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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與沫] 功德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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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16:10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自由之翼

  西澤的命令讓蓄勢待發的戰艦隊攻勢一頓,這與他們來之前的命令不相符。但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因此在不違背總目標的前提下,直屬長官的命令是最優先級。因此佩寧朗帝國的軍人們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立刻執行了新的命令。

  沒有人認為這樣一艘小飛船能闖出他們的封鎖線,佩寧朗帝國在核心星球當中也是以強大的軍事力量聞名。但對方既然敢單槍匹馬地出現,如果不是蠢到家,那肯定是有所倚仗,在很多戰士的理解當中,這也是他們的長官不下令直接摧毀對方的原因。

  射程範圍能夠籠罩到這艘飛船的有上百艘戰艦,但為了預防之後會有埋伏在暗處的飛船大規模衝擊,只有十艘從隊列中變換了位置向這位不速之客靠攏,同時戰艦下方不斷飛出數百架單兵機甲,他們裝備的武器足以將小型飛船轟個粉碎,這些單兵機甲迅速填補了戰艦之間的空白地帶,相互配合形成隊列,沒有留下一點逃竄的空隙。

  同時負責指揮的隊長向那艘飛船發出了“放下武器投降,接受佩寧朗帝國第五軍團的檢查”之類的信號。

  但那艘飛船的速度越來越快,從剛開始宛如一顆豆子大小,迅速變得越來越大。

  ——對方沒有減速。

  西澤皺眉,那種狂放決絕的氣勢讓他察覺到一絲異樣。他忽然想起來,格奧斯奧雖然提出請求,但認為那裡面是老朋友的子嗣或者一些幼童僅僅是他自己的想法,格奧斯奧其實並沒有說明裡面到底是什麼人。

  那飛船比預想得還要更快的速度在接近中,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艘近乎全黑的飛船,形狀宛如一顆子彈,船首有一只金色的巨鳥張開雙翼,渾身的羽毛仿佛在烈火中燃燒,這只鳥有三只爪子,其中一只踩在荊棘般的花紋上。當那個圖案被放大,西澤意識到那不是花紋,而是一種構型奇特的文字,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文字。

  ——自由之翼!

  容遠親自給這飛船起的名字。

  西澤渾身一個激靈,他忽然意識到這艘飛船之所以接近地這麼快是因為它有著超出想像的動力系統,這不是區區一個比丘星能夠擁有的飛船!格奧斯奧所請求的,並不是一場心照不宣溫情脈脈的保護行動,對方是真的要衝破他們的封鎖線!他下達了不開火的命令,但實際上完好無損的捕獲幾乎是不可能的。一旦對方衝出了封鎖,憑戰艦遠遠不及的速度是不可能追上他們的!

  來不及思考格奧斯奧的隱瞞和利用,西澤抓起話筒,大吼道:“攻擊!攻擊!瞄准它,全力攻擊!”

  光有多快?在地面上的人很少思考這個問題,因為沒有意義,光線總是瞬息可達。但在黑暗的宇宙中,光的速度有了意義,熾白的光束拖曳著長長的尾巴,延伸向那艘不可一世的黑色飛船,更有無數炮彈燃著火光向後撲向同一目標。在完全的寂靜中,萬千光芒綻放,雖然只有紅白兩種顏色,卻比任何焰火都更加絢爛。

  爆炸整整持續了一分多鐘,以黑色飛船的速度如果扛住了這波攻擊,早就應該衝出炮火近在咫尺了。但實際上,不斷爆裂的光團中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黑色飛船被他們擊沉了?

  西澤忍不住有些後悔,他現在想也許那艘飛船是犧牲了其他能力甚至包括防御系統才獲得了驚人的速度,看著氣勢洶洶,其實只是一只紙扎的老虎。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就感覺非常危險,下令攻擊,卻沒想到戰果超出預料……這下該怎麼跟老友交待?

  如果他沒有答應也就算了,答應了還把事情辦成這個樣子……如果飛船中如他所想的那樣都是些孩子,他該怎麼面對這次屠殺?

  火光熄滅,煙塵也漸漸散開,戰艦觀察員將圖片放大,只看見零散的金屬片靜靜漂浮在真空中。

  “它不見了。”有人驚呼道。

  西澤急忙撲倒前面用眼睛的確認著,確實,圖像中只有他們發射的炮彈的殘余碎片,本應該出現在哪裡的飛船殘骸卻不見蹤影。

  這不合理。他們看到的圖像可不僅僅是視覺圖像,戰艦的感知系統囊括了大部分的探測裝備,包括紅外、夜視、雷達、溫度、電磁脈衝等等,即便飛船是隱形狀態,他們的戰艦也能探測到其存在。

  退一萬步說,即使黑色飛船的隱形系統超出了戰艦的感知範圍,但在那種情況那種速度下急遽地大幅度改變方向是不可能的,假如黑色飛船及時做出了閃避,也一定會被某些攻擊擊中,不可能沒有損傷,更不可能全無痕跡地消失。

  ——那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

  不說西澤,即便是親眼看著這一切發生的格奧斯奧,也都一時沒有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跟格奧斯奧談話的過程中,執政官對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也就是容遠他們怎麼能保證安全離開產生了疑義。那時容遠說:“我需要一段安全加速距離,如果能實現這個條件,成功的可能性將提高到百分之七十。”

  在得知所謂安全加速距離的具體數值後,格奧斯奧發現,那已經深入了佩寧朗帝國軍隊的射程,如果上百艘戰艦同時發動攻擊,沒有任何裝甲能抵擋得住。

  ——怎麼才能保證這個加速距離?即便是格奧斯奧本人坐在飛船上,也沒有權力要求帝國因為他而網開一面,給他們的本土帶來隱患。

  格奧斯奧沒有說:“這怎麼可能辦得到?”或者將這件事有多麼困難告知容遠,他一直都很清楚一件事:對方並沒有義務為比丘星人的生死存亡犧牲自己,但他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所有問題,都是比丘星自己的問題。沒有條件也要制造條件,他們需要竭盡全力,為容遠兩人掃平擋在路上的所有障礙。

  格奧斯奧沉思許久,連通了自己的一位故友。他早就知道這個好友也在這次封鎖比丘星的軍艦之中,但在雙方短暫的兩次聯絡中他一直沒有提出任何要求,為的就是把這個機會留給比丘星的未來。正如西澤所預料的一樣,格奧斯奧已經秘密選擇了一批資質最為優良的三到十歲的幼兒保護起來,本打算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把他們送出去,托付給自己的故友。

  西澤,本是他最後的後備計劃。

  目送著仿佛想要自殺一般衝擊的飛船被炮火湮滅,格奧斯奧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穩的,但當他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好些人圍著,唇角胸前血跡斑斑。

  格奧斯奧擦去不知什麼時候吐出的鮮血,揮開圍在他身邊的這些人,絕望而執拗地盯著屏幕中炮火此起彼伏綻放的畫面,內心充滿悲憤。

  ——為什麼?這種不公要降臨在我們身上?

  這一分鐘,對他們來說是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分鐘,世界失去了色彩,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灰暗而令人窒息的,胸口中某種壓抑著的東西噴薄欲出,幾乎要將人撕裂!

  一分鐘後,攻擊暫停,虛空中卻沒有一塊大點兒的殘骸。

  ——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他們懷揣著搖搖欲墜的希望,心髒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大,仿若震耳欲聾。

  格奧斯奧遲鈍地想到,飛船在被炮火淹沒之前,已經超過了容遠要求的“安全加速距離”。

  仿佛一點燭火在黑暗中忽地一下燃燒起來,越來越亮,漸漸發展成燎原之火。

  “叮咚!”

  屏幕上傳來提示聲,執政官助手哆嗦著興奮地大叫道:“大人,我們收到了一封公開郵件!”

  ……

  “天哪!”艾米瑞達半躺在椅子上,抓著自己的胸口,像脫水的魚一樣喘息著,雙眼失神地喃喃道:“蟲洞制造機,我做夢都想看見它。”

  容遠操縱著飛船隱形後閃避,感知系統探測到前方有一個龐大的艦隊正在靠近,他瘋了才會在剛脫離險境的時候又跳進火坑裡。但雙方的距離並不遠,飛船的速度又很快,他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操作飛船改變航線,避免一頭撞進對方的包圍圈裡,根本顧不上理會艾米瑞達。

  他一邊操作,一邊有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地落在操作台上,他現在幾乎滿臉是血,即便是提前已經穿了宇航服,但脆弱的五官根本無法承受穿越蟲洞的巨大撕扯力。隨著他的活動,皮膚下面都出現了大塊大塊的紫色瘀斑,那是毛細血管破裂造成血液自血管內滲出而導致的。如果不是他提前含了一種違背科學常理的藥丸,恐怕根本支撐不到現在。即使如此,他也動一動都全身疼得要死。艾米瑞達要好意西呃,但也是滿臉鼻血。

  為了操作飛船,容遠連艾米瑞達都沒法塞進營養艙,自己當然也留在了外面。如果跨越的空間距離再遠一些,可能他們現在已經死了。

  蟲洞制造機,是他第一次在艾米瑞達面前使用的功德兌換物。據容遠了解,現在的星際聯盟中只有很少的幾個核心星球對這方面有一定的研究,目前聯盟所使用的空間門全都是自然形成的蟲洞,人工制造的還僅限於實驗室中。

  穿越蟲洞,必須加速到一定的數值。他之前借助比丘星的無人小衛星將蟲洞制造機呈三角分布送到預定的位置,因為格奧斯奧提前編了個理由打過招呼,所以西澤無視了這幾個小東西。經過精心的計算,它制造的蟲洞僅僅能讓他們跨越不到三十萬千米的距離,差點兒迎頭撞上了佩寧朗的換防艦隊。

  但幸好,險之又險的,黑色飛船從佩寧朗艦隊能夠感知的範圍邊緣輕巧地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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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2:37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公開郵件

  佩寧朗的換防艦隊很快就收到了可能有一艘飛船逃出封鎖線的消息,艦隊隊長帕特裡克冷哼一聲,嘲諷道:“西澤那家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就說那些無聊的友情游戲肯定會影響他的判斷,這次的任務根本就不適合他。”

  “隊長,我們該怎麼做?”帕特裡克的副手問道。

  “我不相信有什麼人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那黑色飛船多半就藏在附近。”帕特裡克下令道:“展開搜索陣型,把它給我找出來!”

  “是!”

  帕特裡克說得沒錯,容遠現在就在他的艦隊附近,他們不能過快地飛行,不然高速會破壞飛船的隱形效果。然而就在艦隊陣型將要展開的同時,所有的飛船甚至包括私人的通訊器中都收到了一封公開郵件。

  公開郵件,又被人稱作全星際郵件,是一種不設方向、不固定收件人、不進行加密、也不能攜帶過多信息的特殊郵件,這種郵件的特點就是只要發送出去,那麼在信號接受範圍內的任何接受信息的產品都可以收到同樣的郵件,通常只有在宇宙中迷失方向或者遇難的時候才會發送,相當於星際聯盟的SOS信號。因此收到這種郵件,一般人都會第一時間將其打開查看。

  帕特裡克艦隊、西澤艦隊、比丘星衛星基地、稍晚一些收到郵件的比丘星執政廳和比丘星上所有的機構和個人、喀尤爾公司的博士和研究員們、比丘星的鄰居馬克斯韋爾星……無數人陸陸續續收到了這封郵件,有人選擇無視或者刪除,但更多的人還是順手將其點開查看。

  ……

  郵件發送以後,本來將要追擊他們的艦隊忽然都減緩了速度,似乎正在等待上級的命令。容遠和艾米瑞達也得到喘息的空間,兩人先把自己血糊糊的模樣清理了一下。

  “話說這麼便利的手段,如果有人用它來傳播病毒怎麼辦?”容遠一邊用濕毛巾擦著臉上的血跡,一邊順口問道。說實話,在聽說公開郵件的這種特性以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用這種郵件傳播病毒,利用好了肯定能瞬間癱瘓星艦甚至某個星球的指揮系統,簡直不能更方便。

  艾米瑞達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反問:“誰會做這麼可怕的事?”

  兩人大眼瞪小眼,容遠先移開目光,干咳一聲,道:“隨便問問。”

  “實際上,現在的公開郵件原本就是以病毒的模式來設計的,剛剛問世的時候造成過很大的破壞。人們破解這種病毒以後,意外地發現它在信息傳送上有非常突出的優勢,後來才被改進為無害的郵件模板。另外,雖然號稱是全星際郵件,但其實有效信息傳送距離非常有限,僅有三光年左右。”

  揚聲器中忽然傳出二號的聲音,語氣裡有種“聽不下去所以才給你們科普”的感覺。

  在銀河系中,宜居星之間的距離動輒數光年,有的甚至能達到幾萬光年,此時如果還依靠電磁波傳播信息那時效性必然會低得可憐。因此星際通訊和星網利用的是量子糾纏態的超光速信號傳播,只是距離越遠,糾纏態的品質就越低,而且糾纏數量也會越來越少。星際通訊可以建立中轉基站,但公開郵件都是一次性發送的信號,通信只能停留在有限的距離上。

  當然,這個相對於星際來說非常短暫的距離已經遠遠超出了地球上任何一種信號傳輸的距離,這其中所包含的科技也遠超出了容遠以前所學習和理解的範圍,他其實也不太明白這是怎麼發生的。不過他已經讓二號下載了全套的佩寧朗帝國標准教材和大多數公開的科學書籍,等他閑下來有時間去學習的時候,遲早有一天他會弄明白這些都是怎麼回事。

  頓了頓,二號又補充道:“另外,《星際法》對公開郵件的發送條件有非常細致嚴苛的規定,如果為了惡意的目的或者僅僅是想要惡作劇而發送公開郵件,將會面臨最低終生監禁的懲罰。”

  “原來是這樣。”艾米瑞達恍然大悟。

  容遠又問:“如果是宇宙海盜,還會在意《星際法》的條例嗎?”

  “當然不,法律都是用來約束會遵紀守法之人的。不過即便是海盜,也不會違背這一規則,因為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在星際中遇難。”二號說完以後,又十分感慨地補充了一句:“愚弄世人之人,終將會被自己的醜行所愚弄。”

  容遠沒有理會它時不時地抽風狀態,轉身問艾米瑞達:“感覺怎麼樣?這邊我還應付得過來,你可以先去治療艙躺一會兒。”

  飛船中基本都會配備一種全自動的治療艙,能自行檢驗其中病人的病症並測算出對應的治療方法,只要備齊各種藥品,能解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常見病症和傷情。自由之翼上的治療艙只會比通常意義上的更好。

  “我剛才只是有些難受,現在已經好多了。”艾米瑞達搖搖頭。

  剛才在穿越蟲洞的時候容遠負責調整方向,而艾米瑞達主要估算時機和速度,在那種情況下智腦算出數據再轉化成實際的操作效果中間的反應時間足夠他們死得灰飛煙滅了,而艾米瑞達心算出結果後在最恰當的時機讓飛船穿越過去,早一秒他們的速度不足以安全穿越,晚一秒就會導致飛船被炮火擊中,最終她卻能把損害控制在理論計算的百分之零點零零三誤差範圍內,這一瞬的精彩無人看見。能做到這一點,絕不僅僅是技術和運算能力,更多的是依賴於某種天分和感覺。

  因此時間雖然短暫,但艾米瑞達依然還是露出了疲態,她知道危險還沒有過去,不想去休息,便靠在容遠身邊,看他的操作。

  她還記得容遠剛才渾身青紫瘀斑的模樣有多麼可怕,哪怕他下一秒就因為內出血死去也不奇怪。但此時,那些瘀斑竟然全都消失了,功德商品再次顯示出其強悍而不科學的一面,艾米瑞達不知道這一點,她只是為容遠的自愈能力而驚嘆。

  比丘星上,格奧斯奧曾經說容遠並不是蘭蒂亞人,容遠自己也承認了,然而當時在場的艾米瑞達卻並不相信。一來是因為容遠是她見過的跟自己外貌最為相像的人,二是由於容遠一直不計回報的保護和照顧——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是同族,容遠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但此時,艾米瑞達不得不承認,容遠真的不是蘭蒂亞人。

  蘭蒂亞的身體素質要強悍得多,艾米瑞達哪怕還沒有桌子高的時候,她也不會在穿越一個小蟲洞的過程中受到這麼可怕的傷勢。再者,容遠自愈速度之快,恐怕只比幾種近乎不死的生物差一點。

  容遠察覺到艾米瑞達的目光落點,但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預期中的問題,於是道:“不問嗎?”

  “問什麼?”艾米瑞達昏昏欲睡中聽到這樣一句話,下意識反問道。

  容遠無語了一下,隨即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艾米瑞達此時卻好像理解了他還沒有說出口的問題,輕輕靠在他背後,臉貼在寬厚的背脊上,輕聲道:“容遠就是容遠,不管你有什麼秘密,都是我認識的容遠。所以我不問,等你想說的時候……我一直在。”

  容遠手指輕輕一顫,背後的分量很輕,但有種熱流似乎從心田暖烘烘地湧出來。不是沒有覺得艾米瑞達是個麻煩的時候,但此時,好像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第一次,他覺得陪在自己身邊的不僅僅是帕寇遺願中希望他照顧的女孩,而是一個家人。

  他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想法,所以此時,他僅僅是沉默片刻後,才用稍微柔和的聲音說:“聯盟這邊,恐怕暫時我們是不能待下去了。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故鄉怎麼樣?”

  “嗯。”艾米瑞達連他的故鄉在哪兒都沒有問,就溫馴地答應道。她從來都不是做決定的那一個,哪怕容遠帶她去死,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此時艾米瑞達漸漸被睡意征服的時候,唯有一件事還在記掛著——好想再看看蟲洞制造機啊……但是容遠好像不想提怎麼辦……

  那個一次性的小型蟲洞制造機早就在蟲洞消失的時候就一起不見了,哪怕連個螺絲釘都沒有留下。這種東西,容遠也知道私人擁有它是多麼危險,自然不會留下任何證據,不管是實物還是語言中的暗示都一樣。

  背後的頭一沉,淺淺的呼吸聲規律地響起。容遠意識到艾米瑞達已經睡著了,看自由之翼已經遠離了佩寧朗的艦隊,二號傳來的消息中目前也沒有任何能夠追擊到他們的飛船。容遠便設定了自動駕駛,站起來把艾米瑞達送去該睡覺的地方。在完全失重的環境下,女孩不比一片羽毛更重,但他的動作卻有種十分珍重的意味。

  容遠甚至沒有察覺到,一個小小的影子從他身上脫離,落在操作台上。

  “你好,豌豆。”二號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

  豌豆背對著揚聲器,眼巴巴地看著容遠背影消失的地方,表情十分失落。

  “主人精神非常疲倦,會在睡眠艙休息四個小時左右。你應該跟過去,或許還有機會說說話——主人很久都沒有跟你說話了。”二號直白地說,他從來不懂什麼叫委婉。

  “容遠很忙。”豌豆垂下頭,說:“而且也不方便。”

  “可你不是很想跟他說什麼嗎?”二號問。

  豌豆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經關上的合金門,轉身盤腿坐在操作台上,軟弱的表情全都瞬間消失,它冷靜地說:“跟我說說現在的情況。”

  於是二號也不再廢話,直接將各地的反響在屏幕上播放出來。

  ……

  公開郵件的內容,並不是帕寇留在秘藏盒中的全部證據,容遠只挑選了很少的一部分放送,剩下的絕大多數他都依然保留起來。有關於地球的,更是一個字也沒有。

  容遠把地球的存在和價值藏了起來。因為他不確定,當這些常常對文明不發達的星球苛索無度、不把其當做同類的外星高級文明得知地球這樣特殊的存在後,是會保護它、毀滅它,或者更大的可能是,把喀尤爾公司的運營模式換個主導者,繼續進行下去?

  矛盾就意味著爭端,進而就容易引發摧毀和破壞。在地球文明尚且脆弱的時間段,假如突然間就要面臨外星高級文明的掠奪和利用,即便在星際法的約束下進行交易,雙方也絕不可能是平等的。很可能,只有數千年歷史的地球文明會被衝擊得七零八落,這顆小小的星球能不能繼續存在都是問題。

  因此他郵件中公開的,是別的內容。

  地球,並不是第一個被投放病毒的宜居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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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發表於 2020-11-4 00:32:48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警告

  宇宙中有各種各樣的生命體,目前星際聯盟已經發現的五種主要生命體有碳基生命、硅基生命、金屬生命、半機械生命和精神體生命。其中碳基生命是其他生命體的基礎,也是數目最多的生命體,但因其天賦所限,雖然偶爾有驚才絕艷之輩湧現,整體發展卻依然呈現出疲弱的態勢,越到高級文明,碳基生命所占據的比例就越少。在聯盟核心星球中,硅基生命占據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比例,而碳基生命還不足百分之五。

  地球是一顆相當原始的星球,基本上全都都是碳基生命,因此盡管含有幾乎宇宙中所有種族的基因片段,但投放病毒以後,從地球人身上提取的疫苗卻並不意味著能適用於所用種族。事實是,對一些人來說是解藥的,對另一些人來說就是致命的毒藥。為了把疫苗研制成真正能夠治愈某個種族的特效藥,喀尤爾公司還需要對這一種族經過大量的研究和臨床試驗。招募志願者進行試驗不僅要花費大量的金錢,而且還要根據不同星球和國家的規定遵從大量細致繁瑣的法律條文,即便如此,萬一有所疏漏,還有可能面臨起訴、負面新聞和天價的賠償金。

  因此喀尤爾公司對公開的臨床試驗限制非常嚴格,基本上都是研究員的個人行為,萬一出現問題,都是由本人買單。當公司將要推出的新藥進行到實驗階段的時候,他們最簡單粗暴的做法就是將病毒和藥品先後投放到一些不在聯盟監管下的原始星上,耐心等待反饋,當人們出現不同症狀的時候,再有針對性的捕獲實驗體進行研究,改良藥品,重復同樣的過程。在這期間,一不小心毀掉一兩個星球也是無法避免的。

  然而人們對他人的痛苦通常沒有那麼多同理心,一顆遠在幾千光年外的原始星毀滅了,不過是茶余飯後多了一些談資,還沒有第二天的一場小測驗重要。因此這樣的消息很快就會被大部分人遺忘,喀尤爾公司是不是幕後黑手也並不重要。如果再公開喀尤爾這樣的做法是為了拯救聯盟中正在忍耐病痛和苦難的人們,由於自己就是既得利益者,非但不會反感,反而可能會稱贊這種“英雄般”的行徑。

  只有自己也體驗過切膚之痛的人,才能知道別人被傷害的時候為什麼那麼疼。

  郵件中公開的,就是這樣的內容。

  喀尤爾公司作為一家醫藥公司在聯盟中一家獨大,這樣的態勢是不正常的。他們並非沒有敵人,曾經也有聯盟中的高層人物想要扶持起能夠跟喀尤爾對抗的公司,也有高級星球因為反感喀尤爾的做法而明令禁止他們的入駐和一切藥品,還有些野生的企業在一些天才的帶領下連連做出突破性的成績,卻又不知進退地拒絕了喀尤爾的收購要求。

  拒絕喀尤爾的友誼或者威脅到他地位的人,不久之後就發現他們的產品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問題。凳子壞了修一下就行,但救命的藥品如果出現問題,那可能會輕易殺掉很多人。

  對喀尤爾橫眉冷的星球,不久之後就會發現在他們的地方出現大規模的傳染性疫病,人們成千上萬的倒下,為了拯救自己的子民,執政者們不得不放下驕傲和憤怒,卑躬屈膝地向喀尤爾求助。

  當聯盟想要拆分或者針對喀尤爾公司的時候,喀尤爾公司也不介意用手段跟他們提醒一下自己的重要性,最終所有的指控和不滿都會無疾而終。

  ——我能救你們,也能殺你們。端看你們自己怎麼選擇。

  喀尤爾公司無聲地傳達著這種威脅。他們一只手裡是病毒細菌,另一手裡是藥品疫苗,可以說以此綁架了全星際的人,人們只要還有在乎的人和事,就不得不忍耐他繼續存在。

  然而這種感受,只有曾經試圖跟喀尤爾為敵的人才最明白,聯盟高層中的一些人也隱隱有所察覺,只是要麼他們已經被喀尤爾喂飽了,要麼就是明哲保身更重要,或者就是手中沒有證據不敢輕舉妄動,總之,他們都沉默著,任由喀尤爾唯我獨尊地成為星際最大的公司。

  普通民眾對這些基本完全不知情,很多人都把喀尤爾當成是自己人生的向往。也許他們的親人就死在喀尤爾公司一次隨意的實驗研究或者病毒示威中,但當喀尤爾聲稱自己研制出疫苗的時候,一無所知的人們依然感激涕零地接過救贖,並心甘情願地將喀尤爾公司捧上神壇。

  然而一封迅速在星網上散播轉發的郵件,短短半小時點擊就突破十億人次的郵件,卻徹底打碎了它的光環。

  ……

  “郵件中說的是真的嗎?五月花瘟疫是喀尤爾公司故意散播的嗎?”

  “卡瑪PN77I病毒喀尤爾公司早就有疫苗,卻一直拖延了整整三個月才宣布研制成功,真實目的是為了抹殺反對喀尤爾公司的盧盧自治國嗎?”

  “喀尤爾公司怎麼解釋秘密研究生化獸的問題?你們知道這違反《星際人道法》吧?”

  “喀尤爾是否承認自己曾經利用原始星的智慧生命作為實驗體,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單方面進行大規模的實驗研究?”

  尖銳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趕赴緊急會議的一個喀尤爾公司的負責人被記者堵在半路上,拇指大小的攝像蜂密密麻麻就要飛進他的鼻孔裡,負責人被質問地滿頭大汗,剛開始還能勉強支應兩句,沒多久就前言不搭後語,不停地擦著額頭都大的汗珠。周圍的記者目光如電,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飛快地記錄下來,哪怕是手指的微微彈動都被解讀出無數含義。

  ……

  萊拉屈膝坐在地上,一只盤子摔得粉碎,按在地上的手掌被刺傷了好幾處,她雙目無神,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她還記得自己的孩子在懷裡一點點停止呼吸的那種絕望——幼小的身軀在她的臂彎漸漸變得冰冷,明亮的眸子再也無法睜開,柔軟的小手變得僵硬。在他的眼睛閉上之前,還依然充滿信賴和眷戀地看著她,相信她的謊言,相信她有能拯救他的力量。

  然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什麼都做不了。

  現在告訴她,奪走她孩子的那場疾病不是天災,不是他們看顧不到,只是一場人禍?

  “哈哈……哈哈……哈哈哈……”萊拉干澀地、發出夜梟一樣的尖笑聲,笑聲越來越大,眼眸中卻是刻骨的仇恨!

  ……

  七木靠在櫃子上,慢悠悠擦著一把激光槍。這把槍樣式很古老,是幾十年前流行過的一種玩具槍,七木的爺爺買給他的父親,然後又留給他。這支槍遠比不上市面上正在流行的款式那麼時髦炫酷,拿出去誰看見大概都會笑話他,這麼認真擦拭的樣子也很傻。

  只有七木知道,槍身內部被改造過,威力一點兒不比普通的槍要弱。所以他擦拭的動作非常仔細慎重,像是在對待一件脆弱的藝術品。

  七木上面,其實還有大木、二木、三木……一直排到六木的六個兄弟姐妹,父母、祖父母、叔叔嬸嬸、堂兄弟姐妹……他們這個種族的生育能力比較強,而且還都喜歡多子多孫,因此七木曾經真的是擁有一個非常龐大的家族。

  但現在,只剩下他一個。

  因為在他們星球生存著一種非常特殊的植物,很多藥品加入這種植物能提高藥效近一倍,但其生長條件非常苛刻,人工培育會使得藥性迅速降低,只有在他們星球的自然環境中才能生長出最好的植株來。而七木的種族人口膨脹過快,嚴重威脅其它生物的繼續生存,以至於喀尤爾公司為了保護這種珍貴的植物,認為有必要幫助他們減輕人口負擔。

  於是,十室九空。

  官方調查的結果說,這是因為人類肆無忌憚破壞環境、破壞生態鏈所造成的惡果。但星網中公布的一份喀尤爾公司總部簽署發放的文件表明,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們對聯盟總體的貢獻還不如一棵草,因此要讓出自己的生存空間。

  擦拭完成,七木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成果,然後看到身邊櫃子上擺著的一張全家福照片,他笑了下,伸手把照片朝下扣上,走出大門。

  ……

  “喀尤爾研究所的員工已經被全部抓起來了,這是名單。佩寧朗帝國希望我們協助調查。另外還有很多受害者衝擊研究所,阻礙執法,展開私人報復。目前已經有十三名喀尤爾公司員工喪生,米諾島島主無法鎮壓,緊急求援。”亞林將一份電子表單傳送到格奧斯奧的文件處理器上,然後道:“還有,他們發現了這個。”

  他將一張圖片放大,圖中是一支裝著淡綠色液體的試管,看上去顏色還有點賞心悅目。

  “這是什麼?”執政官看了片刻後,問道。但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亞林道:“拉姆達病毒,據說一支就足以毀滅比丘星。”

  “拉姆達……”格奧斯奧低聲道,然後問,“博士被抓住了嗎?”

  “沒有。”亞林恭敬地說:“博士和他的一些親信在事發前就消失了。這支病毒被放在博士的桌子上,進去的人一眼就能看到。”

  “那這就是他故意留下來的?”達庫卡忍不住插嘴說:“這不是罪證嗎?他故意把證據留給我們,是想干什麼?”

  “聽說喀尤爾公司推出了幾只替罪羊,博士就是其中最黑的一只。也許他留下證據,是想利用我們打擊喀尤爾,給他自己報仇。”另一個人有些天真地說。

  格奧斯奧皺眉看著那張圖片中的試劑,沒有說話。

  他總覺得,留下這管試劑的人是想說——“我隨時都能弄死你們,不過沒有動手罷了。”

  “盡管來!”執政官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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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發表於 2020-11-4 00:33:00 |只看該作者
  第203章 突如其來的襲擊

  一艘小小的飛船放在浩淼的宇宙中,就宛如一粒小小的沙子落入大海,四面八方都是它可以航行的方向,因此一旦脫離佩寧朗帝國軍隊的感知範圍,除非運氣差到極點一頭撞進他們的包圍圈,否則絕不可能再被抓住。謹慎起見,容遠還是讓自由之翼展開最大範圍的感知,一旦發現附近有飛船或者艦隊,就遠遠地避開。

  冒險和謹慎,肆意和約束,他的性格中總是存在著這種近乎截然相反的兩面,使得他總是會做出看似大膽的舉動,然後用自己的理智和審慎設計周全,找出最能夠保全自身又達到目的的一條路。

  雖然現在已經脫離了包圍,也不知道在郵件發出以後佩寧朗帝國有沒有針對他們的下一步動作,因此容遠打算暫時回到地球休整一番。而且他從星網弄到了很多遠遠超出地球科技的知識和星際聯盟的資料,卻一直沒有時間看上兩眼。他需要一個和平安寧的環境來吸收消化這些知識,等下一次,他再離開地球的時候,必定會與這一次完全不同。

  宇宙中能夠雙向穩定穿行的蟲洞極少,大多數蟲洞都只能提供單向的通行,逆向行駛的人不是沒有,但最終他們都消失在那漆黑的門洞中,再也沒有被人看到過。

  從地球到比丘星的蟲洞也是如此,來的路上他們穿越了兩次蟲洞,但返回時要走另外的路線,需要穿越的蟲洞也變成了三個,在第一個蟲洞前,容遠告別了二號。

  這次離開時,他並沒有帶上二號,一方面它留在外星域能更好地幫助他收集信息,等他下一次到來時提供援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現在對二號的觀感很好,不想它回到地球以後被諾亞弄死——容遠毫不懷疑那個小氣又霸道的智腦會為了保證自己的獨一無二而把自己的復制體碾成灰。

  因此二號留下來了,當初那個把它帶過來的小小U盤載體早就已經被舍棄。二號剛開始跟著而他們寄居在比丘星格奧號飛船上,後來執政廳和佩寧朗帝國的艦隊高官取得聯系,它又在容遠的指令下跳躍到艦隊飛船上,然後以此為跳板進入星網。如今二號已經沒有實際的載體,只要有星網存在,它就存在。

  容遠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諾亞也跟著他來到星際中,跟如今的二號相比,到底它們之間會是誰比較強呢?

  二號平時就是個沉默的家伙,存在感不強,但真的跟它分開以後就好像失去了一雙眼睛,多少有些不習慣。豌豆這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顯得悶悶不樂,不太喜歡說話。而艾米瑞達對常識的匱乏已經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如今化身問題寶寶對什麼都很好奇,容遠大部分時間都跟她在一起,有時也會選擇性地說些自己的往事,每當這時候艾米瑞達就兩眼閃閃發亮,十分感興趣。

  “別抱太大期望。”容遠見她對踏上地球這件事十分興奮的樣子,忍不住潑了一盆冷水:“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原始星而已,科技不發達,生活上也有各種不便利,相比之下,比丘星要有趣多了。”

  想想比丘星上任何一個城市或者小島都一塵不染的街道,隨叫隨應的懸浮車,裝飾或華美或精致的建築,樸實而靈巧的比丘星人,還有容遠後來了解到的堪比一般地球富豪享受的全民福利體系……再想想地球上的無數等待焚燒或填埋的垃圾、擁堵的交通、嚴重的環境污染、各種道德淪喪的現狀……

  容遠不禁有些憐憫地摸摸艾米瑞達的頭,看她現在興致勃勃的樣子,期望越大,將來失望就越大,還是提前打個預防針好了。

  “我知道啊!”艾米瑞達笑容不減地點點頭,她其實早就從容遠的一些敘述中察覺到地球恐怕是她所見過的星球中文明程度最為落後的一個,但是——

  “有你在嘛!”

  有你在,就是最好的。

  ……

  剛洗完澡,艾米瑞達用干毛巾包著還有些濕潤的頭發,穿著一套寬松的睡裙,趴在沙發上,下巴擱在手背上,頭上戴著墨鏡,正在看電視,看到高興處還會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來,像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

  容遠並不是個好老師,生活常識什麼的,雖然他認為有必要教導艾米瑞達,但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教什麼,一個問題好像總會衍生出更多的問題,而他自己獲取那些知識的過程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然後他想到的辦法就是看電視和電影,雖然這些作品總會多多少少脫離實際,但基礎的東西還是扎根於現實生活的。

  至於容遠自己,有時間的時候除了拿著那顆石頭閉目養神以外,就是看書。他現在看的是佩寧朗帝國的中學教材,星際聯盟無論人文藝術還是歷史科技,他都很有興趣去了解一下,而像一個普通佩寧朗帝國的人一樣從零基礎開始學習是最具體全面又循序漸進的方法。在這個學習中他也發現,有些在地球被公認的高難度的定理規律,在佩寧朗的小學教材中就被否定了。

  容遠想像了一下,如果他生在孔子的時代,然後遇到一個來自未來的孩子,張口就是函數圖像解方程,閉口就是萬有引力定律和時間悖論……好吧,現在他能比較心平氣和地看待這種知識差距了。

  誰也不想說話,但這樣的安靜卻讓他們都覺得很愜意,唯一的聲音就是播放器中如流水般不斷跳躍流淌的音符,沒有具體的歌詞,僅僅是簡單的哼唱就把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在腦海中勾勒出來。

  “警告!警告!自由之翼號將在半小時後穿越蟲洞,請做好相關准備。重復一遍,自由之翼號將在半小時後穿越蟲洞,請做好相關准備。”

  播放器中的音樂忽然停止,轉而傳來飛船上的自動警報聲。沒過一會兒,就能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拉扯力量,在靠近蟲洞的過程中,引力會增長的非常迅速,最多一兩分鐘飛船內就能達到堪比地球表面的重力加速度。

  容遠和艾米瑞達不慌不忙,這種情形他們都已經不陌生了。這是到達地球之前需要穿越的最後一個蟲洞,穿過這個空間跳躍點後,只需要再航行一天半,他們就能在地球表面降落。艾米瑞達去駕駛艙進行數據設定和修正,容遠則下達指令,飛船上的各種裝置把所有易活動物品全都固定起來。都收拾好以後,兩人便先後鑽進營養艙。

  “容遠,”在營養艙被合上之前,艾米瑞達突然有些期待有些忐忑地問:“到地球以後,我們還會一起生活嗎?”下次醒來的時候,或許他們已經在地球上空了,對新的環境和生活,女孩也不由得有些畏縮。

  “嗯,當然,只要你願意。”容遠說。除非女孩找到一個心愛的人或者想要獨立生活,否則他絕不會對她放任不管的。

  艾米瑞達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回答,但聞言還是高興地笑了,又想到什麼,有些憂愁地問:“你的朋友……他們會喜歡我嗎?”

  “一定會。”容遠對此倒是很有信心,又叮囑道:“不過地球上從來沒有出現過外星人,你別忘了要換個樣子,不然會引起轟動。”

  “嗯,我一直帶著擬態衣呢。”艾米瑞達點頭說。

  “那就好。什麼都不用擔心,有我在。”拉扯力已經讓容遠有些難受了,他安慰一句,然後說:“睡吧。”

  他關上營養艙,又打開旁邊的一個躺進去,眼前一黑,不一會兒意識就變得昏昏沉沉。

  ……

  營養艙的強制休眠功能總能輕易讓人陷入深度睡眠,被突然晃醒的時候,容遠還有種今夕不知何夕的恍惚感。眨了眨眼睛,才看到面前那張有些焦急的小臉。

  “豌豆?怎麼……”

  容遠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感到船身猛地震了一下,爆炸的聲音似乎就從很近的地方響起——他們遇到了襲擊!

  不需要再問豌豆為什麼突然叫醒他,容遠瞬間清醒,手一撐從營養艙裡跳出來,一邊匆匆趕往駕駛艙一邊問道:“什麼情況?”

  “自由之翼離開蟲洞五分鐘左右就突然遇到襲擊,我們被包圍了,飛船已經開啟防護層,但對方攻擊很強,恐怕撐不了多長時間。”豌豆飛快地說道。

  “對方是誰?”容遠問。

  “還不清楚……”

  “公共頻道收到通訊請求,是否接通?”播放器中忽然傳出機械音的詢問聲。

  容遠沉默了一下,現在會聯絡他們的除了襲擊者似乎也沒有旁人,他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家門口會遇到襲擊,於是道:“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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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3:11 |只看該作者
 第204章 博士

  幾秒鐘以後,出現在屏幕上的是個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家伙。

  戴著巨大的圓形呼吸頭罩的博士晃著大腦袋,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漆黑的眼睛也微微彎了彎,看上去十分愉快。

  容遠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在那兒得意地笑。通訊接通的時間延遲了幾秒鐘,同時飛船除了主顯示屏以外其他幾個屏幕都變得一片漆黑,容遠知道,此時此刻,這艘飛船已經被那個沒頭發的家伙操縱了。

  他不認為這是自己命令通訊聯通的原因,公共頻道的通訊是不附帶有入侵的能力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在穿越蟲洞、他和艾米瑞達兩人都陷入昏迷的時候,守在蟲洞附近的博士已經趁機掌控的飛船的操作系統,發出通訊請求什麼的,或許只是貓戲老鼠游戲的一個環節。

  但他知道他大意了,返程時沒有帶上二號是最大的失誤,而諾亞復制二號的時候在它的源程序裡留下了無法再次復制的限制,不過他以為在茫茫宇宙中只要小心一點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的蹤跡,卻不想居然被人守株待兔了一回。如果二號還在,或者他在進營養艙之前把飛船的警戒防護等級調到最高級,或許飛船能夠抵擋住博士的攻擊直到他醒過來。

  “想知道我為什麼能找到你們嗎?”博士並不急於控制他們,反而看上去很有興趣跟他解釋一番前因後果。

  容遠忽然想起豌豆說過的一句話——“反派死於話多”。他一直以為電影裡大反派們在只差一擊就能殺死主角的時候還要絮絮叨叨炫耀半天自己的陰謀,最後毫無意外地被主角逆襲反殺是電影編劇為了體現主角不死定律而用爛了的梗,沒想到現實中還真有這樣的笨蛋。

  雖然目前看上去局勢是容遠完全處於下風,但他實際上並不緊張,畢竟只要豌豆還在他身邊,他就存在無限翻盤的可能性。別的不說,只要再兌換一個智腦,奪回飛船控制權只是分分鐘的事,更何況飛船操作台上還有一個紅色的緊急操縱按鈕,只要按下去飛船立刻就會注銷重啟,刪除所有資料,當然任何入侵在這一瞬間也都會被清空,只是要再恢復系統需要至少三分鐘的時間。

  所以他能有耐心地願意聽一聽博士的解說,順著對方的口風露出一點迷惑和緊張的神情。

  ——不得不說,不是誰都有演技這種天賦的,至少在博士看來,容遠的表情基本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跟機器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聽眾沒有預料中的反應固然令人郁悶,不過博士談興正濃,因此依然興致很高地說:“知道你的破綻在哪兒嗎?那副圖像,太極圖!意識成像儀剛開始從帕寇的腦子裡挖出這幅圖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眼熟,只是沒有想起來在哪兒見過。然後你的飛船——自由之翼……”

  它用非常蹩腳的糖語說出這四個字,滿意地看到容遠的表情終於發生了改變,眼睛微微睜大,臉上露出了比較明顯的驚愕的神情。

  “……是你的飛船的名字,對嗎?別這麼吃驚,我了解你們的文化、歷史、語言、禮儀等等一切我感興趣的東西,因為我接手對水藍星生態系統的觀察和研究已經一百八十三年了,因為是高度機密,連艾米那小丫頭都不了解,不過如果她沒有背叛我的話,我本來打算在這兩年就讓她開始接觸的。”

  博士臉色陰沉了一下,然後又立刻露出笑容,輕聲慢語地道:“我一直在看著你們,小家伙,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們。我看著你們不斷地出生又死去,看著你們在愚蠢的戰爭中消耗自己,看著你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又從毀滅中重生,並且將自己居住的這顆星球變得面目全非。不不不,我不是在指責什麼,相反,我是在誇獎你們,明明是這麼的脆弱、短命、愚蠢、自私自利,卻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麼大的改變。在水藍星之前我研究過很多原始星的發展歷程,相信我,你們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你這麼了解地球……也就是你所謂的水藍星的話,那你怎麼確定我就來自地球呢?你該知道地球目前並沒有星際航行的能力。”事先堵截在這裡,明明就是對他的來歷非常確信才有的舉動,但容遠十分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跟博士這邊的人發生任何正面接觸。容遠說:“或許我只是從某些途徑得到了一些關於地球的資料,也正好對這種文明很感興趣呢?”

  “那你應該更注意自己的行蹤才行。”博士笑吟吟地說,甚至有種諄諄教導的感覺。“那個章魚叫什麼來著?”他歪著頭想了一下,說:“亞林,對嗎?我在執政廳的人跟我說他前段時間行蹤鬼鬼祟祟的非常可疑,所以我在離開比丘星的時候順便去探望了一下。聽說是執政官格奧斯奧大人親自培養精英人才之一,我本來還很期待的,只可惜,他精神的堅韌程度遠比不上你那個八只腳的朋友,不過被電流刺激了半個小時而已,大腦就像是打開了一扇大門,意識成像儀輕而易舉就得到了你的照片。而我,博士大人,恰好又對你這個種族非常熟悉,一眼就可以看出你的來歷。”

  博士故意頓了頓,然後含著幾分期待幾分趣味盎然道:“容遠……地球上聲名鵲起的少年天才,據說是近些年最具有創造力的發明家,名聲之盛,即便是五百光年外的我,都有所耳聞。我原本打算過幾年抽出時間來親眼看看你是個怎樣聰明的小家伙,沒想到你竟然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我身邊,還做出了這麼多的事。雖然不知道你都是怎麼辦到的,但你顯然比我以為的更加優秀。”他趣味盎然地看著已經恢復冷靜的容遠,身體微微前傾,問道:“怎麼樣?成為我的手下、到我身邊來工作如何?如果你答應的話,我不僅可以寬恕你所做的一切,連小艾米的背叛也可以不追究。”

  容遠神色微動,但依然沒有說話。

  “你還在猶豫什麼?人類的壽命不過區區百年,但我可以讓你的生命長度至少延長到三百年,如果你願意舍棄地球人脆弱的身體的話,延長十倍也是有可能的。在我的幫助下,你還可以成為水藍星的主宰,權勢、財富、美人,要多少有多少,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博士充滿誘惑地勸說著,但容遠依然不為所動。在攝像頭所不能籠罩的地方,豌豆小小的身影正在忙碌,為了避免博士的儀器從自己的瞳孔中提取出什麼圖像,容遠並沒有看向它。不過如果要選出一個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那麼必定非豌豆莫屬,因此容遠確定,即使他們之間沒有一句話一個眼神的交流,豌豆也不會讓他失望,所以他很樂意繼續跟博士拖延時間。

  容遠冷淡的表情讓博士有些失望,眼神冷下來,但容遠也沒有直接拒絕……博士歪著頭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說:“對了,你是在不滿於我們把你的母星當做試驗田的事嗎?有些低等級種族似乎確實存在一種寧願損壞自己的利益也要幫助他人的利他行為……”他自言自語了幾句,然後忽然笑道:“傻乎乎的小家伙,如果你點頭,我允許每次的實驗體可以由你來先行挑選,罪犯、政客、社會渣滓、你的敵人……隨便什麼人都行,只要你看不順眼,你就可以決定他的生死,我並不介意自己的實驗體以前都是什麼身份。同時你也可以保護你關心的人和真正善良的人,這是雙贏的結局。但若是你拒絕,悲劇也許什麼時候就會發生在你的家人、朋友、或者任何一個孩子和女人身上——你想要這樣嗎?”

  容遠眼中閃過一絲利芒,第一次鋒銳畢露地看向博士,如果說容遠有什麼絕對不能忍耐,那麼拿他的朋友來威脅絕對是排在最前面的一項。

  而且,不擅長演戲的也不止容遠一個人,他能看得出來,博士是一個非常自負而且驕傲的家伙,艾米瑞達這樣的高級智慧種或許能讓他重視,但一個在原始星出生成長的智慧生物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麼,哪怕是容遠也是一樣。他甚至不屑於掩飾眼神中淡淡的輕視和不以為然,恐怕他真正在乎的,並不是讓容遠效力於他,而是為了得到容遠能夠前往外星域的秘密,比如這艘自由之翼的來歷。一旦他得到那個秘密,他根本不會允許容遠多活一秒鐘。

  “啊呀,你想殺了我,是嗎?”博士身體往後一靠,呼吸頭罩讓他的大半個頭都沒有露出來,但那種戲謔的神情的依然能夠非常清楚地看見。他揮了揮手,說:“小家伙,你真的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嗎?”

  主屏幕側面的幾個小屏幕中忽然出現飛船各個地方的圖像,除了臥室、浴池這樣比較隱秘的地方以外,通常飛船內外的大部分地方都會裝上監控攝像頭,重點區域比如操作室、能源室、進出艙口等地方更是如此。如今在這些監控畫面中,可以看到有二三十只猙獰可怖的怪獸趴在飛船外壁上,真空環境對他們似乎完全沒有影響,有些還時不時會走動,而飛船入口的走廊上,已經有七八只怪獸或者趴在地上、或者掛在牆上,常常的渾濁的涎水從它們嘴角掛下來,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聲,嗜血的眼神也四處打量著,只是似乎受限於什麼,一直沒有更大的動作。

  在容遠和博士都沒有多加注意的一個畫面上,一只趴在飛船外壁上的生化獸似乎腳滑了一下,身體歪了歪,旁邊另一只生化獸正靠過來,被它猛地從側面咬斷了脖子。噴濺的血液迅速在真空中化為一顆顆圓溜溜的液珠,旁邊另外幾只生化獸仿佛受到了刺激,迅速湊過來把自己的同類分食殆盡。

  飛船外,還有六台武裝機甲,正懸在空中,舉著巨大的炮管對准自由之翼。並且,容遠可以看得出來,其中一個就對著他所在的駕駛艙。

  “你的故鄉,有句古話我很喜歡,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博士勢在必得地說:“我的耐心可不多,做個聰明的選擇,容遠,不要像那只八爪章魚一樣愚蠢……或者你想先了解一下你那個叫帕寇的小朋友是怎麼死的?”

  與此同時,豌豆也用兩短一長的敲擊聲告訴他——已經准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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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3:22 |只看該作者
  第205章 生化獸

  博士饒有興致地看著屏幕中那個在他看來年齡實在幼小的地球人,對方不過才二十出頭,在很多高級文明看來欺負這樣的幼崽十分可恥,不過博士並沒有這種多余的想法,只要能達到目的,不管手段看起來多麼卑鄙無恥都無所謂。

  他到穿越這個蟲洞的時間其實只比容遠早了一天,但已經足夠他做好布置了。這段時間他還派遣幾只微型機器人到地球上搜集了一下信息,不出意外地發現容遠果然是地球人,更加令人驚奇的是發現在某個簡陋的研究所裡還有一個他的替代品。

  那只是一個智能機器人,博士很簡單就確定了這一點,同時一直關注地球前沿科技的博士也知道,地球上還沒有任何一個機構能夠制造這樣與人類在外表和行動上都幾乎完全沒有差別的智能機器人。

  ——其實是有的,只不過蕭蕭因為剛得到《功德簿》的時候吃了很大的虧,此後一直非常謹慎,因此閆策的問世極端隱秘,除了蕭蕭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數百光年外只是對這顆原始星定期關注一下大的發展方向的博士自然也無從發現。

  所以在他眼中,這自然又是一個完全不應該出現在地球上的東西,博士對容遠得到這一切的原因越來越好奇了,這也是他堵在這裡並不直接發動攻擊的原因。他原本打算把那個機器人直接抓過來從他的“大腦”中讀取一下前因後果,但又擔心這個智能機器人與容遠之間可能有聯系,抓住它會驚動容遠,如果那個小地球人被嚇怕逃跑了,偌大的宇宙,博士還真沒有辦法把他重新找出來,尤其是他現在幾乎被喀尤爾公司當成棄子和罪徒的情況下,根本沒有能力調動公司遍布星際的資源去找出某個躲藏起來的人。

  因此,博士按兵不動,靜待容遠自投羅網。

  然後——在他看來——所有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容遠按照計劃掉入他的包圍圈中,飛船中似乎都沒有按照慣例留下至少一個在休眠期間保持警戒的機器人,操作系統輕而易舉就落入了他的掌控。

  簡單地簡直令人乏味,不過看在這個小地球人沒有讓他多等的份上,博士還是願意給他一個主動投降的機會。

  在博士身後,羅多悄悄撇了撇嘴,他都不知道博士怎麼養成這樣的習慣,心情好的時候喜歡戲弄他的獵物,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直接殘殺,其實不管怎樣結果都不會改變。

  聽到博士提起帕寇的死,羅多神情動了動,當初是他派手下冒充帕寇去跟對方見面,通過遠程通訊器跟對方交談的人其實是博士本人,但羅多是直接盯著現場的人,他清楚的記得對方似乎對那只章魚並不在意,那種冷漠的態度就好像他們只是一個陌生人。

  果然,聽到博士的話,那個瘦小的地球人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神色更是絲毫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不必。”他冷淡地說,然後敲了一下操作台上的什麼東西,他們面前的屏幕立刻暗了。

  “博士……”羅多詢問地看向只有他一半矮的大頭外星人。

  “系統重組,至少三分鐘內飛船都會處於完全無防御的狀態。做出這種不理智的決定,倒讓我有些失望了。”博士冷笑一聲,吩咐道:“傳令給生化獸,把那個地球人和小艾米抓來見我,斷手斷腳無所謂,但不允許把人給弄死了。違反命令的家伙,我就讓它再上一次實驗台!”

  饒是羅多神經粗壯如鐵,聽到實驗台三個字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立刻恭敬應道:“是。”

  片刻後,自由之翼中發出幾聲殘暴而興奮的嘶吼聲。

  ……

  屏幕變暗了,容遠卻依然站在那裡沒有離開,他微微低著頭,但渾身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全身發寒的氣息。

  “容遠……”豌豆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過了兩三秒,容遠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它。

  豌豆不知道該說什麼,琢磨了一下措辭,最終選擇了彙報工作:“艾米瑞達所在的營養艙那裡和重點區域已經做好防護,隔斷門也都放下了,那些生化獸的活動範圍全在控制當中,武器我選擇了……”

  “把激光槍給我就行。”容遠打算它說道。

  豌豆頓時明白他想做什麼,顯得有些為難,勸道:“容遠,直面生化獸太危險了。那些是改造生物,如果不直接打中要害的話,恐怕……”

  容遠看了它一眼,眼神中的冰冷讓豌豆的話戛然而止。它低下頭,抿著嘴唇,小手一揮,一把激光槍在白光中出現。

  容遠此時的神情令人生畏,但胸腔裡卻像是硬生生塞進了一塊烙鐵,火熱滾燙,壓抑著沒有爆發出來。

  “你知道帕寇是怎麼死的嗎?”

  逃亡中的一天已經躺下將要睡著的時候,艾米瑞達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

  容遠沉默片刻,說:“他是被喀尤爾、被博士殺死的,我們只要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艾米瑞達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他的解釋,沒有再多說什麼就睡下了,但那一整晚,容遠都沒有睡著。

  他知道艾米瑞達為什麼這麼問,這也是壓在他心底一直無法釋懷的一件事——在那天公開判決的新聞直播中,帕寇頭顱的斷面參差不齊,還有撕咬的齒印和一些半透明的液體,這無論如何不是一個正常的死法會有的傷痕。

  在跟執政廳取得聯系以後,他也曾私下詢問過這件事,得到的答案是,喀尤爾公司送來的時候就是那個樣子。在公開判決之後,即便那時候整個比丘星的人都以為帕寇罪大惡極,但執政官並沒有讓人對它的遺體唯一剩下的部分再做什麼,而是火化以後按照比丘星的慣例,送到他們的一顆衛星上。那顆衛星是比丘星的公共墓地,不分尊貴卑賤,比丘星所有的死者骨灰都會被埋葬在那裡,人們每次抬頭看到那顆衛星,都等於是在緬懷自己的故去的親友,而去世的人也相當於是被整個星球上的人緬懷著。

  而在剛剛,在看到那些生化獸的時候,電光石火之間他忽然就明白了那些傷痕到底是怎麼造成的,他不需要再聽博士用得意洋洋、回味無窮的語氣把那殘忍的過程再描述一遍。容遠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控制著他讓他沒有一拳砸爛屏幕上那張令人惡心的臉,他只知道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再多看一秒鐘,他恐怕都會失控。

  所以即便知道豌豆有更加妥善的計劃,他也不想聽,哪怕會遇到危險遍體鱗傷,他也迫切地需要更加直接的發泄方式。

  遠處傳來一陣陣越來越近的吼叫聲,在飛船走廊的回響下,聲音被放大了好幾倍。

  容遠雖然憤怒,但並沒有失去理智,他守在一個走廊的盡頭處,面前是一條筆直但並不寬闊的十多米長的走廊,旁邊左右兩側各有一個岔路口,後面的走廊都曲折蜿蜒,非常利於躲藏和閃避,右邊走廊章還有一個可以手動控制的隔斷門,豌豆隨時都能將其放下來阻攔生化獸追擊的腳步。

  只過了片刻,第一只生化獸就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頭,那是個長相令人作嘔的家伙,像是一團爛泥往地上一扔,然後在上面插上鋼針般的毛發,貼了些黑紅色的鱗甲,塞滿交錯的尖利牙齒,就成了它的模樣。棕黃色的小眼睛殘暴而混亂,顯示出它並不具有太高的智商,龐大的身軀和金屬一樣的爪子為他增添了許多恐嚇力。

  生化獸看到容遠,絲毫沒有遲疑地立刻撲過來,與此同時,容遠也開了第一槍。

  沒有聲音,一道淡藍色的光束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從它的右肩上方一直穿透臀部,然後被牆壁上的特殊材料吸收。生化獸哀嚎一聲落在地上,衝勢不止,在地上滑行了幾米才停下。

  生化獸噴濺的血液似乎有某種腐蝕性,牆壁和地面上都發出“滋滋滋”的聲音。但飛船內部使用的材料也並不一般,因此最終只留下淺淺的焦黑痕跡,並不至於真的把牆壁腐蝕穿透。

  容遠看得出來,這個小小的圓洞般的傷口對生化獸而言並不十分嚴重,傷口只流出了不多的血液就開始收攏,他還看到有細細的肉絲像蚯蚓一樣蠕動著勾連起來,傷口幾乎是片刻就恢復了。但生化獸努力了兩次都沒有站起來,似乎容遠那一槍還打斷了它身體裡的脊椎,而骨頭痊愈的速度要慢一些。

  奇妙的是,這樣一只野獸,也是有功德的。多達十三萬的負功德值,讓人不禁想死在它口中的人到底有多少。

  下一只野獸轟隆隆的腳步聲已經從走廊裡傳來,容遠不再繼續觀察,槍口對准生化獸的頭顱,又一道藍色的光芒穿過。

  他此前從沒有練習過這個,但在第一槍開過以後,這把激光槍的後坐力、偏差值、殺傷力等各種數據就都在容遠腦子裡,這第二槍,他就絕不會失手。

  視野中的功德值消失了。走廊盡頭,又有兩只生化獸爭先恐後地探出把上半身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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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3:37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逆襲

  一道道藍光交錯成網,血光飛濺,龐大的身軀依次倒下,幾乎把走廊塞滿。後來的生化獸被同類的屍體吸引,等不及攻擊敵人就先開始啃噬自己的同類,片刻後即被一道藍光帶走了性命。

  這些生化獸都是基因改造加上機械改造的怪物,長相並不完全相同,有的披鱗帶甲,有的長著尾巴,有的頭頂犄角,有的打穿身體以後可以看到閃著電火花的導線和合金零件。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嗜血嗜殺的本性。

  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被扔過來,黑壓壓地將整個視野都填滿。一只比其他同類要更加狡猾的生化獸脖子一甩以身邊的同類為盾牌,自己藏在後面偷襲。當容遠避開那具屍體的時候,散發著臭氣的大嘴就在他的頭頂一口咬下來!

  容遠頭也不抬,持槍的手一舉,藍光自下而上貫穿生化獸的頭顱,大股的血像下雨一樣淋下來,然而從下方走過的容遠卻巧妙地避開了所有的血液,身上依然干淨整潔地好像隨時都能去參加宴會。

  豌豆一直為他懸著心,容遠並沒有兌換過復生的道具,如果他瞬間就被殺死了,即使坐擁無數功德也無法再把人救回來。可是看著看著,豌豆的目光就從源源不斷湧來的生化獸上轉移到容遠臉上。

  青年臉色冷漠如冰霜,眼神睥睨又輕慢,甚至帶著幾分沒有焦點的渙散。腳下從容勝似閑庭信步,開槍的動作也並不匆忙,哪怕怪獸的臉近在眉睫,他也沒有分毫的緊張,只是一槍解決一個,漸漸血染長廊。

  一擊斃命!

  豌豆的眼神中漸漸帶上幾分震驚:不是巧合,每一道藍光,都會收割一條性命。

  它知道容遠的動作看似輕松,實際上卻絕沒有那麼容易。因為就在一開始,他們都看到一只被射穿頭顱的生化獸搖頭擺尾還想要攻擊,頭上的傷給它帶來的影響似乎還不如打斷一條腿更多,而且復原的速度也很快。頭顱並不是它們的致命弱點,有的被掀開半個頭都還能站起來,能讓它們徹底死亡的,是頭和頸之間靠近後腦勺的一處神經中樞,豌豆猜測也許那裡是博士安裝控制芯片的地方。

  它看了半天,只大致猜到那個致命點所在的範圍,具體的位置還無法確定。但顯然,容遠已經找到了。

  容遠頭微微一側,一只爪子就在離臉頰毫釐之差的距離劃過去,藍色的光映得臉上微微亮了亮,眨眼間便暗下去,爪子所屬的生化獸已經砰地一聲滑到走廊盡頭,直直地撞在牆上。

  ……

  收到命令的生化獸在沒有完成任務之前是不會罷手的,恐懼和退縮這種情緒被從他們的基因中剝離了。羅多眼看著一只接一只的生化獸不斷地從那個相對狹小的艙門中鑽進去,卻一直沒有任何一頭再鑽出來。

  博士飛船中剩余的生化獸都被放出來。這種基因改造物的培養條件極其苛刻,即使是博士手中也沒有太多,包括訓練還沒有徹底完成的一共兩百三十只。這個數目放在宇宙中不比一把芝麻更現眼,但當它們密密麻麻圍在那艘飛船周圍的時候,看起來就格外駭人。

  等待片刻,又是十幾只生化獸鑽進了那艘並算太大的飛船,目前投入的力量已經足以毀滅某個差一點的國家了,但卻依然沒有看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羅多開始感到不安,他霍地站起來請示道:“博士,我出去看看情況。”

  博士此時也沒有勝券在握的笑容,他沉著臉點點頭,羅多快速走出去,不一會兒一架機甲就從側面飛向那艘小飛船。生化獸們紛紛避讓——除了博士,羅多就是唯一能讓他們毫不遲疑服從的人了。

  博士看了看時間,拿起話筒說:“魯耶,摧毀他們噴射系統。”

  三分鐘馬上就要到了,這是博士估算的他們能恢復飛船操控的最短時間。他可不想在已經占盡優勢的情況下還讓那兩個小孩子跑掉——雖然那艘飛船內現在到底是誰占優勢還不好說,但知道仍在他們的包圍圈內,一切就仍然在他的控制當中。

  “是。”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答道,同時博士看到空中一架機甲摘下背後比機甲本身還要長近三分之一的炮筒,對准了自由之翼的底部的噴射管口。

  羅多也聽到了命令,為了避免誤傷,他暫停進入飛船內部的打算,同時命令附在飛船上的生化獸也都回避一二。

  “砰——”

  一道幾乎稱得上是艷紅色的光芒直撲向自由之翼,火光炸開,將飛船整個吞沒了下去。

  ——裡面的人還活著嗎?

  魯耶忍不住想到。

  博士卻眯著眼睛,看著那鋪展範圍超出預想的火光,喃喃道:“不對……”

  光芒散開,自由之翼依然完好無損,淡淡的銀色光輝籠罩了整個飛船。

  “防護罩!”羅多失聲喊道。大多數飛船都會安裝電磁防護罩,但能抵御這種程度攻擊的卻並不多,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

  “果然。”博士倒並不覺得意外,他就覺得容遠還有後手,無論是進去多少都沒有下文的生化獸,還是現在強力如此的電磁防護罩,都讓他愈發高興。如果容遠很簡單就被他抓住了,那也就說明即使他有某些奇遇,但其珍稀程度也有限得很;但若容遠不管什麼危機都能應對,那正說明了當他落到博士手中的時候,博士的收獲也就越大。

  當然,前提是他真的不會跑掉。

  博士下令讓羅多和魯耶繼續進攻,他自己也打開虛擬鍵盤,快速地在上面敲擊著。防護罩的啟動說明對方已經提前十幾秒恢復了能源和操作系統,只要能再次成功入侵並控制了那艘飛船,容遠兩人再怎麼掙扎也不過是他掌中的小猴子罷了。

  這一次並沒有那麼輕易,也是,吃過虧以後那小子如果沒有提高警戒程度,那反而要讓博士吃驚了。但他之前已經在自由之翼的系統裡轉了半天,裡裡外外都了解過了,此時哪怕飛船的警戒提到最高限度,也不過是多拖延幾分鐘時間而已,一樣難不倒他。

  博士輕松愉快地入侵著,眼看就要成功獲取權限的時候,突然面前的鍵盤模糊了一下,瞬間消失,屏幕也變得一片漆黑。博士愣了一下,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似乎怒極,但緊接著他露出一個扭曲而危險的笑容,壓低聲音說:“艾米瑞達。”

  能夠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時候反黑他的,除了艾米瑞達沒有旁人。一手養大的寵物和工具如今反過來跟他作對,博士內心的怒火比當初發現帕寇慫恿艾米瑞達逃走的時候更甚一百倍。

  他的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面前的屏幕突然一亮,出現艾米瑞達手忙腳亂的模樣,顯然女孩驚慌之下按錯了鍵,打開了雙方的通訊頻道。驟然亮起的屏幕把女孩嚇了一跳,待看到博士陰森森盯著她的時候,女孩踉蹌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身體像受驚的小松鼠一樣發抖,看樣子恨不得立刻找個什麼東西躲起來。

  “小艾米——”

  博士看著女孩在他念出名字的時候渾身一抖,立刻溫馴地低下頭,臉色像紙一樣慘白。這跟以前一模一樣的反應讓他心下嗤笑一聲,也多了幾分篤定,然後道:“你敢逃跑,讓我很生氣。”

  艾米瑞達看上去更害怕了,仿佛下一秒就會昏過去。

  “小艾米,艾米瑞達,記住了,你是我的東西,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的身邊。不管你跑多遠,我都會把你抓回來。”博士的話好像一句一句的詛咒,艾米瑞達身子越縮越小,好像下一秒就會跪倒,絕望和麻木浮現在她蒼白的臉上,“不過現在還不晚,小艾米,回到我身邊來,我還能再給你一次機會。否則的話,我保證,所有你遇到的人——不管是幫助過你的人,關心你的人,或者只是跟你說過一句話的人,我保證會把他們全都送進地獄。”

  艾米瑞達身子劇烈地搖擺著,仿佛用兩根繩子在把她往不同的方西扯。她搖晃著,掙扎著,嘴唇慘白,汗如雨下。最終,艾米瑞達像是被線牽著的木偶一樣,拖著僵硬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就好像以前一樣走到博士面前任他宰割。

  “好孩子。”博士隔著空氣摸了摸虛擬屏幕中艾米瑞達的臉,然後帶著贊許的語氣說:“讓出飛船操縱系統,把那個容遠帶到我面前來。乖乖聽話,小艾米,你仍然是我最寵愛的孩子。”

  女孩劇烈地抖了一下,然後像是僵住了,嘴唇微微翕動,低聲說了句什麼。

  “你說什麼?”博士忍不住皺眉問道。

  艾米瑞達猛地抬起頭來,臉色依然蒼白,但雙眼中怒火熊熊燃燒,她爆發般地尖叫道:“小艾米小艾米,惡心死了!你這個令人作嘔的死矮子!禿頭!”

  “啪”地一下,女孩氣勢萬鈞地一把拍在操作台上,屏幕瞬間黑了。

  博士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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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3:46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追擊

  說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話,關閉通訊以後艾米瑞達氣勢全無地趴在操作台上粗重地喘氣,好像虛脫了一樣手腳發軟直冒冷汗,但她心裡痛快極了。

  歇了片刻,艾米瑞達忽然想到什麼,猛地跳起來啪啪噠噠地在鍵盤上敲擊,一副復雜的結構虛擬圖像投影在女孩面前,從大致模樣上來看,這是某種能源裝置的圖像。

  幾分鐘後,女孩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她面色復雜地盯著圖像看了一會兒,然後看看另一個較小的屏幕中在生化獸的包圍下幾乎看不清人影的容遠,咬了咬牙,神色變得堅定,猛地敲下了一個按鈕。

  在博士的飛船上,能源系統中幾個儀表數據忽然持續走高,幾秒後陸續發出警報聲。然而不等到有人來維修或者查看,一條管道猛然爆炸,接著轟隆隆爆炸的聲音不絕於耳,熾烈的火焰很快順著大大小小的走廊通道蔓延,瞬間就吞沒了所有的事物,來不及逃走的博士親信在驚恐中都葬身火海。

  ……

  最後一只生化獸也倒下了,四肢痙攣般地抽動兩下,沒了動靜,但眼睛依然大大地睜著,殘余著幾分死前的暴虐和錯亂。

  艙門已經放下,飛船外雖然還有很多生化獸,但進來的全都已經被殺死了。三五十只生化獸,屍體如果都在的話恐怕已經堆積成小山。但一部分被它們的同類吞噬了,剩下的大多數被豌豆招來的清潔機器人拖下去處理,因此容遠才沒有被屍體掩埋。

  走廊已經被腐蝕地不成樣子,到處是焦黑或者猩紅的痕跡,地面都下去了一層。容遠的鞋子如果不是抗腐蝕的類型,恐怕現在鞋底都早已經消失了。

  豌豆有些吃驚於艾米瑞達提前於休眠時間醒來,相比是飛船中的動靜驚醒了她,而且系統注銷以後營養艙沒有持續的能源供給,肯定會對昏睡中的艾米瑞達有影響。比起這個,女孩醒來以後迅速判斷當前的狀況並采取行動的果斷更令人吃驚,讓它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認識她了。

  但最讓豌豆感到意外的,是容遠的表現。

  對敵時的精准和判斷力還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那些生化獸不斷從打開的艙門中鑽進來的時候,飛船中的空氣也在飛快地消散在真空中。豌豆開始還努力維持容遠周圍的氣壓在正常地球人能夠自由活動的範圍內,後來它才發現,自己是在多此一舉。

  當補充跟不上空氣消失的速度時,豌豆意外地發現,在容遠周圍有一層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保護層。他總共暴漏在真空中至少有兩分鐘,除了累一點以外看不出任何副作用。

  豌豆當然知道,哪怕是普通的地球人類,暴漏於太空中半分鐘左右都不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不會像有些誇張的電視節目一樣爆炸、沸騰或者凍死,但十幾秒後就會出現許多輕微的損傷,比如紫外線曬傷,減壓症、身體腫脹、缺氧等等。

  容遠的體質跟普通人不同,經過長時間穩定的鍛煉和基礎素質的兌換以後,他的身體機能已經遠遠領先於地球上的任何人,但依然是在“人類”這個範疇中。也就是說,他實際上不能和比丘星人一樣在深海中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可能像生化獸一樣在真空中如履平地地跳躍和廝殺。

  但他就是這麼毫無道理地做到了,在無意識的狀態下。

  豌豆試探著輕輕碰了碰容遠的肩膀,沒有再感覺到之前那種神秘的保護層。

  容遠微微閉目,回憶著剛才那種沉浸在殺戮中、又好像完全脫離於殺戮中的感覺,絕對的冷靜和絕對的自信同時充斥在胸膛中,他感覺自己好像無所不能,面前無論多麼凶猛的怪獸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時間似乎也全都慢下來,生化獸的血液在空中分離飛舞的軌跡都清晰地宛如慢放的鏡頭。

  胳膊上的觸碰把他從那種xi毒一樣的迷幻中拉回來,容遠低頭問:“怎麼了?”

  見他對剛才的變化一無所知,似乎連一度處於真空環境中都沒有察覺,豌豆搖搖頭,沒有多說。當容遠目光轉向周圍生化獸的屍體時,豌豆看向容遠左手上那枚的戒指。

  依然是看似普通甚至並不算美觀的模樣,有光腦在身,豌豆甚至能肯定地說那顆石頭表面甚至連最微小的紋路都沒有改變,容遠也說這個石頭除了莫名其妙的歌聲以外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但它真的沒有起到作用嗎?容遠經歷了什麼、兌換了什麼,沒有比豌豆更清楚的了,所以它很確定容遠目前所有的兌換物都不可能達到剛才那樣的效果,唯一可能產生例外的,就是這個連它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什麼作用的石頭了。

  而且……

  豌豆小手蓋上眼睛,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不需要拿出《功德簿》,只要它念頭一動,裡面的內容就全都浮現在腦海中,無一處不清晰。

  隨著容遠和豌豆之間的默契信任逐漸加深,容遠已經沒有經常查看《功德簿》的習慣了;停止兌換基本值以後,他也不再關注前面的力智體敏等信息,但豌豆作為器靈,其中的每一點變化它都十分清楚。所以他很清楚,容遠的四項基本值,在剛才的那一瞬間,都有很微小的變動——敏捷和力量各增加了兩點,體質一點,智力的增幅則在小數點後三位的變化上了。

  在容遠停止用功德兌換基本值以後,這還是數據第一次發生變化。

  這意味著什麼?

  力智體敏的數值,除了用功德兌換以外,契約者通過自身持之以恆的鍛煉也能將其提高,但這種提高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至少也要突破目前所擁有的水平。

  比如一個普通人的【力量】是25,意味著他不損傷自身的最大負重是25千克,但是不是他每次都能舉起25千克的重物呢?並非如此,這個人可能負重20千克就感到無以為繼,也可能每次都勉強自己負重50千克。前一種行為會讓他的力量漸漸弱化到20的數值上,後一種行為則會在提高力量的同時損傷他的體質。只有在逼近25千克的範圍內進行適當的鍛煉,才是最有利的提升力量的方式,反映在《功德簿》中,就是各項數值沒有長短板之分,都在齊頭並進地增長。

  容遠的力智體敏重新開始自然增加,說明他已經把之前通過兌換提升起來的基本素質全都消化吸收為自身的能力了,而且能夠較好地掌控自己身體的各項機能。但問題是,這段時間他除了一些日常的訓練以外可沒有進行任何針對性的、高強度的鍛煉啊!

  所以說……容遠真的就是那萬億分之一的概率嗎?

  豌豆看向那塊【傳說中的石頭】的目光也不禁帶上幾分火熱。要知道,當初說的“萬億分之一”這個概率也只是理論上的數據,實際上,當那塊石頭被兌換出來的時候豌豆就明白了一點——沒有人,從來都沒有人能透徹其中的秘密。當然《功德簿》的契約者實際上加起來也沒有一萬億那麼多,但是……

  豌豆看了容遠一眼,按捺住了心中隱隱的激動——飛船中生化獸解決了,但外面還有很多敵人,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等到這件事了結了,再跟容遠細說吧。

  ……

  博士擁有的飛船不止一艘,但他們之間的系統都是相同的,而且彼此聯通。艾米瑞達攻克了領頭的一艘,再拿下其它的也只是輕而易舉。眨眼之間,幾艘龐然大物都變成了太空中璀璨的煙花,爆炸讓細小的零件都變成了奪命的凶器,饒是周圍的機甲和生化獸急忙回避,還是有一小部分被奪去了性命。

  活下來的人也面如死灰——所有的補給都在飛船上,沒有飛船,沒有能源補充,光憑機甲他們能在太空中存活多長時間?即便在博士之前說過的那個水藍星上活下來了,但沒有能穿越蟲洞的飛船,他們一輩子都別想再回到故鄉了。

  此時此刻,倒是那些生化獸顯得更自在些。它們從來不為明天發愁,只要有東西吃就行。沒有得到下一步的指令,仍然活著的生化獸也不顧飛船中有多麼滾燙和危險,等最猛烈的那一波爆炸過去以後就摸到飛船殘骸中找一些燒得焦黑的殘肢斷臂開始狼吞虎咽。

  “博士——”魯耶悲鳴一聲,駕著機甲就要衝過去,卻被自己旁邊的兩人給攔住了。

  “別衝動,魯耶,你現在過去只是白白送死。”羅多依然鎮定,一邊把生化獸約束收攏起來,一邊說:“博士還不至於連最起碼的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現在你最應該做的,是等待命令,而不是被感情支配了頭腦,自行其是。”

  “嗯,說得不錯。”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插進來,一聽就知道其主人壓抑著無邊的怒火。

  “博士!”眾人齊聲喊道,如魯耶等人都十分激動,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羅多也隱隱松了口氣,如果博士不在,短時間內他還能壓制那些天性殘暴的生化獸,時間一長可就不好說了。

  博士坐在一個扁圓形寬邊帽一樣的小型飛行器中,其形狀如果有地球人看見,肯定會立刻大喊一聲:“看飛碟!”透過駕駛艙外的窗戶,可以看到博士依然戴著呼吸頭罩,但其周身的氣壓無端端就凝結出一種黑雲壓城的氛圍來,讓眾人不敢再多說話。

  博士往周圍看了一圈,冷哼一聲,問道:“活著的就這幾個人?”

  七架機甲,包括博士在內一共八個人,另外還有一百六十多只生化獸。

  羅多心一跳,盡管知道博士看不見,還是立刻低下頭應道:“是。”

  “廢物!”博士大罵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罵羅多,還是罵那些在突發情況中連跑都沒能跑出來的下屬,或者是在罵他自己。

  羅多不敢再說話,但魯耶並不太懂得看人臉色,他只知道他們現在面臨的處境非常危險,因此博士罵聲剛一停止,魯耶就在通訊頻道裡恭敬有加地問道:“博士,現在我們沒有補給,沒有飛船,該怎麼回去?”

  噤若寒蟬地眾人立刻對魯耶的勇氣致以崇高地敬意。

  但博士竟然沒有生氣,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說:“飛船?我們面前不就有一艘嗎?”

  眾人一起轉移視角看了一眼自由之翼,不是他們沒有看到這艘飛船,只是……自由之翼早已經脫離包圍圈了,此時漸漸融入黑暗快連影子都看不見了。憑著幾艘機甲想要突破它的防護罩都困難,而生化獸在太空中速度受限,也根本追不上飛船。

  “我們追不上。”魯耶誠實地說:“而且我們的武力雖然占優勢,但要想在不摧毀飛船的前提下拿下他們恐怕也不可能。”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博士似乎並不擔心,他看了下自己的右下角的位置——裝著另外兩只病毒的箱子就在他的腿邊,哪怕是逃難的時候他也沒有把它拉下。他問道:“魯耶,你還有幾枚中子彈?”

  “一枚。”魯耶苦著臉道。負重太多對速度的影響很大,所以為了方便行動,他只帶了兩枚中子彈,以為這種程度的武力已經綽綽有余了,哪想到不僅沒有拿下敵人,反而被人抄了老底呢?如今這一枚中子彈,就是他們剩余的最強武力了,可要打破防護罩,恐怕還不夠。

  “給我。”博士命令道。他的飛船雖然外表安全無害,實際上內有乾坤。只見飛船頂部裂開,伸出兩個支架和一個炮筒,將魯耶送來的中子彈穩穩地安裝上去,並且處於隨時都可以發射的狀態,好像它原來設計的時候就打算要這麼做一樣。

  “博士,我們要去追擊嗎?”羅多跟著問道。

  “追擊?不不,那是在自尋死路。”博士細長的手指宛如蛇一樣活動了兩下,然後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說:“我們要去的,是水藍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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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3:59 |只看該作者
  第208章 舉世矚目

  容遠走進駕駛艙,看了看飛船航行的方向,說:“掉頭,艾米瑞達。”

  “可是——”

  “掉頭。”容遠道:“這場戰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沒有第二種選擇。如果我們在這裡逃了,你覺得博士下一步會怎麼做?附近唯一的宜居星,就是我的母星地球,而博士也很清楚這一點。”

  艾米瑞達明白容遠的顧慮,但她更擔心容遠的安危。面對不容置疑的命令,女孩咬了咬嘴唇,改變了飛船的方向。

  容遠站在她身後,手扶著艾米瑞達的椅背。飛船在女孩的操縱下轉了個大彎顛倒著飛向博士等人所在的方向。不過在太空完全失重的環境下,沒有上下之分,也沒有明顯的“倒過來”的感覺,屏幕上,只看見比芝麻更小的生化獸們果然正在奔向地球的位置,圖像放大之後,還能看到其隊伍中多了一架陌生的飛行器。

  “博士……”艾米瑞達臉色一白。

  “放松,他們連飛船都失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容遠輕描淡寫地說。看到女孩手指不明顯的顫抖,無聲地嘆了口氣。

  有些話,不需說他也明白,別看他剛才威風八面全殲了進入飛船的生化獸,但真要在太空中面對面的廝殺,一只生化獸恐怕他都不是對手。剛剛那場一面倒的屠殺,是因為他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在豌豆的布置下生化獸們在飛船中僅有一條曲裡拐彎的通道,唯一一條直道就是容遠截殺他們的那一條,所以生化獸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加速距離;通道的大小對容遠來說是足夠騰挪閃避了,但對生化獸來說連站起來都不能夠,自然無法發揮出全力,最多也只有兩只能同時正面進攻他;另外容遠以逸待勞,在豌豆的幫助下掌握了所有進入飛船的生化獸的位置,對方卻在轉過彎道之前根本看不到他,就相當於是蒙著一方的眼睛在作戰,雙方並不是處於公平的競技線上。

  當然,容遠除非腦子抽筋才會和生化獸公平交戰。

  但博士吃了一回虧,肯定不會再吃第二回,容遠不指望對手會蠢到看不出自己的弱點在哪裡。

  ……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眾人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攔住他們的自由之翼,船首展翅欲飛的金色火鳥宛如自黑暗中驀然誕生,本來正在奔突向前的生化獸們紛紛剎住,其余機甲們也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博士卻在大笑。

  他的笑聲又尖又細,通過公開頻道放送出來的聲音刮著耳膜,哪怕是沒有見過他們的人都會忍不住覺得這家伙一定不是個好人。

  羅小友就是這麼認為的。

  ——媽媽,快來看外星人!

  這句尖叫一直在他的腦海裡刷屏,但他渾身僵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眼前所見的一切宛如夢中。

  ——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月球背面真的有外星人?他們在干什麼?打架嗎?那是機甲吧機甲吧?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看到真的機甲。但那些醜八怪是什麼?話說沒有氧氣罩也沒有推進器那些家伙是怎麼在真空中活動的?這不科學啊!

  ——呵呵,我一定是穿越了。

  在他身邊,可憐的查德•馬修已經徹底僵化,嘴巴大張著,好像已經把自己的腦子都扔進水溝裡了。

  盧卡斯•拜爾腿一軟,差點兒跪在地上。

  島田圭吾嘰嘰咕咕說了些什麼,詞不成句,顯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黃言心畢竟要年長幾歲,或許也是因為神經更粗壯一些,總之他比自己的同伴們都要冷靜一些,在最初的震驚和恐懼之後,他第一個有了反應——拍醒幾個同伴,幾人互相攙扶著躲藏到一顆巨大的岩石後面。

  ——雖然幾個人心知肚明,面對那樣的力量這種掩體屁用都沒有,但好歹也算是個心理安慰不是嗎?

  要說這些人為什麼會在這裡,那是因為此前,糖國頻繁地來往於月球和地面之間的舉動終究還是引起了各國的注意,畢竟,不管平時再怎麼注意保密,但火箭發射升天的動靜不是你想藏就能藏得住的。一次兩次還好說,這麼頻繁的登月行動……嫌錢太多燒得慌嗎?

  月球作為離地球最近的天體,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研究機構或者業余愛好人士盯著它想要分析出點什麼來,雖然天文望遠鏡的清晰度沒有達到纖毫畢現的程度,但也足以發現糖國每次升空的飛船降落點都在同一區域。再動用各方的密探間諜之類的人物,漸漸的,月底城的消息也就流傳出去。只可惜那時候,月底城最有價值的東西基本上已經被糖國搬空了。

  於是接下來,就是地球上那些最有權勢的國家互相扯皮和拉鋸的過程,赤裸裸的利益交換都發生在私底下,人們所看到的,就是糖國在國際上的地位越來越高,很多國家的領導人在各種公開或者非公開的場合中盛贊糖國,並且對領土、領空、領海、經濟貿易、政治來往之類的事情中大範圍地開始讓步,一時間好像全世界都在給糖國唱贊歌,走出國門,感受到的都是完全不同的熱情和友好。

  以及,不久之後,糖國宣稱在月球中心發現神秘的遠古城市,為了世界的和諧發展,邀請幾個大國共同參與研究。

  舉世嘩然。

  一些糖國年輕人在網上紛紛大罵自己國家的議員長等人實在太過軟弱,居然把這麼偉大的發現無償分享出去。但更多的人完全沉浸在古代文明居然可以在月球上建城的巨大衝擊中,無數不靠譜的猜測和專家分析應運而生,只要打開電視無論哪個頻道似乎都在月底城的信息轟炸當中。

  舉世矚目之下,地球上七個最有影響力的國家舉行的聯合探索拉開序幕,糖國作為東道主和發現者派出了第一批發現月底城的兩個宇航員,其他國家則各自選出最優秀的一人參加這次探索。糖國輕車熟路地把八位宇航員送上月球,同時通過每個宇航員頭上的攝像頭,他們的整個探索過程都在電視和網絡上直播,無數人等在電視機前關注著宇航員們的一舉一動,發現一塊石頭都讓他們驚奇地大呼小叫,幾人在飛船和月球上的日常生活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在教育部門的申請下,宇航員們還各自做了幾個趣味十足的小實驗,讓無數孩子在鏡頭前興奮地說:“將來我也要當宇航員!”

  在一片和諧健康的氣氛中,他們前面幾天的開采和探索都好好的,雖然糖國已經搬走了很多重要的東西,但月底城本身的宏偉和奇妙依然讓所有人大呼奇妙,恨不得親自回到遠古的時代去感受那個時候的文明。各國的宇航員既合作又競爭地探索著,把收集的各種素材標本一次次不厭其煩地運回到登月艙中,同時也更換各種補給。黃言心一行人便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暫時離開月底城,哪知道走到半路上覺得不對,一抬頭,發現頭頂上多了幾顆星星。再仔細一看,那些哪是星星,那是傳說中的機甲和飛碟好嗎?

  幾人全都要瘋了。

  冷靜下來以後才想起來他們頭上的攝像頭還可以拉近鏡頭調整焦距來觀察,對准那些“星星”調整放大以後……

  整個地球也都要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許多人一瞬間只剩下整個反應。

  【那是什麼?我讀書少不要騙我,那是機甲吧?你以為你們在演高達嗎?老實說月底城什麼的都是個騙局,這其實是好萊塢新拍的科幻大片吧?】這是懷疑派。

  【天了嚕,畫風好像有點不對!】這是神經遲鈍的人。

  【怪獸怪獸怪獸!那些怪獸是什麼東西?】這是抓狂尖叫的人。

  【呵呵,我一定還在做夢!】這是不肯接受現實的人。

  【機甲!男人的夢想!我們國家的科技樹什麼時候點到這個高度了?機甲駕駛員在哪兒招募?我一定要去報名!】這是迅速接受現實並且立刻思維發散的人。

  當那黑暗中的光點變成屏幕上真真切切的形像時,一瞬間網絡直播的視頻被大量的彈幕覆蓋,花花綠綠的字體完全擋住了其中的景像,人們瘋狂地想要抒發自己的看法,可是實際上大多數人的意見都迅速地被覆蓋了。而電視中,經驗豐富的主持人張口結舌,甚至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我艸!”反應過來以後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立刻對觀眾道歉並且試圖挽回自己這一瞬間的失態,但實際上無論是觀眾席還是電視機前的人們,沒有一個人分出一個眼神來看他的表演,連上司也忘了斥責他,所有人都被屏幕中其實並不清晰的圖像給吸引了。

  黃言心盡管震驚,但還是在盡職盡責地攝錄和轉播。而羅小友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天空中的那場戰鬥給吸引了,如果說他還起到什麼積極貢獻的話,那就是他下意識地自言自語被話筒忠實地記錄下來並一同傳送給地球,無意中當了一回現場解說,讓那些因為像素、距離和光線變化看不清圖像的觀眾都了解了正在發生的是什麼情況。

  公共頻道的信號,哪怕是地球這樣落後的接收器也一樣能收到,只是信號不太清晰。一陣刺耳的奸笑聲過後,人們不由自主地對發出這個笑聲的人產生濃重的反感,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個機甲中。然後就是一串嘰裡咕嚕完全聽不懂的對話,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空中的情勢卻能從他們的位置分析出幾分。

  外星人……姑且當他們是外星人吧……是正處於對峙狀態的兩方。一方是僅僅一艘黑色的飛船,更接近地球這一邊,並且背對著地球;另一方是密密麻麻的怪獸和幾台機甲,還有一個外形非常傳統的UFO,它被保護在大後方,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很可能就是剛剛奸笑的那個家伙。

  人們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就傾斜了。

  完全沒有長篇大論的固定情節,雙方似乎簡短地說了幾句話以後就突然開打,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們只能看到交錯的光芒和火焰,那個胖乎乎的飛碟忽然變成一只猙獰的怪獸,上下伸出炮筒發射管之類的裝置,無數光束同一時間射向飛船。而那些怪獸們仿佛在虛空中也能奔跑,不一會兒就撲到飛船上,尖利的四肢和長有力的尾巴不斷襲擊著飛船。哪怕它們被炮火擊中也沒關系,除了少數的幾只像是徹底死了以外,剩下的大多數不過片刻就能滿血復原。

  飛船上面浮現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似乎在保護著它,每次受到襲擊,上面就閃過一抹淡淡的銀光。而接連不斷的攻擊根本沒有給它喘息的時間,銀光從來就沒有暗下來過,只是被越來越多趴在上面的怪獸擋的幾乎看不見。

  這艘孤軍奮戰的飛船也並不是全無反擊之力的,它的上下也攜帶著武器向對方發起進攻,但除了兩艘機甲和十余只怪獸被摧毀以外並沒有太大的建樹。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觀察片刻,就可以發現那些機甲閃避的動作非常靈活,簡直就像是能預判對方的攻擊一樣,反之,飛船則顯得笨拙許多,幾乎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不要說擊中敵人,就連閃避攻擊的能力都欠缺。

  ——容遠和艾米瑞達都是駕駛飛船的新手,雖說路途中也有熟悉飛船技能和練習駕駛技巧,但總的來說,只是相當於剛學車的菜鳥司機,從一開始只能踩油門、踩剎車、掌握方向盤進化到能夠換擋、轉彎、倒車入庫的程度,怎麼可能瞬間飛躍到能夠跟F1的頂級賽車選手同台競技?

  戰場中的臨場反應、駕駛技巧、操作速度、相互配合等不僅需要天賦,還需要長久的訓練磨合。而這些條件,容遠兩人並不具備。但生化獸在太空中能真正發揮其強大的威力,飛船的攻擊系統是需要延伸到防護罩以外的,而凶殘的生化獸兩爪子就能把高密度合金制造的炮管拍得變形甚至碎裂!

  博士之前是顧忌著容遠的秘密和想要活捉他們兩人的心裡作祟,因此才下達了讓生化獸們束手束腳的戰鬥命令。而此時,怒火中燒的博士已經不再想要溫柔對待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小家伙了,他要讓他們受到慘痛的教訓,見血,在哀嚎中後悔沒有接下他遞出的橄欖枝,然後痛哭流涕地匍匐在他的腳下……或者干脆殺掉也沒有關系。在博士心中,報復是第一位的,得到飛船是第二位的,但他不需要飛船完好無缺,只要能源系統和主要骨架還在,要修復起來容易得很。

  因此,徹底放開約束的生化獸們爆發出強大到難以想像的戰鬥力,在一陣陣嘶吼中身軀猛地膨脹了好幾倍,比鋼鐵更堅硬的爪子每次跟防護罩相碰都會激起一連串的火花,有的用牙齒咬、用身體撞,把飛船圍得水泄不通,連那幾個開始還在努力進攻的機甲最後都找不到可以插手的角落,默默放下武器懸在周圍。

  那艘體積並不算嬌小的飛船宛如風雨中搖搖晃晃的小舟,雖然還在勉力堅持著,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它被攻破是遲早的事。

  地球上,直播視頻的點擊量每分每秒都在暴漲,但視頻上的彈幕卻越來越少漸漸消失了,人們沒有了調侃和尖叫的興致,全都默默觀看著,忽然感覺到某種可以稱之為慘烈的情緒。

  “哢”地一下,防護罩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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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4:18 |只看該作者
  第209章 機甲

  隔著這麼遠,不管是羅小友他們,還是地球上無數的觀眾,其實都並不能很真切地看到防護罩消失的那一幕——畢竟,密密麻麻的生化獸,將那薄薄的一層銀光擋的幾乎看不見。

  但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事實:原本怪獸們怎麼攻擊都沒有效果,可是忽然之間,那艘黑色的飛船就像是豆腐做的一樣,好幾個地方都被撕開了裂口,有的怪獸甚至把上半身都探了進去。

  ——遭了!

  不知道多少人同一時間心被揪緊,還有許多人驚呼出聲。他們並不知道戰鬥的雙方是什麼人,但或許是因為生化獸的顏值太低,或許是同情弱者的心理,更或許是某種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情愫,絕大多數人都不知不覺就站在黑色飛船一邊,看到它似乎已經面臨絕境,就好像自己也遇到威脅一樣,又緊張又難受。

  ——怎麼辦?怎麼辦?誰來救救他們?

  數不清的人握緊雙拳,在內心為他們祈禱著。

  然而奇跡並沒有發生,數不清多少只怪獸順著被撕裂的豁口鑽進去,局勢已定,飛船上的攻擊系統已經盡毀,周圍的幾艘機甲擔心生化獸把飛船毀的太徹底,也全都情不自禁地圍攏過來。

  博士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道紅光一閃而過。

  “那是什麼?”羅小友自言自語地問道,他揉揉眼睛,然後再抬起頭來看著上空。

  不是錯覺,模樣猙獰的生化獸當中,忽然夾雜著一種生機勃勃的紅光,耀眼又燦爛,從縫隙中透出來,然後越來越大……

  “趴下!”黃言心大吼一聲,用力把身邊的幾個人全都按下去,查德•馬修一頭撞在岩石上,雖然有頭盔保護沒有受傷,但還是頭暈眼花。他莫名其妙地扭過頭,然後看到了讓他眼睛幾乎脫眶的一幕。

  天空中原本是戰場中心的地方,飛船或者生化獸已經全都不見了,一團金黃色的光帶著幾分絢爛的紅,不斷地膨脹,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就好像天上又多了一顆太陽。

  強大,美麗,充滿毀滅。

  幾秒以後,爆炸的余波襲來,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隔著宇航服,幾人都感到背後火辣辣的疼痛,全身被壓在土裡爬不起來,而馬修•查德慘叫一聲,閉著眼睛仍能感受那種炙烤般的疼痛,眼前仿佛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看不見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馬修•查德疼得大叫道,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黃言心死死壓住他,大吼道:“別亂動,只是暫時性失明!你不會有事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個堅果國人是不是暫時性失明,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這麼說。馬修•查德畢竟也是訓練有素,在最初的慌亂之後也逐漸冷靜下來,只是仍然在劇烈的疼痛下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呻吟。

  對地球上的人而言,他們在馬修•查德抬頭的時候也看到了那爆炸的瞬間,隨後馬修•查德頭上的攝像頭被毀,鏡頭變得一片黑暗,只聽到幾人粗重的喘息聲和馬修•查德充滿痛楚的悶哼聲。

  人們不知道那些宇航員正在經歷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危險是不是已經過去,只能從他們的聲音中判斷出他們只是被波及了一下,並沒有受到更嚴重的傷害。此時此刻,無數人十分痛恨月球上聲音無法傳播這一點,不然的話,他們也許能夠聽到一點周圍的動靜。

  很長時間裡,人們就守在黑漆漆的屏幕中,聽著幾人緊張而恐懼的急促呼吸聲,默默攥緊了拳頭。

  然後有人怯生生地發了一個彈幕:【剛才那個……不會是飛船自爆了吧?】自爆!

  最先發現那場爆炸的黃言心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得出了這個結論,待到他感覺差不多的時候,他抬起頭,再一次看向天空。

  太空中生化獸的數目已經減少了很多,離飛船最近的那一批幾乎全都被氣化了。機甲的殘骸倒還在,但都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半天沒有反應,因為操縱機甲的人並沒有金屬那麼堅硬的皮膚和內髒,全都死在駕駛艙中。

  唯有兩個例外。

  博士和羅多,這唯二兩個能指揮生化獸的人,在那一瞬間幾乎同時做出了完全相同的選擇——讓生化獸們用自己的身體形成了一道堅實的護盾。生化獸本來就外殼堅硬堪比合金鋼。它們堆疊起來形成的肉盾竟然真的護住了這兩人和他們的機甲。也因此,護在最內層的生化獸們也僥幸活了下來。

  黃言心數了一下,心裡一沉——大概還有三十多只怪獸,它們在爆炸中或許皮肉分離,或許筋斷骨折,但只要給一點時間,就能重新恢復戰鬥力。

  不過連這點時間博士也不願意等待,他下令讓受傷較輕的生化獸分食了受傷重的那些,得到新的能量補充,剩下的十九只生化獸迅速恢復,並且似乎變得更加凶猛猙獰。之所以這麼急切,是因為他看到了新的威脅。

  一架十五米高的銀灰色人形機甲就戰在他們面前,背部三對機翼像翅膀一樣展開。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機甲幾乎武裝到牙齒。羅多憑借他多年的作戰經驗,可以輕易數出這個陌生機甲身上裝備最顯眼的幾個武器:光束槍、光束劍、等離子加農炮、磁軌炮、火箭筒、超高脈衝炮……背翼、雙腿、手肘上的推進器,可以讓它在任何時候都能自由變換方向。而且機甲表面的材料也不一般,普通的武器打上去連個印子都不會留下。

  這不是一架機甲,這是一個移動的軍事堡壘。

  羅多駕駛的機甲沒有像以往那樣第一時間趕到博士身邊去保護,他退縮了。

  在這個憑空冒出的機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時候,一個開啟隱形模式的緊急逃生艙正在駛向地球。

  看著艾米瑞達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戰場,容遠松了口氣,活動了一下頭,聽到頸椎的骨頭發出嘎啦嘎啦的響聲,嘴角微微勾起。

  雖然擁有很多功德,但容遠一向在兌換上表現得非常“吝嗇”。並不是因為他舍不得把功德花出去,只不過任何事情,在他力所能及可以做到的時候,他都不喜歡直接通過商城兌換來使其變得輕而易舉。就好像一個人本來能夠自己吃飯,但非要花錢雇個人來喂他吃,省事是省事了,但一點樂趣都沒有,對他本人來說也並沒有什麼好處。

  容遠從來都不憚於面對危險和挑戰,他討厭麻煩,但更討厭“唾手可得”的捷徑,所以他如非必要,不會從功德商城中兌換太多的商品;但當有需要的時候,他也不會像很久以前一樣把兌換視為一種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害怕自己太過於依賴《功德簿》,而是該兌換的從不手軟。

  《功德簿》是他的東西,功德商城中的一切商品都是他所擁有的資源,他應該合理地善用它,而不是畏懼它、排斥它或者依賴它——容遠漸漸有了這樣的觀念。

  而且他總覺得,功德還應該有更大的作用,因此他並不輕易將其浪費在不必要的地方上。

  但這架機甲,容遠真的滿意極了。

  星際中的機甲,從操作方式上大致可以分為兩大類。最普遍,同時也是比較便宜的是機械操作機甲,其外形根據用途而不同,可以說千奇百怪,利用駕駛艙內密布的操作杆、各種按鈕、鍵盤、腳底踏板、瞄准器、推進器等等進行操作,另外還有電腦輔助校正微調,各種指令非常復雜。這種機甲的駕駛員必須經過長久的鍛煉、熟背所有的指令才能上手操作,而且對其反應時間、身體素質、協調能力、瞬間判斷能力等等都有非常高端的要求,所以不管在哪個星球,高等級的機甲駕駛員都是供不應求的。

  還有一種機甲,大多數都是試驗階段,因為造價太過昂貴所以實際上並不能大規模地投入實戰,這就是加裝了精神骨架系統的機甲,能夠通過腦電波控制操作。為了更好地契合駕駛員的意識,這種機甲一般都要量身定做,並且外形上要跟智慧生命保持一致。

  這一類型的機甲通常都是生物科技和精密電子機械組合而成,對駕駛員最大的要求就是精神契合度,其他的比如格鬥技都可以通過地面訓練和大腦意識來完成,並不需要漫長的時間來熟悉各種操作鍵盤和指令組合。所以類似【一個初中生在放學的路上撿到一架機甲並且迅速成為王牌駕駛員打敗來犯之強敵】這樣的故事在星際中不僅僅是故事,它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

  這種神經機械學的機甲一般都有兩種模式,一種是日常模式,機甲會服從一些簡單的指令,比如“行走”、“蹲下”、“跳躍”等等,但當駕駛員想著撓撓頭、活動一下肩膀或者轉一些亂七八糟思想的時候,因為意識不夠清晰明確,機甲並不會有反應;另一種是戰鬥模式,駕駛員的一個最簡單的念頭都會瞬間被機甲接收並執行,這其中信息傳輸時間幾乎為零。

  容遠所選的,就是這樣一台機甲。真要讓他去駕駛機械操作的機甲,肯定會比駕駛飛船更加不堪。但此時此刻,這條機甲卻讓他有種如臂使指的感覺,哪怕是面對那些生化獸的包圍,他也有一戰的自信心。

  此時此刻,容遠和博士倒都沉默了。因為他們都已經明白一件事:對方比自己預料的更加堅定,不把他徹底打趴下了,任何交談都是沒有意義的。

  片刻的沉默後,十九只生化獸同時起躍,撲向空中屹立的人形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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