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浼] 曾是年少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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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在艾佳和涼生準備迎接他們的大佬新隊友的時候，今陽正在跟剛剛放春假回來的童謠叨逼叨關於自己分手的那點兒事。

　　她的開場白簡單直白且具有震懾力──

　　【謠謠，我和艾佳分手了。】

　　滿意地看到上一秒還在和自己瞎雞兒聊天打字飛快的人，刷屏速度忽然停了下來，今陽感覺到自己的這句話帶來的「閃亮登場」效果，於是，這才繼續說……

　　從【高攀不上】開始，掰著手指往下數──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就他媽知道打遊戲打遊戲打遊戲遊戲能給他生孩子啊？！】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他穿粉絲送的衣服！一衣櫃都是！】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無論是放假還是日常全部在基地打遊戲太陽太曬風太大要下雨了雪太厚外面天上下刀子了總之今日不宜出門！】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誰看自己的的男朋友要打開電腦上直播平臺上看啊！！！！】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妳說他這麼努力還沒拿個冠軍老天爺禰眼睛長在屁股上啊！】

　　憤怒N連發。

　　發完對面卻完全沒反應。

　　過了很久，正當今陽拿起手機認真研究是自己的手機壞了還是欠費了還是她談話的對象死了，童謠才慢悠悠回了句──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剛才打遊戲去了。】

　　今陽：「…………………………………………」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我是來樹洞的，不是讓妳來氣死我的。】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好不容易放假回個家還不讓人打遊戲了！對了告訴妳件特別神奇的事兒，就在妳跟我瘋狂吐槽艾佳的時候，我在韓服也收到一個俱樂部的邀請耶，他們居然邀請我去打職業？！！】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給80W一年呢！！！】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還不嫌棄我是女的！！！！！】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今陽：「…………………………………………」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是騙子。】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可是他們說可以先到我這邊和我父母談談看看合同再決定，簽完合同立刻打訂金──這點也會寫進合同裡。】

　　【失戀少女生人勿進：是騙子。】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咦，看著不像啊。】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妳他媽是想活生生把我氣死啊！！！！！！！！

　　我在和妳用盡全身力氣吐槽一個打電競的職業選手！！！！！！！！

　　妳反手一個夢想少女想打職業糊我一臉是要造反嗎？！！！！！！

　　拉黑了啊！！！！！！】

　　今陽的感嘆號死亡N連擊大概終於讓童謠意識到了現在事態的嚴重性，她趕緊退出遊戲，抱著手機縮回床上給她的閨蜜順順全部炸開的毛──

　　在她看來，今陽和艾佳根本不可能分手，說不上具體的原因，但是兩人往那一站，看似一個網癮少年一個學霸女神，差距天差地別……但是其實嗅嗅鼻子就能聞到，他們倆並不是什麼「天差地別」，而是「天造地設」。

　　艾佳的放肆，跳脫，勇敢和不拘一格，完美地以毫不講理的粗暴碾壓方式，彌補填空了今陽的吹毛求疵，裝腔作勢，中規中矩和一絲絲的膽怯……

　　他就像是伸出手，將她活生生地從原本看似完美卻枯燥的生活軌道裡拯救出來──

　　就連童謠都覺得，自從有了艾佳之後，今陽整個人都生動活潑了很多：至少以前她基本不會對人家素質感嘆N連發。

　　現在隔著螢幕打字咆哮的她彷彿年輕了好幾歲。

　　螢幕這邊，童謠撓撓頭，想要笑又不敢笑，就好像隔牆有耳在蹲著偷聽似的……捧著手機正想說些什麼，這時候手機又跳出來一句──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謠謠，如果是妳，妳會選擇怎麼樣好好的和這些職業選手談戀愛？】

　　童謠撓頭動作不尷不尬地微微一頓。

　　她心想，我他媽和職業選手談個雞兒戀愛──

　　我要知道怎麼和職業選手談戀愛還至於和簡陽分手？

　　還至於落荒而逃溫哥華再轉戰英格蘭沉迷遊戲與學習春假回個家還偷雞摸狗不敢聲張？

　　還至於在這坐著聽妳樹洞而不是趁著外面春光正好我正年少出去來一個說走就走的約會……

　　呃。

　　算了算了。

　　前塵往事，不提也罷。

　　【如果是我，我不會和職業選手談戀愛。有那耐心，我怎麼不去考清華北大。】

　　今陽：「……」

　　今陽覺得童謠說得有點道理──

　　她這樣的人，不應該像是弱智一樣遇見什麼事就躲起來哭唧唧只知道抱怨抱怨抱怨，她又不是除了談戀愛沒別的事可以做。

　　比如《英雄聯盟》職業聯賽賽事舉辦後來又陸續發了幾封郵件給她，盛情邀請她成為常駐主持人……

　　今陽婉拒了幾次，最後一封邀請卻還留著沒回──

　　冷靜下來，她已經在這方面浪費了一些時間，如果就因為一個狗男人，讓她衝動放棄所有努力……

　　未免有些吃虧。

　　思及此，今陽的思緒已經飄得有點兒遠。

　　直到童謠一個電話甩過來，還以為她真的被自己氣死了或者怎麼著，並因為心虛放下了話，拍著胸口保證今陽要幹嘛她都陪她，哪怕是現在拎起菜刀去S市做了艾佳──

　　今陽對這樣不切實際的粗暴回答還挺滿意。

　　況且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和童謠這個擁有特殊背景的人討論關於「和職業選手戀愛」這件事有點神經……於是她立刻順竿子往下爬放棄了這個話題，邀請她的小閨蜜現在立刻馬上放下鍵盤，忘記打職業這種破事（劃重點），跟她出去玩──

　　看電影。

　　伐開心買包包。

　　吃飯。

　　喝下午茶。

　　把本該和另外一個人做卻一直沒怎麼做過的事做個夠本，她終於不用抱著枕頭望著窗外比陳圓更像是有相關疾病患者似的看著窗外發呆──

　　像是在等某個人。

　　某個可能個性和他遊戲裡最喜歡的打法（*慫）一樣的人。

　　今陽有收到線報，在她說分手的第二天大清早，艾佳就回到G市，那個教職員工宿舍樓下找她，而且找的動作驚天動地──

　　線報員是今陽的奶奶，奶奶的原話是：「陽陽，鄰居說那天早上隔壁的佳佳忽然出現在樓下，嚷嚷著要找妳……嚷嚷得整個院子人都聽見啦，他這麼著急找妳沒跟妳打電話啊？他不知道妳已經搬回家了嗎？哦對了妳讓裝的防盜網也裝好了，我看著挺結實，來年曬臘肉方便的喔？」

　　今陽想要腦補當時的畫面不太難──

　　特別是腦補到艾佳抬起頭，看見她窗戶上的防盜網，和被奶奶告知她已經搬走時，可能會有的表情……她就像一個惡毒的女人，心裡一陣快意襲來，止都止不住。

　　掛電話的時候，今陽甜嗖嗖地跟自己的奶奶道謝，儘管奶奶莫名其妙。

　　今陽不覺得自己做的哪裡過分了──

　　她知道，其實如果當一個男人不喜歡妳了，妳就是在市中心選一個最高的樓跳下來，他也不會流哪怕一滴眼淚……而恰巧也就是知道艾佳還喜歡她，所以她作妖，所以她擺陣，所以她折騰。

　　怎麼了？

　　她也喜歡他，喜歡的要命。

　　難不成這些天她就好受了嗎？

　　走在大街上，今陽搓著手裡的烤紅薯，掰下一大塊塞進嘴巴裡，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擴散開來……她餘光看見身邊只到她肩膀的小姑娘，含著紅薯對著天空像狗似的哈氣散熱，同時發出含糊的提問：「所以，做了艾佳那事兒怎麼說？」

　　今陽：「……」

　　今陽收回目光淡淡道：「他在G市，妳要拎刀做了他一會就可以去，妳甚至可以省張飛機票錢。」

　　童謠一楞：「LPL春季賽季後賽沒打完呢，他雖然已經完成了保級後面跟他沒關係了但是整個LPL也還沒放假啊──他回G市幹嘛？」

　　今陽轉過頭默默看著童謠。

　　童謠跟她相互默默瞪視片刻後，「噢」了聲，恍然大悟狀。

　　今陽看著她這傻樣覺得糟心得很，重新把自己的腦袋又擰了回來。

　　「心軟了？」童謠用手肘懟了下身邊的人。

　　「沒有。」

　　「工資都不要追過來了喔！」童謠強調。

　　「關我屁事。」

　　「不準備見他了？」

　　「……」

　　「啊？」

　　「總得把阿毛還給他。」今陽想了想說，「那麼貴一隻貓呢？」

　　童謠想說那貓和妳命似的寶貝，真想還給他支付寶轉帳五萬塊妳沒有嗎，剛才買包時候妳掏銀行卡那利索勁兒可不是這樣的……

　　想了想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只是意味深長地說──

　　「嗯，折騰吧，妳開心就好。」

　　……

　　又過了幾天。

　　今陽在自家樓下院子外看見了非常可疑的身影，那身影經常半夜來白天走，或者白天來傍晚走，在門外一蹲就是大半宿，把自己蹲成雪人了，這才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轉身離開。

　　但是他始終沒有摁響門鈴。

　　今陽也從沒有拉開自己房間的窗。

　　只有阿毛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暴躁地撓著窗戶喵喵瞎叫，今陽怕牠動靜太大把窗簾都給拽下來，只能把牠抱起來塞進另外個房間──

　　就好像艾佳是牛郎，阿毛是織女，她才是那個狠心的王母娘娘。

　　這樣的日子大約持續了幾天，一直到日子漸漸接近這一年LPL春季賽的總決賽，某天中午，阿毛終於不瞎鬧騰了，今陽抱著貓走到窗戶邊伸腦袋往下看了眼，他沒來。

　　回到床邊，拿起手機，微信倒是有了新訊息──

　　【YQCB、AICO：偷跑回來的。

　　新隊友月底要到了。

　　小仙下最後通牒，再不回去就永遠不用回去了。

　　我先回去了。

　　放假再回來，等我。】

　　今陽：「……」

　　想了想，沒回。

　　退出微信，發現童謠也給自己留言了，中心思想就是：我真去打職業了，現在就在飛機上，先斬後奏，妳拿我沒辦法。

　　今陽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是欠了《英雄聯盟》幾個億，它才這麼無恥地要把她身邊所有人都搶走。

　　電話給童謠，一連串的警告「不許再跟簡陽破鏡重圓」「不許亂搞」「不許耽擱學業」之類一連串的叮囑……最後掛電話時，今陽猶豫了下說：「過幾天S市見吧。」

　　童謠愣了愣，問：「妳來幹嘛？」

　　幾秒沉默。

　　「還貓。」

　　今陽聽見自己冷酷又冷漠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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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1 章

　　艾佳回來了，一個人。

　　所有人都表示不能理解，尤其是涼生，在他的角度來看，艾佳簡直像是一個智障似的──畢竟，他都那麼貼心地告訴了艾佳，你錯了，錯在自己親自在直播間帶了一波女朋友節奏，不懂嗎？

　　再不懂，去你女朋友微博底下看看，看看那些吃瓜群眾說「要好好安慰艾佳啊」「要理解他」之類要多氣人有多氣人，要多多管閒事有多多管閒事的留言，你也該懂了。

　　好的，現在原因也知道了，機票也買了，翹班也翹了，去到她的面前，跪下，道歉，很難嗎？

　　很難嗎？！！！！！！

　　「看你失魂落魄，」涼生說，「我就不嘲笑你多像個傻子了，你是找不到陳今陽家的大門在哪嗎？」

　　「不，」坐在基地客廳，艾佳轉著手中盛滿了熱咖啡的杯子，心不在焉地說，「不是這個問題……我當然知道她家在哪，還去她家樓下蹲了幾天，外面還下雪呢。」

　　涼生輕而易舉地腦補出了韓劇的場景。

　　隨後莫名其妙：「你在她家樓下蹲著幹嘛，大雪天把自己凍成冰棍，或者凍死了就能換得她的心軟求得她的原諒？苦情記？把生活活成電視劇什麼的──」

　　艾佳：「……」

　　艾佳轉頭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涼生。

　　涼生踹了他一腳：「都到樓下了，幹嘛不敲門道歉？」

　　「道歉了以後，然後呢？」

　　艾佳忽然發問。

　　涼生一楞，一下子被問到了──道歉了之後，什麼然後呢？和好啊？然後皆大歡喜？怎麼了？

　　「我是說，動動嘴皮子，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在直播間那樣說，我只是當時太心煩了也不想把負能量帶給妳，卻忽略了妳被這樣說的感受，請問妳能原諒我嗎？」

　　艾佳的聲音平坦沒有任何起伏──

　　「這樣說嗎？」

　　「呃，」涼生眨眨眼，「不挺好的嗎，有什麼毛病？你不就是為了倍顯誠意地說這句話，然後才心急火燎回G市的嗎？」

　　艾佳嘆了口氣──

　　他不是。

　　他心急火燎地回G市，只是因為他心急火燎想要見她。

　　就像出發之前他也早就想明白的一樣，今陽要的不是一個道歉，或許甚至不是一個解釋……

　　到了G市，站在那個上了防盜窗的樓下，抬起頭，艾佳總覺得自己可能搞錯了一些重點……

　　三年半，一路走來，風風雨雨。

　　吃醋有過，波折有過，誤會也有過──

　　兩人哪怕是吵架，冷戰，或者異地分開，哪怕是艾佳忙著戰隊的事情抽不開身，幾天說不上一句話的時候，他們像是有心靈默契一般，誰也不會在情緒上頭的時候提「分手」二字。

　　所以這一次，和以前不一樣。

　　今陽真的只是因為他在直播間那一句「也不用什麼都跟女朋友說吧，她也不一定懂這些」，帶了一波節奏，就氣到要分手嗎？

　　真的因為微博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友善留言」，覺得看見了不開心，就氣到要分手嗎？

　　憑藉一腔熱血，鼓起勇氣從今陽的奶奶家趕到今陽家樓下，蹲在今陽家樓下的一瞬間卻忽然想到了這個奇怪的矛盾點──

　　於是艾佳最終縮回了摁下門鈴的手。

　　為了想明白這個問題，他天天雷打不動似的到今陽家樓下報到，為的不是什麼苦情戲，也沒準備把自己凍死，他只是覺得，如果再離她近一點點，是不是就能夠想明白這件事？

　　她想要什麼？

　　他能給的，又是什麼？

　　「……所以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前，我不會冒然去道歉，求得原諒，然後迷迷糊糊在一起，以後再為這樣的事吵架，鬧分手。」

　　艾佳抬起手，撓了撓臉──

　　「所以我回來了，在我解決這個問題，把滿意的答案捧到她的面前之前，我不會那麼冒然行事。」

　　「談戀愛被你當做了一門深奧的課題。」

　　「談戀愛本來就是一門深奧的課題。」

　　「如果她不準備要你的答案了呢？」

　　「想好了，刻在心上，把心掏出來，硬塞給她？」

　　「…………………………談戀愛都那麼血腥的嗎？」

　　「至少你現在不用看弱智的眼神看著我了。」

　　「不，我還是覺得挺弱智的，現在只是說不上覺得整個弱智的點在哪──在我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前，我可能不會談戀愛。」

　　「……」

　　「振作起來吧，新隊友來了，看到你這像喝了砒霜的死狗一樣的隊友，豈不是很絕望？」

　　「……我覺得他看完我們春季賽保級錄影之後還那麼堅強地簽了轉會合同，那這世界上可能很少有東西會令他覺得絕望了。」

　　「……失戀了還說騷話。」

　　「失戀使我頭腦清醒，我這聰明的小腦袋瓜。」

　　……

　　過了幾天。

　　這一年的LPL春季賽總決賽前後發生了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一，ZGDX戰隊中單余明於春季賽總決賽現場宣布退役。

　　二，ZGDX戰隊官宣新中單，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姑娘，從此LPL賽區續北美賽區之後成為第二個有女職業選手的賽區。

　　三，CK戰隊拿下了春季賽冠軍，不過介於前兩條新聞過於爆炸，這件事已經完全沒人關心。

　　如果不是艾佳自己這會兒都在火燒眉毛，他倒是挺想問問簡陽此時此刻的心情──畢竟看見媳婦兒的閨蜜成了自己的同事，就連他都當場把一喉嚨的水吐回了杯子裡，而作為童謠前男友的簡陽，又會是怎樣的日了狗心情？

　　《英雄聯盟》版的《復仇者聯盟》瞭解下。

　　這一天，天朗氣清。

　　YQCB戰隊又在搞例行大掃除，準備迎接馬上就要落地的新隊友。

　　因為艾佳失戀，整天陰沉如死狗，獲得了全隊的憐愛，所以這一次擦窗戶的人變成了XBANG，XBANG拿著抹布：「窩崽家裡，都不插窗父！窩淶的時候，也妹有搞大掃除！」

　　涼生學著XBANG的口音，幼稚地嘲笑他：「憋瞎說，你淶的時候，窩有掃掃地。」

　　XBANG：「……」

　　眾人熱火朝天地幹活時。

　　艾佳正撅著屁股蹲在院子裡，企圖從那一叢旺盛的蘆薈，和蘆薈旁邊蹲著吐舌頭的阿拉斯加犬身上悟到一點兒人生真理幫助他追回女朋友，他忽然聽見了遠處傳來行李箱滾輪的聲音。

　　那聲音越來越近，並且在他們基地附近停了下來。

　　艾佳當場跳了起來，像是一枝出牆的紅杏，整個人緊繃又迅速地貼在欄杆上，伸腦袋一看，卻沒有看見他熟悉的長卷髮和高跟鞋，只有一個和到他胸口差不多高的小姑娘站在欄杆外，一臉戲謔地看著他。

　　艾佳：「……」

　　童謠：「不是陽陽，失望噢？」

　　艾佳搖晃了下欄杆，像動物園裡暴躁的猩猩，他無精打采地翻了個白眼：「我不打女人，妳走吧。」

　　「……」童謠墊著腳看著往回退的艾佳，「ZGDX的基地在哪？」

　　艾佳倒退的動作一定，抱臂，隔著欄杆跟她默默對視，臉上寫著：資訊交換是人類常識與禮儀。

　　「我聽說她會來找你還貓，」童謠說，「雖然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太好的信號，她得對你多絕望才能連阿毛都不要了？嗯？一心只想拋棄過去投入新生活的女人才會狠下心不要自己的兒子。」

　　艾佳：「……」

　　艾佳：「真是謝謝妳的安慰了。」

　　童謠笑了下：「聽說你在她家樓下，冰天雪地裡蹲了幾天。」

　　艾佳想了下，那天看見今陽房間窗簾有波動，她果然其實是看見他了的。

　　「那麼冷的天，她就放著你在那凍著，」童謠慢吞吞地說完自己的話，「我覺得你搞不好是真的涼了。」

　　「妳走錯社區了，ZGDX在城北那個同名社區。」艾佳指了指大門的方向，「現在趕緊滾蛋還來得及。」

　　「我只是想友善提醒你一下事態嚴重性，別以為道歉就完事了。」童謠露出個無奈的表情，「根據她的套路，如果你敢說出『對不起我錯了請妳和我和好』，可能會被她扔進垃圾桶裡。」

　　而我，就是她從垃圾桶旁邊撿回來的。

　　「搞得好像我不知道一樣，」艾佳鬱悶地嘟囔著，一臉無語地指了指隔壁那棟建築，「喏，就在這，妳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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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事實證明童謠沒有騙人，今陽是真的準備來還貓的，就像是絕情的女人牽著兒子來民政局扯離婚證，也許上一秒她還在給兒子餵哈根達斯（巔峰鹿肉貓罐頭），下一秒就把兒子往前夫手裡一塞：你兒子，拿好，再也不見。

　　不要問艾佳怎麼知道的，因為事發當天，艾佳目睹了一切。

　　那一天，原本躺在床上挺屍的他突然聽見樓下有汽車的響聲……掐指一算好像是新隊友就是這幾天報到，艾佳打了個呵欠，無精打采地爬起來，靠在床邊用手勾開窗簾看了眼──

　　然後一眼就看見了，基地樓下，從那輛黑色的計程車裡，跳下來一個他熟悉的纖細高挑身影。

　　毫無心理準備。

　　毫無預兆。

　　艾佳當時感覺到猛地一個窒息，差點沒喘過氣來，直接狼狽地背過氣去。

　　他趴在二樓的窗戶上，看著跳下車的女人從客座一隻手拖出個裝貓的航空箱，又繞到後備箱去，拎出一個小小的登機殼──

　　這是一個出門到隔壁城市旅遊三天，都要帶四雙鞋五套衣服26存托運箱的女人，這一次她就帶了這麼一點兒衣服……

　　明顯是準備送完貓擰頭就走。

　　艾佳：「……」

　　這會兒艾佳的心情是冰火兩重天，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光是隔著窗戶遠遠地看著她站在那，低下頭整理行李的模樣，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臟病快要犯病；

　　再一看她手上的行李，他那個砰砰狂跳的心又像是被凍結了似的，從豔陽高照至狂風暴雨，沉入海底，悄無聲息。

　　扣在窗上的手悄然收緊。

　　想一想，過去的365天，彷彿每一秒沒有在跟她說話的時間彷彿都在浪費生命──

　　曾經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抱著她，看她笑，聽她說話，沉靜且帶著女性特有的磁性，用涼生他們的話應該叫「女王音」或者「女魔頭音」……

　　他卻把這些扔到一旁，棄之不顧，像個傻子一樣自以為是。

　　艾佳躲在窗簾後面，看著今陽把小行李袋隨手往自己家院子裡一扔，然後沒急著進自己的屋子也沒急著來摁YQCB戰隊的門鈴，她就站在社區的馬路上，放下航空箱，蹲下來，抱著膝蓋隔著籠子和阿毛玩了一會兒。

　　隔著航空箱用手指逗了一會兒貓，她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把航空箱打開了，把貓抱出來，親親牠的額頭，撓撓牠的耳朵。

　　──多美好的一幕，充滿人與自然的和諧，賞心悅目。

　　然而就在旁邊的建築二樓，窗戶後面，一個一米八五還往上的大老爺們，卻活生生地看紅了自己的眼眶。

　　窗簾拽在他手裡，彷彿隨時都會被他一把拽下來。

　　等艾佳感覺到房間氣氛不對，一回頭發現整個基地全員到齊，全體吃瓜圍觀狀連狗都蹲在門口看著自己的「精彩表演」……他皺了皺眉，這種時候還不忘記用可怕的聲音警告他們：「誰都不許給她開門！」

　　還不了貓，她就走不了。

　　這波操作，就連艾佳都覺得自己簡直有點機智了。

　　當然這無法阻攔涼生嘲笑他：「惹，你好慫啊，哈哈哈。」

　　……

　　而事實證明，隨便嘲笑別人是要遭報應的。

　　第二天早上，週末。

　　介於昨天下午今陽敲門沒人開之後氣急敗壞給艾佳發了個七個字的微信【好聚好散，懂不懂】，因為這七個字，艾佳瞪著雙眼在客廳沙發上成功把自己的眼睛熬成熊貓眼──

　　當然熬夜的成效就是他滿腦子都是漿糊似的，情緒在巔峰的時候，他曾經一度把【我是文盲妳第一天認識我嗎，懂個幾把懂】打在了聊天欄，但是最後他成功地克制了自己，刪掉了那些字，扔開了手機。

　　如果這些字成功發送出去，他毫不懷疑今陽可能會憤怒地搬起石頭砸爛他們基地的落地窗，然後從窟窿裡把阿毛扔進來──

　　……她做得出來，也賠得起。

　　所以艾佳選擇安靜如雞，思考他和今陽的人生。

　　一直思考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現在。

　　早上九點半，涼生穿著破爛的T恤大褲衩，頂著他的雞窩頭下樓來了，廚房裡晃了一圈喝了杯優酪乳，他「滋滋」地吸著優酪乳，走到沙發旁邊：「一宿沒睡？」

　　艾佳翻了個身，用沉默的背影回答他：你說呢？

　　涼生笑了，舉起手中的垃圾袋：「趁著你前妻還沒起床，我出去倒個垃圾？」

　　那天關於「戀愛是不是都這麼血腥」的話題之後，艾佳幾乎已經習慣了涼生的冷嘲熱諷，嫌棄地掃了掃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涼生去了。

　　大概三十秒後──在艾佳看來真的就是過去了三十秒吧──基地的門開了，基地的門又關上了，「哐」地一聲，驚天動地！

　　艾佳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看著靠著門背小臉煞白的隊長同志，挑起一邊眉毛：「見鬼了啊？」

　　涼生瞪著艾佳，搖了搖頭。

　　艾佳從沙發上爬起來，推開窗，探出半個身子看了眼院子外面──身上穿著牛仔褲和T恤的男人雙手叉腰站在門外，他的身邊放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初生的陽光下，那頭耀眼的紅髮異常奪目。

　　艾佳：「……」

　　艾佳把身子縮了回來：「你幹嘛把新隊友關在門外？」

　　艾佳：「不過沒關係，聽說你不是第一個把門甩在新隊友臉上的人──隔壁戰隊男神AD也幹過一樣的事，哈哈哈。」

　　艾佳的聲音裡一點笑意也沒有，乾巴巴的，他走到門邊拎開涼生，打開門……像是做賊似的往四周望了望，確認周圍沒有可能出現一個抱著貓的陳今陽，他這才衝著站在院子外的教皇招招手：「哈囉，貓寧？」

　　十分鐘後，教皇李君赫站在YQCB戰隊基地的客廳中央。

　　十五分鐘後，一臉笑容的小仙和教練組成員，以及還在打著呵欠的全體隊員在客廳集合。

　　二十分鐘後，雙方自我介紹完畢，教皇被安排在了涼生的房間，因為小暖剛搬走，有空位……

　　涼生一臉抗拒，卻敢怒不敢言。

　　整個自我介紹和溝通的翻譯過程由涼生和XBANG磕磕絆絆協助完成，主要是因為教皇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提前兩天到了基地，而今天週末，沒有訓練賽，翻譯大哥不上班。

　　小仙打翻譯大哥電話，被糊了一臉合情又合理地週末手機關機。

　　在小仙跑到旁邊打電話的時候，艾佳抓緊時間打量了下面前這個和他差不多高，氣勢也不太弱的新隊友，又有了一種當初「一山不容二虎」的感覺……尤其對方的單眼皮看上去真的不太和善，所以艾佳對他的第一感官不太好，自我介紹的時候敷衍一笑。

　　小仙捅了下涼生：「你告訴教皇，隊伍中單失戀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司馬樣，讓他別介意。」

　　涼生：「幹嘛我說？」

　　小仙：「因為翻譯不上班。」

　　涼生：「……」

　　艾佳面無表情地補充：「既然要說的話，那你順便再給他說下本隊隊規──說是戰隊生存守則也沒有問題──任何時候，都禁止給一個抱貓的女人開門。」

　　眾人：「……」

　　涼生無語地看了眼艾佳，這會兒對教皇再有什麼全天然的敬畏都被艾佳給攪和掉了……一臉無奈地翻譯完，站在旁邊的XBANG開始笑。

　　果不其然只見男人有些驚訝地看了艾佳一眼，然後說了一句韓語──艾佳只憑藉著韓劇水準聽懂了一句「為什麼」，但是從XBANG笑得人都快抖碎了的模樣來看對方顯然不止說了這些……

　　艾佳伸手懟了下涼生：「他講什麼？」

　　涼生：「他問為什麼，這個社區是有相關的鬧鬼傳說嗎？」

　　XBANG放開了笑。

　　艾佳「嘶」了聲抬起手拍了他一巴掌，涼生轉頭去跟教皇說，並不是什麼鬧鬼傳說，而是隊伍中單的前女友要來把貓還給他，而他堅持認為只要貓還沒有被還回來，他們就還有和好的可能。

　　或許是涼生的韓語水準太爛──

　　教皇看上去完全沒鬧明白其中的邏輯和道理，他轉過頭用那雙經典韓國歐巴該有的丹鳳眼瞥了艾佳一眼，又問了句為什麼。

　　艾佳心想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老子知道為什麼還他媽用在這躲躲藏藏彷彿一牆之隔的隔壁住著一個隨時抱著貓殺進來賜予我死亡的瘟疫？

　　雖然教皇李君赫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但艾佳決定他不喜歡這個新隊友。

　　……

　　李君赫來得突然，基地裡什麼都沒給準備，所以小仙抓著涼生，非要他帶著教皇去附近的商場買點兒日用品──

　　不叫XBANG是因為XBANG自己打車都不怎麼利索，上一次自己打車活生生把自己打到了城北的同名社區（*也是那一天大家才知道S市居然有兩個同名社區哦），那之後，他就很抗拒自己出門這件事。

　　涼生不情不願，最後在小仙提醒他「你還想不想要一個心甘情願的治療」後，勉強妥協。

　　而這個時候，教皇彷彿已經意識到了涼生是隊長──整個基地最好說話的人 ──整個基地最好欺負的人──會說韓語的人超值組合套餐，像是小尾巴似的跟在涼生身後……

　　聽到涼生要帶他去商場，看上去好像高興得像個傻麅子。

　　人設崩了。

　　艾佳面無表情地想著，轉回電腦前面心不在焉地繼續打他這個「平均每隔十秒抬起頭看一次隔壁別墅窗戶前面有沒有站著人在看他」的rank──

　　可惜，拉開的窗簾後，再也沒站著一個就衝他笑的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戰績居然也沒有一塌糊塗，只是艾佳像是吃錯藥一樣，放棄了一貫以來的保守打法，從一級開始壓刀壓線，能殺人就殺人……

　　每一把都像是和對面中單有仇似的，不計後果地激進殺人，鬧得對面中單受不了地瘋狂給他摳「？」。

　　打到下午三點左右，艾佳站起來準備休息活動頸骨──

　　一抬頭發現窗外不知道何時烏雲密佈，春天到了，老天爺總是不給面子地說下雨久下雨，令人難受。

　　這時候涼生打電話回來，說是把他們戰隊身價千萬的AD搞丟在商場了，問小仙能不能派點猴子的救兵，小仙想了想，轉身去隔壁借了AD陸思誠。

　　陸思誠沒一會兒就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天真的看著要下雨的時候，從隔壁別墅裡，又走出來抱著兩把傘的童謠。

　　艾佳站在基地院子裡抱著手臂：「葫蘆娃救爺爺呢你們，一個接一個的？」

　　隔壁戰隊的中單小姑娘仰著下巴，傲慢地瞥了他一眼：「那麼有空在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要不要我替你通知一聲你隔壁鄰居，她好像等著你冒泡好多天了……」

　　艾佳的臉色變得蒼白了些，臉上的嘲諷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時候，童謠抬起頭看了眼艾佳身後，艾佳一回頭，就看見今陽站在身後的別墅院子裡，面無表情地抱臂看著自己──

　　那一瞬間，說是條件反射也好，腦海中一句「去你媽的」，艾佳真的是感覺到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被嚇得魂飛魄散……

　　像是大半夜被鬼抓了一樣。

　　今陽：「還繼續躲嗎？」

　　她的聲音平靜無起伏，就像是在面對送快遞的，有可能快遞裡裝的還是她已經不想要的東西……艾佳也不知道腦子哪裡不好了，飛快地回了個「躲」，想了想哪裡不對，又趕緊補充：「在我想清楚怎麼和妳說這些之前，我拒絕談話。」

　　在他這麼說的時候，他已經在瘋狂往後退。

　　「我還以為連續蹲我家樓下之後你會還有一些話還想跟我說，本著好聚好散原則，所以我親自來了，」今陽淡淡道，「現在看來，你還準備浪費多少時間做這些無意義的掙扎？」

　　「我不認為這些沒有意義。」

　　斬釘截鐵地回答完，沒等來得及聽見今陽的回答，艾佳已經落荒而逃回到別墅，整個人心神不寧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再抬頭，對面那扇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拉上了厚厚的窗簾。

　　艾佳握著滑鼠，突然想到那一天，今陽大冬天的穿著短裙靴子從天而降出現在他的基地，笑咪咪地給基地每一個人發薑餅，然後跟他用「快誇我」的語氣說──

　　【我搬過來了唄，省得你天天訓練完還要跑酒店，現在多好，你坐在那訓練，抬起頭就能發現一百米開外我趴在窗戶上看你。】

　　「……」

　　非常奇妙的是──

　　人類在經歷著「分手吧」「他去世了」「他走了」這樣的悲歡離合的那一瞬間，其實內心是麻木的，他們可能面無表情，甚至自己都感到疑惑：咦，失去一個人只是這樣雖然有些難過但實際上也有些不痛不癢的感覺嗎？

　　其實這樣認為的人錯得很徹底。

　　他們不知道通常好戲還在後頭──

　　當你坐在空蕩蕩，只擺了一副碗筷的餐桌邊；

　　當你每隔十幾個小時才看一眼手機，0條微信新消息，0條QQ資訊，唯一的一條未讀短信是天氣預報；

　　當你手握著「今天來了新隊友啊，不太友善的樣子」這樣的新聞，習慣性的打開通訊軟體卻忽然發現無人可分享……

　　──當你坐在一扇被拉上了窗簾的窗戶跟前。

　　就像是有人突然用一把刀子捅進了你心臟，還旋轉了一圈。

　　你前所未有生動立體地感受到你剛剛失去了一個人。

　　你感受到了真正的痛徹心扉。

　　……

　　這一天，艾佳打了七把遊戲，拿到了一百零一個人頭。

　　晚上涼生背著個碩大的娃娃和教皇前後腳回來時，教皇路過他身後，伸腦袋看了眼他當前17人頭0死亡3助攻的戰績，「噢」了聲，誇獎：「做得不錯。」

　　「……」

　　艾佳頭也不回。

　　他一點也不在乎被稱為「世界第一AD」的教皇的誇獎有多來之不易……

　　因為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符合YQCB戰隊的戰術打法，這種激進的打法也不可能用到實際戰術裡，事實上他只是在重複著毫無訓練意義的rank，尋找一個單純的發洩地而已──

　　做得不錯個屁？

　　抬頭看見腦袋上高懸達摩克里斯之劍，老子時間所剩無幾，即將一敗塗地。

　　==========

　　作者有話要說：

　　達摩克里斯之劍：來源希臘文化，象徵制約和裁決，天譴。

teae

第 133 章

　　艾佳自從和今陽吵架之後就開啟了暴躁模式，暴躁到彷彿被隔壁戰隊的新女中單附體，打起遊戲頭鐵且剛，像是條拉不住的瘋狗──

　　每一把遊戲都會收穫來自隊友或者對面的無數個「？？」。

　　而此時，距離夏季賽抽籤不到三天，距離夏季賽開幕式不到十天。

　　艾佳絲毫沒有一點兒有要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正常按照自己的擅長保守風格發揮的意思，他天天坐在電腦面前面無表情地，在rank裡發洩著自己一切可能擁有的負面情緒──

　　不rank的時候就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發呆。

　　隊伍裡的其他人（除了教皇之外）有時候看著艾佳打rank，都覺得他是不是被鬼上身，小仙更是看得皺眉連連不得不提醒他：「夏季賽不遠了，朋友，你再這樣抽風下去還能不能好好打比賽？」

　　艾佳聳聳肩表示沒關係，並且會在任何人對他的判斷力和精神狀況表示出擔憂的五個小時內，在遊戲rank裡一波連勝，實力證明自己狀態好得飛起……

　　不好的只是他這個人而已。

　　小仙無言以對。

　　隊裡找來的心理輔導不兼職「戀愛諮詢師」，對艾佳的情況也束手無策……小仙見艾佳操作狀態線上也不是打不了比賽，索性嘆一口氣，隨他去了。

　　最後，只有涼生會湊近艾佳以調侃形式展現友誼存在：「你這麼剛，到了夏季賽前怕不是其他十一支戰隊都會收到小紙條：YQCB戰隊突破口為中路。」

　　這時候，艾佳就回冷笑一聲：「剛的又不是只有中路。」

　　然後對話就無情地結束了。

　　因為涼生會在聽見這句話後，瞬間閉上狗嘴。

　　事情是這樣的──

　　XBANG先生來到中國，學會的第一句中文是：「桌子」和「我餓了」。

　　李君赫先生則完全不同，他來到中國，學會的第一句中文是：「我上了」。

　　使用的日常語境是──

　　氣氛嚴肅的訓練室裡，只有摁機械鍵盤「嗒嗒」的聲音還有滑鼠點擊的聲音。

　　YQCB戰隊全新下路組合兩台電腦靠在一起，而坐在電腦前的兩個人，為了增加默契配合，當然是在雙排rank。

　　在韓服，「Hierophant」和「Chessman」的ID同樣有名，人們通常看見這兩個ID之後哪怕自己手裡的是AD位置，也會主動讓出來──

　　而涼生首選排位的位置是輔助，這個位置一般不太會有人搶，所以，教皇和涼生兩人坐在一起排位排了一晚上，把把都成功地拿到下路組合……

　　只是配合默契度十分感人，可以說是教科書式噩夢級別的「差勁」。

　　對此，教皇沒說什麼。

　　涼生則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從涼生視角來看──

　　通常情況下，一般進入一局新的遊戲，前面二三分鐘就是正常對線補刀，普通AD站在兵線後面，而暴躁一點的AD則會走位外加找機會上去換血……

　　但是教皇哪個都不是，在涼生看來，他是神經病型AD，比如他會打著打著，毫無徵兆地忽然蹦噠出一句「我上了」，然後在涼生只來得及一臉懵逼地「啊」地一聲後，閃現出去──

　　等涼生回過神來時，李君赫先生人已經站在了對方下路二人組的臉上；等涼生趕到戰場，要麼李君赫先生已經死了，要麼對面AD或者輔助死了。

　　一來二去，涼生每把遊戲都玩得心驚肉跳，隨時都要防止李君赫先生發瘋。

　　於是整個訓練室裡，響來響去的只有他充滿困惑的「啊？」和充滿崩潰的「啊！」，從李君赫來到基地整整三天，涼生覺得自己老了三十歲──

　　他第一次遇見如此讓他想要用褲腰帶把其拴在自己褲腰帶上的AD。

　　而且通常這種情況下，李君赫這個難以相處的人還會嫌棄涼生反應太慢，「嘖」一聲後，讓他去遊走──

　　通常AD讓輔助去「遊走」，那就是嫌棄輔助菜。

　　是想要吵架的前奏。

　　涼生從最開始對教皇的恐懼到中間的震驚到中後期的崩潰到最後的冷漠臉──

　　到夏季賽倒數一周的時候，他已經能夠冷靜地面對一切……

　　比如這一天，當兩人又一次的配合失敗，教皇讓他「you go help mid/jug/TOP」時，涼生放棄對他的抗拒，而是「噢」一聲，腳底抹油，毫無心裡負擔地轉頭就走。

　　詭異的是，當教皇看見涼生那麼聽話，讓他走擰頭就興高采烈地走，就會擰過腦袋，用那雙丹鳳眼認認真真地，十分深刻地看一眼涼生。

　　把涼生看得從腳板底冒涼氣，用韓語問他：【看什麼看，是你讓我走的？！】

　　【那麼聽話的話，我讓你上的時候，你怎麼又不上了？】教皇居然也只是好脾氣地挑一下眉，【不會打架？】

　　【不會打架？認真的？我在LSPL打架，號稱下路拴條狗都能贏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

　　喝奶呢。

　　【那現在為什麼不打架了？】

　　【…………因為要運營。】涼生停頓了下後，理所當然地說，【前期不補刀運營好只想著打架，後期怎麼贏？】

　　得到這樣的回答，教皇卻不置可否地嗤笑一聲，搖搖頭看著有些無奈地又把腦袋轉了回去，盯著自己的螢幕，繼續補刀。

　　短暫的沉默。

　　涼生覺得很奇怪，但是他卻說不上來覺得奇怪在哪，就好像他總覺得教皇是想讓他放棄配合隊伍運營發育的保守打法，回歸到最初，在LSPL時的暴躁模樣。

　　他也總誇最近的瘋狗型艾佳，什麼「做得好」「好走位」「nice」不要錢似的往外倒。

　　他想幹嘛？

　　【student。】表情淡然望著自己面前螢幕的男人忽然又叫了涼生的遊戲ID。

　　【幹嘛？】涼生條件反射問。

　　【其實我看過你LSPL的比賽錄影。】

　　【嗯？】

　　【你有沒有認真想過，你和前任AD到底為什麼會打得好好的，忽然陷入崩盤啊？】

　　【……】

　　【你什麼時候才能像在LSPL一樣，學會相信你的AD，相信你自己，相信你和他很強，他不需要你的保護，他只想和你一起殺人。】

　　【？？？？】

　　涼生不知道這有一點點中二氣息的疑問是什麼意思。

　　他真的一頭霧水。

　　所以他轉過頭去，把這句話原原本本地翻譯給了坐在他另外一邊手的艾佳，然後問艾佳能不能理解教皇在說什麼瘋話──

　　畢竟都是瘋子，說不定會有共同語言。

　　他是真誠發問，只是令他蛋疼的是，在他說完「他問我有沒有想過，和小暖打得好好的，到底為什麼忽然走向崩盤」，艾佳不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肉眼可見地，「哢擦」「哢擦」點滑鼠的動作停頓了下──

　　而後「嗯」了一聲，茫然地跟著重複了問題：「為什麼和小暖打得好好的，忽然走向崩盤？」

　　「對啊，」涼生懷疑艾佳是不是傻了，「他的意思好像是因為我不夠相信小暖夠強，能和我一起殺人，所以小暖才心灰意冷。」

　　「……」

　　「他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相信我的AD，相信我自己，相信我和他都很強，他不需要我的保護，他只想和我一起殺人……」涼生掰著手指幾乎把李君赫的話一字不差地還原，「你說他說這話什麼意思啊？我相信AD？我相信AD才能一起打比賽嗎？這是什麼邏輯啊？」

　　艾佳愣了下，沒有立刻回答。

　　涼生：「嗯？」

　　艾佳：「……」

　　然後破天荒地，這麼多天以來，少年第一次把注意力從面前的電腦或者對面那棟別墅的窗戶上收回來──

　　且轉過頭，花費了三十秒，用沉默的表情看著涼生。

　　艾佳嗓音低沉：「你想表達什麼？」

　　「啊？」涼生一頭霧水，「什麼什麼，不是我在問你嗎？」

　　此時，正蹲在椅子上坐沒坐相打遊戲的艾佳把手從正握著的滑鼠上面縮回來，放在褲子上面擦了擦，然後舔了舔下唇──

　　臉上有一瞬間好像某個問題得到了答案，他臉上露出了得到救贖的放鬆與興奮，但是很快，又慎重地回歸了混沌與迷茫。

　　歪著腦袋，他只是衝黑人問號臉的涼生點點頭，說了句：「謝謝，我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涼生：「？？？？？」

　　啥玩意？

　　……………………………………艸！

　　看來是都瘋了！

　　……以上。

　　距離夏季賽還有一周的時候，YQCB戰隊內部可以說是一片混亂，中單像個瘋子，而強行拉郎配湊在一起的，新的下路組合配合稀爛……

　　夏季賽再創「保級佳績」似乎指日可待。

　　……

　　而一切的轉折出現在夏季賽抽籤的前一天。

　　本著小仙要擺弄巨額新玩具的傳統，YQCB戰隊和隔壁ZGDX戰隊約了一把訓練賽。

　　這一把訓練賽只打了五分半鐘。

　　但是卻有了兩個高潮──

　　第一個高潮來自教皇。

　　涼生覺得，李君赫要麼就是把來LPL打職業當玩笑根本沒認真，要麼就是他徹底瘋了……訓練賽裡，就連艾佳這條瘋狗都暫時恢復了一本正經地正常穩健打法的情況下，在完全熟悉他打法的陸思誠面前，李君赫卻沒有絲毫的收斂。

　　補刀到三級的時候，他往靠近對面下路組合的草叢裡點了點，然後用韓語對涼生說：【給個視野。】

　　涼生和他拿的是當前版本比較強勢的復仇之矛和錘石組合，也是他們各自的招牌英雄──畢竟是教皇來後第一把訓練賽，涼生再怎麼嫌棄他還是希望能贏的。

　　此時，聽見AD要求，這種淺薄的要求涼生滿足了──

　　陸思誠肯定知道教皇四級之前一定要強行上一波的強迫症臭毛病，在這種情況下，他肯定會叫自家打野來草叢提前蹲好……所以，男人的這個視野要求沒多大毛病。

　　但是對面輔助小胖也第一時間把他的視野給排除掉了。

　　涼生瞬間覺得，這他媽就很神奇了，雙方都知道對方下一秒想幹嘛且毫不掩飾自己知道的神奇比賽。

　　然後三級半的時候，教皇果然越塔了──

　　只聽見耳邊淡淡地響起一句中文「上了」，涼生愣了下所以慢了一步，等他回過神條件反射摁「W」燈籠（*錘石W技能扔出一個燈籠，隊員撿起燈籠可以瞬間飛回錘石身邊）扔到教皇腳下的時候，他已經進了防禦塔範圍……

　　顯然教皇也沒想到輔助沒跟上來，畢竟按照道理下路低等級越塔的時候，一般是由輔助先進塔扛第一下傷害，為AD創造輸出空間──

　　可惜他們的配合就是狗屎。

　　對面的AD是陸思誠，對方顯然對此早有準備且並不打算錯過這個機會，在教皇進入防禦塔範圍，因為配合失誤錯誤抗塔的一瞬間，他控制的英雄的夾子已經全部扔到了教皇的腳下。

　　想後撤，就要踩夾子，被禁錮繼續被塔點，一樣是死。

　　想點燈籠，「哐哐」兩個飾品眼已經落在了燈籠附近，飾品眼遮住了大半個燈籠，使得他完全沒辦法第一時間點到錘石燈籠。

　　他的血很快見底！

　　然後他們贏來了訓練賽第二個高潮──

　　在李君赫臨死的前一秒，五台電腦電腦螢幕上忽然跳出一大串可翻譯為「伺服器連接中」的韓文。

　　眾人一楞。

　　VPN掉線了。

　　沒過一會兒，就聽見隔壁戰隊經理小瑞在喊：「歪？隔壁的大兄弟，我們好像掉線辣！！！！」

　　在小仙也趴在窗戶上，跟隔壁戰隊經理深情對喊「我們也掉線辣」的時候，涼生和教皇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也沒動──

　　直到這一秒，涼生胸腔之中劇烈的心跳還沒有停歇，他只是忽然有點兒迷茫地意識到：剛才如果繼續打下去，教皇死了，那那波配合失誤，就是他這個輔助的錯。

　　教皇突然上去硬懟越塔，有錯嗎？

　　當然有。

　　可是全世界都知道教皇就是這樣的，知道他就是四級之前沒有機會擊殺對方的話肯定要強行越塔強上的──

　　這樣，你還能強行說人家是「突然」嗎？

　　「……」

　　想到這，涼生有些煩躁地擺弄了下滑鼠，滑鼠「啪」地一聲砸在滑鼠墊上，不算響，卻完美地表達出了此時此刻他內心的煩躁……

　　然而，沒等他來得及理清楚其中的道道。

　　只聽見耳邊，男人一聲嘆息──

　　【hey, why don't you trust me？】

　　他問，嘿，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這句英語很簡單，大概全世界都聽懂了。

　　因為涼生在陷入愣怔的一瞬間，餘光看見原本擰著腦袋在跟XBANG討論自己和隔壁戰隊新中單對線感受的艾佳，也跟著忽然陷入沉默，然後轉過頭來。

　　涼生不知道這兩人吃錯了什麼瘋藥，突然放下了「一山不容二虎」那點兒破氣場不和，齊心協力地把氣氛搞得那麼詭異。

　　只是打了那麼久職業，他頭一次覺得，YQCB戰隊座位安排輔助必須坐在隊伍雙C中間……

　　他真的好無辜也好可憐。

　　==========

　　作者有話要說：

　　訓練賽細節和隔壁也有出入，隔壁文YQCB戰隊第一次打訓練賽，涼生錘石是進了塔的……emmmm大家不用辣麼認真做對比的，都是各自服從情節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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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第二天晚上，LPL S6夏季賽抽籤儀式。

　　作為世界級別的明星選手，去年S5總決賽MVP，一頭紅髮的李君赫先生哪怕只是安靜懶散地坐在那裡，翹著二郎腿看著檯子上自家戰隊隊長抽籤，也獲得了無數的側目和閃光燈。

　　抽籤現場，攝像師很懂的把30%的時間都放在了抽籤檯子下面，然後這30%的時間裡的80%由陸思誠和李君赫平分，剩下的勉為其難拍一下其他人──

　　整個鏡頭在艾佳臉上停留的時間不超過3秒，不是因為他長得太醜，而是因為他的臉太臭。

　　於是整個直播間的彈幕節奏是這樣的──

　　拍到陸思誠的時候，是帥帥帥帥帥帥帥帥；

　　拍到教皇的時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拍到艾佳的時候，是？？？？？？？？？？？……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艾佳是嫌棄YQCB戰隊隊長涼生抽的簽不好……但是其實這一個夏季賽，YQCB戰隊的抽籤運氣不錯，十二支隊伍裡他們被分到了B組，同組的有老冤家CK，大清亡了五百年，剩下的都是阿爾法，末日獸人還有ANT戰隊這種經驗寶寶──

　　ZGDX、HUAWEI、紅箭還有老牌戰隊嵐全部在A組。

　　這樣的分組如果YQCB戰隊還拿不到前四，進入季後賽，真的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

　　抽籤儀式結束後，YQCB戰隊的所有人都顯得還蠻高興的，大家都覺得有一個良好的抽籤運，算是一個幸運開端……回去的路上，保姆車裡難得氣氛輕鬆，有說有笑。

　　除了心情本來就不太好的艾佳還有始終沒有太多表示的李君赫之外。

　　涼生坐在李君赫後面一排，XBANG坐在李君赫旁邊的位置，XBANG不敢瞎搭話，只是一口一個「哥」地跟李君赫商討一些很嚴肅的戰術問題，李君赫反應不算熱烈，這導致可憐的XBANG每隔三十秒就不著痕跡地跟涼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涼生剛開始假裝看不見。

　　幾次之後，XBANG的目光能在他臉上燒個洞，他這才一臉無奈地伸出手搖晃了下男人的椅子──

　　【今晚抽籤結果不錯，你能不能也讓自己看著高興一點？】

　　涼生的腦袋擠在兩張椅子中間，男人轉過頭正好可以看見他把腦袋夾在那的蠢樣……介於哪怕是在TAT戰隊他也是前輩那樣的存在除了教練完全沒人敢用這種半抱怨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停頓了下，有些新鮮地挑了挑眉：【抽籤結果不錯就要高興？】

　　【分組不錯，我們很大概率告別保級賽，進入季後賽──】

　　【我來YQCB是來和你們一起努力告別保級賽的？】

　　【……】

　　【進S系。】

　　涼生窒息了兩秒，無語凝噎了三秒，最後不得不無奈地問道：【你是不是走錯門了，其實要去的是隔壁戰隊？今年春季賽我們，積分是0，全年總積分第一的名額是別想了，夠不夠積分打冒泡賽都──】

　　【夏季賽總冠軍有一張門票。】

　　【……】

　　涼生再次卡殼兒了。

　　是的，我他媽也知道夏季賽總冠軍有一張直通S系的門票而且還他媽能進種子池，我要你提醒我這個？所以呢？然後呢？

　　大概是涼生臉上「你他媽曉不曉得自己在胡言亂語個啥」這樣的表情太生動立體，坐在前面的男人不用他張口說話就get到了他的意思，他用意味深長的眼神兒深深看了涼生一眼，然後重新轉過身去，擺出拒絕繼續談話的姿態。

　　涼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時他以為現實很快就會把教皇從夢中揍醒，被骨感的現實揍得鼻青臉腫之後，他或許會來跟自己哭著說對不起。

　　……

　　夏季賽抽籤之後的第二天，小仙和小瑞都覺得應該把上一次那個還沒來得及打完的訓練賽打完。

　　於是YQCB戰隊又和ZGDX戰隊約了訓練賽。

　　這一天。為了表達自己對戰隊的重視。連萬年不現身的老闆都趕來基地了，他捧著一杯茶坐在沙發上，像個退休老幹部：自從女朋友要求他戒煙之後，茶成為了他的寄託。

　　「好好打，」YQCB戰隊的老闆說，「別讓我後悔，恨不得搬空了一座金山才給你們弄來這麼個人物。」

　　然而老闆的話好像也沒什麼卵用──

　　至少涼生並不想表達自己對「金山」有多尊重。

　　訓練賽開始之前，李君赫抓住涼生直接表示自己四級之前肯定會上，希望他跟上……涼生自己都快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在六級之前主動凶別人還企圖殺人是哪個年代的事情了，他有點兒懵逼，還有點抗拒。

　　他覺得李君赫這打法太毒瘤──

　　什麼狗屁興趣愛好，非要四級之前越塔搞事情，為了滿足自己的變態嗜好，隊伍的利益和節奏都不管不顧的，有病吧？

　　但是李君赫不這麼認為，他就仗著自己操作好，大多數情況下都能從對方那裡討到便宜，所以他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問題……

　　【但是對方是陸思誠，你覺得你能討著什麼便宜？】

　　【他也給我打過替補。】

　　【嗯，你也被他摁在飲水機旁邊瑟瑟發抖。】

　　兩人從訓練賽開始前吵到訓練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又津津有味地從一級吵到二級半，涼生覺得自己的韓語水準突飛猛進，XBANG聽見他們吵架的內容簡直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

　　只有習慣以暴制暴的艾佳粗著嗓子問他們：「你們吵夠沒，吵什麼又聽不懂，有本事換中文？」

　　這時候，遊戲進行到快第四分鐘，下路二人組剛剛三級，教皇一路壓兵線壓得極深，甚至把ZGDX戰隊下路二人組壓回了塔下──

　　涼生雖然全身心地抗拒陪他搞事情，但還是左右遊蕩在他身邊保護得比較周到，本來艾佳的操作就不比ZGDX輔助差，一波下路的對線換血之後，居然也逼著對方AD快速清理完兵線之後回城了。

　　把對面下路二人組逼回程，此時涼生看他們的兵線也差不多清理完畢可以回城補個裝備──

　　其實他們把陸思誠逼回去意義也不太大，畢竟對方吃完了一波兵線才走的。而下一波兵線還在路上……

　　他們一點沒占到什麼補刀上優勢。

　　強行算的話，大概只有心理上比較快樂？

　　涼生在心裡犯嘀咕，卻沒想到這時候，坐在身邊的男人一邊說著「看好了，這本來應該是聽話的你做的事」，一邊走到ZGDX戰隊靠近防禦塔的野區草叢裡放了個視野。

　　涼生：「？」

　　後來，這成為了一個有故事的飾品眼。

　　五分半，ZGDX戰隊和YQCB戰隊下路組合雙雙四級，YQCB戰隊這邊首先發起攻勢──

　　而這也在ZGDX戰隊意料之中。

　　ZGDX戰隊AD毫不猶豫在李君赫跳上自己的臉的那一秒轉身交出閃現後撤，想要拉開戰場像上次那樣把他騙進防禦塔再反打──

　　卻沒想到，在他閃現落地的同一秒，在他身後的自家草叢，一個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有視野的地方，亮起了一道光。

　　傳送技能！

　　中單艾佳落地的一瞬間，打野XBANG也趕到位置，一瞬間形成了四包二的夾擊！

　　此時，ZGDX下路組合中，輔助的咆哮「艸那裡怎麼有個眼」隔著一個院子都傳進YQCB戰隊的窗戶裡！

　　站在他們身後的小仙先嗤笑了一聲，「哎喲喂」地輕嘆，聲音裡聽著有一種難得的輕快。

　　與此同時，原本還有些沉悶的訓練室中也一下子沸騰起來──

　　「ADAD！」

　　「輔助閃現交了，艾佳？」

　　「我定了我定了，給個虛弱給個虛弱──」

　　「給了給了，虛弱套上了他跑不了，先殺AD！」

　　「一波技能，等我3s，三二一──nice！」

　　「可以，他們死了！」

　　多包少優勢之下，YQCB戰隊順順利利拿下第一滴血和第二個人頭，並且同時一波兵線推進，艾佳轉身回中路的時候。下路二人組和打野順勢推掉ZGDX戰隊下路一塔三分之二的血。

　　這算是不小的優勢──

　　是從ZGDX戰隊身上拿的……

　　而且是從ZGDX戰隊絕對算是強勢線的下路組合身上拿的！

　　到打完回程補裝備，涼生都陷入懵逼狀態，滿腦子都是「這就贏啦」「這就優勢啦」「剛才發生了什麼啊」「我操好刺激」……

　　他轉過頭去看坐在他身邊的男人。

　　興高采烈的氣氛中，男人嘟囔了些什麼，翻譯說：「他說，他都叫你相信他了。」

　　涼生：「……」

　　涼生整個人有點兒放空，反而是艾佳轉過身體看了教皇一眼：「信他幹嘛？」

　　翻譯用韓語跟教皇說了兩句，教皇懶洋洋地嗤笑了聲，翻譯說：「信他可以做到你們以為他做不到的事唄。」

　　艾佳在螢幕上的滑鼠飄了下。

　　與此同時，似乎是感覺到涼生的目光，李君赫卻並沒有立刻回頭過來嘲笑他或者教育他，而是轉過頭又跟旁邊的翻譯小聲說了些什麼，翻譯點點頭，然後接下來教皇說的話，就被以中文簡體版的方式，功放出來──

　　「『是不是跪得太久，忘記怎麼站著走路了？』」

　　翻譯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整個訓練室裡原本還因為剛才那波小規模團戰而稍微放鬆，有了一點點笑聲的訓練室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本來是可以贏得S3世界賽的隊伍，什麼時候卻因為聯賽分組分到一個相對弱勢的小組不用保級而興高采烈？』」翻譯單調的聲音中，「『這像話嗎？』」

　　坐在最邊上的男人操作著遊戲人物往線上走，與此同時，一連串的韓語，不含任何感情地，低沉地從他嗓子深處響起──

　　「『LPL賽區的特色是什麼，S5的慘敗還沒有得到哪怕一點點教訓嗎？是怎麼想的才覺得能用韓國人的方式去打敗韓國人？一味地迷信著運營發育，連打架都不會了──MSI是怎麼贏的，是怎麼把韓國隊伍踩在腳下的，也都忘記了，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覺得當時輸得真是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MSI怎麼贏的？

　　……只記得贏了。

　　打滿了BO5，打得非常辛苦地──

　　贏了。

　　眾人陷入短暫沉默後，艾佳率先開口：「我只記得從第一把時候，對方上來就想打架，既然他們要打架，我們也跟著接招，打架去，打著打著就贏了……？」

　　容容：「第三把差不多也是這麼贏的。」

　　然後第三場勝利是第五把比賽。

　　來到了第五把，大家都很累，面對TAT戰隊這樣的老冤家，本身也沒有什麼好脾氣，所以第五把，大家開始瞎幾把打架。

　　找到機會就打架。

　　一拳把對面的節奏錘得稀碎，然後拿到了獎盃。

　　被稍微提醒一下，這樣的記憶忽然變得鮮活起來，就好像此時此刻坐在電腦前的剩餘四個人忽然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

　　那時候他們覺得自己戰無不勝，意氣風發。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開始慫著不敢上了。

　　開始不信任自己的隊友可以打爆對面了。

　　開始為了拖後期而拖後期。

　　開始習慣被噴「比賽最無聊的戰隊」。

　　開始認為每一場比賽打個五六十分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整個隊伍的風格都變了──

　　教皇問，是不是跪著太久了，忘記怎麼站著走路？

　　這樣的話刻薄又刺耳，像是一根針扎進了其他人的心裡，疼，但是卻叫人一個激靈，彷彿在某一秒從混沌沉睡中清醒過來。

　　後來的訓練賽大家都打得有些心不在焉──

　　每插一個眼，每補一個兵，每一次的遊走或者每一次的爭奪資源，他們都忍不住要在心裡問自己：現在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為了防守，還是為了進攻？

　　大概三十七分鐘，ZGDX還是憑藉著出色的個人能力和成熟的戰略模式，扭轉剛開始的下路劣勢，打敗了YQCB戰隊。

　　但是在大水晶炸裂的那一瞬間，坐在電腦前面的人們卻不再只覺得這「只是一場再次失敗的訓練賽」這樣而已──

　　在主動進攻的情況下，他們前期曾經優勢。

　　……這是不是說明，如果他們再嘗試一下，這樣的優勢也許可以順延到更久的時候，甚至等到遊戲結束？

　　「『記住自己擅長的東西，不要因為覺得自己抓住了正確的一面，就眼中只看得到那個，然後不管不顧地丟了一切。』」

　　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淡淡道──

　　「『你們必然有你們特有的珍貴的東西，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活生生把這些東西丟掉了……本末倒置，未免可惜。』」

　　本末倒置，未免可惜。

　　原本正低著頭，一邊心不在焉地扣著鍵盤，滿腦子亂七八糟訓練賽的事和MSI那時候的事的艾佳忽然有些迷茫地抬起頭──

　　風吹入。

　　他的餘光忽然不小心地瞥到了他電腦正對著的那扇窗外，隔壁別墅緊緊拉著窗簾的那扇窗戶。

　　艾佳：「？」

　　艾佳：「……」

　　就像是被人用手從泥濘黏稠的沼澤中強行拉出，什麼訓練賽，什麼MSI，忽然在一瞬間被扔到了腦後，多日來腦中混沌像是被一隻手理清──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關於陳今陽。

　　關於她從出現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亦步亦隨的腳步──

　　她伴著他從大學到職業。

　　她為他站在了TGA主持的比賽臺上。

　　她跟著他去舟山看比賽。

　　她掛著MSI的官方人員工作牌，捧著一杯咖啡，站在員工通道的地方，笑咪咪地俯視著下面那些排隊準備入場觀看比賽的粉絲，和他說著不著邊際的閒話。

　　從G市到S市，從S市到紐約……

　　她一直在她身邊。

　　他憑什麼認為她不懂他的痛苦？

　　他憑什麼自信，他把她一手推開，退離這些負面的能量，是在保護她，照顧她？

　　他憑什麼以為，她想要的只是共繁榮，而不是共患難？

　　他憑什麼……不相信，她可以──

　　無論何時何地何事發生，始終肩並肩地站在他的身邊？

　　明明當初是他，憑藉著一腔熱血風風火火闖入她的生活……但是靠近之後，卻因為自以為是的保護欲，而變得束手束腳，小心翼翼地進行著美其名曰「保護」，實則把她推開的種種行為──

　　是的。

　　本末倒置，未免可惜。

　　……

　　艾佳定格在座位上，定格了很長一段時間。

　　好在這時候，大家都處於遊魂狀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中單已經從「思考隊伍現狀」變成了「陷入人生沉思」。

　　直到艾佳忽然感覺到，穿著拖鞋的腳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了下，他愣了愣，這時候聽到桌子底下傳來「喵」地一聲輕輕叫喚。

　　艾佳低下頭，對視上阿毛那雙烏溜水潤的眼睛，然後在他錯愕之中，布偶貓違反自身體重形成的重力常規，輕輕一躍跳到了他的膝蓋上。

　　艾佳：「………………………………」

　　艾佳：「？？？？？？？？？」

　　艾佳聽見涼生在旁邊「咦」了聲問出了他的疑惑：「我操，這貓怎麼放進來啦？」

　　這些天，基地所有人都被艾佳薰陶得通通不自覺地見貓如見鬼。

　　但是他們卻忘記了，今天基地裡多了個平時基本壓根不怎麼來基地的傢伙──

　　這會兒他正靠在訓練室門邊，一臉無辜：「噢，剛才隔壁那個小姑娘抱著貓來說要把貓給艾佳，我說艾佳在打訓練賽，讓她進來等……她放下貓就走了，怎麼啦？」

　　老闆話語剛落。

　　艾佳臉白如紙，從自己的座位上「噌」地跳起來。

　　小仙期期艾艾地提醒「他是老闆你不能揍他」的時候，艾佳已經像是龍捲風似的刮了出去，拖鞋都跑掉了一只那種……

　　可見狼狽。

teae

第 135 章

　　艾佳追出去的時候，今陽正拖著她的行李箱出門往樓梯下走，看見艾佳來了，她早就有所預料所以也不太驚訝──甚至是艾佳一個健步向前把那箱子從她手裡搶走一把推出去老遠直接飛出臺階，今陽也是波瀾不驚的模樣。

　　她看著艾佳，一臉冷靜，彷彿沒有看見面前的少年眼眶發紅猶如困獸，只是冷漠地問：「……橫夠了沒有？橫夠了就把箱子給我撿回來，趕飛機。」

　　「……」

　　艾佳瞪著今陽，幾乎要把自己的後槽牙都磨碎了──

　　神奇於眼前的女人怎麼能那麼無情。

　　她的眼睛裡彷彿都沒有了感情，看著他就像是看著已經決定丟棄的一雙過季的鞋，或者一只背舊的包。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幹的那些破事也足夠欠練，似乎也不能怪她無情什麼的……艾佳掙扎著不讓自己再沉浸於她的冷漠裡，而是攔住今陽不讓她走：「妳要去哪？」

　　「回G市，或者溫哥華，亞馬遜平原或者去撒哈拉沙漠，」今陽面無表情往艾佳心上捅刀子，手起刀落，乾淨俐落，「總之隨便哪，反正沒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要推艾佳──

　　艾佳讓她推了第一下，踉蹌了下，但是他很快地反應過來沒讓她推第二下，而是在她伸出手的時候，直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聲問：「妳把貓給扔了，妳把我也扔了，都不要了，是嗎？」

　　今陽盯著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沒說話──感覺到他的手指慢慢收力，有些大的力道在她手腕上抓出了手指印……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因為這時候他的眼睛紅得都快能滴下血來了，今陽覺得心中酸澀得很，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是不想要了。

　　不想要貓了。

　　也不想要他了。

　　可是她也說不清楚這些天抱著貓，坐在窗簾後面的自己在想什麼，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原諒他，是他親手把她推離自己的世界的……

　　可是當她真的失望透頂，狠下心準備走開了，卻發現難過的原來不是她一個人而已。

　　今陽動了動沒有被拽住的那邊手，抬起手指尖輕碰面前少年的髮鬢──

　　比起初相遇時，帶著一顆籃球穿過半個球場心引起一片少女尖叫時的少年，眼前的人結實了不少，或許還有經歷的不同，眉眼之中似乎也比那時候有了些許沉穩……

　　那時候的他像個小太陽。

　　現在他也還是，只不過不再豔陽高照，偶爾可能會自己悄悄躲到雲層後面藏起來，叫人琢磨不透……他還總是天真地以為自己躲得很好，殊不知站在雲層之下的人。早就被暴雨傾盆淋得心涼。

　　今陽輕輕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我難道要這麼永遠追在你身後，指望你想起來的時候，回頭看看我？」

　　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跌倒了，你依然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那我們是不是活該漸行漸遠？

　　今陽話語之中的嘆息讓艾佳的胸口抽痛，他喉結在喉嚨處劇烈滾動了下，有什麼話欲言又止，片刻，他只是近乎於固執的問：「我問妳話，妳是不是準備不要我了？」

　　他的聲音因為過於低沉沙啞，顯得有點兒凶。

　　其實是帶著強烈抑制的哽咽──

　　今陽想起那天晚上她赤著腳趴在陽臺安靜地看著他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假裝沒有事發生的樣子……像個倔強又固執的臭小孩。

　　「嗯，」今陽遺憾地看著他，「不要了吧。」

　　「什麼叫『不要了吧』，」艾佳瞪著她，「妳把話說清楚點，妳不喜歡我了？」

　　「嗯。」

　　「看著我，再說一次。」

　　「……」

　　今陽皺眉，她覺得自己被牽著鼻子走了──幾乎是不自覺地。差點兒落入了他的圈套──畢竟現在討論「喜歡還是不喜歡」又有什麼意義。她還喜不喜歡他，這壓根就是他心知肚明的事情……

　　今陽甩開他的手，冷漠地扔下一句「不說了」，行李箱都不要了抬腳匆匆往外走──結果剛走出去兩步就被一把抱住肩膀往回拖，後背撞上個結實的胸膛，少年的氣息一下子將他包圍起來！

　　「我喜歡妳！我要妳！」

　　艾佳沙啞中帶著著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廓──

　　「再也不要妳跟在我身後，我走到哪妳跟到哪，我再也不趕妳走了！」

　　他的鼻尖頂在她的後頸脖上，呼吸微微顫抖。

　　「妳再也不用等著我想起來的時候回頭看妳，從今天開始，我牽著妳，無論是巔峰的榮耀還是上刀山下油鍋，去哪我都帶著妳……」

　　滾燙的液體滴落在後頸上。

　　再順著後頸滾落入衣領裡。

　　今陽只覺得後頸處一片雞皮疙瘩冒出，彷彿連著神經，又連著心臟，整個人都緊繃著，原本因為難受而近乎於停止跳動的心臟忽然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妳可能都不想相信，說出很多混帳話的人是我，做出很多蠢事的人也是我，所以今天妳什麼都不用做……」

　　少年的頭忽然落下來，沉重的頭顱壓在她的後背──介於兩人的身高差距，可以想想此時此刻他彎著腰的樣子有多卑微……

　　她看不到。

　　腦海裡卻清晰地有了畫面。

　　身後的人的眼淚像是開始了就流不完似的，劈哩啪啦往下掉，糊濕了她的背還有一些落在他們之間的院子土地下，留下圓形的深色水痕……

　　身後的人說到後面沒聲音了。

　　因為他都有點兒哭抽巴了，接近一米九的大老爺們，光天化日之下，像個小姑娘似的壓在她的身上，就記得重複五個字──

　　「別不要我啊。」

　　……

　　說不上這些天來，是要給自己的離開下定一個決心，又或者其實是在做一個耐心的等待──

　　那一天站在院子裡，他讓她等他，等他想明白了一定會來跟她說清楚一些事，她表面不屑一顧，但是卻稍微有一點點靜下心來……

　　他原來也是在思考著的。

　　認真地思考著他們的關係。

　　今陽每天坐在窗簾後，看著他沒日沒夜地坐在那眉頭幾乎不曾鬆開，哪怕是昨晚夏季賽抽籤的結果其實不錯，他好像也是愁眉不展，始終被什麼困擾──

　　也許是關於他們的事。

　　這樣想著，今陽稍有安慰。

　　直到今天，她終於敲開了那扇這麼多天就像是躲瘟疫似的把她關在門外的基地大門，把阿毛放在YQCB戰隊基地地面上時，她有一點點鬆了一口氣，也有點緊張，因為她意識到──

　　這就是最後了。

　　他會來，給出他的答案。

　　而慶幸的是，他的答案，是今陽想要看到的答案──

　　「無論巔峰的榮耀，還是上刀山，下油鍋，去哪我都帶著妳。」

　　她一直在等著的不就是這個嗎──

　　有朝一日，一直大步在前的他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跟在自己身後的她有多辛苦時，就像最開始把她拉入自己的世界一樣，向她再次伸出自己的手，問她，要不要一起走？

　　她一直在等這個的。

　　而此時此刻。

　　介於這左鄰右舍來來往往都是熟人，其中還包括自己的小閨蜜……今陽是要臉的，她意識到不能讓艾佳就這麼站在這抽抽搭搭。

　　他這一鬧說不定能站在這哭到太陽落山。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還有愛哭的毛病？

　　今陽深深地嘆了口氣，強行掙脫開身後的人的懷抱，然後在他的茫然之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看他一臉濕漉漉，強忍下墊腳，抬手給他擦眼淚的衝動。

　　「……回屋說，你有毛病嗎，哭成這樣？」

　　艾佳被她一說，也有點尷尬，眨眨眼，那長長的睫毛上掛著的兩滴淚珠跟著滾動下來。

　　他隨便用手背抹了下臉，小聲嘟囔：「我也不是什麼事都哭的。」

　　今陽瞥了他一眼，沒吱聲。

　　艾佳伸手去抓她的手，又被躲開，他唇角緊緊地抿著，壓低聲音說：「對不起。」

　　今陽歪著頭看著他。

　　「妳再給我一次機會，」艾佳說，「是我之前太心急，想要贏比賽，想要保護妳──不知道哪來的自信總之以為自己是事事都能做好的神仙……結果什麼都做得一塌糊塗，我受不了，怕粉絲失望，怕父母失望，怕妳失望。」

　　就像是手裡的一把沙。

　　越心急握得越緊，沙反而流逝得越快。

　　他現在終於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大家都是凡人，何必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覺得自己有義務做這做那，卻不相信其實沒有他，今陽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是他不夠相信她。

　　艾佳低著頭，垂眼看著今陽──不敢再伸手去碰她，卻也把她去的路堵得死死的，絲毫沒有一點兒要讓她走出院子門的意思……

　　這點倒是霸道的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

　　今陽和他互瞪了幾秒，最後意識到他可能可以充滿耐心地跟自己這麼乾巴巴耗到第二天，反正誤機的也不是他……想了下，還是妥協，選擇繞過他，扶起自己被推遠的行李箱，重新往屋子的方向走。

　　艾佳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今陽重新打開門，把箱子隨手往屋子裡一塞，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換上拖鞋回頭看著他──

　　艾佳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廊上，也不敢靠近，更不會離開。

　　今陽把鑰匙往鞋櫃上一放，「啪」地一聲，她肉眼看見少年高大的輪廓動了動，像是被嚇了一跳，她挑起眉：「你準備在那站一輩子，要不要進屋說？」

　　艾佳心想要是妳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我還不如在這站著。

　　但是猶豫了半天，他還是慢吞吞地挪過去──走進了，從門裡伸出來一條胳膊，不耐煩地拽著他的衣領拽了他一把，艾佳踉蹌了下，有些狼狽地扶著門框。

　　「強什麼？」今陽看著撐在門上的人，皺眉，「撒手。」

　　「……」艾佳終於出聲，「進屋說什麼，妳不會想說我還有放在妳屋子裡的衣服沒拿，讓我抓緊時間收拾一下──」

　　「你那些衣服都是我買的，分手以後退還禮物不是禮儀嗎，你收什麼收？」今陽刻薄道，「你……」

　　說著發現自己這話可能說得重了。

　　因為面前背著光的少年唇又抿了起來，成了一條嚴肅的直線：顯然覺得她的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今陽放開他，讓他稍稍站直，然後在他站直的一瞬間，自己扶著門框踮起腳，親了下他的唇瓣。

　　艾佳的呼吸聲一下都消失了。

　　他微微瞪大眼，用不確定的目光看著她。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再追著你了，」今陽淡淡道，「你說的，牽著我走，無論是巔峰的榮耀還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陪你去，但是你一旦鬆手，我就離開，去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艾佳看著她，當然說不出一個「不」字。

　　他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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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6 章

　　這一次不用今陽再主動，艾佳一隻手撐在門框邊，微微彎下腰吻住她的唇瓣──這麼多天了，當那熟悉的橘子香水的味道重新包圍他的時候，他有一種逃出生天，感動得恨不得再次落淚跪下來親吻大地的衝動。

　　他追逐著她的唇瓣，像是這輩子都不準備再放開她一樣地啃咬，舌尖探入，他從胸腔之中釋放滿足的嘆息。

　　直到雙方的氣息變得不穩，艾佳放開她，最後在她被咬得有些泛紅的唇瓣上啄了下，這下心滿意足地站直了身體……牽過今陽的手，長腿一邁進了她家的大門，然後另外一隻手順手拎起她的行李箱，沉甸甸的。

　　今陽被艾佳拉著往前走：「阿毛呢？」

　　「基地，妳親手扔進去的現在跑來問我？問這幹嘛？」艾佳的嗓音因為剛哭過還帶著一絲絲沙啞，聽上去有一種格外濕潤的性感。

　　今陽噘了噘嘴：「快點把牠抱回來還給我。」

　　艾佳：「……」

　　今陽：「我想牠了。」

　　艾佳：「妳就不想我？」

　　回到二樓今陽的房間，艾佳先把她房間死死拉著的窗簾一把拉開了──滿意地看著對面自己房間的窗戶，他又想到等下走的時候要記得把樓下正對著他訓練室的那個窗簾也拉開……呃，要不卸了？

　　他彎腰打開今陽的行李箱，發現小小的行李箱裡塞滿了東西；

　　再抬頭看她的梳粧檯，上面空空如也；

　　她這次收拾得很乾淨，擺明了是如果走了就再也不準備回來的樣子。

　　艾佳看著除了有種劫難求生的味道之外，回過頭看了眼坐在床邊一臉沒事人似的玩手機的今陽……扔了箱子走過去，兩根手指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的視線從手機上轉移對視自己：「收拾得那麼乾淨，是準備走了再也不回來？妳心是石頭做的？」

　　「女人都是七竅玲瓏心，」今陽說，「水晶瞭解下，雖然易碎，但是確實夠硬。」

　　艾佳無言以對，瞪著她半天彎下腰親了她一下，順便瞥了眼今陽的手機，發現她並不是在取消預約去機場的車什麼的，而是在和隔壁戰隊的新中單聊微信──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不走啦？】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男人的眼淚真可怕。】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哈哈哈哈！】

　　艾佳看這騷對話看得頭暈眼花，「嘶」了一聲一把搶過今陽的手機，嘟囔著「妳別亂說話啊以後妳讓我怎麼在訓練賽或者正式比賽裡面對妳」一邊把手機塞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裡──

　　停頓了下，轉過頭問她：「妳剛才沒叫車去機場嗎？」

　　難道所謂的拖行李箱要走都是演戲？

　　今陽一眼就看出他在懷疑什麼，然後掏出一把車鑰匙在他面前晃了下，艾佳只來得及看到車鑰匙上的皇冠標誌，無語凝噎了下：「妳什麼時候買的車？」

　　「你現在才知道你最近多不關心我？」

　　「我錯了。」

　　道歉飛快。

　　今陽撇撇嘴，猜想接下來一個月內艾佳怕不是都會是這種她說什麼都只管點頭的乖巧狀，倍感沒意思。

　　「去年雙十一，支付寶抽中了個三百塊代金券，這是我人生中獎金額最高的一次，不用虧大了啊！」今陽說，「而且那時候大家都在買買買，我不買點什麼好像總覺得不對勁──就想買輛車送給你，省的你週末又什麼太陽太大下雨太大下雪太冷不肯出門走走……後來你一直那麼忙，又不理我，我生氣，就沒給你了。」

　　這一段話說得艾佳不知道從哪計較起比較好──

　　淘寶送的三百塊代金券不用虧大了所以去買了輛一百多萬的車？

　　雙十一大家都在雞飛狗跳買手紙買內褲買牙膏買洗衣粉妳為了合群去買了輛車？

　　車是送給我？

　　一百多萬的車？

　　因為我惹妳不高興了妳又決定不送了？

　　……………………還有這一副包養了個小鮮肉的語氣的理所當然的千金語氣是怎麼回事來著？

　　憋了半天，他只能看著今陽憋出一句：「妳還背著我幹了多少事？」

　　今陽爬起來，站在床上──這樣她就比艾佳高了──一臉淡定地伸出手溫柔地撥弄了下艾佳的頭髮……就好像在裡面試圖找點兒別的顏色。

　　顧不上自己的頭髮被她故意弄得亂七八糟，艾佳臉色有點發白又發青：「這個不行，妳別他媽拿這個開玩笑，不然我現在就辦了妳。」

　　……哦，不裝可憐了。

　　大狼尾巴就翹起來啦。

　　今陽縮回手，拍拍面前少年發青的臉：「誰讓你不關心我，現在才知道怕了？」

　　艾佳張開雙臂，抱著她的腰，把臉埋進她懷裡，語氣一下子又柔軟下來：「妳眼光高，別的狗崽子一般妳也看不上，更何況還有我珠玉在前……」

　　今陽：「……」

　　今陽拍拍他的背，示意大白天的就別做白日夢了，趕緊醒醒給她把箱子裡的東西掏出來，該擺梳粧檯的擺回去，剩下的掛回櫃子裡，都做完了再去隔壁給她把貓抱回來──

　　艾佳悶聲不坑，低頭乖乖一件件把今陽吩咐的事做完了。

　　阿毛被抱回來以後立刻被今陽接了過去。抱著懷裡的貓，她還用萬分可憐的語氣說：「可憐阿毛，差點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

　　艾佳在今陽旁邊坐下來，正襟危坐，聞言一臉嚴肅說：「我從來沒想過和妳分手。」

　　今陽：「我在和貓說話。」

　　艾佳：「我在和妳說話。」

　　今陽：「哦。」

　　艾佳：「『哦』是什麼啊？」

　　「就是『知道了』的意思，」今陽挑了挑眉，「你還指望我跟你說什麼山無棱天地合的情話？兄台，你現在還處於留用察看期，做個人吧！」

　　艾佳：「……」

　　艾佳：「哦。」

　　這一天晚上，艾佳把「留用察看」四個字貫徹到底，決定留宿今陽的床上……對於這個其實有點兒不符合規矩的事情，小仙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同意了。

　　而全隊隊員──特別是活生生忍受了保級賽「被分手」至今整整一個多月宿友低氣壓的愛殺更是舉雙手恭送艾佳滾蛋……

　　就好像YQCB戰隊整個隊伍都在跟陳今陽談戀愛似的──

　　看見她被穩住，現在整個隊伍都鬆了口氣。

　　除了艾佳出門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教皇抬起手搖晃了下身邊的涼生，韓語說：【能不能告訴他，他失戀的時候激進得像魔鬼一樣的打法也蠻酷的。】

　　【不能，】坐在沙發上低頭認真剝柳丁的涼生頭也不抬地說，【我怕被揍，你不怕你自己去說。】

　　【不光說他，你也是。】

　　【……】

　　涼生無語地順手掰了半拉柳丁塞進身邊的男人的手裡──

　　【是個屁！吃吧，有得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

　　這天晚上艾佳也沒敢得寸進尺動手動腳，老老實實抱著今陽睡了一晚上，晚上半夢半醒感覺到她爬起來去喝水還是噓噓，也跟著揉著眼睛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直到她重新躺回來，他滿意地重新抱好她。

　　像個安全感全無的小孩。

　　最後今陽不忍心了，開始是背對著艾佳蜷縮在他懷裡，後來轉過身，主動抱著他的腰，腦袋埋進他懷裡，睡完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今陽醒了，爬起來準備晨跑加晨讀。

　　沒想到艾佳也慢吞吞地跟著爬起來──要是放了往常他這會兒可能才睡覺……今陽有點驚了：「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吧？」

　　「不了，」艾佳呵欠連天，「等下我要回基地，今天本來就約了十二點和大清戰隊的訓練賽，我琢磨著妳肯定起得早才沒鬧鐘。」

　　今陽「哦」了聲，站在床邊看著艾佳閉著眼脫衣服，然後光著屁股從床上爬起來搖搖晃晃進浴室。

　　他內褲就丟在床上，今陽爬過去拎起來：「你內褲就扔床上？」

　　浴室裡水聲響起來，艾佳可能在刷牙，含糊又不怎麼清醒的聲音響起：「妳洗妳的時候順便給我洗一下唄？」

　　順哪門子的便？

　　今陽一臉無奈地拎著他的褲衩站在浴室，隨後意識到，其實要強行說有什麼東西變了的話，他們之間確實也有一些東西是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的……

　　若即若離分開整整半年，爭吵一個多月，等兩人重新躺在一張床上，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和不必要的謙讓。

　　今陽勾了勾唇，順手將艾佳的內褲扔進換洗筐裡，拎起筐子往另外個浴室走去。

　　八點。

　　今陽去晨跑，艾佳回基地，趕在普通的工作人員上班之前打卡報到，免得被人看見外宿影響不好（雖然只是一天）。

　　九點。

　　今陽晨跑歸來，回到家還沒氣喘回來，那邊短信就來了──

　　【YQCB、AICO：過來吃早餐！我叫了餛飩！】

　　【失戀少女生人勿近：我剛到家。】

　　【YQCB、AICO：我知道妳剛到家，窗戶邊看著妳了……妳微信名能不能改改了？】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哦。】

　　【YQCB、AICO：……】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

　　【YQCB、AICO：？？？】

　　九點半。

　　其樂融融吃完早餐，YQCB戰隊基地眾人對今陽的到來表示歡迎，很開心以後又有時不時的營養加餐吃，涼生表示正好昨天最後一個柳丁吃完了，他很懷念某寶388塊一串的葡萄。

　　十點。

　　消化完畢，今陽回家看書去了，今年的她準備把CATTI（全國翻譯專業資格）給拿下，大四的整個時間課也少，她也就在忙活這個了。

　　她看書的時候，就靠在那個正對著艾佳訓練室他電腦的飄窗旁邊，一抬頭就能看見對面電競戰隊基地裡，少年露在電腦外面的一個髮頂。

　　他還時不時會轉頭跟旁邊的涼生說話，這樣今陽甚至可以多看到他一個鼻子。

　　今陽滿意地收回目光，手中的數又翻過一頁。

　　十一點多。

　　今陽發了個短信跟艾佳約好等他訓練賽完再一起吃午餐──畢竟訓練賽十二點開始，等打完最多一點，吃了午飯他們才開賽後總結的小會議，時間倒是剛剛好……

　　對此艾佳當然屁顛顛地同意了。

　　然後今陽繼續看書。

　　手機再響起來的時候，她看了下手機鬧鐘，是十二點半──有些驚訝地挑挑眉，她還以為這個時候艾佳應該是在打訓練賽的，哪來的空閒給她發微信？

　　打開一看，發現對面說的是──

　　【YQCB、AICO：妳過來吧，和大清戰隊的訓練賽取消了……晚上和CK戰隊打，小仙去聯繫CK戰隊那邊的人了。】

　　今陽想了想，雖然心裡奇怪怎麼訓練賽取消了，但也沒說什麼直接放下手機，敲響了隔壁基地的門。

　　艾佳來開的門，今陽抓著他的手，兩人膩歪著走進基地，這時候就聽見涼生在那抱怨：「臥槽，我佛了這些人的時間觀念，說了十二點訓練賽的，到了時間還能人不到齊，難怪春季賽和我們一起保級！」

　　涼生停頓了下，強調：「我看這個態度，夏季賽他們還要保級！」

　　喲呵，這不是挺精神的嘛？

　　誰說的YQCB戰隊全隊上下都蔫吧吧的來著？

　　還特別點名尤其涼生像是吃了啞巴藥似的──

　　是吃了金嗓子喉寶吧？

　　今陽猜到不用開口問也可以知道來龍去脈的，這會兒聽了涼生的咆哮，搖晃了下艾佳的手，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艾佳無奈地抽了抽唇角，解釋道：「我們從十一點四十五乾巴巴地坐在那，等到十二點半，聊天聊得嘴巴皮子都乾了，大清戰隊的打野都沒來……聽說是外宿了，沒來得及回基地。」

　　今陽：「噢。」

　　「噢」完心虛地看了眼艾佳。

　　艾佳面無表情：「老子八點就回基地了，比上班的人到基地還早，有什麼問題？」

　　今陽：「你也外宿了。」

　　艾佳：「明天把我們院子中間的欄杆給推了，我就可以變成只是換個房間睡而已。」

　　今陽：「……」

　　兩人走到餐桌邊，這時候教皇正跟XBANG嘀嘀咕咕，涼生在旁邊聽著，時不時給他們翻譯下，還要忙著自問自答。

　　涼生：「這個AD問，明知道第二天有訓練賽，還不提前回來，這種事難道教練不會說的嗎──教練有什麼用啊，你看小仙在我們這有地位嗎？」

　　教皇看向涼生，涼生又用韓語給他說了一遍。

　　還解釋了下，大清戰隊S5折戟沉沙，新賽季兩名老將退役隊伍實力青黃不接，S6春季賽一度比YQCB還撈……好在這時候戰隊及時引入自由人韓援新打野許泰倫，這個賽季末尾力挽狂瀾，大清戰隊才勉強留在LPL戰隊──

　　要說YQCB戰隊是落寞貴族，那大清戰隊，怕不真的是遺失在社會主義新社會的皇親國戚了。

　　所以，綜上所述，現在的許泰倫在隊伍裡很有話語權，沒人敢說他的……韓國爹瞭解下？

　　今陽：「他外宿幹嘛？找了個中國女朋友？」

　　涼生：「可能吧。」

　　XBANG：「啊？許泰倫，女盆友韓國仁啊？」

　　今陽：「……emmmmm。」

　　今陽轉過頭看著艾佳：「盲生，我發現了華點。」

　　艾佳：「……」

　　教皇聽完整個來龍去脈，整個人的神情變得非常冷漠，明顯是不高興了──他簡單地說了句什麼，然後就低頭吃飯了。

　　涼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轉頭說：「他說，私人感情管不著，在韓國這種行為是不被允許的，這沒有職業道德，不是所有韓援都這樣。」

　　XBANG：「窩也hing好！」

　　涼生敷衍：「對對，知道你很好，跟著我們一起保級而已。」

　　XBANG：「……」

　　今陽掏出手機──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你們這新隊友人挺好的啊？】

　　艾佳看了眼手機，深深地看了今陽一眼。

　　【YQCB、AICO：妳眼瞎了吧？】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你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帥吧？】

　　【YQCB、AICO：一山不容二虎知道嗎？】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你算哪門子的虎，跳跳虎嗎？】

　　【YQCB、A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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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7 章

　　晚上和CK戰隊打訓練賽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隊伍氣氛的不一樣。

　　以前到BAN&PICK環節，都是隊員七嘴八舌討論今天要玩什麼套路，用什麼英雄比較好配合，對面什麼人擅長什麼必須BAN掉……教練只是站在後面，參與商量的一個角色而已。

　　本來今天剛開始也是亂糟糟的，但是大概十幾秒後，教皇在桌子底下踢了涼生一腳，涼生這才恍然睡醒一般，清了清嗓子說：「說夠了沒，說夠了聽下教練怎麼講？」

　　整個熱鬧的練習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就連教練本人都愣了一下──

　　「你們會什麼英雄，擅長打什麼戰術，對面會什麼英雄，最近又在練什麼戰術，這些都是教練和資料分析師會研究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最後最直觀的應用應該就是在BAN&PICK環節上體現，」涼生懶洋洋地說，「我們平時忙著rank，訓練基本操作，很難注意到這些系統的東西，我記得小仙講教練一直有在做的……是吧？」

　　教練：「……」

　　教練有些個惶恐地翻開手上的小本本，「嘩嘩」翻了兩頁之後點點頭：「是的，根據最近rank的資料顯示，CK戰隊的中單一直在用魔蛇之擁，估計是想要加強中路的機動性……」

　　之後得到了主場機會的教練樂顛顛說了兩分鐘CK戰隊近況。

　　當他的資料詳細到了最近CK戰隊每一個人排位常用英雄以及勝率時，眾人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都不知道，這會兒在他們教練手上翻得很起勁的那個黑色小本本上面，居然記了那麼多東西。

　　之後，大概是黑色小本本餘威尚在，之後的BAN&PICK也是由教練完成的──

　　他讓拿什麼，YQCB戰隊眾人就拿什麼，而教練讓拿的，也都是他們擅長的，也非常符合當前陣容的。

　　BAN&PICK結束的時候，整個陣容看上去非常完整，該有的都有，甚至還有亮點──比如艾佳被要求拿了一手莫甘娜來克制對面的小魚人！

　　說真的，如果不是教練提起，艾佳自己都快忘記自己的英雄池裡還他媽有莫甘娜這號人……

　　而莫甘娜的E技能抵擋傷害且免疫魔法控制簡直就是小魚人的天生剋星！

　　這手莫甘娜選出來，大概就連對面CK戰隊的中單都驚了，因為艾佳其實在正式比賽裡壓根沒有用過這個英雄，他也就是排位的時候，偶爾補位到輔助就會拿出來搞一下。

　　艾佳勉強是記得有一次教練經過他身後，他就在用這個英雄打輔助，教練當時確實問了一句：我艸，你還會這個？

　　………………那是哪個年代的事了？

　　艾佳沒想到教練居然記得那麼清楚。

　　這讓他覺得以後多聽一下教練的其實也沒有太大問題──畢竟搞不好他對隊員的瞭解比隊員自己還深……就像涼生說的，術業有專攻。

　　「可以啊，今天這手莫甘娜要是在正式比賽拿出來，今天YQCB的BAN&PICK怕不是要被吹爆了，」看著面前的遊戲載入畫面，等待的過程中，艾佳心眼比定海神針還粗地說，「早幹嘛不提醒我？」

　　教練也不計較說以前他壓根沒多少插嘴的機會這件事，只是笑著說：「以後都會提醒你的。」

　　艾佳滿意地「嗯」了一聲。

　　涼生：「……」

　　聽著隊伍中單和教練的對話，涼生下意識轉過頭看了眼教皇，因為是他踹了自己一下，自己才想起來之前他有跟他說過，隊伍BAN&PICK環節太亂，最好交給教練來試試這件事……

　　而此時，作為真正的大功臣，教皇先生正低著頭玩手指，一臉冷靜外加冷漠，似乎對於教練對BAN&PICK掌握度高有奇效這件事並不驚訝──

　　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涼生這才想到，很早以前聽XBANG說過。在韓國，職業電競更加成熟傾向於一種真正的職業化文化領域裡，教練、隊伍監督，對於整個隊伍上上下下的一切事物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哪怕是風光無限、坐擁粉絲千千萬的超級明星選手，也不能在他們的面前擁有「一言堂」的可能。

　　……XBANG剛開始還對LPL隊員在BAN&PICK太有話語權這事兒上不習慣了好久，直到現在比賽BAN&PICK的時候，他總會第一時間去問教練的意見。

　　這是個好習慣。

　　涼生默默記下來。

　　在涼生微微走神的時候，整個遊戲已經完成了載入，進入遊戲，遊戲倒計時完畢，五名隊員離開自家復活泉水。

　　艾佳正常上線，補刀。

　　一級的時候就聽見涼生說：「XBANG上半野區開，對面中單是刺客，艾佳你注意一下他三級的時候肯定要來搞你一波建立線上優勢……如果搞成了中路就結束了，如果搞不成，XBANG正好刷完上半野區，就換下面野區來隨時準備反蹲。」

　　XBANG很乖地點點頭：「噢，好的，反蹲，OK！」

　　艾佳則不屑一顧：「你在講什麼騷話，他怎麼可能搞得到我，你看不起誰？」

　　而艾佳也沒有吹牛，果不其然三級一到，對面小魚人立刻Q技能穿兵線，而艾佳早就做好了準備反手給自己逃盾，在對方E翻滾上來的時候，直接給Q技能定住，連續兩下A普攻再W打傷害！

　　小魚人瞬間血掉下一大半，在W技能效果消失後也不敢再冒然對拼，而是反向逃竄回到兵線之後──

　　此時下路二人組也剛剛升到二級多一半。

　　XBANG正好刷完上半野區，按照涼生說的主動往下半野區靠──

　　涼生見一切按照劇本發展，按照平時他肯定會選擇把眼位放在身後的人草叢防止對方中單繞後……

　　但是今天他沒有這麼做，而是像是疏忽了對方中單可能的gank。直接把視野留給了更靠近對方野區的三角草叢的地方──

　　那是一個進攻意味比較重的眼。

　　做完一切之後，他看了眼旁邊的AD：「知道你要上的，眼給你做好了，XBANG也給你叫來了，要上就上，別再逼逼隊友跟不上。」

　　坐在他身邊的男人也不知道是聽懂了大半，還是捕捉到了他這個眼位裡的含義，轉過頭充滿了讚揚地看了涼生一眼，然後用韓語說，做得好。

　　其實涼生有點兒緊張。

　　他確實好久沒有在前期安排這種近乎於主動進攻的戰術──

　　他只是屏住呼吸，等到了CK戰隊中單的到來，然後再一聲令下「可以上了」，與此同時Q技能砸中對方衝著教皇的臉跳上來的小魚人，閃現頂盾擋在教皇面前，並且為他創造了絕對安全、舒適的輸出空間！

　　與此同時，XBANG趕到，三對三，完全不虛！

　　反而是對方沒有蹲到下路被突然冒出來的紅名打野嚇了一跳，想要撤退已經來不及，中單和AD被雙雙留下，最後打野趕到，掩護輔助狼狽撤離！

　　「nice啊！」

　　中路，艾佳在絲毫沒有敵人的情況下，收掉一大波兵線並帶著自家兵線進入對方中路一塔防禦範圍，悠哉哉地點了幾下塔──

　　「我快6了，小魚人……剛剛五級嗎？嗤，現在中路很舒服，請你們繼續保持。」

　　開局的連續套路、gank失敗，讓CK戰隊中單陷入了比較大的劣勢，而接下來他必須到處吃兵線彌補劣勢，將會讓他很長一段時間處於低調的發育期──

　　這樣一來，YQCB戰隊的局勢一下子明朗起來。

　　再拿出他們熟悉的，滾雪球，拉扯兵線，推塔，運營……

　　從「優勢」到「勝勢」，勝利的天平逐漸向著YQCB戰隊偏移。

　　……

　　這場訓練賽，整整持續了四十五分鐘。

　　YQCB戰隊從一開始有了優勢後，一路窮追猛打，一改以往不到關鍵時刻死不過河道線的「和平外交戰略」，打了CK戰隊一個措手不及。

　　最後一波團戰，依靠著經濟優勢帶來的裝備優勢，再仗著隊員本來就不差的個人操作，他們輕鬆地打出了0換4的好成績──

　　一波推上高地！

　　當CK戰隊的中單崩潰哀嚎著「我他媽都摸不到他們AD的後腳跟這個輔助的盾沒有CD的嗎」時，YQCB戰隊眾人已經毫不猶豫開始推他們的門牙塔和基地──

　　「一波了，一波了！」

　　「他們AD快活了？」

　　「五秒，五，四，三──」

　　「打不打啊？」

　　「別管他，別管他，我擋住！你們推，快點推……別貪人頭沒意義！」

　　晚上，十點四十五分，萬家燈火之時。

　　YQCB戰隊訓練室裡，熱鬧非凡。

　　十幾米開外的另外一棟別墅裡，懷中抱著一隻貓靠窗而坐的人被對面別墅中興高采烈、整齊劃一的「nice」「贏啦」驚動──

　　當貓「喵」地一聲動了動耳朵爬起來跳下她的腿。

　　她開始有些茫然地抬起頭，轉過頭，一眼就看見正對著的那扇窗戶後面，電腦後面的少年雙臂高舉，滿臉放鬆地笑著向後靠在電競椅上……

　　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開心。

　　那笑容彷彿有感染力一般，今陽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啪」地一聲將放在膝蓋上的書盒起來，她下了窗戶，一把撈起在腿邊跟著的肥貓，另外一隻手拎起放在桌子上還熱乎的海鮮粥……

　　「走，」她嗓音輕快，對懷中的貓說，「找你爹去。」

　　……

　　而對於艾佳來說，沒有訓練賽贏了LPL狀態穩定的傳統強隊之後，一開門發現門外站著個拎著宵夜的笑吟吟的女朋友更值得高興的事了。

　　這一天美好得像是活在夢裡。

　　當基地所有人號稱「用腦過度，很餓」的人衝向宵夜，艾佳拿了一碗之後，退出了他們其樂融融，熱火朝天討論剛才那把訓練賽的隊友，拽著今陽回到相對安靜的訓練室，邊吃邊瞎聊天……

　　順便膩歪下。

　　酒足飯飽，贏比賽，反正看什麼事都開心。

　　整個閒聊過程中，今陽見艾佳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和以前總輸比賽的時候死氣沉沉的樣子完全不同……當然他以前就算保級的時候，也還是偶爾贏過比賽的，那時候艾佳看上去也沒現在那麼高興。

　　就好像久病之人，忽然找到了靈丹妙藥一樣──

　　藥不一定是仙丹，但是，卻讓人充滿了能夠被治癒的希望。

　　「我都開始期待夏季賽開賽了……原本真的想到就頭疼的，這種隊友都在套路對面而不是被套路的感覺真的舒服。」

　　艾佳放下喝完的粥碗，心不在焉地在直播平臺瞎點，一邊跟今陽聊天──

　　「下路組合一下子進攻性變得很強，我聽說涼生以前在LSPL也很虎的，教皇來了以後簡直是點亮了他的靈魂……」

　　艾佳點著點著。

　　一不小心點進了大清戰隊打野的直播間。

　　──這是今陽第一次看到許泰倫，講道理，長得還是不錯的……韓援選手有挺大的一個特點就是，無論外形怎麼樣，他們總能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

　　哪怕像是XBANG那種小胖子，他也會天天用一下護膚品，把自己收拾成一個白嫩乾淨的小胖子。

　　……除了腦袋有點兒長，許泰倫標準韓國大男生長相，笑起來有酒窩，好像挺可愛的樣子，難怪粉絲不少。

　　此時此刻，許泰倫坐在電腦前面正在打rank，艾佳停頓了下，皺皺眉翻了個白眼，好像很不屑似的說：「他還知道回基地啊？」

　　「人家回不回基地，關你屁事。」今陽好笑地說。

　　艾佳停在他的直播間看了一會兒──

　　發現他，技術水準還是有的，並沒有被不明身份的女人掏空身體的樣子……呃，有點可惜。

　　正看著他的打野路線，琢磨著這賽季怎麼打，忽然直播間有個人給許泰倫砸了個禮物糖果罐，糖果罐是比大寶劍稍微便宜一個等級，大概三百來塊錢的禮物。

　　艾佳切出全屏播放遊戲模式，看了眼許泰倫直播間聊天室：「……這種一看就不太老實的人，為什麼也有人喜歡？」

　　今陽正想回答，這時候她忽然看見，聊天室裡有個掛著【房管】標誌，名叫「果果」

　　明顯是妹子的人，跳出來說──

　　【房管】【果果】：【謝謝「清風」妹子的糖果罐！麼麼噠！】

　　今陽：「……」

　　今陽皺了皺眉。

　　一抬頭發現艾佳正擰頭眼巴巴看著自己，這會兒兩人對視上，他伸手壓了下今陽的眉間：「皺什麼眉？」

　　今陽捉住艾佳的手：「這女的是許泰倫什麼人啊？」

　　艾佳：「什麼鬼？」

　　今陽：「這房管為什麼要謝謝那個砸禮物的妹子，又不是送給她的禮物？」

　　艾佳：「……啊？大概是因為她是房管──」

　　今陽鍥而不捨再問：「她和許泰倫什麼關係啊？」

　　艾佳：「啊？」

　　今陽：「人家粉絲送禮物憑什麼輪得到她用一副直播間主人的語氣說『謝謝』？粉絲砸禮物是因為喜歡直播的主播，砸禮物也只是希望主播自己開口念一下自己的ID說謝謝啊，房管在那謝什麼謝？」

　　艾佳：「……」

　　艾佳被這突如其來，非常迅速的提問難倒了。

　　他想告訴今陽雖然她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這種情況其實挺常見的，並沒有什麼……

　　也許是單純出於禮貌。

　　也許的確是出於某種私心。

　　但畢竟那些都是房管，能拿到房管的至少也是大粉絲了，他們有什麼自認為是「粉頭」的行為，主播有時候實在也不好說什麼──

　　有些「粉頭」甚至都有自己的小團體，抱團自成勢力，在直播間裡版聊呢？

　　其實艾佳也不喜歡這樣，還好他的直播間──

　　呃。

　　此時，艾佳終於想起，好像是，他直播間有粉絲送禮物，作為房管，今陽從來沒有冒泡替他感謝過任何人……哪怕她可能還真的是直播間的「女主人」，而很多粉絲在那次艾佳公佈了今陽的馬甲和微博後，對這件事都心知肚明。

　　她明明應該是最有資格替他做「感謝粉絲直播間禮物」這件事的人，但是她卻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今陽看了艾佳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可能有些房管這麼做真的只是出於禮貌……但是我想說，女人都是善妒的。」

　　艾佳：「啊？」

　　今陽：「房管只是房管而已，你知道嗎，我認為哪怕只是『禮貌一下』，這『禮貌』其實怕也輪不到一個直播間的房管來做。」

　　艾佳：「……啊？」

　　今陽：「聽不懂嗎？」

　　艾佳：「聽不懂。」

　　「那我直白一點──我要是送禮物那個妹子得他媽膈應死了！以後再也不會送許泰倫哪怕一毛錢！」今陽伸手關了許泰倫直播間，「什麼玩意兒啊！」

　　艾佳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

　　想了想忽然問：「所以妳總是不在我直播間冒泡就是因為這個啊？」

　　這回換今陽一楞：「啊？」

　　艾佳：「怕妳出現太頻繁或者表現得太強勢，我的小粉絲會不高興？」

　　今陽：「……」

　　艾佳：「……我艸，那個對著件羽絨服都能咬牙切齒的妳──」

　　「我現在依然對那件羽絨服咬牙切齒，」今陽面無表情地說，「但是穿上它是你的錯，跟你的小粉絲有毛線關係……她們又不是人人都想把你摁倒上你，如果單純就是喜歡，她們有什麼錯啊？」

　　艾佳：「……」

　　今陽：「她們還蠻細心的，有時候你在比賽的時候打個噴嚏都知道，還有有時候我來不及看直播，她們也會錄有趣的片段剪輯一下發給我看──」

　　艾佳：「？？？？」

　　艾佳萬萬沒想到，今陽居然還跟自己的小粉絲處得挺好？

　　還有一點為自己經營粉絲的味道？

　　哈囉？

　　天下紅雨啦？

　　「驚嚇大於感動，」艾佳真誠地說，「我覺得我怕不是得消化一會兒這件事。」

　　「……我走到哪都挺受歡迎的啊，因為心中自有13數，」今陽輕描淡寫的說，「你今天才發現啊，太讓我失望，建議書面八百字檢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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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YQCB戰隊訓練賽贏了CK戰隊這件事，YQCB眾人是想捂一捂，看一下能不能贏一下像HUAWEI啊或者是ZGDX這樣的強隊，這才能判斷「返璞歸真，瞎雞兒亂打」戰術到底時不時真的行得通。

　　更何況，賽後被教練認為是「有史以來打法風格最合拍下路組」的兩人「下路生活日常」其實好像也不是那麼和諧。

　　夏季賽就在眼前，夏季賽之前下路組合天天捆綁雙排韓服rank，最常聽見的話就是教皇無奈地拍滑鼠，拍鍵盤和涼生爭吵的聲音──

　　「why？！！！！！！You left me alone！！！」

　　「這個不能上。」

　　「能！！！」

　　「不能。」

　　「能！！！！！」

　　「我懶得跟你廢話，你是指揮還是我是指揮？看見對面打野在草叢裡我們的打野在上半野區你還想上，那我放那個眼的意義是什麼？你要是不想看視野就告訴我，我第一個八百塊眼石錢都省下了，反正我們AD是瞎子。」

　　涼生叨逼叨一大串，坐在他另一邊手的艾佳很懷疑教皇一個韓國人能不能聽懂這麼一大串夾槍帶棒的中文到底什麼意思……但是沒等他疑惑多久他的困惑就能得到解答──

　　這兩個吵架的時候根本不需要聽懂地方在說什麼。

　　「窩，能，一打二！」堅定的聲音。

　　「你能個屁，有本事一打三，要上自己上。」毫不掩飾的不屑。

　　然後就是一大串的韓語爭吵，這一次誰都沒能聽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通常這種時候，他們會一邊吵架一邊繼續打遊戲，艾佳偶爾伸頭看一眼涼生的螢幕，可以看到教皇一邊碎碎念嫌棄自己的輔助一邊穩穩的補刀──

　　四級之前是涼生拼了老命想要把教皇那個「四級之前一定要越塔搞事情」的臭毛病掰正，而教皇則是拼了老命試圖把自己的個人特色貫徹到底；

　　接近四級時，兩人吵架會明顯減少，注意力開始集中，這時候，口嫌體正直的涼生會給他做好個輔助眼位，兩個人再一起上一次──

　　而無論是把對面打得抱頭鼠竄還是被對面打得抱頭鼠竄，兩人倒是同進同退……

　　教皇的治療給得毫不猶豫，儘管偶爾被對方打得抱頭鼠竄的情況下他會一臉嫌棄地要求涼生去遊走。

　　以上，如此反復，樂此不疲。

　　艾佳從剛開始的困惑，試圖告訴涼生你吼得再大聲有什麼鬼用，到了時候你還不是老老實實給他插眼讓他亂來，你這樣慣著他他永遠不會改。

　　涼生怎麼說？──循序漸進嘛，難道看著他去送死！

　　艾佳進諫不成反被懟，幾番之後學會了對下路組合的爭吵視若無睹，他接受了小仙的那個說法──

　　天天吵架的夫妻才不會離婚，他們開心就好。

　　如此雞飛狗跳之中，夏季賽開始了。

　　YQCB戰隊第一場就是打大清亡了五百年戰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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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賽開始那一天，下雨，S市還挺涼快的，就是氣壓有點兒低。

　　今陽一大早給戰隊送去了新的應援牌，上面寫著「破而後立，浴火重生」八個大字，非常合適現在的YQCB戰隊，外宣部甚至還把這八個字當做夏季賽的主要宣傳語，印在了官方應援物上──

　　你看，現在的電競圈發展幾乎成熟，明明幾年前每個戰隊唯一知道的宣傳手段就是在網上抽一下比賽現場的門票，但是現在他們都知道做應援物了……

　　一個個印著戰隊標誌的環保袋或者是紙袋，裡面放一些應援手幅、戰隊隊員卡通形象貼紙、冰箱貼、鑰匙扣或者是印著戰隊logo筆記本之類的小周邊，這些周邊會一套套地在比賽前，於比賽場地外面發放給來觀看比賽的粉絲，以示感謝。

　　除此之外，粉絲自己也會自發地製作一些應援物免費發放──

　　比如今陽這次做的燈牌都不是她一個人出錢，而是她和幾個一起看比賽看著看著就混熟了的粉絲妹子一起湊錢做的。

　　「妳真的是做的有模有樣，粉頭姐姐。」艾佳躺在沙發上，看著今陽把應援牌子交給小仙，「妳不會是靠我的簽名照穩固在粉絲圈中地位吧？」

　　「……打了兩個賽季保級，你還哪裡來的粉絲，」今陽瞥了他一眼，「能不能清醒點？」

　　艾佳：「……」

　　艾佳懶得反駁他只打了一次保級賽這件事，拿起手機，登錄上幾百年都沒登錄過的微博，先看了看自己的微博評論！沒多少，因為他上一次發微博都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事了……

　　倒是官方微博今天早上預告賽事的微博下面有些回復，畫風也是出奇的一致──

　　【今天打大清？emmmmm，打不過，下一個。】

　　【真的不知道李君赫跑到YQCB去幹嘛，那個老年人輔助涼生能跟得上他的打法？】

　　【同是保級隊，但是我覺得大清戰隊是之前實在成績太差了──如果許泰倫早點來，這個隊伍說不定壓根不用保級的……

　　保級賽上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和YQCB也不太一樣，嗯，總之我覺得大清戰隊這個賽季估計也不會太差？】

　　【很快李君赫就要哭著鬧著要對李民成（*TAT輔助）道歉了……】

　　【我看最近下路組合韓服rank勝率挺高的？】

　　【艾佳也越來越撈了，完全沒有當年剛剛來的時候那種給人驚喜的感覺──哎呀，混吧，別掉級就行！】

　　評論不多，其實也就幾十個。

　　嗯，自打去年開始狀態跌入谷底，成績越來越差之後，官方微博的評論從剛開始數以千計地謾駡，失望，到最後，就還剩一百幾十評論──

　　現在大多數人甚至都懶得理他們是要去死還是要苟活（。）……

　　艾佳放下手機，感覺也不算特別生氣，反正滿腦子都是「你們懂什麼」的困惑，然後又開始期待，如果這一天他們真的贏了大清戰隊，這些慘遭打臉的人會不會覺得有點尷尬呢？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他換上了隊服，爬上了保姆車，踏上了夏季賽的第一場征途──

　　去比賽場地的路上艾佳也挺忙的。

　　他一直忙著撅著屁股，趴在最後一排座位上方車後擋風窗戶上，緊張地盯著尾隨在他們保姆車後面那輛瑪莎拉蒂。

　　瑪莎拉蒂的每一次剎車，車頭偏頗，加速都會讓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很緊張地瞪大眼。

　　直到小仙忍無可忍地拿起車子前排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麥克風，開麥：「後排的那位朋友，你能不能坐下來？你女朋友又不是無證駕駛，你一副她只開過遊樂園碰碰車就來開高速的模樣是想幹嘛？」

　　隊員哄笑聲中艾佳不情不願地收回目光：「你讓她上車屁事都沒有了！」

　　小仙：「戰隊的車，讓隊員女朋友上車被人看到要被帶節奏的。」

　　艾佳：「隊員女朋友開個百萬豪車尾隨在後就不被帶節奏了？」

　　「不會，」小仙笑嘻嘻，「除非那車是你給她買的，然而，不吃不喝撅著屁股賺一年你也買不起，嘻嘻嘻。」

　　「……」

　　到了比賽場地停車場，車子停穩的一瞬間艾佳就跳起來衝了下去，這時候今陽也開進了停車場，並在試圖把車屁股合理又合法地懟進一個停車位的框裡……

　　艾佳站在旁邊看著她懟了半天，在她以45°角重複懟了五六次還是45°角沒變之後，艾佳真的信了可能今陽真的是文科生，要麼是數學不太好，要麼就是物理一塌糊塗──

　　在今陽第七次把車方向盤掄得恨不得轉個360°，他無奈地走上前，敲了敲今陽的玻璃窗。

　　玻璃窗降下來，還沒等艾佳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裡面的人先發制人：「我還準備給你計時一下，你準備抱著手臂在旁邊高高掛起看熱鬧看多久？」

　　艾佳：「……」

　　艾佳：「我沒有抱著手臂在旁邊高高掛起看熱鬧，我只是站在那裡──妳到底行不行啊？」

　　今陽暴躁地拍了下方向盤：「我要男朋友就是為了這個嗎──在我停不進車位的時候聽他興高采烈地問我行不行？」

　　艾佳決定還是不要隨便試圖和女人講道理：「行，我錯了，勞駕挪挪屁股？」

　　今陽解開安全帶，手腳靈活地爬到副駕駛去了……艾佳盯著她的屁股看了一會兒，然後彎腰坐進車裡，在他熟練倒車的時候，今陽在他旁邊窸窸窣窣地脫下了腳上的漁夫鞋，換上高跟鞋。

　　艾佳餘光瞥見了，笑道：「技術不怎麼滴，好歹態度是端正的，還知道開車不能穿高跟鞋。」

　　今陽面無表情地白了他一眼。

　　艾佳：「下次妳還是跟著戰隊的車一起來吧，妳這樣開車我他媽比打比賽的時候還心驚膽顫。」

　　今陽：「我又不是你們戰隊的人上什麼保姆車，被人知道還不罵死你──開幾次熟練就好了，你幫我倒個車怎麼怨言那麼多啊？」

　　艾佳：「……」

　　艾佳心想我怎麼就怨言多了我？

　　想了想決定換個話題──

　　艾佳：「妳今天裙子也太短了。」

　　這次今陽選擇動手，抬起手推了下他：「閉嘴。」

　　艾佳笑嘻嘻地捉過她的手親了一下。

　　兩人下車的時候，YQCB戰隊其他人已經往樓上比賽場地去了，這時候，大清戰隊的保姆車也正好駛入停車場──

　　艾佳原本跟這個戰隊的人其實也不算太熟，遇見了準備禮貌打個招呼就走，所以乾脆和今陽站在停車位旁邊沒動。

　　眼睜睜看著大清戰隊的戰隊經理、教練還有隊員陸續下來，最後下來的是許泰倫。

　　不同尋常的是，許泰倫手裡還拿著個黑色的應援牌，下車的時候正和一個姑娘有說有笑，那姑娘好像是會說韓語，長得挺漂亮的，笑得一臉燦爛。

　　今陽原本以為她是工作人員，但是晃眼一看又發現她身上穿的今年Gucci早春新款，背著的又是CHANEL的包，鞋子也是Gucci新款高跟……

　　看著不像假貨，而且這年頭誰他媽能把假貨穿一身啊？

　　工作人員的話，這也太有錢了點。

　　今陽為此多看了她兩眼，但是此時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就收回了目光，耐心地等艾佳跟他們打招呼──

　　大清戰隊的人倒是挺好的，熱情地跟艾佳回應了問好，這時候今陽站在旁邊，感覺到原本和許泰倫說話的那個妹子轉過頭，一臉探究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艾佳，目光順便掃過今陽，然後又擰過頭小聲和許泰倫說什麼……

　　今陽下意識皺了皺眉，伸手挽起艾佳的胳膊，幾乎是連拖帶拉地把他拖走。

　　艾佳被她拽著，看著她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往前衝，一頭霧水：「怎麼了？」

　　「大清戰隊工作人員怎麼那麼邪乎？」今陽說，「那女人打量你眼神兒都放光了。」

　　「哪個？」

　　「那麼明顯的你都沒看見啊？」

　　「哪個？」艾佳還是一臉茫然，「剛才那些人裡有女的？」

　　「……」

　　……

　　這一天的，YQCB戰隊的比賽異常順利。

　　雖然賽前公佈的支持率，YQCB戰隊支持率只剩20%，但是第一場乾淨俐落的拿下比賽後，給予了那些賽前嘲諷、不信任戰隊的人一記響亮耳光。

　　官方微博下面的評論，自S6春季賽二輪小組賽結束幾乎確定保級賽之後，頭一次在發出一個小時內，評論突破了五百──

　　【YQCB對不起】

　　【有生之年我他媽還能看見涼生閃現鉤人──怕不是做夢】

　　【原來艾佳的TP（*召喚師技能，傳送）還能用來主動進攻而不是送人頭】

　　【彩筆粉，全體起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李君赫！是他盤貨活了這個隊伍！我就知道一定是他！】

　　坐在休息室的小仙感慨，夢回S5，好久沒被這麼誇了，居然有點不習慣。

　　第二場比賽開始，YQCB戰隊的支持率回升到了50%。

　　YQCB戰隊維持了第一把的好狀態，在解說都表示簡直神奇的情況下，一路高歌猛進──

　　解說A：【我們根本不知道在這過程中發生了什麼！】

　　解說B：【是的，這是一個非常神奇的事，有的時候，你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處於巔峰狀態的隊伍說不行就不行了，你甚至也說不出到底是為什麼；也有可能，你突然發現原本已經不太行的隊伍，突然煥發生機……】

　　解說A：【你說的都是YQCB。】

　　解說B：【嘿嘿！】

　　解說A：【你微博又不想要了，YQCB粉絲不少的我告訴你，你說誰不太行？】

　　解說B：【那是以前，現在？都過去了──今天的YQCB讓我真的覺得放下心來，現在只需要張開雙手鼓掌，歡迎王者歸來！】

　　解說B：【我現在真的，心中感慨萬千，非常激動，我覺得這就是電子競技的魅力所在！】

　　解說的一頓吹噓之中，YQCB戰隊在最後的團戰裡，一波一換五，犧牲打野後大獲全勝，一波推上大清戰隊高地，以2：0，兩把巨大優勢，順利拿下比賽。

　　比賽結束。

　　坐在台下的今陽微笑地看著艾佳站起來，和隊友擁抱，擊掌──

　　這場勝利對於他們來說的意義不僅僅是首場比賽開門紅，或者僅僅是贏下一場比賽，拿到一個積分那麼簡單。

　　站在臺上的他們如此富有活力和對比賽充滿著期待，就像是他們重新再一次地尋找到了電子競技的魅力。

　　「走啦走啦，現在趕去停車場吧？」

　　「今天贏比賽。肯定可以蹭點兒簽名照什麼的……」

　　「等下我收拾下東西──」

　　周圍的妹子們開始蠢蠢欲動準備到停車場堵人──這是LPL職業聯賽固定在某個演藝中心之後有的新的不成文的規矩：在贏了比賽大家都很開心的前提下，粉絲們可以提前到停車場去堵一下準備回基地的戰隊隊員，通常工作人員會默許她們在這個時候給戰隊成員送點兒小禮物，合影或者要簽名什麼的。

　　今陽不需要做這些，但是她的車停在停車場，所以在給艾佳發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己在停車場等之後，她也站起來，跟著那些妹子往停車場方向走──

　　YQCB戰隊的粉絲坐席在靠裡面的位置，而大清戰隊的則在靠外面出口的地方，要走到出口位置，今陽他們必須要經過大清戰隊粉絲那邊。

　　其實還是有點尷尬的。

　　今陽原本就想昂首挺胸直接走過去，減少對彼此的傷害──

　　但是當她靠近大清戰隊的粉絲區那邊，她一眼就看見了之前在停車場看到的「工作人員」，她當時還愣了下，心想：工作人員在這幹蛋？

　　一步步走近，她聽見這個女生旁邊的大清戰隊的粉絲還在嘟囔「YQCB什麼時候那麼強了」「果果妳把這個袋子裡的東西拿給泰倫哥，群裡有個妹子拜託轉交的」……

　　……果果？

　　今陽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於是完全不受控制的轉過頭，正好和那個妹子對視上。

　　今陽意識到這大概就是那個在許泰倫直播間的房管，她好像是個粉絲，而不是所謂的「工作人員」。

　　今陽有點兒走神的時候，她看見那個果果跟她笑了一下，好像是認出她就是那個在停車場挽著艾佳胳膊，把他拖死狗似的拖走的人。

　　今陽不怎麼笑得出來，所以她第一次不太有禮貌地擰開了腦袋，加快步伐，跟上了YQCB戰隊粉絲的隊伍。

　　……

　　這是今陽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叫「果果」的妹子，並且很快地在半個小時之後就把她徹底當做一個不那麼讓人愉快的路人扔到了腦後。

　　反正這個時候她是怎麼也沒料到這人以後能和自己產生什麼交集的。

　　然而世事無常，就在今陽和艾佳深入討論過一波關於「粉絲」和「電競選手」之間的關係話題之後，圈內居然真的以這兩者為主角發生了一次連續劇式大地震──

　　主演就是果果和許泰倫。

　　導演……

　　說來你可能不信，導演居然是今陽覺得和這些破事完全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她家小閨蜜，童謠。

　　……這事兒說起來，好像還是童謠涉世未深，正義感爆棚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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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其實準確的說，最開始的時候童謠也不算是正義感爆棚。

　　她盯上「果果」這號人，可以從那天，果果從她手上搶走了一隻據說長得像大餅弟弟的土貓講起……

　　為什麼會有土貓長得像布偶貓這件事暫且壓下不提。

　　那時候夏季賽剛進行到一半，ZGDX戰隊和浴火重生的YQCB戰隊紛紛成為A組和B組的領頭羊，暫時碰面不到的情況下，大家情緒都比較放鬆。

　　而ZGDX戰隊的中單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寫滿了「不和職業選手談戀愛」的臉打腫似的，那一天，她跟職業選手約會了──

　　而且還約的花鳥市場，去買金魚。

　　今陽覺得這麼清純又偶像劇的劇情，有點像2002年那會兒，《海豚灣戀人》和《流星花園》還在熱播的時候，臺灣偶像劇才會有的劇情，現在如果還有編劇敢寫女主穿著小裙子蹲在花鳥市場賣金魚的臉盆前面說「你看這個金魚好可愛喔」然後男主站在旁邊笑得一臉寵溺，怕不是要被觀眾打出屎來。

　　而童謠就是這麼做的，而且當她這麼做的時候，她旁邊站著的是陸思誠──

　　陸思誠噢！

　　那個電競男神！

　　自己養的豬除了在豬圈裡滾泥巴，出欄第一件事就去拱了隔壁花圃裡的牡丹十八學士。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別以為長相英俊高冷的男人都身經百戰，」今陽總結，「他們看上去高冷只是因為他們在試圖用高冷的面具掩飾自己是個情竇初開的新手小白。」

　　「妳不是不讓童謠找電競選手當男朋友嘛，」艾佳靠著今陽的肩膀，抱著膝蓋乖巧狀看著她和童謠發微信，「雖然我覺得這有點不許百姓點燈的意思。」

　　「陸思誠挺好的。」

　　「妳都不認識他。」

　　「我不認識他不妨礙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他看上去是個能照顧童謠的人。」

　　「以貌取人。」艾佳轉了下腦袋，湊到今陽的耳朵邊，衝著她的臉側吹了一口氣，「那妳看我怎麼樣，我像是能照顧妳的人嗎？」

　　「你像是隨時能把我氣死的人，」今陽頭也不抬地推開他的腦袋，「起開。」

　　艾佳撇撇嘴挪開了自己的腦袋。

　　今陽繼續低頭和童謠聊天──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然後呢？妳在花鳥市場遇見了大清戰隊的打野，大餅的弟弟被那個打野帶去的女人搶走了，妳和陸思誠看了電影……然後呢？】

　　【ZGDX、smiling：沒有然後，我們後來又在電影院看見了許泰倫和那個女的，誠哥說那女的根本不是許泰倫的女朋友，估計是他的一個粉絲……】

　　今陽尖叫一聲。

　　艾佳被嚇了一跳。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啊啊啊啊啊那個女的是不是叫「果果」？！】

　　【ZGDX、smiling：啊啊啊啊啊我艸妳怎麼知道？！】

　　這就對上號了。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可拉倒吧，那個女的可不是只是許泰倫的粉絲那麼簡單，除非許泰倫除了會打職業還有獨特的房中術技巧，那那個女的可能勉強算是後者的粉絲吧？】

　　【ZGDX、smiling：………………………】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怎麼，又幻滅啦？】

　　【ZGDX、smiling：隊長從來不外宿的。】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對，妳好好珍惜……妳要真把陸思誠給拱了，那就是妳豬生的高光時刻了！作為這麼爭氣的豬，從此以後，妳要什麼我都給妳買！】

　　【ZGDX、smiling：聽妳這語氣，妳家裡還有別的豬？】

　　【什麼男人啊那麼愛哭：陳圓算不算，現在濱文進她畫室她都不拿菜刀了，我對她很失望……精神療養中心磨滅了她的鋒芒。】

　　【ZGDX、smiling：……】

　　之後她們的聊天就有點兒跑題，今陽試圖勸說童謠對男人不要那麼絕望，童謠反手一句「為了男朋友穿粉絲送的衣服跳起來的人是誰」，今陽冷靜地指出此時童謠已經失去了理智開始攻擊無辜的路人……

　　艾佳深表認同。

　　「我發誓從一歲到現在，我就睡過兩張床，我的床和妳的床。」艾佳強調，「別的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今陽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停止這種虛偽的宣誓了，她不會那麼輕易被動搖軍心的。

　　聊天完之後，童謠就去開直播了。

　　今陽平時守著艾佳的直播間，艾佳不直播的時候她會去看著童謠的──其實最近她的重心有些偏移了，自從YQCB戰隊的成績起來後，艾佳的直播間和諧很多，再加上他只是偶爾才看一下彈幕，那些想帶節奏的怕不是嗓子喊破了，艾佳都不一定能看得見。

　　童謠不一樣，以前做主播的時候她就習慣性看彈幕，現在當然也會看……作為LPL唯一的女選手，她直播間的節奏總是比艾佳多很多。

　　今陽總覺得自己得看著她，免得她哪天嘴上不把門就說錯點什麼──

　　這會兒，今陽一進童謠直播間，就看見直播間裡都是問她和陸思誠約會的事，童謠大方的說了：看個電影而已，沒別的什麼。

　　直到有人提問關於今天許泰倫有沒有去電影院的事，有粉絲說看見他了，許泰倫本人卻在直播間裡否認。

　　今陽一聽，立刻搶過艾佳的手機登入直播平臺看了眼許泰倫的直播間，正好聽見他說：【今天一天都在打韓服小號的rank，哪有空去逛街啊……隊友作證！】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隻貓正在他攝像頭跟前走來走去──而且可能是童謠眼睛瘸了，這貓從每一根毛看都不像大餅。

　　【貓咪是粉絲送的，很可愛……會好好珍惜的。】視頻裡的韓國大男生笑得一臉靦腆。

　　今陽冷笑一聲：「睜眼說瞎話功夫比你還厲害。」

　　艾佳：「？？？？？我什麼時候睜眼說瞎話了？！」

　　今陽想了想：「哦，好像沒有……沒事，我就隨便罵一下你。」

　　艾佳：「……」

　　再切回童謠直播間，顯然童謠直播間裡也有不少同時開著許泰倫直播間的雙開黨──他們幾乎是在原話搬運許泰倫說過的話，強調「他說他今天下午根本沒出門」「貓是粉絲送的」這些問題，童謠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了句：那麼想知道你們自己去問他，你們問我幹嘛？

　　然後切出直播間，不再看彈幕，悶頭打遊戲去了。

　　今陽覺得童謠這招用得挺好的──不澄清也不否認，留給那些不知道在猴急什麼的吃瓜群眾無限遐想。

　　果不其然，作為吃瓜群眾之一，艾佳聽見了動靜也跟著湊過來嗤笑：「她這和默認有什麼區別？下週四跨組第一把就是ZGDX就打大清了，她是想帶一波許泰倫節奏搞心理戰嗎？」

　　說完自己都笑了起來。

　　今陽懶得理他，捧著iPad無語凝噎半晌，認真思考了下這到底是正義感作祟還是搶貓之仇不共戴天……

　　「算了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真的沒做，怕什麼帶節奏，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今陽一邊說著，一邊面無表情，無比飛快地封了個在童謠直播間裡質問「妳這樣說和帶許泰倫節奏有什麼區別，妳怎麼這樣啊，本來還覺得作為女選手妳很好的，粉轉路人黑了」的人──

　　並用輕描淡寫的輕蔑一笑，「哼」了聲：「傻嗶，我們童謠缺妳這樣的沒腦子粉絲了還是怎麼著？把自己當盤菜的。」

　　艾佳在旁邊只敢瞪眼看著。

　　……

　　第二周ZGDX和大清戰隊的比賽，今陽沒去現場，在YQCB戰隊和艾佳一起看的──現場還有YQCB戰隊其他人，他們主要是想看下ZGDX戰隊，畢竟這就算他們今年最大的對手了，多瞭解總是好的。

　　但是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場比賽的畫風是這樣的。

　　……作為打野，許泰倫基本不顧整個隊伍的節奏，在面對ZGDX戰隊這樣的三核隊伍的情況下，放任其他二路崩成狗，他只無腦抓中。

　　彷彿和童謠有什麼深仇大恨！

　　童謠一個操作正常，智商正常的職業選手，愣是在第一把結束的時候被抓出了1/12/3（*1擊殺12 死亡3助攻）的「好成績」，聯賽KDA統計分數直線下滑……

　　好在ZGDX戰隊拿下了比賽。

　　第一把比賽結束時，導播給了個鏡頭，肉眼可見童謠整個人暴躁得快要飛起來，今陽第一次見她摘耳機放下的時候，差點兒把耳機砸到坐在她旁邊的陸思誠臉上。

　　好在陸思誠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的耳機，然後把耳機從她手裡拿走，一邊說什麼一臉淡定地把耳機掛回原來的位置。

　　童謠瞪他，他視若無睹地直視回去。

　　而此時，YQCB戰隊眾人沉浸在剛才的那個比賽裡無法自拔，正在議論紛紛──

　　小仙：「這個dragon（*許泰倫遊戲ID）幹嘛啊，這麼抓……打ZGDX能這麼打嗎，一看就是不想贏。」

　　容容：「我記得之前HUAWEI也有單抓一條路把中路抓爆贏了ZGDX戰隊的，可能是想效仿那個──」

　　教皇：「%#&* =～##」

　　XBANG：「他縮，一樣的挫汙，Chessman不闊冷會犯兩次……HUAWEI戰隊的盞術不闊冷複製成功，許泰倫應該懂得。」

　　艾佳：「他就是在針對童謠啊，估計是記恨上次在直播間不給他洗白電影院的事……我記得因為童謠的回避態度，貼吧好是鬧了一會兒，最後因為沒有實錘不了了之──哎喲有毛病吧，你和人家什麼關係啊撒謊為你洗白？」

　　今陽沒說話。

　　涼生轉過頭，用手肘捅了下今陽的腰：「小姐姐，隔壁中單是不是在和AD談戀愛啊？」

　　眾人：「……」

　　整個基地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原本還在熱情譴責許泰倫不像話的眾人呼啦啦一下所有人都把腦袋擰了過來──

　　「真的嗎？」

　　「不可能吧？」

　　「臥槽你哪來的八卦啊？！」

　　「涼生你又在幻想什麼……」

　　七嘴八舌之間，今陽眨眨眼，反問涼生：「你怎麼知道啊？」

　　眾人驚了。

　　涼生笑嘻嘻：「我看出來了唄。」

　　「你又看出來啦，」艾佳在旁邊用神奇的語氣插嘴，「上次我在直播間講今陽壞話帶了波節奏，也是你先看出來提醒我的……我艸你是婦女之友嗎一天天的都在關注什麼騷東西？」

　　涼生抬起手撓撓臉：「很難嗎，他們倆之間的互動明顯和以前不一樣了啊……我覺得應該是在談戀愛的時候才會有的那種眼神交流，不然的話剛才他們應該說些什麼的。」

　　XBANG這時候正在和教皇討論關於LPL個別俱樂部對待韓援的態度問題，說到有些俱樂部不知道怎麼回事，像是沒看見S5的滑鐵盧似的，還在一味地迷信「韓援救世論」，很多俱樂部現在都是韓國人的一言堂──

　　雖然身為韓國人，但是他們對這現象並不怎麼高興的樣子，他們認為這是LPL電競圈肉眼可見的弊端，是他們所效力的賽區明顯的絆腳石。

　　教皇甚至來不及發表什麼看法，XBANG又討論起隔壁隊伍的中單和AD的戀愛關係……

　　對於已經看過無數篇loft上自己和陸思誠同人文的教皇而言，聽過這個八卦的男人顯得……非常波瀾不驚。

　　反而聽XBANG說是涼生看出來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用韓語問他：【這把比賽暴露出來的問題那麼多，甚至涉及整個賽區讓韓援肆意妄為的制度和風氣問題……你怎麼像個小姑娘一樣天天關心這些有的沒的？】

　　涼生韓語回答：【怎麼，我看出來還不讓說啦──我細心！】

　　教皇：【不如把你的細心放在有用的東西上。】

　　涼生：【你哪來的大臉在這教育我不關心韓援肆意妄為的風氣，我天天都在想著怎麼才能讓你不要肆意妄為地越塔，你是眼瞎了看不出來嗎還是耳朵聾了啊？】

　　教皇：【……】

　　容容問涼生他們在吵什麼。

　　涼生沒好氣地把教皇的意思傳達給了在場的其他人──

　　隔壁戰隊內部消化的戀愛問題又被暫時放下了，今陽撐著下巴：「早在S4結束，S5的時候我就說過了，韓援的態度可以從他們來這邊到底願不願意學中文溝通看出來……你看看現在有多少隊伍，坐在中國打比賽他媽溝通還用的英語──你們問艾佳，這個問題，我說過沒有！」

　　艾佳：「說過說過。」

　　XBANG：「窩！中文好！」

　　涼生：「你是中文好，許泰倫中文也不差。」

　　今陽：「哦，還有一些認真學中文是為了幹別的事的，那種不算。」

　　涼生：「幹啥事？」

　　今陽：「不知道，大概是艸粉吧，總不能在床上就會那兩句中文？」

　　眾人：「……」

　　……

　　許泰倫在與ZGDX戰隊比賽上的異常表現，反而引起了很多人的主意。

　　一時間，很多人都挖出了之前已經平息了的節奏，懷疑是童謠那天可能真的說了什麼戳了許泰倫的痛點，許泰倫才會這樣在比賽上不管不顧地報復。

　　儘管賽後，許泰倫確實拿出曾經HUAWEI有過打野抓中打崩一路拿下比賽的經歷，說明自己也想試試──

　　但是事到如今，願意信的人不太多了。

　　大清戰隊的打野彷彿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得不在比賽後直播間強調，自己有女朋友，很恩愛，不可能再和別的女人有什麼瓜葛……

　　呃。

　　這種保證其實也就是口說無憑，大家聽了也就是隨便聽一下，原本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但是誰也沒想到，許泰倫這一波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後，又親手捅了馬蜂窩──

　　哪怕知道自己是地底下的那個，就像今陽說的，女人是善妒的。

　　那個「果果」在關鍵時刻站了出來，曝光了自己「很有內容」的微博小號──

　　送過許泰倫的衣服；

　　一起養的貓；

　　兩人在外面玩時候的合照；

　　握在一起的雙手，雖然沒有露臉，但是人人都認識許泰倫手上戴著的那塊Rolex手錶，果果有一塊同款不同色的……

　　數不清的情話。

　　微信聊天截圖。

　　聊騷。

　　一股腦全部爆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電競圈，大地震。

　　連帶著韓援肆意妄為風氣問題，鋪天蓋地的置疑撲面而來……LPL十二支隊伍，全部先後表態肅清隊伍風氣。

　　YQCB戰隊，更是第一個站出來表示，為了隊伍來之不易的成績和整個電競圈的風氣做表態，YQCB戰隊決定從即日起，增加門禁，十點以後非戰隊管理層陪伴，隊員不得獨自外出。

　　──這一公告出來，剛開始還受到很多人的讚揚。

　　但是大家都忘記了，凡事在網上放任肆意發酵，最後落得的，怕不都是個「矯枉過正」的下場。

　　當整個肅清LPL職業選手作風風氣問題，被推崇到最頂端，無數的隊員「排位打其他小遊戲」「在訓練室吃飯」「直播睡覺混時間」之類的小毛病全部拿出來批判一遍後，忽然有個人發帖──

　　【YQCB戰隊真的是又當又立，艾佳那個女朋友幾乎天天都在基地，別告訴我她就住在基地或者是基地隔壁？

　　踩別人自己立牌坊的時候先低下頭看看自己吧，聽說艾佳為了她也花了不少錢呢，嘖嘖，和許泰倫又有什麼區別？】

　　……

　　對於把今陽拉下水的反應，眾人的表現各不一致。

　　童謠：「我給妳跪下磕頭了哐哐哐！」

　　今陽：「妳還記不記得以前妳說過如果妳和陸思誠在一起的話妳兒子也要……算了，跪著吧，我要聽見響，鮮血四濺很血腥那種。」

　　艾佳：「那這次要不還是我──」

　　今陽放開童謠，轉過身看著艾佳，什麼也沒說，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艾佳：「……」

　　靈機一動，忽然想到那一天，他給予今陽的承諾──

　　【妳再也不用等著我想起來的時候回頭看妳，從今天開始，我牽著妳，無論是巔峰的榮耀還是上刀山下油鍋，去哪我都帶著妳……】

　　只是當時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那麼快。

　　艾佳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意識到剛才自己似乎又在鬼門關大門前探頭探腦，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艾佳：「……好好好，妳來妳來。」

　　於是當天晚上，艾佳直播的時候，被今陽活生生從攝像頭面前擠開，眼睜睜看著今陽把百萬豪車鑰匙往桌面上一拍，告訴直播間那些人：「是艾佳送的，因為我在車展上跟他說他不給我買就賴在地上不起來──怎麼樣？有問題？氣不氣？」

　　素質三連問。

　　強行自己搶過了節奏的大旗，揮舞著大旗，走在了節奏之路的最前方。

　　艾佳：「……」

　　艾佳：「妳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