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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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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浼] 月光變奏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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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面對這些前腳還一口一個「老師求你《洛河神書》版權賣給我們價格好商量」、「老師你以後能不能和我們長期合作啊」、「老師你好棒」,後腳就變成「老師反正也不知道你接下來死活要不咱們的合作就算了吧」、「老師你看你被掐那麼厲害身價也該降降了要不版權賤賣給我們吧反正也沒別人要了」這種嘴臉的各家IP採購商、各家阿貓阿狗雜誌編輯,按照一般的小說套路,為了體現在低谷之中成長、看盡世俗炎涼的冷漠,此時男主應該是成熟、穩重、沉默,微笑著將這些人一一打發走,然後安靜等待翻盤,啪啪打臉。

  然而晝川偏不。

  因為在晝川看來,世界上除了初禮,第二個能夠讓他受委屈的人還沒出生,如果這個幸運兒出生了,身份大概也只能是他的兒子或者閨女。

  於是第二天早上,當新聞裡都聞風出動播放著「知名新生代暢銷書作家早年作品遭質疑,80後青年作者再次掀起『父輩代筆』風波」這樣的報道內容時,晝川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子邊,一邊吃早餐,一邊一個個回復這些牛鬼蛇神——

  【可以,這次不合作了,以後也不用合作了,注意我沒有在威脅任何人。】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賣。】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寫。】

  ……

  【當我要飯的啊——我就算是要飯的也是高貴的丐幫幫主。】

  ……

  【滾啊。】

  ……

  【以前的合作非常愉快,至此恩斷義絕。】

  當晝川以每秒十字的速度操作著一個個回復這些留言——稍微小咖一點的公司乾脆直接拉黑雙刪一個標點符號都懶得浪費時,初禮正捧著一碟烤好的吐司從他身後路過。

  越過男人的肩膀將吐司放到他面前,眼睜睜看著男人將一個問他千字八十塊約短篇雜誌稿約不約的小雜誌編輯拉黑,初禮站在他身後幽幽道:「想當年,我給你《洛河神書》做牛做馬三個月,你才把自己的微信號給我……而去年元月社給你的價格是千字一百八,過完年翻了兩倍。」

  初禮指著手機道:「這麼個千字八十塊就想讓你給她寫的賤婢憑什麼在你微信裡啊!!!」

  「那天晚上和江與誠喝醉了,一個興奮大赦天下,隨便什麼人我都加進來了,」晝川放下手機,拿起一片吐司抹了點果醬,「以至於今天刪人刪到手軟,我都懷疑昨晚地下組織發佈了一條通緝令:誰能率先能在言語上把晝川氣死,或者把他羞辱至自殺,獎金一百萬。」

  初禮開始笑。

  晝川皺著眉認真道:「懸賞人要麼是江與誠,要麼是我老爸。」

  初禮笑得更加大聲。

  笑著看了眼電視,晨間新聞還在很煩地八卦著晝川的事,初禮拿起電視機遙控器換了個台,隔著桌子看著晝川,然後稍稍收斂了笑:「影響很大嗎?」

  「正在談的合作項目有些被擱置了一下而已,」晝川拿起筷子,眉眼自然冷漠,彷彿並沒在關心自己一夜之間可能損失了幾百萬這種事,「沒多大事,沉不住氣的都撤了,大公司有經驗,就會繼續觀望,不會被捕風捉影的事兒蒙蔽的。」

  初禮臉上的笑容算是消失得徹底無影無蹤,屈指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

  晝川抬起頭看了眼她一眼:「怎麼,怕我名聲掃地從此沿街討飯,連二狗的罐頭和你的大米都買不起了嗎?」

  聽見自己名字與「罐頭」這個關鍵詞的大狗哼哼唧唧湊過來,把下巴放到餐桌邊緣上……初禮伸手抹了把二狗子的腦袋,慢吞吞道:「你好好說話,家裡的大米都是我買的,你的貢獻最多就是冰箱裡的那根黃瓜。」

  「……」

  晝川放下筷子。

  片刻的安靜讓初禮也愣了下,仔細想了想,她像是想明白了這片刻沉默打哪兒來……把手從二狗耳朵上拿開,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對晝川嚴肅道:「我沒在開黃腔。」

  「我知道。」晝川點點頭,「我的黃瓜不用放冰箱,珍藏在褲襠裡二十八年依然非常新鮮的。」

  初禮:「……」

  男人長腿稍稍伸開:「任君採摘。」

  初禮臉上的表情繃不住了,她唇角抽搐著站起來,拎起自己的包在在晝川「你啥時候動手摘黃瓜」的詢問目光下,匆忙落荒而逃……

  走到小區門口,手機屏幕亮起來——

  【戲子老師:雖然這種事很荒謬,還是不放心地問一下,你知道成年人的世界裡交往意味著總有一日水乳交融共赴生命大和諧這件事吧?】

  【猴子請來的水軍:……】

  【戲子老師:你別點點點,正面回答,這很重要——重要程度甚至超越了「千字八十想找晝川約稿的弱智兒童什麼時候才能睡醒」這件事。】

  【猴子請來的水軍:……………………反對婚前性行為。】

  【戲子老師:你和我都非法同居了,你跟我說這個,你不如說你信基督更有說服力。】

  【戲子老師:那明天就去結婚吧。】

  【猴子請來的水軍:???????】

  【戲子老師:不嫁啊?】

  【猴子請來的水軍:為什麼能把求婚這件事做出了要求我晚上回去時帶一斤豬肉給你做肉餅的風采來?】

  【戲子老師:QAQ可是我都事業遭遇低谷了。】

  初禮:「……」

  事業低谷了還有力氣臭不要臉地賣萌。

  真想用手把「QAQ」的眼珠子挖出來。

  【戲子老師:哦對了,記得去請假,跟我回家。】

  【戲子老師:感受下我家和諧的家庭氛圍,說不定你就迫不及待想與我步入神聖的婚姻禮堂了。】

  【猴子請來的水軍:聽說晝川老師最高記錄就是回家七天裡以「每天對話不超過五句話、每句不超過十個字」為代價,才勉強創下了七天沒與晝顧宣老師吵架的記錄。】

  【戲子老師:……】

  【戲子老師:江與誠怎麼什麼都跟你說。】

  【猴子請來的水軍:為了咱們早日分手,你上初一那年有一次尿床,尿完還覺得自己小便失禁肯定是因為得了絕症的事他都跟我說了。】

  【戲子老師:這種事你都知道了,那就更不可能分手了。】

  【戲子老師:你將帶著這個秘密,死了都要躺進我的骨灰就在旁邊的雙人墓裡。】

  【猴子請來的水軍:……】

  接受了這一連串以「要求生命大和諧」為前提而突發的,世界上最有創意的「求婚」,初禮翻著白眼回了一連串的「滾蛋」,然後收起手機跳上了前往元月社的地鐵。

  ……

  這一天是週一,到了編輯部初禮需要把阿鬼和索恒的連載稿催一催,再到處問問哪位大神比如江與誠有沒有空寫個短篇稿子……現在初禮已經是副主編了,打著元月社《月光》雜誌副主編的旗號出去約稿,如同打蛇打七寸,一個打一個準。

  把接下來的事兒安排妥當後,初禮準備下班之前到社裡請假個兩三天,以「商討連載大綱」為名申請出個外勤,陪晝川回家。

  以上,初禮覺得自己的安排很穩妥沒毛病。

  接下來她整整在電腦前坐了一天,上午開會,開完會回編輯部到處約稿,敲定了三篇短篇約稿以及把阿鬼和索恒的稿子收上來校對好,連午休吃飯都是一邊打字一邊用勺子往嘴裡懟……一日下來累得頭眼昏花,閉上眼都是word文檔一行行的五號字……

  終於在下班時間把外勤申請一路往上送到副總也就是梁衝浪跟前,萬萬沒想到被他一口回絕:「不行。」

  初禮:「???」

  初禮黑人問號臉。

  「你現在是元月社的編輯,又不是晝川的個人助理,為了他一個人跑外勤,別的作者的事怎麼辦啊?」梁衝浪搖搖頭,「哎喲,那麼在意這一個作者的事,你倒是去當他的個人編輯就好啦!」

  其實。

  雜誌編輯為了得到某個當紅作者的合作優先權或者是連載大綱,經常到外地去拜訪作者這種事根本不稀奇。

  大多數情況下雜誌社睜隻眼閉隻眼就答應了,無論編輯到底是去玩的還是真去拜訪作者的,能把雜誌本身要的東西搞回來就沒問題。

  ——就好像上次初禮利用週末親自殺去B市,就為了拿江與誠的《消失的遊樂園》的連載合作合同,無論是車票還是機票元月社都給予報銷一樣,事後于姚甚至告訴初禮,哪怕不用週末趕著去,要利用工作日要去社裡也會批假的,為了大神資源,「外勤拜訪」這種事,天經地義且理所當然。

  「別的作者的事我已經安排妥當了,去外地出外勤也會帶著電腦隨時準備的……」初禮想不通梁衝浪為什麼會拒絕,暫時無視了他那陰陽怪氣的「去當他個人編輯好啦」這種提議,初禮耐著性子道,「我們這還眼巴巴地等著晝川簽下下一本新書在我們雜誌優先連載——」

  「那也不能為了他一個,別的作者都不管了吧?」梁衝浪說,「現在官方微博下面為了晝川的事都吵成一鍋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了這麼一個不知道今後還怎麼樣的作者,咱們可用不著這麼緊巴著……」

  「晝川這次回C市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如果他解決不了呢?」

  「……」

  如果說,從晝川遭人質疑、人氣受到影響這件事爆發以來,從始至終初禮也只能算是一個旁觀者在旁邊看著,以旁人的身份在努力幫助晝川走出這種情緒困境的話……

  那麼現在,她終於非常有機會,直面地面對了晝川當前所面對的。

  是什麼呢?

  看著梁衝浪那張臉,從曾經恨不得跪在地上給晝川擦鞋,掛在他的大腿上再也不要下來,時至今日,那張臉上寫滿了嘲諷,不屑,以及輕視——

  初禮想感慨,這些人怎麼做到的啊,一夜之間,翻臉比翻書還快。

  反胃。

  她尚且如此憤怒。

  幾日之內連續面對這些嘴臉的晝川本人……又如何?

  「一個作家涉及這種全方面爆發的醜聞,就像是藝人涉及黃賭毒,不說會被全面封殺,但是會就此一蹶不振消沉下去是肯定的,」梁衝浪還在用他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喋喋不休,「你這種年輕人就不知道啦,現在網絡信息更新換代那麼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紅遍半邊天,明天就無人問津——你看看江與誠,當年多紅啊,如今還不是要靠簽售賣臉拯救自己的撲街;再看看索恒,這些年都快沉到海底了,現在多紅啊,微博粉絲漲得飛快,幾家影視公司想通過我們和她洽談影視合作……」

  梁衝浪的話還沒說完。

  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梁衝浪翹著的二郎腿一停,整個人像是被那「哐」地一聲嚇了一跳,椅子往後滑了滑,他微微瞪圓了眼,看向一個辦公桌之隔的初禮——此時此刻,她雙眼怒紅,彷彿從地獄爬上來的什麼惡鬼修羅母夜叉!

  「一樣的話,你有膽子去晝川面前說一遍不?!你自己也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去年給元月社勉強維持住營銷無赤字的人是誰——晝川還沒死透呢!輪得到你來說這種風涼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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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2: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老梁,有些話我忍了很久,從上次書展的時候就想說,今天就直接都說了吧——時代不同了,如今的圖書出版再也不像是以前那樣,作者用信件投稿,編輯審稿,印廠印刷,讀者買書這麼簡單……」

  手微微握成拳頭,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因為有了各種方便的網絡交流工具,過去的任何一個環節於今日來說可以做的交流都變多了,所以在過去哪怕是唯利是圖也能混得風生水起的混子也跟著浮出水面……作者不是傻子,讀者也不是,敷衍的態度和得過且過的做事態度,早晚會讓元月社栽大跟頭的。」

  「你說什麼,你說誰是混子?」

  初禮微微揚起下顎:「我說,陽光猛烈,萬物顯形。」

  梁衝浪唇角微微抽搐,「噌」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來:「初禮!注意你說話的態度!你是什麼!你只不過是一個雜誌分部的副主編而已,我是你的上司,是元月社的副總——喔,你以為,你帶了幾個厲害的作者就了不得了是吧?你倒是可以試試,如果現在我就把你辭退,那些作者會不會跟你一起離開,放棄我們元月社這麼好的平臺!」

  「我也挺想知道的。」

  初禮勾了勾唇角。

  事實上她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快凍結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加之梁衝浪對晝川羞辱的態度,有那麼一秒她幾乎就想把請假條摔梁衝浪的臉上告訴他老子現在就走——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索恒和江與誠的復出剛剛走上正軌,阿鬼的新連載也才剛剛開啟,眼看著她的高樓剛剛有了個結實的地基,她怎麼能把地基拱手讓人?

  還有晝川……

  赫爾曼明年會在中國尋找一名合作作家,這件事初禮頻繁提起的原因是她真的放在心上了,她知道晝川多喜歡赫爾曼的作品,也多麼渴望有一天能夠在更大、更寬闊的平臺上證明自己——晝川嘴巴上不說,但是他就屬於那種,小學時候得了三好學生能把獎狀塞在書包裡一個暑假不拿出來,其實天天巴望著獎狀自己從書包裡跳出來恨不得把獎狀貼腦門上昭告全世界的悶騷鬼……

  而初禮要做的,就是那個幫他把獎狀掏出來的人。

  電影,電影小說,屆時連帶著的就是一系列的電影劇本小說出版,而目前國內最大的出版公司無非元月社和新盾社——如果今天她從元月社走人,到時候,元月社裡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會像她一樣削尖腦袋去為晝川爭取……

  她幾乎可以想像,等明年或者後年赫爾曼的新作再次拱手讓給新盾社,梁衝浪這種傻逼只會酸溜溜地撇撇嘴:那可是赫爾曼,大賣不是正常的嗎,給我這些資源,我也能大賣。

  ……………………這種臭傻逼永遠都不會去想想,這些資源如果是從天上下掉下來的那到底還要你有什麼屁用!

  忍住。

  不能生氣。

  不跟這些傻屌一般見識。

  期間瞳孔都因為深呼吸放大無數倍,初禮最終還是壓下了自己的怒火……將申請外勤的條子從梁衝浪手裡抽了回來,她換上了輕描淡寫的語氣:「我也就是說說而已,怎麼,又不是一言堂,還不接受群臣進諫啊?外勤條子不批就算了,我用自己的年假總行了吧……」

  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秒還一副要幹架的模樣,下一秒又像是無所謂的節奏讓梁衝浪有點跟不上……他有些個傻眼似的看著初禮拿過他桌子上的筆匆匆在假條上改了兩筆,然後往他面前一拍——

  梁衝浪伸頭一看,喲,還真用自己的年假了。

  那梁衝浪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爽快地給批了假,初禮也沒說什麼,收了條子準備去人事部——轉身昂首挺胸走出梁衝浪的副總辦公室,關上門的一瞬間,她聽見梁衝浪座位那邊小聲飄來兩個字:「有病。」

  初禮面上穩如泰山,頭也不回匆匆離開。

  多虧了老苗一年來的苦心栽培,這幾個月來遭遇的一切教會她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別和傻屌一般見識,犯不著。

  ……

  晚上回家的時候,初禮已經收拾好了一切的情緒。

  晝川最近風言風語之中,每天更新完把更新往微博上一扔就立刻下微博,不看評論不看轉發不看私信,本著「你們隨便罵我看不見就是不存在」的鴕鳥原則,作為網癮少年的他在把過去十幾年落下的英劇美劇日劇韓劇都補了,然後整個人都閑成了一條鹹魚。

  所以每天初禮下班之後,跟在她身後,進進出出廚房,上上下下閣樓樓梯,卸妝時蹲在(靠在)洗手間門口眼巴巴等著的,除了二狗子,如今又多出一個她家男人。

  初禮從鏡子裡瞟了眼男人:「有事?」

  他心情不好。

  而且看著好像正在為什麼事煩惱。

  晝川露出個猶豫的表情,彷彿一句話在舌尖吞咽三遍,最後慢吞吞地問:「請假了嗎?」

  「請了,」初禮低頭打開潔面儀,嗡嗡聲中摁臉上,「你像個祥林嫂似的一天念叨三遍,我還能忘?」

  「確認下日期,這週三到下週一。」

  「對。」

  晝川盯著初禮,片刻之後微微蹙眉:「元月社沒給你使絆子吧,根據我對他們的瞭解,梁衝浪可能會說出什麼即將過氣的作者讓你別花太大心思這種鬼話……」

  「……」

  你看。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梁衝浪還覺得自己演技一流呢,結果連晝川這個智障都看出他的不妥來。

  「沒有的事啊,」初禮潔面儀震動臉蛋,說話也有點抖,只是泡沫之下面色平靜,眼神堅定,「他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這種話,你可是晝川。」

  從鏡子裡看去,靠在門邊的男人臉色稍稍好看了些——這些天大概也是被欺負得很了,這會兒連梁衝浪那種狗東西怎麼做都能影響到他……穩如晝川,什麼時候輪到梁衝浪來左右他的心情。

  初禮看著晝川這模樣也是心疼,踮起腳拍拍他的腦袋。

  晝川愣了下。

  這時候初禮洗好了臉,洗洗手,從他身邊蹭過準備去做飯,晝川猶豫了兩秒後也跟在她身後像是小尾巴似的跟進了廚房。

  這時候手機震動,打開來一看,是知道「晝川=L君」後坦然接受設定,興高采烈與晝川大號接軌的阿鬼——

  當時阿鬼表示:有什麼好生氣的,騙就騙了唄,你十八歲生日那天你父母突然告訴你,孩子對不起騙了你十八年其實我們家裡資產上億,原本你不用那麼辛苦讀書的……你第一反應難道是覺得天崩地裂、要把切蛋糕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尋死尋活嗎?………………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實不相瞞我等著一天等了二十幾年都沒等到。

  【在你身後的鬼:問了嗎?】

  【晝川:……】

  【在你身後的鬼:她怎麼說?我覺得我今天下午初禮跟我說話的時候隔著屏幕都透著一股生氣,不是生機勃勃的生,是angry。】

  【晝川:你嚇唬誰。】

  【在你身後的鬼:我沒想嚇唬誰,但是我覺得我好像嚇唬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心裡默默送給阿鬼「媽的智障」四個字,晝川收起手機,晝川長歎一口氣……

  愁。

  此時正背對著他切菜的初禮聽見了男人的歎息,心頭一驚,心想難道是剛才自己的演技太差被晝川看穿了?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連梁衝浪這種狗東西都能騎到頭上踩一腳的事他知道了?

  他在歎氣。

  這種時候,一個人肯定很難熬吧?

  難怪今天她一回家他就跟在身後跟那麼緊,是不是在她不在家的時候,又有什麼不長眼的人蹬鼻子上臉來欺負他了?

  晝川這麼驕傲的一個人,這些日子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

  ……

  「咚咚」切菜的頻率慢了下來,初禮越來越走神,直到菜刀一滑,指尖傳來刺痛,她「啊」地低聲叫了聲扔了菜刀,低下頭看見食指指尖被切了一道挺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液湧出,她皺起眉——

  「怎麼了?」

  身後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眼前變暗,大概是橫在她身後的人彎下腰越過她的肩膀看了眼……在看見她指尖的傷口時,男人狠狠皺起眉:「怎麼回事,切個菜把你笨的……」

  初禮動了動唇沒來得及給說話,下一秒便被男人牽起手快步走到屋外,醫藥箱從熟悉的地方拿出來,男人從醫藥箱裡拿出雙氧水——

  初禮愣了下。

  上一次他還眼睛都不眨地把酒精往傷口上倒。

  「看什麼?」晝川伸手把初禮摁沙發上,「上次酒精不是疼得哭爹喊娘嗎,然後我去網上查了查,給矯情鬼清理傷口用什麼消毒比較好——」

  男人一邊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小心翼翼,用消毒棉仔細給她清理了傷口周圍的血……

  「傷口這麼深,下狠勁切啊,切個萵筍用得著那麼大力不,你是不是有毛病……」

  教育的話還沒說完。

  下一秒,握在手心的手被抽走,原本沉默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嚶」了聲雙眼通紅撲進他懷裡,纖細柔軟的手臂死死地抱著他的脖子,鼻尖壓在他頸部大動脈的地方……

  「……」

  晝川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就知道怎麼此時此刻懷裡的人哭得可傷心了,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當他抬起手沉默拍拍她的背,她就哭得更加賣力……就好像天塌下來了似的。

  開閘洩洪啊。

  怎麼啦?

  晝川當然不知道此時此刻初禮抱著他就像是抱著一個受盡委屈的寶寶,光腦補一下他下午一個人在家裡面對那些個勢利佬的欺辱就受不了得眼淚嘩嘩往外流……而此時,晝川也只能沉默地抱著她,任由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手機震動。

  晝川艱難地從口袋裡掏出來,手放在初禮背上,解鎖看了眼。

  還是鬼娃。

  【在你身後的鬼:我想了想大佬您別不是還沒開口就問吧,握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水到渠成,請求滾個床單有那麼難?!

  早上她不答應那是早上,十二個小時過去了,你怎麼知道這期間有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變化?

  把生活都活成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節奏——

  這麼響應祖國號召,下次人大開會你當中小學生健康心理模範代表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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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熱滾滾的液體順著頸子流過鎖骨,晝川放下手機,伸手將埋在自己頸部的臉抬起來——手中那張臉因為哭得起勁兒憋得通紅,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搖搖欲墜,一雙眼紅紅地眯著,無論如何都不像是韓劇女主角裡梨花帶雨那樣好看……

  但是唯獨對晝川是有奇效的。

  他手一軟便鬆開手:「別哭了別哭了,不就是切了手指嗎,至於哭成這樣,小學生似的……」

  初禮順勢重新倒進他的懷裡,額頭頂在他胸口上,在他胸口上蹭了蹭眼淚:「不是因為這個……嗝兒嗚嗚……」

  「不是這個那是因為什麼,」男人一手拍她的背,抽過紙巾給她胡亂擦擦眼淚,「是我說什麼了?我又沒罵你,就是讓你以後小心點——你心靈就這麼脆弱?你看你在外面虎了吧唧的,怎麼一回家就成了哈士奇,要是讓梁衝浪那種人看見……」

  初禮哭聲一噎。

  正想說我他媽才不會在那個王八羔子眼前掉眼淚,把我腦袋剁了我也不會!

  但是話還沒說出口,眯成一條縫的眼先看見男人被自己說的話愣了一下,然後又伸手把她拎起來,皺著眉一臉嚴肅:「不行,你要哭回家裡哭。」

  ——如果連眼淚都不能成為特權,老子上躥下跳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成為你男朋友是圖什麼?

  ——這世界上有權利看見你的眼淚就腿軟的人除了你爸,只能是我。

  晝川這話說得特別理直氣壯,說完還覺得自己特有男子漢氣質——在他看來,這宣言和言情小說男主角會說的話也就差個標點符號了……

  殊不知「男子漢氣概」和「直男癌晚期」中間就隔了薄薄的一張紙。

  晝川說完自己還沒美滋滋夠,便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微微一愣低下頭,便對視上一張可憐巴巴的臉,她小巧的鼻尖紅紅的,此時輕輕煽動,小聲地問:「晝川,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總是哭,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晝川:「……」

  沒有人會討厭耳朵貼在腦袋上奶聲奶氣「嗷嗚嗷嗚」瞎嚎的哈士奇幼崽的。

  沒有人。

  這種犬種飛天遁地拆家搗亂,除了在愛斯基摩拉下雪橇算正式工作之外在全球各地都是吃喝等死的存在,卻至今沒有從世界上滅絕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它們的可愛——

  就像你。

  就像你。

  就像你。

  被這樣眼巴巴的瞅著,晝川再也忍不住「嗤」地笑了,在初禮愣怔地看著他的笑臉一臉懵逼時,他捧著面前這張濕漉漉的臉準確地在她柔軟的唇瓣上印下自己的吻……小心翼翼含著她的唇瓣,大概是口紅還沒卸乾淨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他覺得自己好像吃到了玫瑰花的香味,這種味在早晨剛剛畫完妝的初禮身上經常聞得到。

  舌尖探入她的唇瓣,聽著她抽泣一聲後配合地啟開牙關任由他順利探入——

  男人捧著她的臉的手下滑落在了她的腰間。

  她跪在沙發上,這會兒仰著臉接受他的吻,於是當男人的指尖從她衣服下擺探入,輕而易舉地就能摸到她因為彎著背,尾椎自然小凹與背部肌肉形成的一小條溝壑……

  不是沒有感覺到他的手——

  事實上,在他的手觸碰到她腰間的第一瞬間,她就像是蝦似的輕輕顫抖了下……與他相纏的舌尖遲疑了片刻,他及時伸手扣住他的後腦勺不讓她挪開。

  直到她的呼吸變得不穩,空氣之中的曖昧幾乎將人溺斃,她感覺到男人的手在她腰間裙子的搭扣上不懷好意的摸索,然後在她完全沒反應過來時,只是用兩根靈活的手指一推一壓……初禮便感覺到腰間一鬆!

  「晝川,」初禮小小驚呼了一聲,舌尖掙扎著從男人的口腔中退出,「你你……」

  旁邊二狗子還靠在廚房門邊遠遠地看著。

  她羞紅了臉。

  晝川的手卻懶洋洋地扶在她的腰間,手指在她腰間被裙子勒出的淺淺痕跡上拂過:「都勒出痕跡來了,是不是胖了啊?」

  初禮臉上的紅直接從臉蛋燒到了耳根和脖子根,她瞪著用慵懶嗓音問她這種混帳問題的男人,眼裡還帶著之前哭過之後尚未乾的水光……然後下一秒,她聽見耳邊男人在低笑,「噗」地一下她整個人從跪在沙發上被撲倒仰躺陷入沙發裡,頭髮亂飛遮住了眼,她感覺到之前受傷的指尖被一個柔軟濕熱的東西飛快地掃過,愣了愣。

  「沒流血了。」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微微沙啞,「還包紮不?」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就放在她的大腿上。

  裙子搭扣打開了,因為之前的連續幾個動作,拉鍊退下了一半,這會兒正鬆鬆垮垮地掛在胯上……已經是五月末,天氣逐漸炎熱,初禮只穿了一雙過膝襪,於是這會兒,她膝蓋與裙擺之間的腿內側肉,就直接貼在男人的腿上。

  他跪在她腿間——

  一隻手撐在她頭頂一側,懸空在她的上方。

  ……………………這這這是要幹什麼?

  初禮瞪大了眼,眼睜睜看著男人那張英俊的臉落下來越靠越近——他再次親吻她,這一次比之前溫柔婉轉,輕啄她有些紅腫的唇帶著微微瘙癢……但是很快的,他的舌尖便抽離,濕潤的吻稀碎而淩亂地落在她的眉心,眼睛,鼻尖,然後帶著一串火熱的溫度向下蔓延——

  他叼住她的耳垂下方的一小塊肉時,她嗚咽了一聲,稍稍揚起修長的頸部……

  像是油畫裡,祭臺上向惡魔獻祭的少女。

  不遠處,二狗子從趴著改為坐起來,仰著腦袋中氣十足地「嗷汪」地叫了聲!

  感覺到身下的人彷彿回過神來似的顫抖了下,晝川忙碌之中,順手抓起茶几上放著的鑰匙往那隻大狗那邊砸去,大狗跳起來,哼哼唧唧咬著尾巴轉身走回自己裡屋的狗窩裡——

  男人的吻在她潔白的頸脖流連,肆無忌憚地留下一串紅色的痕跡……他用牙咬著玩弄一般地咬她的鎖骨,然後繼續下滑,高挺的鼻尖來到她胸前不知道何時被打開的第四顆扣子附近。

  初禮低下頭,看著晝川的鼻尖埋入淩亂的自己的襯衫裡。

  她抬起手,緊張地用手背蓋住自己的眼——

  隨後發現更糟糕的是這樣反而讓她的觸感變得更加敏銳……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稍稍偏過頭,鼻尖有意無意地觸碰到她襯衫下最後遮羞布的邊緣!

  「晝川……」

  「嗯?」

  初禮張了張口想說什麼。

  這個時候,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驚天動地地尖叫了起來,把這會兒頭腦發熱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初禮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晝川,男人無奈地與她沉默對峙片刻後,歎了口氣爬起來,伸腦袋看了眼。

  「……是你媽。」

  「……」

  初禮聞言掙扎著想爬起來,晝川順手一把把她摁回沙發上,長臂一伸將她的手機抓起來扔給她……初禮手忙腳亂地接過手機,劃開接聽滑軌,把手機放到耳邊,用稍有些沙啞的聲音說:「喂,媽媽?」

  餘光看見她說完這三個字男人就變了臉色。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並不知道自己這會兒用帶著剛哭過的沙啞柔軟地叫「媽媽」時,聽上去有多引人犯罪……晝川深呼吸一口氣,一番思想毀天滅地之後只想殺了自己,他覺得自己很變態,因為世界上大概很少有男人會衝動到想把女朋友乾脆一口吞進自己的肚子裡。

  「我沒有哭,是有點感冒了……嗯,工作很順利啊,我不是升職副主編了嗎,所以工資也漲了——你跟爸爸說了這事了嗎,讓他別老惦記讓我回家。」

  初禮躺在沙發上專心的打電話。

  這時候突然感覺到男人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她愣了愣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幹嘛,這個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腿被一股力量拉起來,然後……腿彎處穩穩地掛在了他的手臂上。

  這個角度……

  「我,」初禮打電話的聲音瞬間都磕巴了,「我也換了租的房子了,現在住的地方很好,小區環境特別好…………媽媽,你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往常和家裡打電話她總要膩歪一會兒,然而這會兒看著男人伸手將她腿上的過膝襪脫下來,初禮毛骨悚然得只想趕緊掛電話!

  她抬起腳踹了男人一下,後者搖晃了下,卻垂著眼屹立不倒地繼續將她的過膝襪拽下來——搖晃之中初禮的裙子下擺往下滑落,她連忙伸手去捂……

  男人拍開她的手。

  另外一隻大手穩穩握著她的小腿肚子,低下頭看了眼她的腳,彷彿抑制不住似的,他俯身,在她的腳背落下一吻……

  之後便如同著了魔。

  細碎的吻從她的腳背至腳踝,再到小腿一路向上,他半瞌著眼,像是十分認真地做著眼下這件事……初禮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眶再次變紅,想要落荒而逃,那條腿卻被男人拽在手心動彈不得。

  電話那頭,初禮聽見她老媽提到了男朋友,提到了相親,什麼小姑姑的老公的表妹的兒子國防大學畢業,高大挺拔,帥氣英俊,前途無量,人家都不一定能看得上你——

  她才不管。

  她眼裡只有晝川。

  此時男人的吻來到了她膝蓋之上,裙擺之間大概被稱作是「絕對領域」的地方,他冰涼的鼻尖就頂在她內側,大概是聽見了電話裡的什麼聲音,他動作稍一停頓,掀起眼皮子撇了她一眼……

  這一眼裡包含的信息讓初禮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媽,我不要相親了,我——啊!」

  著急忙慌的撇清被自己的尖叫打斷,只是因為男人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肉然後張嘴一口咬下,初禮放在身側的手抬起來捂住自己的嘴,然後感覺一口咬住不讓自己的異常被電話那邊察覺……

  男人稍稍撐起身體。

  沙發發出不堪負重「嘎吱」的聲音。

  他定定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用口型道:相親?

  這樣的做的時候,大手就撐在她的大腿上,彷彿為了強調自己的存在,它又往上滑了滑,這會兒,男人的指尖已經快要碰到了,碰到了……

  根本沒辦法說出口的地方。

  初禮又快被逼哭了,她感受到了男人無聲傳遞的威脅,她都不知道這通電話打完她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搞什麼。

  他不是心情不好嗎?

  為什麼還能這麼生龍活虎地威脅人?

  心情不好就能這樣嗎!

  他的手往哪放?

  他的手怎麼能放在這?!

  如果我說錯了什麼,他是不是就要……

  「我不相親,我不相親,」根本不敢繼續往下想,初禮抓緊了手裡的手機,手心全是汗,盯著男人那雙炯炯有神的眼,初禮都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我有男朋友了,對對,真的有了,特別優秀……」

  語氣裡帶著討好的氣息太重。

  可惜被誇獎的人依然面無表情,好像是很難討好到的樣子。

  初禮被她媽一通電話坑了個底朝天,屁滾尿流地掛了電話,扔開手機……空氣還是凝固的,彷彿有什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是什麼,根本不敢細想。

  初禮只能硬著手臂,張開雙手抱住男人的腰,小聲地顧左右而言他:「晝川老師,我餓了,我們叫外賣吃飯好不好?」

  …………………………求你了,吃飯吧,吃飽了就不「餓」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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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吃飯,」晝川身體僵著撐在她的上方,看著整個縮進自己懷裡那一團,他眼沉了沉,嗓音暗啞,「你知道我現在只想吃什麼的。」

  環在他背上的雙手悄悄收緊,她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跳出喉嚨了。

  男人的大手從她的腰間往下滑,從被解開了一顆扣子的裙擺腰際探入,於是,再次被撐開一些的拉鍊發出「呲啦」一聲響——明明是平常換衣服的時候幾乎都聽不見的聲響,此時在安靜的客廳裡卻被放大到了一個可怕的音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激著初禮的大腦神經……

  男人修長的指尖一點點地在吞噬她大腿上的皮膚,引起大片的雞皮疙瘩——初禮看不見他的手指,腦海中卻突然清晰地想起曾經無數次,她站在他身後,趴在他的椅子上看著他的指尖在鍵盤上跳躍,敲打下一行行的文字……

  晝川一個小時最快的時候能寫六千字。

  初禮曾經感歎過,手指太靈活啦你……現在看來,還真是太靈活了點,一言不合就得寸進尺地進入了他不該觸碰的地方,初禮的大腿肌肉緊繃,當男人指尖撩過時,她伸出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抬起頭看著他。

  晝川手配合地停下來:「第一次?」

  初禮:「……」

  初禮瘋狂點頭——已經擺好了姿勢等著男人笑著說:那算了吧,我等你做好準備。

  卻不料男人笑是笑了,只不過說的是:「好巧,我也是,那接下來請你多多指教。」

  初禮:「……」

  被這個人又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弄得愣了下,緊接著初禮的臉終於從煮熟的爛番茄變成了燒開的水壺——從耳朵到脖子根紅得發燙,耳朵都要冒出兩股氣來,腦海中「嗶嗶」響個不停,她忘記了正常呼吸的節奏……

  初禮憋了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怕是,指教不了你。」

  晝川唇角邊的笑容擴大:「那我教你。」

  男人的聲音聽上去輕描淡寫,與此同時他瞥了眼初禮的腿,一邊還穿著過膝襪,另一條腿被他脫得乾淨,淩亂的裙子下擺淹著的大腿內側,還有他剛才不知輕重咬出來的一道牙印……在那麼隱秘的位置,牙印消失之前,就變成了只會有他和她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微微眯起眼,晝川也感覺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

  看著她死死抱著自己,完全交於信任的模樣,她懵裡懵懂彷彿並不知道他腦海裡已經把不純潔的內容演成了一部每集一百二十分鐘的連續劇……光是想想,晝川就興奮了起來。

  大手輕而易舉地將那一塊薄布退下一些。

  像是要好好記住每一秒發生的事情一般刻意放換了動作——

  他將她稍稍從自己的懷中拎起來,讓她仰起頭接受自己的吻,與此同時指尖觸碰到的柔軟讓她微微瞪大了眼,他加深了這個吻,將她所有的嗚咽和驚慌吞咽入腹……

  他能感覺到靠在他懷裡的人因為他指尖每一個細小的動作細微顫抖,當他放開她的唇瓣她大口呼吸,雙眼變得朦朧迷離,她靠在他的身上呼出灼熱的氣息,讓他的頸窩濕潤一片。

  空氣彷彿都變得潮濕、溫熱了起來——

  讓人躁動不安的熱。

  衣服的摩擦聲都成了世間最好的催情樂曲。

  而初禮不是沒有感覺,她抱著他的脖子,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氣,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尖叫哭泣地扯著他的頭髮怒駡「別他媽蹭了來幹吧」,但是這種話在喉嚨裡打轉三百回合後最終被她吞咽回了肚子裡……

  「晝川,晝川……老師。」

  「嗯?」

  「我總覺得……現在,還太早。」初禮的早字因為男人一個指尖勾起的動作差點兒走調,配合著一聲剛跑完八百米馬拉松的氣喘,她腳趾都緊緊勾了起來,「……我害怕。」

  她的聲音擁有著百分百的真誠,因此說起話來都帶著顫抖的氣音……晝川完整地接受到了她的羞澀和對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一切的恐懼:因為她在他懷抱中真的抖得不像話,渾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狀態。

  「……」

  此時男人的唇瓣就在她的耳邊。

  聞言,柔軟的唇蹭了蹭她的耳廓,居然真的拿開了自己作惡的手……作為「我害怕」的回應,晝川沒有多說什麼勸慰的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低沉得叫人心都化了,這一瞬間,初禮想到的詞大概只有,耳鬢廝磨,以及,相濡以沫。

  「嗯」表示,我知道了。

  初禮稍稍放開晝川,退後一些,紅著眼看著男人面無表情地抽過桌子上的面巾紙擦了擦剛從她裙底拿出來的手——

  潔白的紙巾擦過之後,因為被弄濕而蔫巴下來。

  初禮眼睜睜看著晝川扔掉那團紙巾,感覺自己乾脆就這樣在世界上消失算了……………………畢竟眼前發生的一切,這他媽也太讓人難為情了點。

  初禮捂住臉。

  這時候,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站了起來,彎腰拉開她捂住臉的手,屈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我去廁所解決下,你叫外賣。」

  初禮愣了下,抬起頭看著他,男人挑起眉:「你不是餓了?」

  初禮「喔」了聲點點頭,晝川看她這傻得沒了邊際的模樣歎了口氣放開了她的手,正想轉身準備離開,這時候忽然感覺到衣服下擺的一角被牽起,他停頓了下,轉過身,看見個黑漆漆的頭頂。

  晝川:「……還有事?」

  初禮低著頭,紅著臉,手死死地拉著她的衣角。

  初禮:「……」

  她也不知道這時候她還手欠拉住他幹嘛。

  只是下意識地不想就這樣讓他離開,僅此而已。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了大約一分鐘,在男人終於忍無可忍地想要問她是不是想要整死自己的時候,才聽見她吭吭哧哧說:「要,要不,還有別的法子不?」

  晝川:「……」

  空氣再次凝固。

  晝川:「有。」

  初禮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

  晝川:「你轉過去。」

  初禮聽話地轉過身。

  晝川:「趴下。」

  初禮猶豫了下,慢吞吞趴下。

  聽見身後傳來衣服摩挲的聲音,緊接著男人呼吸的氣息在靠近……初禮停頓了下想要爬起來看看他在幹嘛,只是這時候,從身後伸來的大手將她摁了回去——大手捂著她的眼,當周圍陷入一片黑暗,她聽見男人用沙啞的聲音說:「就這樣,別看我。」

  黑暗讓初禮有些不安,她只能揣測不安地感覺到他俯下伸來,結實的胸膛貼上了她的背,言簡意賅道:「腿,併攏。」

  一步一指令。

  初禮只是下意識地按照男人說的那樣去做,浴室下一秒便感覺到有滾燙的東西觸碰到她腿上的皮膚,她被燙得嗚咽一聲,手抓緊了沙發上放著的靠枕邊緣……這好像對他來說也並非一件容易的事,耳邊,他呼吸的氣息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捂在她眼上的手微微收緊。

  如果她看得到的話,大概能看見他手背凸起的青筋。

  還有他額間的汗。

  接下來一切都遵循著本能,黑暗之中,初禮只能感覺到從雙方接觸的地方,有燎人的溫度向著渾身擴散——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神經又緊繃了,當他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頸部,背部,她能感覺到從自己的眼角流淌出滾燙的淚水,滲透了他遮在她眼上的指縫……

  客廳之中安靜得如此可怕,衣服摩擦的聲音,肌膚相親的聲音,還有,他的喘息。每一刻都通過黑暗放大在她的耳朵裡——

  有時候無意間的碰撞會讓她發出小聲的倒吸氣音。

  緊接著他的動作就會變得更加粗魯一些,或者緊湊一些。

  直到大腿最細膩的皮膚被摩擦得一片通紅,哪怕是有濕潤黏稠的汗水以及其他混合物作為緩衝也無濟於事,火辣辣的疼痛夾雜著別的什麼……初禮感覺到汗水都將她上身的襯衫濕透了,這才是五月末的天,偶爾走在大街上還得加件外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於擁擠在沙發上的兩人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

  當男人放開她的眼,兩根手指捏著她的下巴轉過來親吻她泛紅的唇瓣,腿上濕潤伴隨著空氣之中突然擴散開來的雄性氣息……

  初禮窒息片刻,下一秒張開唇,接受男人的舌尖闖入……嘗到了淡淡的鐵銹味,並不知道是誰咬破了自己的唇或者是別的什麼。

  他小心翼翼用舌尖描繪她的唇瓣。

  親吻著用舌尖舔去她面頰上淡鹹的淚水。

  她閉著眼,讓他柔軟的唇落在自己的眼睫毛上,同時下意識因為瘙癢往後縮……男人輕笑:「這麼愛哭的。」

  初禮:「……」

  他伸手將她抱緊懷裡,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背:「謝謝。」

  初禮:「啊?」

  「沒有把我趕進廁所……」男人抱著她,彎腰將茶几上的抽紙巾拿過來,「給你擦擦?弄得你腿上都是,你怎麼都沒反應啊,不難受嗎?」

  初禮差點咬了自己舌頭,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抽紙,粗魯地擦了兩把,結果被磨紅的地方一陣疼痛,她狠狠皺起眉「嘶」了聲,暴躁地推開了他的臉。

  他只顧在旁邊嗤嗤地笑,看著她擦腿,表情非常標準地,像裡番裡的癡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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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禮發現,心滿意足之後的戲子老師特別溫柔特別好說話。

  按照以往點外賣的經驗,如果那天晝川想吃粥而初禮想吃蓋澆飯,那一般晚上肯定會是吃粥的……這一次當初禮單手拿著手機劃拉外賣看吃什麼的時候,男人就沉默地坐在一旁,用繃帶小心翼翼地給她包已經沒在流血的手指頭。

  「吃什麼?」

  「聽你的。」

  「……漢堡。」

  「行。」

  這傢伙不怎麼喜歡吃西餐,最多早餐吃點烤麵包,還常常鬧著乾脆早餐也吃飯多好……

  初禮放下手機一臉驚訝都看著晝川,只見男人頭也不抬,將她包好的手放下後,又不知道從哪兒弄出個藥膏來,一隻手拿著藥膏,一隻手向著初禮的裙擺伸來……初禮條件反射似往後縮了縮,晝川的指尖只來得及碰到她的裙擺,抬起頭挑眉:「不是疼嗎,擦藥。」

  那語氣正人君子得不行。

  不過初禮還是說要麼我自己來吧,晝川也沒反對,直接把藥膏遞給她,又把她的手機接過去繼續點外賣……初禮接過來擰開蓋子挖了一點清涼的膏藥,指尖涼嗖嗖的,探入裙子底下,摸索著找到了這會呃呃還疼的地方往上抹了抹,藥膏刺激得皮膚又刺痛了下,她「唔」了聲,抖了下。

  然後剛才還好好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初禮能感覺到一雙灼熱的眼盯在自己的臉上掃來掃去,她抬起頭便發現原本應該專心點外賣的人這會兒歪著腦袋看著自己,那雙眼裡好像又有了熟悉的暗沉……

  初禮縮回自己的手,渾身警惕:「看什麼看?」

  「……你別發出聲音,別抖。」

  「憑什麼,我疼啊!」

  「你想想要是個男的旁邊坐著一個小姑娘,手在自己的裙子底下,還咿咿呀呀地叫喚著一邊微微顫抖,這畫面是什麼效果,」晝川盯著初禮緩緩道,「你這樣,我就想讓你更疼了。」

  初禮被他一句話說得腳軟,腳趾頭捲起來罵著「臭流氓」用手中的膏藥砸他。

  男人穩穩接過膏藥,又把點好了外賣的手機遞回給初禮,擰開了藥罐挖了點出來,強行掰開她的腿——相比起自己來,晝川下手總有些沒輕沒重的,再加上指尖粗糙,初禮被疼得呲牙列嘴的……

  「疼疼疼。」

  「這樣呢?」力道輕了些。

  「好一點,還是疼……嘶,你手上藥就上藥,別到處亂碰。」初禮一把摁住男人的手,瞪他。

  「又不是故意的,你別這麼敏感啊,我就給你上藥……剛才弄得有點久,好像有點磨破皮了。」

  晝川的語氣輕描淡寫,直到手背和曲起的手指碰到了別處……初禮急喘一聲抓起沙發上的靠枕捂住自己的臉,牙齒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渾身的熱量彷彿都集中在了小腹——然後化作一股暖流,大腿肌肉緊繃著,注意力完完全全被壓在她裙底的大手吸引——

  不試試,都不知道自己能這麼色。

  抱枕之後,初禮不得不改為死死咬住自己彎曲的指尖才沒發出聲音,衣料摩挲之中,伴隨著男人手腕輕微移動,有涼涼的空氣鑽入裙底……迷迷糊糊之中聽見男人輕笑一聲,又碰了碰,然後將手拿出來,接過迎面砸來的抱枕,誠實地說:「這次是故意的。」

  初禮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用帶著咬痕顫抖得手拉下裙子:「不上不上了,破皮就破皮……」

  晝川彷彿沒聽見她的碎碎念,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你又濕了。」

  一個「又」字,說得如此精髓。初禮「啊啊啊啊啊」地抬起雙手堵住自己的耳朵,男人稍稍傾身將她的雙手拉下來:「我幫你?」

  怎麼幫?

  初禮一臉懵逼。

  彷彿看明白了這會兒楞兮兮看著自己的姑娘在問什麼,男人想了想,一本正經道:「用嘴。」

  「………………………………………………」初禮將自己的手從男人的大手裡搶救回來,也是面無表情一臉正經道,「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最後是在外賣送來之前,初禮推開晝川跳下沙發,落地的那一瞬間膝蓋軟的差點跪地上,還是身後男人眼疾手快地撈了她一把才沒丟這個人。

  一瘸一拐地走上閣樓,保鮮膜包了包手指頭和腿上破皮的地方去洗澡——包的時候這次看清楚了,真的很紅,破皮,慘不忍睹。

  【猴子請來的水軍:真的破皮了,你幹的好事。】

  【晝川:照張看看?】

  【猴子請來的水軍:呸!空手套黃圖啊!】

  【晝川:這話說的,你不給我看我怎麼關心你?】

  初禮扔了手機,繼續一瘸一拐地進了浴室。

  ……

  幾日後,初禮背著包準備跟著晝川踏上了「見家長」之路。

  說實在的她有點緊張,別看她在元月社耀武揚威的天天在大神作者屁股後頭追打要稿,見到真正的文壇大佬,她還是有點沒底氣的,滿腦子都是「我該說什麼」「我該做什麼」「怎麼樣才顯得我有文化」……

  更何況,那還是晝川她老爸。

  於是,出發前一天晚,初禮還貓在晝川的書房裡拼命惡補晝顧宣在花枝獎獲獎的那本作品——這次去,提到花枝獎是板釘釘上的事兒,而晝顧宣獲得過往屆花枝獎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這麼好的拍未來公公的馬屁機會,初禮不想錯過。

  初禮這麼幹的時候,晝川也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看書,不同的是他翻的是一本外國原文成人童話,有逼格又有點可愛的模樣——一邊看書還一邊抬起頭看看初禮,看她微微蹙眉,一邊讀書,然後片刻之後翻過一頁。

  「晝川,這裡的主人公A說,黃埔從來都活在每一位學子的心中,那樣的精神將千秋萬代,世代相傳——這裡的「精神」是指什麼?」

  「作者序言裡有。」

  「喔。」

  「……」

  晝川放下手中的書,單手支著下顎看著不遠處坐在燈下,嘩啦啦去翻序言尋找答案的小姑娘。

  ——這傢伙天生是個當編輯的料吧,畢竟如果她想,她總是能哄得作者非常開心。

  看看他晝川當年是怎麼給她套路的;再想想江與誠那根老油條;還有這會兒對她死心塌地的索恒,阿鬼……還有一系列她當上副主編後,聚集來的作者。

  ……不止一個人跟晝川說,給你做《洛河神書》的那個編輯人怎麼這麼好呀,又聰明,真羨慕你好像和她走得很近,以後出書都不用愁了吧——

  這話意味著什麼,晝川心裡倒是清楚。

  放了以前,他或許就直接否認了,他會告訴那些傢伙,在哪出書都一樣,誰家給的條件好自然簽給誰;

  而如今他對於這樣的回答變得有些遲疑,他會含糊地打著哈哈糊弄過去或者回答個模糊的「誰知道呢」……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親眼見證過她為作者做過一些什麼,爭取過一些什麼,盡力過多大的努力……那一天在書展,江與誠的簽售台下遠遠地看著她,從頭到尾站著兩個小時毫無怨言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只是專心致志陪在作者身邊為他保駕護航——當時,晝川產生了一些奇妙的幻想:如果這時候坐在簽售臺上簽售的是他晝川就好了。

  後來的嫉妒到怒髮衝冠,大概也是最初由這個想法而衍生而來的。

  ……無關她現在是不是他女朋友這件事,就算她跟他這會兒不是「那樣的」關係,他可能還是——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啊?」檯燈下的人抬起頭,摸摸自己的臉,笑著說,「幹嘛老這麼盯著我看啊?」

  …………嗯,還是有點關係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迅速自打臉想道,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個加分吧,畢竟這種甜得牙疼的笑容讓人根本沒辦法拒絕。至少作為她男朋友的他是做不到。

  「你不用這麼認真看那個老頭的書,這次見面難道不是討論我入圍還有被黑的事為主,他要是自戀到針對自己的書,問那麼深入的問題,我就跟他打一架。」

  「……說起這個,我也想說,我還以為你沒讀過你老爸這本書呢,」初禮掀起封面,「結果我隨便提一個書裡的問題,你都知道答案在哪找。」

  「……」

  晝川有點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他低下頭繼續翻自己的書。

  「其實還是挺崇拜自己的老爸的吧。」初禮在書桌底下伸腿踢了踢他,「所以這次入圍是不是其實也挺高興的,並不像表面上表現得那麼無動於衷?」

  「你廢話真多。」

  「我們晝川啊,」初禮合上書站起來,笑眯眯地伸手摸著男人的頭髮,「說著是二十八歲本命年都過完兩次了,心裡頭還是十八歲中二少年呢,喔喔,乖啦乖啦——」

  「……」

  男人無奈地把她的手從自己的頭頂拿下來。

  手中的書扔開,將坐在扶手椅上的人拉起來坐到自己懷裡,一隻手固定在她的腰間不讓她亂動彈,伸長了脖子親吻她的唇角:「我是十八歲沒發育好的中二少年還是二十八歲成熟男人,你還不清楚?」

  「……」初禮愣了下,低下頭對視上他的眼,意識到他在開黃腔後,擰了把他的臉,「晝川,你家裡人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覺得我是借助工作之便勾引他們兒子的狐媚子啥啥的……」

  「你最近在看什麼稿?」

  「……………一個TVB式的文,男主家是壟斷甜點生意的大企業,女主是街邊賣糯米飯的。」

  「……這稿退了,理由是腦洞太大到都快漏了,帶來不正確的社會影響。然後你只管忘記自己是個賣糯米飯的,拿著我爸媽禮貌性給第一次見面的兒子女朋友的紅包跑路,錢咱倆分分,給你糯米飯店找個門面,讓你不用風吹雨淋。」晝川大手扣住她的腦袋讓她低下頭,他含住她的唇角,「剩下的,關他們屁事啊。」

  「……」初禮含著男人的舌尖,唔了聲含糊道,「你這時候不是應該安慰我——沒事,他們肯定喜歡我?」

  「……我要知道他們喜歡什麼類型還用得著整天吵架?」晝川無語道,「這麼多年我家也沒因為父子雙方有一方先動手殺死對方上新聞頭條,由此可推,別怕,我家一家都是君子。」

  「?」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爸就是現實中的鍵盤俠,紙老虎,沒殺傷力的。」

  「……我怎麼突然覺得你家父子關係挺好的?」

  「賣糯米飯賣傻了吧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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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瞻仰完未來公公的書之後,初禮心滿意足地合上了她的閱讀筆記……這時候晝川還在看書,於是初禮就用腿蹬著轉椅,滑到他的凳子旁邊,湊到男人耳邊,拉長聲音小聲地「喂」了聲。

  呼出的熱氣噴灑在男人的耳邊,後者揉揉耳朵抬起頭,一眼就看見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的人正拿著手機在搜酒店……晝川想了想:「幹嘛,你要帶我去開房?」

  「……」放在男人肩膀上的腦袋動了動,「不定個酒店,我到C市睡橋洞底下?」

  晝川放下了書:「難道不是住我家?」

  初禮瞪圓了眼:「怎麼會是住你家?」

  晝川想了想:「我家客房很多,如果你不想睡客房也可以跟我擠擠……」

  這話一聽就哪裡不對,初禮腦袋都搖成了撥浪鼓:「哪有小姑娘第一次去男朋友家裡就和他擠擠的,這擠不了,這擠不了……」

  話說了一半突然發現晝川盯著她的臉,一臉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不知道在瞅什麼,在初禮的困惑之中他伸手戳了戳她:「再說一遍。」

  「?」

  「我是你的什麼,再說一遍。」

  初禮頂著張「瑪德智障」臉:「男朋友。」

  晝川大手揉揉她的腦袋,彎下腰在她臉上吧唧親了口,聲音中帶著難得明顯的笑意:「說得好……能做我女朋友的小姑娘會是什麼正常的小姑娘,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就是要和我擠擠睡。」

  「睡不了,睡不了。」

  「我就抱著你睡,什麼也不幹。」

  初禮抽了抽唇角,一臉諷刺:「我就蹭蹭,不進去。」

  晝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真的沒進去啊。」

  臉上大寫的:我很誠信。

  初禮一隻手捂著耳朵,拒絕聽他這些騷言騷語,另外一隻手推開了他的腦袋,在晝川不滿的目光中飛快地在手機上下好了酒店訂單……走出書房準備睡覺時,身後投來的目光還是那種躍躍欲試想要說服她的不甘心——

  初禮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洗漱完躺床上,擦著頭髮爬上床時發現手機有了特別關注的微博更新推送,她愣了愣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特別關注什麼的,她只關注了晝川一人,而最近他除了更新明明都不怎麼發微薄的……

  初禮抬起頭看了眼牆上的鐘:現在明明不是他的更新時間。

  拿起手機劃開看了眼,晝川確實於十分鐘前發了條微博——

  【晝川:

   警惕,小姑娘們。

   男人一旦得了甜頭,就像是惡狼嘗了腥,回不去了。】

  初禮:「……」

  這一條微博的指向性太強,讓人暫時忘記了晝川正處於腥風血雨當中,吃瓜群眾踴躍發言提問:請問晝川先生第一次嘗腥是什麼時候?

  這條提問在萬千留言中被晝川翻牌,男人意味深長地回:【《洛河神書》大賣的第二天啊:)】

  如此回答,讓人們不禁猜測——

  溫潤如玉公子川到底是在說大家想的那個方面呢,還是壓根兒就是在說賣書的事?

  強行解釋的話,這句話也可以理解為「一旦有了大賣的書就無法接受下一本的撲街」這件事,不然怎麼解釋這跟《洛河神書》大賣有什麼關係?……呃,畢竟是晝川大大,說話總是神叨叨的呢。

  這麼多天,難得晝川微博發了一條氣氛相對輕鬆的推送,讀者粉絲們紛紛留言調侃,活躍氣氛。

  只是在這個地球上,除了晝川,大概只有一個人心知肚明知道《洛河神書》預售第二天發生了什麼——簡單的來說就是,有一個小編輯,剛剛創下了年度暢銷書的豐功偉績,轉頭就在出版社受了委屈,回到家對著作者一頓哭鼻子,然後捧著他的臉,占了他的便宜,也讓他占了便宜。

  初禮:「……」

  一分鐘後,江與誠以言簡意賅「流氓」二字轉發時,成功想到那天名不正言不順的親吻的每一個細節,初禮也漲紅了臉,心跳加速披著馬甲也在下面留言——

  【色情PO主,舉報了。】

  ……

  第二天坐飛機飛往C市。

  當晚便受邀在C市的某家飯店共進晚晚餐。

  ……初禮想像過一萬次與晝川的家裡人見面的場景,可能是嚴肅的,可能是和藹可親的,可能是充滿了粉飾太平和平的——至少晝顧宣老師會看在外人的面子上,扮演一下父慈子孝,好歹關心關心兒子的近況,畢竟快被掐成一具乾屍。

  初禮有很多幻想,所以在前往赴宴之前也有了很多的劇本,要怎麼樣才能討家長喜歡啥的——

  她對劇本的嚴格程度已經到了進飯店時不許晝川牽她的手,以免晝川家裡人覺得她是個輕浮的小妖精……對此晝川覺得非常荒謬:「你最好記得,我第一次主動牽你手的那晚,你在微博上躥下跳,連發十幾條微博,就像是一條失心的瘋狗。」

  「……騙人,你沒有我私人微博。」

  「我有,天天在我微博下留言,一邊嘲諷著又難以掩飾愛意的人只有你一個。」

  「……」

  初禮推了晝川一把,拍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兩人肩並肩,雖然穿著同一色系非常情侶裝的衣服,但是走進飯店時,初禮昂首挺胸,一臉正義:彷彿她和晝川就是純潔的編輯與作者關係。

  在約好的包廂裡見到了晝川的父母。

  今晚晝顧宣穿得非常居家老幹部風,整個人看上去和藹又可親,這是初禮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文壇巨匠——站在門外,勉強維持著平靜的聲音禮貌地互相問候過後,等她反應過來時,她的雙手緊緊地拽著晝川的大手:什麼矜持風淑女劇本,不存在的。

  晝顧宣看著初禮,猶如看著一名拯救他兒子於水火的優秀編輯,笑吟吟。

  晝夫人看著初禮,眼睛掃過她死死與晝川纏繞的手,小姑娘弱柳迎風般靠在她高大英俊的兒子身邊,臉微微紅,兩人十分登對的樣子,猶如看著兒子未來的媳婦兒,笑吟吟。

  晝川看著初禮,看著那雙平日裡只有看見自己的時候才會忽閃忽閃的眼這會兒猶如繁星璀璨地看著他老爸,羞澀又尊敬的模樣,一點都笑不出來。

  微微蹙眉,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擰回來:「幹什麼你,和我老爸約稿是《星軌》編輯的事,你別想搶人家飯碗。」

  初禮被他捏著下巴抬起頭,臉上的微紅還沒褪去,口齒不清道:「……《月光》偶爾也可以刮起一場傳統文學風,提高提高讀者素質以及雜誌整體品味——」

  晝川:「……」

  看來已經不會好好說人話了。

  溜須馬屁,張口就來,信手拈來。

  掀起眼皮子掃了眼晝顧宣老師,年近五十,依然能夠享受著少女的崇拜……此時,他的一雙眼裡閃爍著滿意的光,連帶著看晝川的眼神兒都溫和了一些,二十幾年破天荒頭一回,大概是因為他晝川給他找了個「合格且有品味的迷妹」兒媳婦。

  大家入座之後,上菜,邊吃邊聊——就像是中國人大多數的交情習慣性在飯桌上完成,三個冷盤加一湯上齊後,想像中的冷場從未存在過。

  從元月社聊到剛剛退休離職的夏總編,連湊在一起說說營銷部那些人的壞話這種破話題晝顧宣都能搭上話……

  最後話題回到了《洛河神書》。

  晝顧宣:「看得出這本書內容經過了精心的刪減和添加,我看了一些,和小川以前寫的書品味並不在一個層次——」

  初禮:「這是我做的第一本書,也是晝川老師在元月社的第一本書,所以大家都十分重視,光是一校就花費了一周左右的時間……有時候需要刪減不合適出版的章節內容時,還會遭到老師的頑強抵抗。」

  晝川:「……」

  晝顧宣:「他很固執,大概是像他媽。」

  晝夫人斜了丈夫一眼,掩唇笑:「哎呀,亂講。」

  初禮:「我看著也不像,伯母人很隨和的,笑吟吟的——我和晝川老師認識的頭三個月,他一直都是擺著冰塊臉地沖我呼來喝去。」

  晝顧宣:「從小生長在書香門第,教他禮義廉恥,結果就養出這麼個叛逆性格、不懂禮貌的兒子,真是叫人見笑了。」

  初禮笑眯眯道:「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人本質還是好的,只是嘴硬心軟,所以沒有人會跟他較真的。」

  晝夫人:「有的有的,他高中時候的語文老師可是恨死他啦,退休時謝師宴也不肯去的,請帖明明都發到家裡來了,就是不肯去,直接就給扔垃圾桶了——一點走過場的社會人情都不講的,誰勸都沒用,這個兒子,真是愁死人了。」

  晝川:「……」

  初禮:「這事兒晝川老師也曾經稍微跟我提起過,高中時代似乎是有一些不愉快的碰撞……如果要公正評判的話,確實也不是晝川老師的錯。」

  晝顧宣:「哼,那人家小誠怎麼又能和那個老師相處愉快啊?」

  晝夫人:「哎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兒子的啦,從小就跟老師過不去——小學時候就跟英語老師吵架,非說老師講的知識點是錯的,結果還真是錯的,讓老師下不得台來就結下了梁子,天天吵,天天吵,還是用英語吵架的咧,笑死個人了你不知道!」

  晝川:「……」

  晝顧宣:「要不是學習成績還看得過去,早就被學校當問題兒童開除了!」

  初禮:「原來小學就這樣……晝川老師至今一身傲骨。」

  晝夫人:「長不大的哦,我這個兒子,你要辛苦了。」

  晝顧宣:「光長個子,不長腦。」

  初禮:「不辛苦,不辛苦的!」

  晝川:「……」

  怎麼,要不要給你們拉個「這些年作惡多端的晝川同志批鬥大會」的橫幅掛腦袋上?

  看看這各個興高采烈細數他黑歷史,然後一起搖頭感慨的樣子……

  嚇唬誰啊?

  今天來幹嘛的?

  難道不是來給他解決解決被網上黑子黑成乾屍這個實際性問題的?

  這節奏看著是吃完飯以後桌邊的三個人就要宣誓加入「晝川黑」大軍的樣子啊?

  此時,現場的氣氛和諧得過分。

  只有完全插不上話的晝川本人覺得好似見了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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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只是愉快的對話到最後總是會結束,最後的話題還是不可避免的來到了關於晝川最近發生的瑣碎事上——令初禮驚訝的是,晝顧宣不可能不知道晝川最近的情況,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兒子正處於心靈脆弱的階段……

  看得出就連晝川他媽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才與他說話,但是晝顧宣卻還是直來直去,有啥說啥。

  「雖然花枝獎是入了圍,但是也不用得意,這部作品距離得獎還差了幾個等級,」晝顧宣淡淡道,「我知道你們現在這些媒體,很喜歡吹捧作者,宣傳的時候什麼名頭都拿出來吹,銷量也浮誇作假都成了行規,所以他們拼命把你這個入圍誇大,還做什麼採訪的——在我們那個年代,都是實打實出來的成績,我拿了作品去參賽,就沒有不入圍的時候,啊,那怎麼沒人採訪我?」

  晝川筷子都沒抖一下地扒飯,聞言抬起頭看了他老爸一眼:「不知道,可能記者也怕被你氣死吧?想多活幾年有什麼不對的……」

  初禮在桌子底下踢了晝川一腳。

  從晝夫人的上半身動作來看,她要麼也是在桌子底下踢了晝顧宣一腳,要麼就是伸手掐了下他的大腿。

  晝顧宣才不理,繼續懟自己的,繼續自己的教育:「你不要上了天似的,以為《洛河神書》入圍就全是你自己厲害,你想想看,如果沒有初禮當初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去送評,今天還能有你什麼事?」

  晝川捧著碗沒說話,低頭看了初禮一眼,初禮有點緊張。

  「她也沒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就是哭著想要送,」晝川聲音四平八穩,「我原本是不想送的,也不稀罕送,但是你也知道,女人的眼淚最厲害了。」

  氣氛稍有緩解,晝夫人笑了起來,初禮尷尬地紅著臉拉扯他的衣袖,壓低聲音警告「說什麼呢你」……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你,」晝顧宣用筷子隔空點了點晝川,「這事兒確實是初禮功勞大。」

  「文不是我寫的啊。」

  「是你寫的怎麼著,你也就是趕上了好時候,這兩年文壇也在開放接納類別,無論如何今年花枝獎肯定也要做出一點表態——小誠的新書我也看了,也是初禮做的是吧,賣得挺好的,寫得也有靈氣,不就是沒趕上好時機麼,不然我看他上也一樣能入圍。」

  ……完了完了。

  要不是這會兒當著長輩的面,初禮真的想扶額頭揉眉心,晝顧宣老師真的和傳聞的一樣,晝川最煩聽見什麼,他就非得說什麼。

  ………………難怪晝川天天說,江與誠就是「隔壁家的小孩」,看來還真的是。

  「江與誠那本加上簽售的還比我少個五萬首印,這就賣得不錯了,怎麼沒見你誇我一句賣得不錯——到我這就剩吹噓銷量浮誇作假,噯,他沒吹百萬首印啊?」

  晝川看向初禮。

  初禮唇角抽搐,這時候再不站在晝川這邊,他扒手要掀桌子了,於是初禮只能在心裡對江與誠默默說了句「老師對不起」,然後點點頭老實道:「……那還是,吹了一下下的。」

  晝川用鼻孔朝著他老爸。

  晝顧宣「哼」了一聲:「我說的話你別不愛聽,我說錯什麼了嗎——現在的寫作者,心浮氣躁,準備寫東西之前做準備,第一時間想的不是你通過作品要表達什麼,而是想著,我這麼寫能不能紅……這麼想,能創作出什麼好作品。」

  晝川笑著道:「你說的這不是隔壁小誠嗎,昨天還拉著我討論了一波現在當紅題材的看點……迎合市場,迎合應試教育,迎合思想過時老頭正是隔壁小誠拿手項目。」

  晝顧宣:「你說誰是老頭?!」

  晝川:「不心虛聲音那麼大做什麼。」

  晝顧宣:「反了天了你,就這德行,難怪網上那麼多人罵你!」

  晝川:「他們也罵你啊,為老不尊,替兒子寫文。」

  晝顧宣:「我替你寫個屁!」

  晝川放下碗:「對,你趕緊去做個專訪,就這麼跟那些人說道說道——甭管他們信不信,看你臉上那苦大深仇的估計也得信了。」

  晝顧宣:「你死心吧,我不會去的,叫他們繼續罵你。」

  晝川:「好像能罵死我似的——你不幫我,那你叫我回來幹嘛?機票不要錢的啊?」

  晝顧宣:「我是要見見初禮,誰知道你回來幹嘛?」

  晝川:「……」

  這餐飯從最開始初禮主場時的和諧友愛,到晝川、晝顧宣父子開始旁若無人的對話,氣氛從赤道上空奔著北極圈撒丫子一路狂奔,旁人是拽都拽不回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火藥味。

  初禮想像中「嚴厲老父親難得站在兒子這邊與他一起痛斥網絡暴力堅決挺兒子、兒子痛哭流涕與父親緊緊相擁感慨這麼多年過去雖然總是吵架但是你果然是我親爹」這一幕並沒有出現……

  晝顧宣老師說:叫他們繼續罵你好了。

  晝川老師說:好像能罵死我似的。

  ………………呃,嚴格來說,搞不好晝顧宣老師的話,也算是從另一方面激勵了晝川的生存鬥志?

  吃完飯,晚上九點半。

  把初禮送回酒店的路上,晝川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初禮……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拍拍副駕駛座的小姑娘:「不用安慰我,習慣了。」

  晝川這麼一說,初禮頓時覺得他更加委屈了,於是在回到酒店以後,晝川一言不發跟著她身後進了房間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地沒有趕人……

  關上門,就被壓在門後的牆上。

  男人的吻如雨點在她面頰上落下,最後與她的唇瓣貼合,舌尖輕易啟開她的牙關闖入——男人的大手貼在她的腰間,滑動著鑽入襯衫下擺,冰冷的觸感貼合上溫暖細膩的皮膚時她微微顫抖……

  「晝、晝川……」

  「嗯?」

  「不要在這裡……」

  「那到床上去。」

  「……」

  她想說的不是這個——

  但是想想,嗯,今晚也算是親眼目睹她家寶寶如何受了委屈,那一句「你給我滾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於是沉默著被壓入柔軟的床鋪裡,任由大手在她的腰間、小腹摩挲遊走,指尖似有似無地觸碰她內衣下因為推搡而微微上移後,被擠出來的那一小塊隆起的肉……

  到酒店是十點,最後晝川離開的大約是十一點半——

  兩人就像是剛剛觸及新事物的嘗鮮者,每一個微小的新發現都能讓他們不厭其煩地磨蹭很久……雖然總感覺時間地點都有些怪怪的,最終還是沒能做到最後,但是不妨礙整個酒店的房間被二人滾得亂七八糟……

  最終晝川紅著眼爬起來,親吻懷中人殷紅的唇,嗓音沙啞:「我去廁所解決一下。」

  然後爬起來進了洗手間。

  初禮躺在床上,胸口起伏,轉過身,床單上滿滿都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和晝川身上的氣息……她的臉漲得通紅,看向剛剛被關起來的衛生間門,鬼使神差地她爬起來,沒有穿拖鞋,墊著腳一路小跑走到門前,趴在門上。

  洗手間就是個推拉門。

  推拉門稍稍拉一下,就能打開一條縫,初禮貓著腰隔著門將耳朵帖上去,聽著裡面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動靜,還有男人略微粗重的喘息……

  站在柔軟地毯上腳趾捲曲,初禮心跳加速,渾身的血液加速流動,同時有些腿軟——

  那種不管不顧地拉開廁所門,張開雙臂,視死如歸地沖男人咆哮著「來吧,我不怕」的衝動幾乎要燒壞了腦子……踉蹌著離開了廁所門邊,初禮鋪回床上,抱住枕頭,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

  與此同時。

  晝家。

  晝夫人端來甜湯,放到丈夫面前,看著他端起甜湯喝了一口,終於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背。埋怨:「你今天做什麼那樣講話?我問你出門前我們是不是說好了的,今天你要好好說幾句人話的?」

  晝顧宣被戳得搖晃了下,挑起眼皮子:「說什麼人話,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自說自話,我有答應你?」

  「哎喲,你這個老古董還有理了——不知道網上罵咱們兒子罵的多難聽的啊,你不安慰他就算了,還拼命說什麼他入圍根本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所以呢,他白白被人嫉妒,白白被掐啦?」

  晝顧宣喝了口甜湯,被夫人的話雷笑了:「他要找安慰上我這來找?」

  晝夫人被這一句反問問得啞口無言。

  「他來之前就知道我會說什麼,」晝顧宣放下碗,「指望我安慰他是不可能的,你們也少像是他遭受什麼罪似的為了安慰他,什麼事都慣著他——你們女人不懂……」

  「不懂什麼,你講給我聽。」

  「這種時候,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加重他的負擔,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嘛——啊,網上那些人說,他是被人代寫的,他就真的是被人代寫的了?那到底是不是,他自己,我們,還有他身邊的人能不清楚嗎?」

  「……」

  「都是無稽之談,不足掛齒。」晝顧宣淡淡道,「這點不足以打倒晝川,能傷害一個人的永遠不會是流言蜚語,只要他腰杆本來就是直的,他就永遠不會倒下。」

  「……哦喲,你這個老古董,」晝夫人呆滯了下,「還蠻會說話的啊。」

  「那是我兒子,」捏著鼻子把甜得要死的甜湯灌進喉嚨裡,晝顧宣放下碗,「我不懂,還有誰懂?……搞不好他正利用你們這些女人氾濫的同情心拼命占著什麼便宜,你們,被他賣了還給他數錢吧?」

  ……

  酒店裡。

  抱著枕頭的初禮小小打了個噴嚏,抬起手揉揉鼻尖,她始終望著洗手間那虛掩著的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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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3: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晝川領著初禮在C市溜達了幾天,該吃吃該喝喝,這幾天晝顧宣對晝川被黑代筆的事絕口不提,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晝川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晚上的正面爭執之後,他也懶得和晝顧宣繼續糾結這個事,全當回來一趟就是陪初禮度假的。

  晝川的微博在那玩的「餓狼宣言」之後又陷入沉寂,但是這並不代表那些個黑就會放過他——

  周日下午,網絡上爆出新的「黑點」,有人去查了《洛河神書》的開卷(*全國舊華書店銷售總量),迄今為止一共也就十二萬左右,作為實體書銷售渠道主要擔當,舊華書店都只賣這個數,也就說,其實《洛河神書》的銷量距離當初吹逼的「首印銷量百萬」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網上人們再次震驚:哇,大大不要臉,吹噓自己的銷量啊!

  「這事兒一看就是業內有人想搞你,」初禮趴在晝川背上,抱著他的脖子,晝川趴在床上,玩著手機,兩人疊疊樂地疊在一起,初禮的臉貼著晝川的臉,「一般人哪裡懂查什麼開卷,而且他明顯就是知道,一般實體書銷量肯定會有吹噓成分能夠形成黑點才去查的這個東西——這對行業內來說很常見,幾乎每個作者默認都會在銷量上打一波廣告,但是讀者又不知道。」

  「誰呢?」晝川問。

  「不高興你得獎的人吧,」初禮摸摸他的臉,「恨你的人。」

  「那多了去了。」晝川嗤笑,「晚上看看他還能說什麼吧,估計還有些個後續……」

  而事實證明晝川果然是個烏鴉嘴。

  晚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後續果然出現了——這一次出現的是個音頻採訪,採訪者和被採訪者都用了滑稽效果的變聲器……

  【採訪者A:噯噯,大佬,好久不見,說說這次知名作家晝川在網上腥風血雨的事?】

  【被採訪者B:這件事我也有聽說……代筆不代筆我不知道,畢竟沒有實錘對吧?但是那個銷量,咯咯咯咯咯咯……】

  【採訪者A:是真的吹噓作假了是嗎?】

  【被採訪者B:是的,《洛河神書》首印大概只有三十萬左右,具體數字我不清楚,我也是聽朋友說的,沒有元月社吹得那麼厲害……現在實體書市場整體下滑,你們都不知道這個行業現在落魄的有多慘,怎麼可能有銷量一百萬以上的書出現,不可能的。】

  【採訪者A:你在暗示什麼?】

  【被採訪者B:咯咯咯咯,我什麼都沒說啊!】

  【採訪者A:當初《洛河神書》在某當,某東,不也說銷量排行榜第一嗎?】

  【被採訪者B:那個榜單是可以買的。】

  【被採訪者B:更何況那是二十四小時銷量第一,你想想,如果當天開賣的只有你一本書,別的書都賣很久了,一天銷量只有七八本,那你怎麼可能不是第一,哪怕你只賣了二十本,也是第一——這種看不到銷量的地方才是最好作假的。】

  【採訪者A:但是某寶的預售量就很厲害。】

  【被採訪者B:那個估計是真的,集中很大一部分購買力在某寶上,所以其他電商應該也被分了一些購買力走……總之《洛河神書》的首印就是三十幾萬左右,不會再多了。】

  【採訪者A:吹噓銷量的意義是什麼?】

  【被採訪者B:就造成書很火的錯覺,吸引跟風購買的讀者,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吸引版權商——你書火,遊戲、電影電視劇IP開發商就找上門來想買,那一個透明的東西,和一個火的東西價格能一樣嗎對吧?不可能一樣的,《洛河神書》這種造勢,遊戲和電影電視劇版權,沒有個四五百萬晝川可能談都懶得跟你談……】

  【採訪者A:這不是騙人嗎?】

  【被採訪者B:市場效應嘛,這算騙人嗎?】

  【被採訪者B:這算黑點嗎,我覺得還好吧,咯咯咯咯相比起代筆來說的,這種事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採訪者A:我們只是想通過各方面瞭解晝川老……大大是不是一個喜歡弄虛作假的人。】

  【被採訪者B:好吧好吧,也有道理。】

  【採訪者A:謝謝你接受採訪。】

  【被採訪者B:沒關係沒關係,我也正在關注這件事呢,閑著也是閑著。】

  採訪至此結束。

  初禮和拿著手機的人對視一眼,初禮欲言又止,晝川說:「等等。」

  說著男人低下頭在手機上摁了摁,用軟件調出《名偵探柯南》背景音樂,這才伸手對初禮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開始你的表演。」

  初禮:「在各行各業,最喜歡把作者稱為『老師』的,肯定是出版行業的人,剛才那個採訪者差點順口就叫了你『晝川老師』;而被採訪的那個人,對你的書什麼情況瞭解得爆炸,開口就是三十幾萬,雖然刻意模糊了具體數字,但是毫不猶豫的用上『三十』這個數字說明他對這件事的真實性很有把握;再然後,他提到了關於IP版權開發商的,看似無意間提起厲害關係,實際上也是在提醒那些開發商不要用那麼高的價格和你拿版權,說明他很清楚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最大的傷害點到底在哪……」

  晝川:「所以?」

  初禮:「在黑你的過程中,被採訪者還順便黑了一波才吹噓完首印銷量也破百萬的《消失的遊樂園》,畢竟最近的暢銷書就這一本——真相只有一個,這個被採訪者不止是黑你那麼簡單,他好像還有點要衝著元月社,或者是我來的意思……」

  晝川:「結論?」

  初禮:「真相只有一個一個:這個被採訪者還用個毛變聲器啊,不如直接做個結尾——我是老苗,一個剛剛從元月社被掃地出門的過氣編輯,以上說的都是事實,請你們相信我!」

  晝川:「……」

  初禮:「這些狗東西,真是死了還要散播一下屍毒來噁心噁心你……一看有機會報復就湊上來踩一腳。」

  初禮皺著眉,伸手去打晝川手裡的手機:「說完了,BGM關了,鬧心不鬧心,這時候還有心思鬧。」

  晝川笑著關掉了《名偵探柯南》的BGM,看了眼手機微信,果然正因為那個採訪視頻而爆炸——新的一波「砍價」「低價球合作」「你這個東西不值這麼多錢啊大大我們的合作要重新考慮下」之類的風暴再次出現……

  看似又是一晚上損失幾百萬的節奏。

  晝川直接關了手機,垂下眼,想了想後:「今晚吃什麼?」

  初禮單手撐著臉,蔫蔫的:「隨便吧。」

  晝川:「吃火鍋,來C市怎麼能不吃火鍋。」

  初禮不說話,男人伸手掐了下她的鼻尖:「說句話。」

  初禮:「我只想爆炸。」

  晝川笑容不變:「我都沒炸,怎麼,還沒嫁給我就開始擔心我的銀行卡縮水,你很未雨綢繆啊朋友。」

  初禮掀起眼皮子瞪了晝川一眼,見他嬉皮笑臉的好像沒多大事,緊皺的眉頭放開了些,被他拖拽著出門準備去吃晚餐……

  ……

  周日爆發的「銷量作假」事件對晝川來說是一次「信任危機風暴」。

  被蒙在鼓裡的路人讀者,很輕易就根據採訪音頻裡那兩個人的引導,把「銷量作假」和「代筆」劃上了等號,徹徹底底地把晝川摁進了「虛假」的椅子上,釘死……

  途中不是沒有人站出來說,銷量吹噓這種事在實體書行業根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每個作者都會做——但是本來實體書從業人員就那麼些人,其中是晝川的粉,又願意站出來替他說話的人屈指可數,比起那些輕易就受到輿論導向下定義的人來說,分分鐘就被湮沒在了人海之中……

  元月社作為吹噓銷量的主要宣傳方,也是被罵的狗血淋頭,這時候更不好站出來為晝川說話。

  晝川也保持沉默,從C市回到G市後,乾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微博照常更新連載文,只是轉發和評論肉眼可見變少,好像真的有人在脫粉,而偶爾也會收到評論:現在更新的東西是你自己寫的嗎,一想到這個就沒辦法好好看下去;

  《洛河神書》的版權洽談也陷入了停滯狀態,按照往常寫一本完結前後兩個月所有版權銷售一空的情況,如今都快半年了,所有的版權都還在手上,眼瞧著只有要麼賤賣、要麼爛在手裡兩條路可以選……

  晝川表面上沒說什麼,但是他心裡清楚自己迎來了事業的低谷。

  要說之前都能將所有的黑都視作鬧劇,沒有什麼能影響他的實質傷害——

  那麼現在有了。

  對於一個作者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是讀者。

  一個作者,可以受到質疑,可以受到詆毀,也可以接受自己創作靈感枯竭需要重新再出發地突破瓶頸,但是對於作者來說,最受不了的是什麼呢——

  大概是來自讀者的質疑。

  寫文這件事,其實就是單純地把想要說的故事說給想要聽的人聽,有些人上來惡言相向「爛文」」不好看」「無聊」對於作者來說都可以一笑而過,而作者受不了的,大概就是真正的讀者轉身離開。

  雖然只是寫文與看文這麼簡單的關係,但是實際上也還是在意的吧,熟悉的讀者留下「對你很失望」這樣的評論轉身離開後,也許這個讀者甚至覺得作者不會看到他的評論——

  但是其實作者會看到的。

  等待著作者的甚至是一天的情緒低落或者反思。

  當這樣的評論越來越多。

  離開的讀者越來越多。

  被流言蜚語影響到的人群越來越龐大——

  實質性的傷害就出現了。

  到了無法坐視不理的地步。

  然而能做什麼呢,可悲的是,什麼都做不了——

  當一個人註定要成為千夫指之人時,他說什麼彷彿都是錯的:甚至會有人問你,如果你沒做,為什麼要辯解那麼多?

  人們歸根結底就是在糾結《東方旖聞錄》到底是不是他本人的第一部作品,如果是的話,那到底為什麼一個人天生就擁有成型成熟的文筆和寫作手法?


  網上所有的詆毀,都只需要把那些曾經被束之高閣的真正的「處女作」手稿交出去後就能平息——

  然而不幸的是,這玩意,偏偏是晝川寫作路上不可觸碰的心結。

  因為這一本,他發誓不再寫言情相關,之後的作品全部都是男主向;

  因為這一本,他和父親水火不容,手上的作品再也沒有給他父親看過,甚至在剛開始沒那麼紅的時候也拒絕沾沾晝顧宣的面子讓他給寫個推薦語什麼的;

  他甚至拒絕元月社在宣傳的時候帶上「晝顧宣推薦」這輕描淡寫、沒人在意真假的五個字……

  所以最終,晝川選擇沉默。

  ……

  轉眼四天過去。

  對於很多吃瓜群眾來說,這件事幾乎要被他們遺忘,他們轉身投入了自己的生活、工作、學習中去,茶餘飯後的話題也從「晝川代寫」換成了其他的娛樂八卦——

  但是他們曾經給晝川微博下的質疑、詆毀留言卻留了下來。

  變成了晝川房間裡煙霧繚繞的煙草氣,和房間門前堆成小山似的啤酒易拉罐……每天初禮下班回家,都能拎著一個袋子的易拉罐走到小區垃圾站去扔掉,日復一日,直到某天專門蹲點等易拉罐的收垃圾阿婆都看不下去:「小姑娘,你家怎麼天天有那麼多酒瓶,別不是有人在酗酒吧?你要勸一勸啊,長期酗酒哪裡要得,我大兒子就是酗酒得了病——」

  陽光之下,拎著垃圾袋的初禮心狠狠地抽痛了下。

  就像是有人將手伸進她的胸腔,拽緊了心臟,然後拼命壓榨,擰曲。

  最可恨的是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從一開始的勸解到後來的沉默……初禮拖著麻木的步子回到家,那扇門始終緊閉。

  這讓初禮想到很久前,他們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曾經晝川也因為心情不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放放《lost river》,放放《青藏高原》……那時候他最多是喪,而不是接近死亡。

  初禮來到在那扇門外,站定,屈指,敲了敲門。

  「晝川。」

  ……

  「晝川,你開開門。」

  ……

  「晝川,你出來和我說一句話好不好?」

  ……

  「晝川……」

  哢嚓一聲,在門外的人聲音逐漸帶上哽咽時,門終於被打開……裡面的人眼睛裡充滿血紅絲,鬍子拉碴,他從門縫後露了張臉,看了眼門外低著頭的人,愣了下,然後笑:「怎麼又哭了。」

  聲音中帶著歎息,他伸手,用充滿了煙草氣息的指尖給她擦了擦眼淚。

  「別哭了,多大事啊。」男人的聲音很平靜,「這幾天我也沒怎麼,就是有些事想不通較上勁了——想想也很奇怪,認認真真寫了那麼多年,積累下來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粉絲,因為連證據都沒有的捕風捉影就輕易轉黑了,到處跟人訴苦說自己這麼多年喜歡上了一個不值得喜歡的作者……」

  初禮茫然地抬起頭看著男人,看著他的唇瓣一開一合,突然恐懼起來——

  「所以,我都想好了,這樣好像也沒什麼意思,要麼乾脆就不寫了吧?」

  最可怕的話,還是這樣被他說了出來。

  要說當時有什麼想法,初禮發現所謂的「眼前一黑」真的不是說說而已,一口氣憋在胸口提不上來也咽不下去,堵得她幾乎忘記了怎麼正常呼吸——

  眼淚都停止流淌了。

  她就呆呆地看著晝川。

  「晝、晝川,我知道,你不要個人責編,不要誰對你的寫作生涯規劃負責,你不信任任何人……」初禮大腦都快空掉了,「但是就一次,就這一次,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過男人的手。

  指尖冰涼。

  大滴的透明液體掉落在他的手背——

  「反正不能更糟糕了,你就把那本草稿交給我,讓我試試……我們試試。」初禮垂下腦袋,泣不成聲,「我拼了命也會把它做好,所有資源。所有人脈,哪怕這次之後我做不成編輯,我願意。」

  空氣陷入沉默。

  水珠順著男人的手背滑落,滴落在地。

  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哭到腳軟,跌坐在地上,手還牢牢地牽住他的食指,就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晝川從來沒想到自己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對於另外一個人來說會有這樣大的影響力……

  就彷彿,天都塌下來了。

  那樣山崩地裂的強烈恐懼與不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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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的情緒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就像是晝川,總是處在上一秒想通了,覺得這都沒什麼;下一秒又想不通了,覺得這都叫什麼事兒?

  說不上是從什麼時候情緒到達了即將崩斷的邊緣。

  仔細回想起來好像上一秒甚至還能微笑著告訴前來關心的人「我沒事」;下一秒,突然想到了那些離開的讀者,想到他們轉身離開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那樣負面的情緒湧入時……

  這麼多天積累的情緒就爆發了。

  其實在微博或者通過發郵件給元月社鼓勵他的讀者也不少,他們至始至終相信晝川不是外面的人說的那樣的作者——這樣的鼓勵很有用,也許有那麼一秒,晝川覺得自己獲得了救贖,又有重新站起來的動力……

  可是二十條鼓勵裡,偏偏夾雜著一條冷嘲熱諷,也可以將所有的鼓勵帶來的力量盡數抹去——

  他也不想這樣的。

  可是沒有辦法不在意。

  「……」

  而此時此刻,晝川看著坐在他腳邊低頭哭的初禮,他心想,她應該也很疲憊吧,每天活在家裡的低氣壓裡——按照往常,他應該把她抱起來,拍拍她的背,然後笑著安慰她沒事的,哭什麼,一切都會過去。

  可是十指掙扎著動了動,卻發現自己連屈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能勉強地、用幾乎感覺不到的力道回握那抓著他食指的那隻柔軟的手,他說:「抱歉。」

  「你道什麼歉!」

  「……我也不知道。」

  很抱歉沒有像是小說裡該有的男主角那樣,在天塌下來的事後挺起腰為你支撐著……

  我果然——

  不是一個會寫言情小說的傢伙。

  晝川將初禮安置在家裡的沙發上,二狗子看懂了天天溜達它的女主人哭,也讀懂了天天餵它吃飯的男主人的喪,它嗚咽了一聲,尾巴不再翹起而是垂落在雙腿之間,轉過身,垂著耳朵低頭回到了自己的狗窩裡,蜷縮起來。

  而晝川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著初禮哭個夠——

  看著身邊的人哭的抽抽搭搭,也不願意放開他的手:她是真的被他衝動下一句「不寫了」嚇得魂不守舍……

  晝川歎了口氣,抬起手摸摸她的腦袋,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只是走出房門,看見她為自己的事哭——那一瞬間負面情緒到達了前所未有的巔峰:他意識到自己不想再讓這件事傷害或者連累身邊任何一個人。

  跟著躺槍被叫「文二代」的江與誠,或者初禮。

  結果衝動之下又做了更糟糕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惹她哭得更加傷心……

  有沒有能夠彌補的辦法啊?

  ………………眼下,看上去,又似乎是,有的。

  她又提到了關於那些殘稿的事,眼下晝川也有些猶豫,腦海之中倒是有一個聲音,在說:答應她吧,就把原稿給她,哪怕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撇開感情的事情,你應該是認可她作為一名編輯的能力的。

  責編。

  個人責編。

  並非毒藥,並無需如此抗拒——

  更何況,就像是索恒過氣之後,無論如何都在也沒沒有埋怨過老苗哪裡做的不是或者哪裡做得不好……因為一個將死之人,還害怕什麼偏激的做法,那未免太過於可笑了。

  畢竟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輸掉的東西。

  這一天晝川走出了自己的房間,走進書房裡,然後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一宿。

  ……

  第二天,初禮掛著腫的像是桃子似的眼睛從沙發上爬起來時,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客廳裡空無一人,晝川的房間門開著,裡面沒有人。

  初禮來到書房門口,躡手躡腳地推開書房門,一眼就看見男人趴在書桌上熟睡——在他的手邊,放著一大疊整整齊齊的書稿……

  初禮走進翻翻看了幾眼,發現這些手稿被按照順序儘量排放在一起,手寫字跡和泛黃的紙張說明了這些東西存在的年代,偶爾某張上寫著寫著還會出現個化學公式或者數學驗算草稿——大概是這傢伙上課的時候突然手邊沒草稿紙,順手拽過來用一用……

  然後隔兩三行,若無其事地將前面未寫完的內容繼續寫下去。

  ……那個時候,「創作」對於晝川來說應該是一件簡單又純粹的事吧?

  初禮放下稿紙,正想轉身回客廳給男人拿個毯子披一下,然而就在她轉身即將離開書房的事後,身後傳來了動靜……初禮轉過身看著身後慢吞吞從桌子上爬起來的男人,沖著他微笑了下,嗓音沙啞道:「把你吵醒了?」

  晝川揉了揉眉心:「沒事。」

  片刻沉默。

  然後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叫了對方的名字——

  微微一愣後,相視而笑,晝川淡淡道:「你先說。」

  「晝川,我真的很期待有一天你能把那一疊稿紙交到我的手上,但是我希望那個時候,你眼中接過這些稿紙的人不是你的女朋友,而是你的責編……」初禮猶豫了下,緩緩道,「我不想以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勉強你去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眼下,把這本真正的你的個人初部作品公佈於眾是最有效的解決辦法,但是我想了想,你確實也有你的顧慮……」

  她深呼吸一口氣:「如果你想好了,再把它交給我,以編輯的名義,我發誓我會盡全力做好它,就像我會全力做好每一本經我手的書一樣:將它好好地包裝起來,以它作為最好的媒介,讓作者與讀者面對面的對話。」

  「……」

  書桌後的男人聞言沉默片刻。

  「我也正巧想說這個,」晝川垂下眼,手無意識地放在了手邊這遝草稿之上,修長的手指在紙面小幅度滑動,他淡淡道,「我想你多給我一些時間,容我再考慮一會兒。」

  初禮點點頭:「那我去上班了?」

  晝川:「去吧。」

  初禮往外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來,轉過頭,看著晝川——當視線與男人對視上時,她扶著門框,指尖摳了摳門框留下一個小小的指甲痕跡。遲疑道:「……那今天,還會更新嗎?」

  她的目光充滿了小心翼翼。

  以及懼怕。

  就像是強迫自己抬起頭對待噩夢裡發生的一切似的,她「咕嘟」地吞咽下了一口唾沫,心裡想的是,如果晝川再把昨天那句令人絕望的話重複一遍,她可能會,可能會……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可能會幹嘛。

  ——是「寫作」這件事成就了「晝川」。

  ——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著他指尖跳躍於鍵盤上,敲出一個個有趣的故事,那專注的側臉,早就已經是初禮所熟悉的畫面……

  ——她不能失去。

  ——他也不能失去。

  初禮緊張的注視中,她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男人,直到他臉上露出個苦澀的笑容點點頭說「嗯」。她鬆開了門框,一路小跑像是一陣風似的刮到他的面前,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

  晝川,【要麼乾脆就不寫了吧】這句話,就當做是咱們倆之間的秘密好了,我幫你把它塞回潘多拉的魔盒裡……你答應我,再也,再也不要打開它。

  ……

  接下來,週三,晝川沉默著。

  週四,晝川依然沉默著。

  週五,晝川持續沉默到讓初禮特別想提醒他:你是不是有稿子想給我看看?

  然後是週六。

  當工作黨休息,當小學生放假,當初禮頭疼地以為整件事情沒有一絲一毫的進展,並準備垂頭喪氣地過這史上最糟週末時,週六早上,做完早飯的初禮習慣性的打開電視機,然後一愣,發現她未來公公在電視裡。

  初禮:「……」

  晝顧宣出現在一個收視率很高、受眾很普遍、家家戶戶早上早飯時幾乎都會看的訪談談話節目裡……在說晝川的事。

  【很早以前,早到高中一二年級這樣,晝川曾經拿過他寫的書給我看——注意我這裡用的是「寫」,就是在作文紙、草稿紙上,一個個字寫的那種……那個時候我告訴他,晝川,你要寫書,我是支持的,但是你還小,要寫書就去寫一些正經的東西,這些東西對你有好處。】

  ……

  【我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當你在寫一些正經的東西,比如說你寫一個唐代歷史小說,寫的時候,你就會想去查資料,作為寫作者,肯定希望自己的文章面面俱到,那你在查東西的過程中,就會接觸到有很多課堂上學不到的知識,這些知識會作為知識沉澱,一輩子都在那裡,受用終身。】

  ……

  【這是我認為年輕人對寫作應該抱有的態度——而不是一開始寫這東西,是為了紅,為了做什麼天才作家,為了錢而去寫……這些東西,你長大之後再去接觸也不遲,入行的時候,你就應該是擁有純粹的、愉悅的態度去面對寫作這件事。】

  「晝顧宣老師在這裡跟我們提到了晝川老師的早年寫作,那麼我們回到今日的主題:老師,您當年是否真的有對《東方旖聞錄》進行過專業指導呢?」主持人笑著將話筒遞給晝顧宣。

  【我剛才就在回答這個問題,他那時候寫的東西我是不認同的,也不認為他作為作家紅起來是一件心急火燎的事……所以我不會做這種拔苗助長的事情。】晝顧宣說,【我知道現在網絡上,人們對於他的第一部問世作品,覺得過於成熟,那其實確實不是他的第一部作品,在此之前,他曾經有過幾十萬字的文字創作經驗……】


  節目鏡頭掃向現場觀眾,眾人都是有些震驚騷動。

  住此人:「這件事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

  晝顧宣面無表情:【因為那部作品,導致我們父子大吵一架,晝川當著我的面撕掉了一些稿子又燒掉了一些,剩下的殘稿我不知道去哪了,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問他要要看——】

  節目現場觀眾喧嘩,嗡嗡討論聲四起。

  晝顧宣:【至於這件事真實性,想求證很簡單,去問問他高中時代的同學就知道了嘛,應該也有不少人看過那個鬼東西的……我聽說當時在他學校很風靡,人人傳閱。】

  晝顧宣:【我不知道有一些人,為什麼要造謠關於我給我兒子創作這件事——你們有沒有證據?人證也好,物證也好……你們都沒有。

  但是我有。

  我有人證,是當年晝川那些看著他寫稿的同學;我也有物證,當然物證你們得管晝川去要,雖然我覺得他不一定會給你們,因為這些年稍稍提到那個稿子的事他就會得了狂犬病一樣……】

  晝顧宣:【在這裡我還想提醒一下某些人,世界並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美好,也並不如你們想像中那麼黑暗……作協的大門永遠敞開,歡迎有能力的青年作者加入,你們想來,就做出你們的作品,作品本身,就是進入作協唯一的敲門磚。】

  節目的訪談到了最後,顯示出採訪時間,大概是上周週三,也就是初禮和晝川雙雙坐飛機回晝川家裡的前一天——

  只是節目被安排到這只會才播出而已……嘴上說著「不管,讓網上的人罵死你好了」,實際上卻在兒子開口請求的更早之前,就已經做出了行動。

  「……啊。」

  初禮有些迷茫地拿出手機上網看了眼,奇妙的是幾乎立刻的,網上就對這件事做出了回應——

  一些很早以前就發聲說「晝川在《東方旖聞錄》早些年前就有其他作品,我見過」、「我是晝川高中同班同學,不知道你們在黑什麼,《東方旖聞錄》我看著他上自習時候寫的,手稿和出版稿也就錯別字的區別」、「你們肯定不知道晝川當年寫的那本處女作言情多好看,我們多少姑娘被圈粉,當然主要原因也是因為他長得帥」這樣的微博被挖墳……這些微博都是幾天之前就發出來的,只是當時被淹沒在了討伐聲中。

  而此時,已經進入尾聲的節目,最後居然還有彩蛋——

  是針對節目錄製之後幾天後出現的後續,對晝川銷量吹噓作假的事,欄目組又與晝顧宣通了次電話採訪!

  晝顧宣依然表現得非常老司機——

  【現在誰都玩這一套,你可以去把近些年的書一一查一遍開架數,你會發現,數字永遠都和你記憶中「暢銷書」不同……那全民吹牛的話,就不好意思針對一個人說他虛偽了對吧?你不吹別人也會吹,你能忍自己賣了三十萬,結果在面子上反而落了賣三萬吹噓自己三十五萬的書一層嗎?】

  ……

  【覺得自己受委屈花了高價的版權商也不用氣,其實歸根究底你們買的還是暢銷書——你們花五百萬買來的是吹噓銷量一百萬實際銷量三十萬的書,那你花一百萬,買來的只能是吹噓銷量三十萬實際銷量三萬的書……沒有區別的,只是一個說法而已,你別管圖書出版商吹噓是多少,它本身賣得多得只會吹得更多,不影響它作為暢銷書的事實——我這麼說你們能明白嗎——當然我覺得這個現象不值得提倡,整個圖書出版圈應該和諧肅清這種浮誇吹牛的風氣。】

  雖然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但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初禮發現,晝川平常正常的時候總是戲巨多,油得很。

  ……看來這點像他老爸。

  晝顧宣老師只是披著正經皮囊的老油子,整個訪談現場,包括主持人在內,所有人都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那信服的表情可不是節目效果能做得出來的。

  「……」

  初禮放下遙控器。

  站起來,走到晝川門前,聽了聽裡面鴉雀無聲,初禮伸手哐哐拍門:「晝川?你醒醒,出來看看……剛才晝顧宣老師在電視機裡給你洗白,這洗白,雕牌洗白啊,洗到中央電視臺去了啊,有點厲害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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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4: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幾秒後,面前緊閉的房門「哢嚓」一聲被人打開,房門拉開了一條縫,男人站在門縫後面露出張蒼白的臉,揉著眼睛睡眼朦朧地問:「怎麼了,大清早鬼吼鬼叫的,我好不容易睡一下……」

  隨後便感覺到,站在門外的人用肩膀頂開門,當晝川下意識地側過身讓開時,她像是泥鰍似的鑽進他的房間——

  「嘩啦」一聲拉開遮光窗簾,讓清晨的陽光傾斜而入,照亮整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驅散黑暗;

  隨手拽過散落在地上的超市塑料袋,將滿的快要溢出來的垃圾桶裡的垃圾盡數倒進去,瞬間就紮成三個鼓囊囊的袋子扔到角落;

  床頭、電腦前的空啤酒瓶、泡麵盒、外賣盒子捏扁了塞進第四個最大袋子裡;

  枕頭邊,鼠標旁,打開的香煙盒子的煙草全部抽出來撅斷扔掉扔掉扔掉;

  跳上床,枕頭被套全部抖落出來換掉,再看到枕頭上還有煙燙出來的一個小洞時還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呆呆站在門邊的男人一眼……

  晝川:「?」

  站在床上抖被子的人叉腰:「山頂洞人的生活該結束了,老師,打起精神來!」

  晝川聞言,往門邊一靠,笑得像個痞子:「我一直都很有精神,不然你來摸摸。」

  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嗓音也因為睡眠不足而低沉沙啞……他站在那裡的時候,窗外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卻彷彿照不進他的眼底,驅不散他眼底的灰暗。

  初禮手動了動,第一次發現原來比阿貓阿狗大個十倍的人形生物隨便往那一站也可以讓人心疼……知道這時候晝川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心」,於是不自然地將眼睛挪開:「別在那嬉皮笑臉的了,你開電腦看一眼CCTV新聞,今天的《訪談》節目……晝顧宣老師上電視了,怒斥網絡暴力造謠生事。」

  晝川:「……」

  晝川:「騙鬼啊你,他之前怎麼說的你沒聽見啊:就讓網上的人罵死你好了。」

  初禮拉著晝川,將他在電腦前面摁著坐下來,順手彎腰替他打開電腦:「側面證明你倆是親生父子啊,嘴硬心軟什麼的,最拿手了……自己看一眼就知道了,嘖嘖你這房間裡的味兒啊,天花板都熏黃了吧,你這周抽了多少煙?」

  在晝川「哢嚓哢嚓」點著鼠標慢吞吞點開CCTV官方網站的時候,初禮站在他身後用蘭花指拈起他一根頭髮:「你多久沒洗頭了?」

  「……」點擊鼠標聲音一頓,晝川說,「你出去。」

  初禮放下他的頭髮,在他肩膀上擦擦手:「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是咱們好歹,嗯,好歹也注意下形象——我是你女朋友沒錯,但是還不是你媳婦兒,女朋友還是希望男朋友的個人形象稍微整潔俐落一點的……」

  「我怎麼不整潔俐落了?」

  「幾天沒洗頭了你?」

  「……」

  「洗澡了嗎?」

  「內褲,內褲有天天換。」

  「不洗澡換內褲有什麼意義?」

  「我得隨時防止自己把自己淹死在浴缸裡的衝動,所以不能隨便洗澡,你看我房間連網線都拔了,就是為了防止隨時把自己吊死在天花板上……你不是連我準備當個要飯的都不介意的嗎?」

  「……」

  我記得很久之前你跟我說出「沿街乞討」這鴻鵠之志時,我就明確地表示出了「醜拒」,這會兒怎麼就突然變成「不介意」了?

  初禮閉上想要反駁的嘴,站在晝川身後,看著他以比平常反應力慢一拍的速度慢吞吞點開CCTV新聞頻道節目單,鼠標移向今天早晨剛剛播放完畢的《訪談》節目時……初禮轉過身,去給他收拾房間——

  窗戶打開。

  空調打開。

  香薰機打開。

  床單被褥換成新的;丟了一地的髒衣服全部塞進洗衣機裡;再繞一圈,回來把晝川身上那一套一副一起扒下來,只給他留一條內褲讓他蹲坐在電腦前;然後拍上洗衣機的門。

  當晝川半開的房間門,響起了《訪談》節目前奏,初禮走回房間彎腰撿起地上放著的四個垃圾袋:「老師,看完記得去洗澡,你都快餿了。」

  蹲在電腦前的人頭也不抬,掌心向內,手背朝門,掃了掃。

  站在門口拎著四個垃圾袋的人看了看煥然一新的房間和撒入的陽光還有目不轉睛盯著電腦屏幕的男人,勾了勾唇角,轉身出門,倒垃圾去——

  因為想給晝川一個安靜思考的時間,初禮還牽上了好久沒有出門的二狗子,狗爪子指甲有些長了,踩在小區的道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二狗子一蹦一跳在前面一路小跑,跑快了停下來,咧著嘴吐著舌頭回頭看初禮,看初禮沖它笑笑,它才轉過頭繼續撲蝴蝶去——

  連狗都知道「放下心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在垃圾站遇見了上次收垃圾的阿婆,把手中裝酒瓶的塑料袋遞給她時,初禮說:「這大概是最後一袋了,謝謝。」

  阿婆打開塑料袋,將壓扁的酒瓶扔進竹簍裡,抬起頭看了眼初禮:「今天天氣不錯,梅雨季節連續好幾天下雨,好不容易放晴了。」

  牽著狗的小姑娘聞言抬起頭,頭頂是碧藍的天和燦爛的陽光,她牽起唇角:「是啊,可算是放晴了。」

  「家裡人還好吧?」

  「沒事了。」

  「好好好……那就好。」

  初禮跟著阿婆揮揮手,轉身離開,帶著二狗子到小區門口買隻燒雞,有了吃的多一步都走不動的大狗自己叼著裝燒雞的袋子,扯著牽引繩往家裡一路狂奔。

  ……

  用鑰匙懟開門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回家的第一秒,二狗子很有規矩地擦擦爪子,然後把燒雞倒進自己的狗盆子裡搖著尾巴開吃;

  初禮放下鑰匙和牽引繩,抬起頭眼巴巴看了眼晝川的房間,房門還是半打開著,裡面好像沒有動靜;

  揣測不安地走近門,隨後聽見了房間裡浴室中傳來的嘩啦啦水聲……

  初禮:「……」

  微微彎起唇角。

  初禮站在浴室門外:「我回來了。」

  浴室裡嘩嘩水聲中,有人「嗯」了一聲算是應答……初禮手撐在門邊:「《訪談》節目看好了嗎?」

  「嗯。」

  「是不是親生的?」

  「嗯。」

  「回頭給晝顧宣老師打個電話?那天在餐桌上呲牙咧嘴的,這麼一對比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無知且沒良心?這一次做節目保質期好歹也有半年吧,伯母也該放心了,看來你家今年該過個好年……」初禮靠在浴室的門邊,一邊刷微博,「微博上好多給你道歉的,哦喲這些粉絲啊,可以說是非常牆頭草了,有一個昨天還鬧著讓你出來道歉,今天就自己來道歉了,還被人截圖了,尷尬——」

  碎碎念到一半,浴室的門突然從裡面被人打開。

  男人探了個瘋狂往下吧嗒水、上面還有泡泡的腦袋出來:「你能不能讓我好好洗個澡?」

  捧著手機站在門邊的初禮愣了下,隨機笑眯了眼,抬起手從門縫裡摸了摸男人濕漉漉的臉:「好的,洗乾淨點啊。」

  晝川含糊地嘟囔著什麼,把腦袋縮回去,「啪」地一下關上門還順便落了鎖——

  初禮站在門外笑著說「搞得好像我想破門而入似的」,轉過身回到客廳,這時候發現已經用十幾秒幹完一隻燒雞的二狗子正臥倒在沙發上,大尾巴垂落下來,正很愛乾淨地用一張白紙擦嘴……

  初禮:「……」

  真的是一條很愛乾淨的狗。

  和你那邋遢的主人完全不一樣。

  吃完了燒雞還知道用紙擦嘴,你的主子卻連好好洗頭洗澡都不會,就這樣你還是一條單身的狗,而你的主人卻找到了我這樣仙女似的女朋友……

  呃。

  哪來的白紙?

  初禮走過去,從二狗子狗爪子底下將那張沾滿了燒雞油污的白紙搶救出來,然後一秒就看見了上面飄逸清秀的字跡——

  【男人抬起手,粗糙的大拇指腹在那因為緊繃而抿成一條直線的唇角飛快蹭過。

  花眠:「????」

  花眠:「!!!!」

  無視了面前這張瞬間因為錯愕而懵逼的臉,男人反手看了看大拇指上的褐色污漬,豆沙似的質地:……不是血啊。】

  初禮:「……」

  這女主角的名字可以說是非常讓人眼熟了。

  絞盡腦汁想了想這玩意是啥,幾秒後趴在沙發上的初禮變了臉色,摁著二狗子,越過沙發靠背伸腦袋一看,才發現沙發後面,從通往她房間的閣樓樓梯第二格開始,類似她手上這樣的稿紙被狗叼了一地……

  直接笨手笨腳從沙發靠背翻過去,衝到閣樓前,初禮這才發現,此時此刻在她面前的樓梯第二格,放著一大遝被狗踩得亂成一團的稿紙……

  氣血一下子湧上腦袋。

  初禮彎下腰,將那些稿紙像是抱著寶貝似的撿起來,撿了一半,視線被淚水模糊,她站在樓梯口,激動得手都在顫抖,帶著驚喜伸腦袋叫了聲:「晝川!!!!!」

  浴室裡傳來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又幹嘛?!」

  初禮掛著眼淚,站在樓梯邊,懷中抱著那一張張淩亂的手稿,笑得像個傻子……

  至始至終,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說過「謝謝」二字。

  只是那長長一段,她陪他走過的黑暗時光,他沉默著,卻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當有一天,帶著溫度的陽光終於驅散陰霾——

  他將給予一切——

  她想要的。

  他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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