耳其語尬聊了一路,而坐在旁邊的初禮全程腦子都是——

  一隻手斷了總不能夠換錢了把?

  瑪德這次老子遞錢出去時候要錄像!

  瑪德計價器還是跳得好快啊……大哥你一邊和我男人聊天一邊坑錢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初禮:「你跟他聊啥?」

  晝川:「他說中國人有錢。」

  初禮:「罵誰人傻錢多速來?」

  晝川:「……你這樣草木皆兵的人生不會快樂。」

  初禮:「……」

  就這樣,在初禮的草木皆兵之中,計價器跳得歡快地來到了三百多,終於車子停在了赫爾曼先生家的地址附近,初禮心跳加速。

  打開錢包,認認真真數了三百五十塊給司機。

  司機單手接過錢,展開,還沒等初禮來得及說話,他就直接拿起了一張二十塊,用英語說:「小姐,你給錯錢了。」

  一路上他英語一個個詞往外蹦噠。

  就這句說得最溜。

  初禮:「…………………………………………」

  晝川湊過來:「這次看清楚了嗎?」

  初禮:「他一個殘疾人,憑什麼?這麼快?他什麼時候……」

  初禮:「……沒有。」

  晝川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早上同意她非要再來試一次藍色清真寺下的出租車的行為無比智障……跟一個傻子在一起久了,智商都被拉至同一水平,再被其豐富的智障經驗打敗一般。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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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失去了巨額財產的初禮已經被抽掉了一半的精神氣,然後等她無精打采地被晝川拖著走進赫爾曼先生的別墅——整個別墅很大,門前有庭院,庭院青翠草地、池塘,還非常有人文氣息地擺放著雕像……

  不遠處有葡萄架子搭成的納涼長廊,長廊下擺著藤編椅子和沙發還有茶几,看上去倒是一處別有風味的會客之地。

  初禮走了兩步,就將注意力放在了腳下的鵝卵石道路上,埋頭走了一段感覺到在前面帶路的男人忽然停了下來,她愣了愣抬起看向晝川,卻發現此時男人正看著那個葡萄藤架下……

  「怎麼了?」

  初禮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抬眼一看,便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江與誠和顧白芷。

  初禮:「……」

  當時就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自己來過的路:莫不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腳踏入了地獄?

  晝川倒是波瀾不驚的模樣,雙手插在褲兜裡,邁開沉穩的步子走過去踢了下江與誠:「不是昨天被掃地出門了,怎麼今天又臭不要臉地回來了?」

  「因為我臭不要臉啊,然後那邊,」江與誠指了指顧白芷,「有個比我更不要臉的,屍體都涼了還非要搶救一下,昨晚回到酒店以後跟赫爾曼先生的翻譯打了一通長電話,解釋了下那個坑比翻譯的事,順便道德綁架。」

  初禮看向顧白芷。

  顧白芷面無表情地接過話題:「我說,以赫爾曼先生這樣深明大義的人,肯定不會因為一些小小的誤會就讓一個充滿了文學創作之夢的青年失去自己的夢想。」

  初禮:「……」

  果然非常道德綁架。

  晝川也是非常會抓重點:「青年……三十多歲的人還能稱呼為青年?那我是什麼,少年嗎?」

  顧白芷假笑了起來:「後來赫爾曼先生說,你們今天也會來拜訪他,正好大家就湊個熱鬧,有什麼事坐下來一起聊一聊……其實我也沒怎麼跟他解釋太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故是不是故意的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別枝驚鵲》合作的時候我都沒提《龍刻寫的天空軌跡》這本書,這個時候又刻意提莫不是弱智?」

  顧白芷在那裡笑得非常淡定,就像是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江與誠看著她演技一流,沒有揭穿她昨晚打電話給新盾社時如何地暴跳如雷,像個潑婦似的絲毫不講道理地吼新盾社老總,讓社裡立刻給她找個正規的土耳其翻譯進行搶救性洗白,否則他們在收到土耳其機票報銷單的時候,還會一同收到她的辭職信。

  ……難以想像她白天是壓抑著怎麼樣的怒火和滿肚子的陰謀詭計在那淡定的逛景點玩耍。

  而晝川這邊心也很大,沒怎麼細想這件事就挨著江與誠坐下了,兩人在等赫爾曼先生的時候喝茶閒聊,反而是初禮這邊心思動了起來——

  原本以為江與誠都死透了。

  沒想到突然死而復生。

  這說明什麼?

  肯定不是表面上說的顧白芷有特別的能力洗白啊還是怎麼的,洗白也要有人聽才對,很顯然顧白芷主動道歉只是給了雙方一個臺階……

  真正的原因是赫爾曼還是對江與誠有興趣的,並不想就此放棄和他合作的可能性。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赫爾曼和江與誠合作的意向有多大?

  是否已經大過晝川?

  確實,要說實在的,從兩人目前連載作品的大世界觀構架、故事曲折性還有結合赫爾曼個人風格來說,也許一開始可以說就是為赫爾曼先生準備的《消失的天帝少女》更得他喜愛一些……

  思及此,初禮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精神,認真考慮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她之前還天真地以為,晝川和江與誠的戰爭已經默默結束,卻沒想到,原來這才剛剛開始!

  初禮扯了扯晝川的衣角:「好好做人。」

  晝川懶洋洋地應了聲,一副提不起勁兒的樣子,初禮想打爆他的狗頭。

  片刻後,初禮和晝川由赫爾曼先生的管家引領也在葡萄藤架下入座,這個時候葡萄藤上已經掛滿了果實,初禮好奇地抬起手碰了碰其中的一串,管家笑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剪刀,將那串葡萄直接剪下來洗淨端上來。

  一起上的還有熱茶和點心。

  等不到赫爾曼先生,誰都沒什麼胃口……初禮只是端起熱茶杯抿了口茶,左顧右盼,等到她精神都有些不集中了,然後餘光一閃,看見一個拄著手杖的身影慢吞吞向著他們這邊走來。

  初禮率先站了起來,還踢了腳晝川。

  緊接著整個葡萄藤架子下的人都站了起來。

  「大家坐。」

  赫爾曼先生說過什麼後,他身邊的翻譯遠遠地說著,大家入座後初禮才敢正大光明地看向赫爾曼先生:比電視裡看著的稍微胖一些,臉色不如電視上看著的那樣好,穿衣服很講究,留著的絡腮鬍有種老年組英俊派作風。

  ——這就是國際知名大導演,國際知名作家、編劇,赫爾曼。

  與他握手的時候,初禮感覺自己活在夢裡一般:要是剛畢業的時候誰告訴她有朝一日她能親自握一握赫爾曼先生的手,她會冷笑著叫那個人醒一醒。

  現在她做到了。

  站在赫爾曼先生的面前。

  「你激動什麼?」晝川向著初禮歪了歪身子。

  「見到大大了,」初禮瞥了他一眼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這麼激動。」

  「然後呢?」

  「幻滅。」

  「……」

  赫爾曼先生入座後,眾人停止愉快的閒聊,安靜下來等著他開始說話……與此同時,他身邊的翻譯也開始前進行同步翻譯——

  「我知道大家今日前來拜訪的目的,對於你們這樣主動的、積極的、熱情的爭取合作意向,我深感榮幸,」翻譯緩緩道,「我們之間擁有過賞識,也有過一點小小的誤會,但是這些都不是問題,我依然為我們未來的合作充滿了信心,我有預感,這將會是我個人創作生涯之中最優秀的作品之一……」

  一波商業互吹。

  接下來,赫爾曼先生暫時沒有理會江與誠他們。

  而是選擇非常客氣地和晝川聊了下他的作品——

  本來今天就是晝川他們約的主場,赫爾曼先生這樣做倒是無可厚非。

  這個過程長達了大約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赫爾曼先生詳細地問了《命犯桃花與劍》的大世界觀構架,在晝川和藹可親地以「溫潤如玉公子川」的形象吧啦吧啦地說著自己文裡的狐族、翼族和汐族時,初禮同情地看向了翻譯先生,最後翻譯忍了又忍,不好意思地問晝川:「請問汐族,可以翻譯為人魚族嗎?」

  晝川看了他一眼,然後說:「沒關係,我來。」

  接下來就是土耳其語裝逼模式。

  初禮明顯能感覺到晝川在蹦噠出土耳其語的第一時間,赫爾曼先生明顯也懵逼了一下,幾乎是無法掩飾地從認真攀談狀態中醒過來,他抬起眼看了眼晝川,問了什麼。

  晝川回答了什麼。

  初禮:「……」

  一個字也聽不懂,急得想上吊。

  情急之中初禮把求救目光投向整個人都閑下來的翻譯,為了讓大家都顯得不那麼尷尬,初禮選擇和他攀談一波:「他們說啥?」

  「赫爾曼先生問晝川先生為什麼會學習土耳其語,這太讓人震驚,」翻譯面癱著臉複述,「晝川先生說,赫爾曼先生是他非常尊敬的作者,為了拜讀赫爾曼先生的作品,瞭解更多有關於他的事蹟,他選擇學習土耳其語。」

  江與誠:「……」

  顧白芷:「……」

  初禮當時就想站起來為晝川鼓掌,奏樂——

  幹得好!!!!

  講道理這種馬屁赫爾曼先生肯定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但是當別的完全不是一個語系的外國人,用他的母語,這般的情深意切的拍馬屁,他絕對是頭一遭遇到。

  赫爾曼先生非常受用……從他逐漸歪向晝川這邊的身體傾斜度就可以看得出——

  而這種情況下,哪怕是顧白芷也只能在旁邊啃著葡萄乾著急:「你怎麼沒想著學下土耳其語?」

  江與誠:「我沒晝川那麼閑。」

  顧白芷:「多一門手藝多一條活路。」

  江與誠:「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飯碗碎到要靠土耳其語活下去。」

  顧白芷:「現在你想到了嗎——晝川正用一口天知道正宗不正宗的土耳其語,砸碎你的飯碗。」

  聽著他倆蛋疼的對話,初禮也丟了顆葡萄進嘴巴裡,整個人都覺得美滋滋得不行,哪怕聽不懂也假裝聽得很認真地面帶微笑看著晝川和赫爾曼,後來回憶起來,當時大概就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老母親式慈祥笑容。

  ……

  大約一個小時後。

  赫爾曼先生終於結束了和晝川的親切交流,期間兩人笑聲不斷,非常和諧,合作之花生根發芽,一片欣欣向榮。

  直到赫爾曼先生身體稍稍往中間傾斜,意味著他與晝川的單獨對話結束,他看向顧白芷和江與誠——

  「今天請你們二位前來我的私宅,實不相瞞,我也確實已經準備在二位之中選擇一名合作者……」赫爾曼先生慢吞吞道,「而就我所知,二位在各自擅長的領域上都有著卓越而傑出的優秀成績。」

  赫爾曼先生頓了頓:「但是身為文人,這些都是虛名。」

  他慢吞吞地掃視了一眼圍繞在他的桌邊的年輕作者們:「作為文學創作者,忠於心,忠於靈魂,忠於自己的雙眼——我不會再去詢問你們過去獲得了什麼榮耀,今天坐在這裡,你們應該是我追尋的合作者,站在同一起跑線。」

  初禮坐直了身體。

  對面的顧白芷眼珠子轉動,安靜地看了初禮一眼。

  同時,他們聽見赫爾曼先生慢吞吞道——

  「作為前輩,或者說是老師,我想我還有一些本事,使你們這些年輕的創作者去做一些事情,而我也將會從此選拔出最後的合作者……而文人,就該有文人的決勝方式。」

  赫爾曼先生撐著手杖站起來,目光環繞庭院一周。

  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那個進院子的時候,誰也沒怎麼在意的池塘上——

  「池塘裡有一尾魚,唯一的一條,就根據這個來做篇文章吧,」赫爾曼先生說,「三個小時後,我期待著你們的作品能夠驚豔我,在此期間,茶點任用,我來自遙遠的東方的朋友們。」

  言罷。

  留下在場桌邊四人八眼懵逼。

  轉身揚長離去。

  晝川和江與誠不知道是不是震驚過頭還是壓力太大誰也沒說話,初禮看看顧白芷,顧白芷乾巴巴道:「看我幹嘛,老娘十年沒寫命題作文了,還是看圖說話……」

  初禮想說我也是。

  然後默默轉頭看向已經被迫拿起武器,一言不合就被扔進了角鬥場的兩位作家,想了想,開口道:「整個中國文壇的臉面都在你們身上了,你們……」

  晝川換了個坐姿,輕描淡寫道:「我大腦一片空白。」

  江與誠:「我也是,看來中國文壇要在今天走到絕路。」

  初禮、顧白芷:「……」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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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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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1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文人最開始學習作文章的時候,只需要一支筆,和一張紙——

  這就是眼下晝川和江與誠的狀態。

  他們兩面對面的坐著,兩人的面前各自擺著一張紙和一支筆,動作整齊劃一地抱著手臂,盯著面前的筆紙——沉默——就好像只需要沉默,就會有卓越的文章自動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紙張之上。

  晝川的腳有節拍地敲打踩踏地面,發出「噠噠」的聲音,江與誠怒目而視:「吵死了你。」

  晝川掀起眼皮子掃了他一眼:「有種你不要抖腿,我都沒嫌你地震,男抖窮,女抖賤,聽過不?」

  ——卡文之中的作者總像是一隻暴躁易怒的獅子,而眼下的智障二人組就是這樣的狀態。

  初禮和顧白芷兩人像是小太監似的站在他們身後,伸著脖子翹首以盼,看著他們倆互相甩鍋,品味著什麼叫真正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在顧白芷開口之前,初禮已經抱著手臂冷冷道:「在你們有空吵架的時候,閉上嘴,說不定已經想好怎麼開頭了。」

  顧白芷:「……」

  顧白芷欣賞地看了初禮一眼,就彷彿她只是率先講出了她想說的話。

  而顧白芷並不知道的是,事實上,初禮比顧白芷著急得多——

  之前她就在猜測,赫爾曼先生一二再地給江與誠機會,是不是因為他本身更加喜歡江與誠的作品,而現在一看,她的猜測是沒有錯的:赫爾曼先生這看似隨便一點的出題,事實上對於江與誠更加有利。

  這是一個很容易想明白的問題——

  同樣題材的短篇文章,如果非要對比起來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那顯然靈異懸疑類更容易讓人如此印象深刻;而相比之下,中規中矩的東方幻想或者就沒有那麼出彩。

  或許赫爾曼本人並沒有這個傾向,但是事實上在他做出最初的「即興寫作」選擇時,已經伸手親手給江與誠增添了一個砝碼,讓勝利的天平向著江與誠傾斜。

  這很麻煩。

  該怎麼辦?

  初禮思考之中,抬起眼,發現江與誠已經開始動筆。

  ……

  江與誠這邊想的倒不是很複雜,在《消失的天帝少女》裡,女主通過一面鏡子穿越到「孔雀阿修羅王喜獲麟子」祭奠的當夜,慶典之中有無數戴著錦鯉面具的孩子在嬉戲舞龍——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人知道它們的真實面目,只是給它們取名為:徊。

  在那個世界之中的人們同樣不知道它們來自於哪裡,《天帝少女》中,女主曾經與這種名叫「徊」的孩子玩耍,並在他們的引導下爬上了高高的懸梯,接近蒼穹與星辰……

  但是正文裡,江與誠沒有給這些看似龍套的小妖怪模樣角色設定具體的來歷和故事。

  所以這一次,他乾脆把「徊」作為主角拿出來,設定每一個「徊」都是在人間早年夭折的孩子的靈魂,阿修羅王憐憫他們可憐,便讓像是無根的浮萍的孩子們以「徊」的形態進入到「阿修羅王的世界」,戴上千奇百怪不同模樣錦鯉的面具,等待著與他們有著機緣巧合的父母懷上新生命時,他們才會離開這個世界——

  在此之前,他們的父母周圍一定會出現有「魚」的暗示,或許是家裡的錦鯉遊動獻禮;

  或許是看見天空有魚形白雲漂浮;

  或許是家中池塘裡,一條魚正好躍出水面……

  那是他們的孩子回來了。

  「徊」,拆字為「雙人旁與一個回字」,雙人旁為「走走停停」,回為「歸」——即為,人生漫漫之路,在行走中走走停停,最終輾轉折返回到原地。

  江與誠一改往日的偏暗黑式寫作風格,而是書寫了一位孩子病重的母親在失去了孩子後,將池塘裡的一條錦鯉當做是精神寄託,朝夕相處的故事——

  故事之中,每天落日,年輕的母親都會坐在池塘旁,將腳放入池塘裡,踩著水將每一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錦鯉;

  而在另一個世界裡,變作是「徊」的孩子遊蕩在夜王的世界裡,只是每當落日之時,他彷彿都能聽見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於是他停止了嬉戲,茫然地回過頭看著身後的方向,逆著人群,茫然地張開雙臂,像是拼命地、拼命地逃離這裡,想要回到某一個該去地方……

  人流撞歪了它臉上的錦鯉面具,露出了面具之下,茫然的孩童的臉——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作為人類時的一切。

  錦鯉驚起,從母親的腳邊遊走。

  很早以前網絡上流行一句話,魚在水中,所以人類看不見它的眼淚。

  再後來,母親懷孕,喜獲麟子。

  孩子很健康,只是背後生來就有一片片淡淡的斑駁胎記,就像是魚鱗被撞掉之後,魚身上會留下的傷痕;

  孩子睜開眼的那一天,臉上的茫然與歸宿,也如同那天,站在人群之中,被撞掉了臉上錦鯉面具的「徊」。

  是早夭的孩子,終於在那一日逆流而上,撞碎了人間與那個世界的結界,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出乎意料的溫馨圓滿大結局。

  ……

  文章的描述過程中,因為江與誠知道赫爾曼要的是什麼,所以著很重的筆墨放在了母親的身上,失去孩子的傷痛,坐在水池邊與錦鯉說話的失魂落魄,直到最後,始終咬著牙沒有哭泣過得母親抱著小小的孩子,撫摸著他背上的胎記卻流下了從文章開始之後的唯一也是最後的一滴眼淚。

  很難想像他是如何做到將一個人的感情描寫到如此細膩的程度。

  在江與誠刷刷寫作的過程中,初禮就站在他身後看,越看心裡越雞兒涼,心想瑪德,他怎麼寫得這麼好——

  頭一次覺得原來看到作者寫出的好文章,作為編輯的她也不一定是歡欣鼓舞的。

  作為江與誠死忠粉,她一眼看出這已經是江與誠能夠寫出最好的故事,好到甚至讓她想想摁住江與誠的手,讓他趕緊別寫了。

  再抬頭看看晝川,一個小時過去了,江與誠已經快完成八百字小作文的長度,這傢伙還捧著臉咬著筆在那放空,一臉讓人焦慮的呆滯。

  初禮:「……」

  初禮不得不走到他身邊,抬起腳踢了他一腳:「老師,請問你的魂兒還在家嗎?」

  晝川「嗯」了一聲,初禮低頭看了眼,發現男人也不是完全沒有動筆,在他面前擺著的紙張上寫了幾個梗,其中一個被圈了起來,大概是說魚從一條魚,修煉成一個人的故事——總之初禮看見的是魚和人之間被劃了個等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這想法沒毛病。

  至少晝川也知道赫爾曼曾經提到過,他想在新作品裡表達的,是東方女性之美,柔軟,溫柔,黑髮齊腰,慈愛以及西方女性沒有的神秘妖嬈。

  但是,太普通了。

  相比起江與誠那個結合了親情、母愛、愛情等題材的小短片,光光是想用「鯉魚成精」這個題材,便已經活生生在開頭的設定上矮人一頭……

  初禮從背後看著晝川,看著男人抽出一張新的稿紙,在上面書寫下「從前從前」四個字的時候,突然就有了一種「好像要走遠了」的絕望。

  她從側面看著晝川,男人一隻手撐著臉,面無表情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情緒的波動,也不焦慮了,也不著急了,就好像已經勝券在握。

  ——是的,最瞭解江與誠的就是晝川,他肯定覺得自己也猜到了江與誠會寫什麼。

  初禮:「……」

  初禮看在眼中,心中焦慮,非常想揪著晝川的脖子,告訴他:今天的江與誠不走尋常路,你想要寫這種普通的套路無可厚非,但是,至少在今天,這種東西贏不了江與誠!!!!

  然而,初禮卻什麼都不能說。

  她只能滿腦子胡思亂想地站在晝川身後看著他落筆寫下第一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名叫「池」的村子,村子長久祥和安寧,與天很近,彷彿觸手就能觸摸到碧藍蒼穹……】

  是要輸了嗎?

  是要輸了吧。

  初禮背著手,抿唇站在晝川身後,專心致志地盯著寫下第一行字的晝川,心中,前所未有地地覺得,晝川會在這一天敗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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