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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與沫] 功德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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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4:35 |只看該作者
  第210章 寄生蟲

  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場戰鬥。

  銀灰色的人形機甲和生化獸的體型差不多同樣龐大,因為不熟練,容遠並不使用身上攜帶的無數高科技武器,僅憑借光束劍,他也能堪堪與五六個生化獸拼個勢均力敵,因為這些怪獸全憑蠻力幾乎沒有搏鬥技巧,而且速度也是他的機甲更勝一籌。但敵人數目要多得多,而且還作弊式地自帶加血復原功能,在這種激烈的戰鬥中容遠也顧不上瞄准什麼神經中樞,因此一群打不死的小強讓他陷入纏鬥當中,容遠竭盡全力,仍然有兩只生化獸撲向了艾米瑞達的緊急逃生艙。

  容遠心一狠,就准備啟動他留在逃生艙上的備用計劃,他有把握讓那兩只怪獸死得不能再死,但他的後備計劃本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那種異常的力量曝光對容遠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

  那一瞬間,最前面一只生化獸的爪子離逃生艙只有兩米。

  人形機甲幾乎是沒有反抗之力地被幾只生化獸撕咬住,因為它的雙手呈現一個奇怪的交握手勢,在機甲的控制艙中,容遠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掌中間是一個花紋玄奧的、浮在空中的小球。

  博士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

  羅多緊繃著臉,目不轉睛地看著人形機甲的位置,心裡覺得有些奇怪。

  羅小友等人瞪大眼睛,心髒好像在坐過山車,剛剛從一百米的高空被猛地扔下去,又瞬間拉上來,還沒有喘口氣,轉了一大圈又一頭鑽進了深水裡。

  地球上的眾人有點莫名其妙,因為救生艙在黃言心的鏡頭之外,他們看不到真正危急的是什麼,只是奇怪為什麼那台機甲突然放棄了抵抗,急得不行,恨不能親身上陣替它戰鬥——因為機甲外形的關系,毫無疑問它已經在地球人心中拉了足夠的好感度。

  下一秒,撲向艾米瑞達的生化獸忽然哀嚎一聲,它們的嚎叫沒有人能聽見,但它們的痛苦卻是顯而易見的:兩只生化獸忽然就撞在一起,就好像兩個煮透了的紅薯狠狠擦了一下一樣,那原本宛如鋼鐵的皮膚竟然因為這小小的撞擊而爛了大半,身體裡鮮紅的血肉似乎都化成了水,從創口處如同打開了水閥向外噴濺,生化獸在空中翻滾掙扎片刻以後,只剩下兩張破爛的皮還能勉強看出原來的形狀,散落的血肉隱隱透著黑色,不一會兒,那大團大團的血肉竟然憑空消失了大半,再過幾秒,竟是完全看不見了。

  所有人都被這個變化驚呆了。容遠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手掌中的小球——依然完好無損靜靜懸浮著呢!他還沒有發動殺手锏,這一幕到底是為什麼。

  他忍不住看向博士的飛碟,猜想是不是他的手筆,哪知道透過窗戶,博士也正看著他。隔著遙遠的距離,兩人充滿懷疑地對視,都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他。

  容遠很快確信了這一點,然後通過光屏放大的圖像,他看到博士的目光已經從他的身上移到了別處,有種奇怪的感覺。

  後知後覺地,他發現似乎在自己發愣的時候,機甲並沒有受到生化獸進一步的攻擊,不然他也沒有發愣的空閑。再一看,周圍那十幾只被他攔下的生化獸全都倒下去抽搐著,正在……或者已經步上了那兩只生化獸的後塵。

  ——鱗甲和皮膚變得比紙還要纖薄,輕輕一點磨損就讓其立刻潰爛,五官、血肉、內髒、骨骼,不管有沒有暴漏在太空中似乎都在飛快地消失,因此哪怕是沒有受傷的生化獸,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身體迅速萎縮,眼球消失,舌頭消失,背脊塌陷,四肢越來越細,到最後只剩下一張破破爛爛的毛皮,是它們曾經存在的唯一證據。

  饒是容遠一向膽大過人,也被這情景驚得寒毛直豎,立刻操縱著機甲噴出火焰遠遠離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觀察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把鏡頭對准那些血肉毛皮,圖像放大了又放大,終於看出一點端倪:數不清的細小的肉紅色蟲子在上面蠕動著,這個“小”只是相對的,長短其實大致有成年人手指的三分之二,外表像蛇,頭尾尖細,中間的身體圓滾滾的,沒有眼耳鼻或者爪子觸角,頭上僅有一個扁卵圓形的嘴巴,張到極大時可以看見裡面還有兩對鉤齒。這些小蟲子就像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張大嘴巴埋頭吞食著生化獸的血肉,眨眼間一個車輪胎大的肉塊就完全消失了,失去食物來源的蟲子們在空中搖頭擺尾地游曳著,不一會兒變成灰白色,漸漸不動了。

  這一幕,足以讓任何人毛骨悚然。但容遠在驚駭之余,還覺得有幾分眼熟。

  那些蟲子,他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容遠忍住惡心再看了幾眼還在蠕動的一些蟲子,愈發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在記憶中搜索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那是什麼。

  鉤蟲!發達的口囊就是它最顯著的特征。這是一種人體寄生蟲,以十二指腸鉤蟲最為常見,有段時間糖國因為傳言豬肉中有鉤蟲而使得人們談豬肉色變。

  但容遠眼前所見的,比那種寄生蟲大了何止百倍?可怕程度更是不能同日而語。更何況,地球上的寄生蟲,怎麼會跑到外星生化獸的身體裡去?

  智力提高的好處之一,就是哪怕是曾經不經意中所看到的一個場面,聽到的一句閑聊,都會深深地埋在記憶中,當你需要的時候隨時都能一絲不差地提取出來,而且能將那些仿佛毫無關聯的記憶碎片中串聯起來,哪怕只有一個提示,也能逐漸拼湊出真相。

  容遠陷入恍惚中,他的眼前,仿佛忽然閃過許多畫面——

  偽裝成人類的章魚在火車站倉皇逃跑,“砰砰砰”幾聲槍響,地上留下藍色的血液……帕寇嫌棄地說:“這顆星球上的人,特別特別地弱!特別容易死!”……一上飛船,帕寇就先進了休眠艙,之後也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休眠……在穿越蟲洞之前,在沒有進入營養艙的時候,帕寇渾身冒血,十分可怖,在他旁邊的容遠卻還好……頭顱上,參差不齊的撕咬痕跡……互相吞噬的生化獸……

  轟然之間,腦海中像是劈過一道驚雷,容遠什麼都明白了。

  在地球上,帕寇受傷的那一次,容遠後來沒有在他身上看到傷口,便以為他自愈了。當時他對這個外星章魚也並不在意,因此從沒有多問過。但實際上,傷口或許愈合了,但在缺乏足夠醫療條件的情況下卻不可能完全治愈,因為地球是一個充滿細菌和寄生蟲的環境,在受傷的那一刻,他肯定被感染了。

  想想也是,哪怕是“生物集合體”的人類在受到創傷的時候都很容易被感染,更何況是從沒有在這種環境中生存過的外星人呢?地球上所有的食物、呼吸的空氣、清澈的飲水,對帕寇這種體內基本相當於“無菌環境”的生物來說應該都是充滿毒性的,但這些東西他大概還可以憑借胃酸之類的消化掉,畢竟航行宇宙的生物必然需要比單一環境中生存的人類更強大的適應能力。但直接侵入血肉的寄生蟲卻不是那麼容易去除的。

  或許在它大大咧咧說說笑笑的時候,一直在忍耐體內正被異種生物侵蝕的痛楚。

  所以在穿越蟲洞之前,容遠還只是覺得不舒服,帕寇卻已經開始全身噴血了。那時候他並沒有多想,只以為軟體動物的體表防御力還是要比人類差一點,卻沒有想過曾經那麼嫌棄人類有多麼脆弱的帕寇怎麼可能比人類更脆弱?而且比丘星人是從深海中走出來的生物,深海的海底有著比地面高得多的壓強,必然會造成深海生物有著更加適應高壓環境的細胞機制和體內壓強,怎麼會因為一點引力拉扯就變成那個樣子?想必那時候,它的身體防御機制已經被寄生蟲破壞地極為嚴重了。

  所以他才早早做好各種准備,讓容遠在沒有他幫助的情況下也能迅速了解並適應星際聯盟,做好了讓容遠接手的打算,因為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之後的路上容遠就會失去一個可靠的指引。

  所以他才直奔比丘星,急著要取回秘藏盒。

  所以他沒有想辦法等待救援或者自救,而是毫不猶豫用自己的一命換取艾米瑞達的自由。

  所以……這些曾經分食了那個比丘星人的野獸們,同樣被這些小小的、根本不會被它們注意的蟲子寄生。看得出來這些生化獸都經歷了殘酷的改造和實驗,也許它們也曾經是強悍聰明的智慧生物,但現在只是憑借原始本能根據命令廝殺捕食的怪物。或許是改造它們的射線、或許是注射到它們體內的藥物、也或許是外星球與地球截然不同的環境,總之寄寓在其體內的不起眼的寄生蟲們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幾乎變成了另一種生物。生化獸的血肉為它們的進化和繁衍提供了溫床,這些野獸相互吞噬的習慣又讓它們更加壯大不斷傳播感染,然後在發育成熟的時候將寄生體完全吞噬,破肉而出!

  期間,或許也有生化獸感受到身體的不適,比如嘔吐、乏力、腹瀉、反應遲鈍等等,但一來它們無法言語,不能把自己身上的各種症狀准確地表述出來,也沒有專門的醫生能為他們檢查診治,適者生存、或者說強者才能生存本來就是博士為它們定下的規則;二來,野獸的本能就是要掩蓋自己的虛弱,越難受的時候越要表現得更加強悍,這樣才不會被其它敵人看出自己的病弱趁虛而入,當它們完全無法掩蓋的時候,就是被同伙分食的時候。

  過去的一幕幕不合理之處現在都有了解釋,容遠甚至覺得一陣暈眩。想到當前的情況,他狠狠咬了下舌頭,劇痛讓他的眼神恢復了清明。

  不知道這種變異鉤蟲的發作是不是有什麼呼應感染的能力,十幾只寄生獸眨眼之間就全都被吞噬干淨。變異鉤蟲似乎也沒有在真空中存活太長時間的能力,也或許是發育到盡頭已經完成了繁衍的使命,總之在鑽出血肉之後,變異鉤蟲暴露在真空中,很快就全都變得僵硬干癟,身體也變成灰白色,好像一粒粒不起眼的小石頭。

  而在容遠面前,只剩下博士一個人,另一台機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原來羅多見勢不妙,自己偷偷摸摸地溜了。博士雖然看到了,卻既沒有挽留也沒有憤怒,好像對這一幕早有預料,平靜地目送著那台機甲倉皇逃走,奔向通往聯盟的蟲洞。

  他收回視線,看向生化獸的殘骸,微微閉上眼睛。

  容遠想到的東西,他也想到了。不過因為他身體比較脆弱,除了營養液之外吃到別的食物總會覺得不舒服,所以每次稍微滿足口腹之欲後都很注意檢查並且還會定期服藥。因此博士也不確定自己的身體中是不是也有那種可怕的蟲子。

  不過,就算有,也無所謂了。

  他幾乎一生都在為喀尤爾公司服務,如今因為強大的輿論道德壓力,公司把他推出來頂缸,為了防止他繼續作妖而凍結了他所有的資產和可以調動的資源,並且全宇宙地追捕要讓他“歸案”。公司的舍棄讓博士失去了幾百年積累的一切,如今在身邊的這些人和生化獸就是他最後擁有的所有資產,可是也已經全都沒有了。他對容遠窮追不舍,開始是希望利用艾米瑞達在遙遠的蘭蒂亞帝國獲得一席之地,後來則是隱隱覺得,容遠身上有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甚至能給他帶來翻身的希望。

  如今看來,這個感覺倒是沒有錯,只是這個秘密太大了,大到能讓他拼上所有依然一敗塗地。

  此時此刻,他駕駛的這台機甲上的武器系統仍然完好,但博士已經不抱任何打敗對方的希望了。他唯一好奇的就是——面前這個年輕的地球人,他的極限在哪裡呢?如果剛才生化獸們沒有突然發生變故,他真的能被自己拿下嗎?

  容遠看著他,忽然說道:“帕寇曾經把關於你們的證據藏在秘藏盒裡,那時他還不認識我,也沒有告訴我開啟的密鑰是什麼。但我後來把它打開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看著面前不慌不忙靠近的人形機甲,博士笑了笑,態度出乎意料的平靜,他說:“我猜他肯定不是寫了一首十四行詩給你留下提示。”

  “不是。”面對他的調侃,容遠鄭重回應道:“是因為他設下的密鑰,就是持有者擁有全心全意解救因為喀尤爾公司而陷入危難的人的決心和毅力。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死在你這種垃圾手中……”

  在秘藏盒打開的瞬間,他就知道了密鑰是什麼,那時候,容遠心中千般滋味難言。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那個人還活著的時候,其實在容遠心裡他們並不算朋友。但在他死去以後,每一次回憶,感情似乎都會變得更深刻,不知道是回憶和自責讓形像得以升華,還是感情和愧疚讓回憶變得更加苦澀。

  容遠不再說下去,舉起光束劍,狠狠斬下!

  “等等!”博士忽然道,面不改色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光束劍,說:“看在我也曾拯救無數人份上,至少讓我選擇一個體面的死亡方式吧?”

  容遠其實並不在乎博士曾經拯救過什麼人,因為他知道在這個過程中被他傷害的人更多。真正讓光束劍沒有繼續砍下去的,是因為博士在說話的同時摘下了頭盔。

  正•一萬三千功德。

  正功德。

  容遠愣住了。

  長久以來,或許是因為自我保護的潛意識,或許是因為無意中的自我暗示,天罰的威脅讓他每次動手之前都非常謹慎,他漸漸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沒有說出口的規則——絕對不要殺害正功德的人。

  ——你會死!

  豌豆曾經這麼說過。

  容遠也不覺得,他能抗住天雷的威力。

  所以他揮劍的手勢不由自主遲滯了一下。

  正在整理外套的博士不知道是他這一個無意中的動作讓容遠的殺意凝固,他只是覺得對方果然年輕,天真善良的可笑。博士的嘴角露出一抹詭秘的微笑,同時手指按下一個按鈕。

  一道火光轟然射出,卻不是攻擊容遠,而是射向已經遠離的逃生艙。

  “艾米瑞達——”

  劍光一閃,飛碟爆炸,人形機甲在火光中衝出,一道銀灰色的光芒直撲向那顆襲擊逃生艙的中子彈。

  與此同時,一個不帶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契約者殺害正功德者數目達到十名,達到天雷轟頂臨界條件,倒計時開始:十、九、八、七……”

  豌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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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7:26 |只看該作者
 第211章 各方雲動

  電光石火之間,容遠已經明白了為什麼博士手底下的人全都是負功德,但他本人卻是正功德。

  在容遠和帕寇看來,博士這種人自然是喪盡天良,因為他的一個命令而死的人肯定不在少數,他的每一個實驗結果都在堆積在累累白骨之上。但他研發出的疫苗救了星際聯盟許多人也是事實,所以博士也曾經備受仰慕和尊敬。

  《功德簿》計算功德,從來不考慮動機,也不考慮人的本性,它只看結果,用數據證明。也許因為博士而得到拯救的人正好就比因他而死的人多了一些,所以他最終的功德正負抵消以後為正值。不然的話,如果照他所說真的曾經拯救無數人,也不至於只有現在這麼一萬出頭的功德值。至於他的手下,卻因為大多數時間都是執行博士的命令去傷害別人,卻沒有參與具體的研發工作,因此只有負功德的累積。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容遠並沒有太多心思花費在上面。

  “……八、七、六、五……”

  倒計時還在繼續,機甲速度雖然可以達到非常高的數值,甚至可以比發射出去的中子彈更快,但加速還是需要時間的。

  他卻並沒有足夠的時間。

  容遠當機立斷,機甲不在直追中子彈,而是劃了道弧線,從側面追擊,同時從機甲背後抽出等離子加農炮,瞄准那顆飛速接近逃生艙的中子彈。

  太空中並沒有空氣,自然也不需要考慮風速的影響。轉換方向前他跟中子彈、逃生艙幾乎在同一條直線上,一炮打出去,肯定能擊中中子彈,但加農炮的威力也許會一同把艾米瑞達乘坐的逃生艙一起貫穿。但從側面射擊,考慮到雙方都在以極快的速度運動,他又未必能打准。

  容遠深吸一口氣,炮口對准中子彈,剎那間好像事業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連豌豆冷漠的倒計時聲音也被屏蔽在腦海之外,他的眼中,除了自己的加農炮和他的目標,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他又進入了擊殺生化獸時的那種玄妙的狀態。

  龐大的信息量一瞬間都被腦海接收,他好像看到了中子彈的質量大小、飛行速度、一直在變化的相對距離、追上逃生艙的時間、被自己擊中的時間、相遇的預計軌跡、波及範圍、殺傷力大小……

  “……四、三、二……”

  淺褐色的眼睛宛如冰冷的玉石,沒有憤怒,沒有焦躁,沒有恐懼。銀灰色的機甲在高速飛行中穩穩地托著等離子加農炮,側立面對著飛快接近逃生艙的中子彈,一道淡紅色的光芒從炮口噴射而出!

  “……一!”

  容遠最後所見的景像,就是中子彈被擊中爆炸,爆裂的火光堪堪觸及逃生艙的尾巴,逃生艙似乎起了火,失控地加速落向地球。

  艾米瑞達……

  最後掛念著這個名字,容遠的眼前被一片白光籠罩,唯一清晰的,就是豌豆面無表情的小臉。

  ……

  容遠不知道他們這場戰鬥被月球上的幾個宇航員全都看在了眼裡,並且幾乎只延遲了幾分鐘就在地球上面向全世界轉播,更不知道,在他跟博士最後交談的時候聲音也是通過公共頻道,被宇航員們頭盔上帶著的聲音接收器接收,並且清晰地在各大門戶網站、新聞頻道、電視節目中播出。

  ——你會因為自己身邊熟悉的人突然說了一句外語就認不出他的聲音嗎?

  那種嘰裡咕嚕的話雖然聽不懂,但不妨礙很多人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糖國最神秘也最高端的某研究所中,眾人原本正在食堂吃飯,順便瞄兩眼電視。只不過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參與了月底城的研究項目,對這次作秀一樣的探索感興趣的不多,但當神秘機甲和怪獸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們算得上是糖國最聰明的那部分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其中的真假。所有人都立刻放下了手頭上的事,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還有人立刻用手頭的便攜電腦從網上把視頻錄制下來,准備之後一幀一幀地去分析。

  大眾看的是熱鬧,他們看的是其中的技術含量,以及自己等人還需要多少年才能達到相同的程度。越看,眾人的臉色越凝重。但當那聲音傳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是忍不住轉移了一下。

  “這個外星人的聲音……跟咱們博士有點像哈!”一個青年摸著頭忍不住說道。

  豈止是“有點像”,如果不是博士就站在他們身邊也在抬頭看電視裡的外星大戰,他們都要懷疑這就是博士自己親口在說話了。

  旁邊的人推了他一把,斥道:“地球七十億人,不管什麼聲音總會有相似的,只是個巧合罷了。”

  眾人偷偷看向被他們稱為“博士”的青年,只見他雙手插在白大褂裡,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似乎沒有聽到那兩人的話,目光冷寂,不知道在想什麼。

  ……

  聽出那個被認為是外星人的聲音跟糖國最著名的容遠博士聲音相似的並不止是一兩個人,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只是一個巧合,但還有些人立刻就把電話打到相關部門。新聞頻道甚至緊急增加了一場采訪,“容博士”雖然只露了一小面,但足以擊碎某些人不切實際的猜想。

  然而對於極少數的人來說,幾乎立刻就確信了,那才是容遠本人。

  “哢!”

  薄如蟬翼的白瓷杯子落在托盤上,因為其主人的心緒並不平靜,發出不大不小的撞擊聲,杯中淺綠色茶水微微蕩漾,甚至溢出了幾滴。

  “他回來了。”蕭蕭輕聲道,唇角帶著幾分淺笑,說:“這次離開的時間這麼長,想必是一段非常有趣的經歷。”

  閆策默不作聲地拉過她的手,用手帕拭去濺上去的茶水。纖細的手指柔若無骨,甚至比他這個機器人的手都更加冰冷。潔白如藕的手臂上,仔細一看,能看到淺淺的樹形白色紋路,有種莫名的瑰麗感。

  眸光流轉,女孩笑吟吟地看著他,眼中多了幾分思索。

  ……

  “容博士……”原本以為某高樓外置屏幕上正在播出的是一個堅果國大片的女生忽然駐足,好奇地看過去,她對電影沒興趣,但對那個聲音的主人卻很有興趣,不由得問道:“容博士去拍電影了嗎?”

  幾個聽到她聲音的路人原本正在全心看著電視,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對這個女孩不關注時事的程度簡直嘆為觀止。

  女孩駐足看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她想要看到的那個人出現,反而聽人說這是什麼發生在月球附近的真實外星大戰,不由得撇了撇嘴,猜想可能是哪個游戲新的發售方式,對這群輕易就被蒙蔽的人的智商簡直無語。

  購物袋提得手酸,她換了只手,走了兩步,忽然又歪了歪頭,自言自語道:“剛才好像就是容博士的聲音啊。”

  女孩把幾個袋子都放在腳邊,從小巧的手提包裡摸出一直手機,手機上掛著一個三頭身的人偶娃娃,眉眼看上去竟然跟容遠有幾分相似。然後她把手機解鎖,只見屏保和桌面圖片都是容遠的照片。習慣性地對著照片發了一會兒花痴後,女孩又輕車熟路地點開一個視頻,其中正是容遠……或者說是機器人小A發表演講的畫面。

  對這個女孩來說,雖然每個字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愣是像在聽天書。不過沒關系,光看那張臉她也能不厭其煩地把這個視頻來來回回看上無數遍,那種冷清透明的音質,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我就說我不會認錯。”女孩又提著袋子走回去,“這個游戲叫什麼名字?”

  ……

  金陽是在遠陽公司開會途中被一個短信叫出來的,聯系他的是一個自稱叫“諾亞”的家伙,雖然他們沒有見過面,也很少通信,但金陽知道諾亞是容遠的得力下屬,所以他也非常信任。因此他立刻暫停會議,站在走廊裡,從手機上看到了轉播的全過程。聽到容遠聲音的時候,他眉毛只是微微動了動,沒有震驚,反而有幾分意料當中的感覺。

  他站在二三十層的樓層中,面前是一整扇單向透明的鋼化玻璃窗,走廊裡無論是光可鑒人的地板還是水青色的天花板,都干淨得一塵不染。遠遠地有人朝這邊走來時,看到他站在這裡,也都靜悄悄地走開不去打擾他。

  金陽沉默地看著那場險像環生的戰鬥,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情緒,如果有人能從正面看到他的眼睛,才會知道他此時內心有多麼震蕩。

  視頻的最後,是那個被銀灰色人形機甲拼命保護的橢圓形逃生艙帶著火光落向地球,但那人形機甲卻隨後突兀地消失了,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金陽用力地瞪著視頻,卻始終看不見人形機甲的下文。他的手越收越緊,直到手機發出難聽的外殼壓縮聲,才放緩了力道,飛快地在手機記事本中打下一行字:【那個逃生艙落向什麼地方?】不知道出於什麼顧慮,諾亞從來沒有跟他直接通話過,雙方一直是用短信聯系。此時金陽打下這行字卻並沒有發送,因為他知道諾亞那無孔不入的家伙肯定能看到。

  果然,幾乎沒有停頓的,記事本上就多了一行字:【已鎖定,目標落點:xxx,xxx。具體地址:A市東郊……】離遠陽公司不遠不近,如果是容遠的話,如果那裡面是容遠要保護的人的話,他肯定會把人送到這附近。但金陽要趕過去至少也要半小時,在這之前,也許會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金陽看完後正要打電話,將要播出的時候又忽然停止。

  外星文明……其中涉及到的利益實在太大,方方面面的牽扯也太多,交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並不是金陽沒有信任的人,而是他知道,無條件的信任是極為稀少寶貴的財富,對大多數人來說,信任都是有限度的。

  金陽放棄通話,匆匆到辦公室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車鑰匙,順便對助理吩咐了一句會議推遲,然後直接去了地下停車場。在電梯裡,他又飛快地打下一句話:【我需要你的幫助,盡量避免其他人靠近落點。】【明白。已全面屏蔽衛星圖像和街道攝像頭,已接管A市交通指揮系統,已控制機場指揮系統。保證你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向目標……為了阻攔其他人,我想你不介意我弄點小火災小車禍什麼的?我保證不傷人,但容遠回來以後,你要記得給我請功!】諾亞那家伙,有時候一本正經地像個機器人,但時不時就會冒出幾句俏皮話。金陽一直猜想他在生活中一定是個天性活潑、無法無天的家伙,說不定還有點話嘮,不過挺害怕容遠跟他生氣的。換了以前,或許金陽會順便跟諾亞開幾句玩笑,但現在時間緊急,他只回復一個【好】字以後就把手機收起來,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了。

  片刻後,一輛黑色的轎車絕塵而去,一路綠燈。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天空中一道紅光以極快的速度落下來,許多路人都看到了這一景像,對著天空指指點點,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好事者紛紛趕往紅光下落的地方。

  於是金陽就看到,往往他的車剛剛開過去,身後不遠處就有兩輛車蹭到一起。很多車主因為擔心不能獲得全額的保險,並沒有車禍後拍照留證然後移動車輛疏散交通的意識,而是兩輛車的車主紛紛摔上車門開始追究到底是誰的責任。很快一條路就被堵得嚴嚴實實。

  不僅僅是金陽通行的這條路,此時此刻,有些智能汽車系統忽然損壞,停在馬路中間動彈不得;有些高速公路的檢查站的橫欄放下去就提不上來,電腦也忽然死機罷工;有些地方的變壓器忽然冒出火花甚至嘭地一聲爆炸,引起不大不小的火災,進而引起一片範圍內的停電。

  悶熱的天氣中,靠近東郊的A市交通就這麼一截一截地被堵得水泄不通,有意前往查看那個天降之物的人更是受到了重點關照,不明狀況的路人也受到了牽連。沒過多久,東郊大大小小的道路全都停止了正常運轉,焦躁幾乎籠罩了整個城市,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唯有一輛黑色的車在神秘的指引下,穿窄巷、過隧道,比任何人都更加順暢地接近了目標。

  金陽不是不知道,諾亞現在所做的這些甚至可以定義為一場恐bu活動。但當他毫不猶豫回復那一個“好”字的時候,就等於已經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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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7:39 |只看該作者
  第212章 接應

  A市臨海,市郊還有一條很寬的河蜿蜒流過,作為一個享譽國際的大城市,A市任何一個角落在大白天的時候都不會空寂無人,哪怕是郊區。

  這個時候河水中有游船,有小舟,還有很多人在河岸附近乘涼或游泳。看到天上那一團火球正正地對准河中央落下來,人們紛紛驚叫逃跑。不多時,火球“砰”地一聲砸進河中,掀起幾米高的水浪,將河水中的一切都遠遠地推開,掀翻了好幾艘小船。落水的人驚慌呼救,乍逢巨變,岸上好些人都反應不過來,但也有人立刻脫了衣服跳進河中施救。

  好在河水很快平息,救援行動也很順利,實際上,A市有很多人都會水,冷靜下來以後,自己就游回岸邊了,只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議論紛紛。

  “撲通!撲通!”

  一些了解情況的人暗搓搓地沒有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分享給別人,而是先後跳入水中,指望著能從裡面發現點外星高科技產品比如光腦什麼的。也有人沒心沒肺地開始跟周圍的人科普,各種謠言迅速的流傳開來。

  不到三分鐘,片區警察就以前所未有的迅捷趕到現場,首先就開始禁止人們下水;很快又有幾輛面包車把附近幾個政府辦事部門的工作人員也拉過來,帶上紅袖章維持秩序;然後是糖國特有的地方秩序維持者——城管到達河畔,板著臉呵斥著人們服從管理。

  ——在真正應該履行職責的特警、武警部隊都被極端糟糕的交通狀況堵在路上的時候,A市上級可以說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來控制河畔的秩序。他們現在不急著找出掉入河中的東西,封鎖現場、維持秩序才是第一位的,亂七八糟地一堆人都派下去,很可能會被渾水摸魚,在專業的搜索部隊到達之前,保證沒有任何人下水就行。

  但權責不明,主管領導不確定,而且實際上這些人也沒有管理河邊游客在做什麼的權力,既無經驗,也無威信,因此盡管人並不多,但還是亂糟糟地一片。

  金陽就在這個時候趕到。

  他把車先停在附近觀察了一會兒,河邊有一兩百人,大多數人都像綿羊一樣乖巧地坐在岸邊,但也有些人正在爭執,中間兩三個人推搡著,好像馬上就要打起來。

  手機傳來短信提示音,他打開一看,是諾亞發給他一張照片,看得出來是用借助某個人的手機偷拍的,照片中是個穿著一身紅衣服的女孩,她忐忑不安地縮在人群當中,臉色蒼白,頭發上掛著水珠,神情中是濃濃的擔憂和懼怕,總有種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感覺。

  ——是她嗎?

  金陽在心裡默默問了一句,但並沒有發信息詢問。他只知道,諾亞既然鎖定了這個女孩,自然有這麼做的理由。

  他下車,走向那群人,很快就被人發現。作為市長家的公子、A市最出名的青年企業家、遠陽公司的掌權者、A市首富、三五不時就會出現在各種雜志封面上的人物,現在這個城市不認識他的人還真不多。立刻就有兩個人滿臉堆笑的迎上來,態度甚至有些諂媚。

  金陽的目光先在人群中找到那個女孩,幾乎所有人都被他的出現吸引了注意力,但那女孩卻更縮緊了些,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似的。然後他看向三步並作兩步迎過來的兩人,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禮貌溫和的笑容。

  “金sh……金先……金董事長,您怎麼會過來?”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眨眼間就換了三個稱呼,開始想叫“金少”,想到這種稱呼某種程度上暗示著對方是依靠父輩才能得到尊重,而金陽做出的成績不說超過,至少也比肩了他父親的成就;然後他想叫“金先生”,又覺得太生疏,而且金陽年輕有為,叫先生顯得老成;最後稱呼定位在“金董事長”,自覺十分滿意,根本不顧身後的同行者藏不住鄙夷的眼神。

  “您好。”金陽笑容不變的跟對方握了握手,好像完全沒有發現對方手心都是汗,眼神依然充滿尊重而令人溫暖。他從來不覺得卑躬屈膝是一種應該被鄙夷的態度,當一個人選擇放下尊嚴去爭取某些東西的時候,這種努力也是可敬的。更何況,你怎麼知道在對方討好的笑容背後,就沒有他的傲骨和堅持呢?

  尊重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有人能把尊重演繹成一種作秀,有人能把尊重變成一種施舍,但金陽態度中卻是發自內心的不俯不仰、真誠無偽,這種無形的東西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清晰的說明白,但細微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中年男人的神情舒緩了些,誇張的笑容不自覺地就淡了些,卻更加真誠。金陽看了眼男人掛在外套上的胸牌,笑道:“林科長,我朋友的妹妹過來玩,好像不小心落水了。我正好在這邊,收到消息以後就來接她。”

  林科長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頭。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要求把所有人都先暫時扣押,不能讓任何人夾帶任何重要物品離開,稍後會有專門的人來搜查登記。但金陽的父親,是給他下命令的人的上司的上司,為一點辦事流程為難得罪對方完全沒有必要,而且——他看了眼金陽——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印像很好,也不覺得他是那種會做出損害國家利益的人。

  林科長還猶豫,後面慢他一步的胖男人就不著痕跡地把他擠到旁邊去,腆著肚子笑呵呵地說:“不知道金董事長朋友的妹妹是哪一位?小女孩家的落了水再吹著冷風,萬一感冒就不好了。老林你還猶豫什麼?我們稍微檢查一下,再做個登記,就讓金董事長把人領回去得了。”

  他剛才還在鄙視林科長一聲三換的稱呼,現在自己的態度卻更加積極,一口一個“金董事長”。旁邊的林科長本來也是這種打算,因此沒有出言反對,只是暗恨對方踩著自己搶了賣好的機會,此時只能含笑頷首,表示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並且非常樂意為金董帶路。

  “不用了,我已經看到他了。”金陽笑著對兩人點點頭,然後加快步伐走向人群,同時脫下外套,披在那個紅衣女孩的身上。在感受到女孩微弱的掙扎和恐懼的時候,他攬住她的肩膀,在女孩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別害怕,我是容遠的朋友金陽。”

  女孩頓時滿臉驚喜地看過來,然後扁了扁嘴,眼裡就滾下一串淚珠。她看上去好像急著想說什麼,但金陽按了按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別說話。

  她乖巧地聽從了,披著金陽的外套低下頭站在他身邊。金陽這才發現女孩腿很長,個子很高——甚至比他還要高一些,但神情稚嫩,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年齡應該很小。

  金陽拉著女孩走出人群,跟林科長兩人再寒暄幾句,期間他們找來一個女職員給女孩搜了一下身,證明她沒有攜帶任何可疑的東西,金陽又代替女孩給她登記了姓名年齡住址等等,當然都是現編的,但在他寫下的同時,諾亞就把這些信息逐一不著痕跡地塞進各種數據庫中,最多十分鐘,女孩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經歷都會有跡可循,半小時以後諾亞能給他一套包括身份證、銀行卡、畢業證一類的證件,絕對比真的還真。就算有人去她履歷中的學校、小區等實地考察,也只會得到似乎真的有過這麼一個女孩的似是而非的結論。

  這就是諾亞的能量。

  然後兩人告辭,隱約聽到背後有人不忿地嚷嚷著,質問憑什麼他們可以離開。然後就有人跟他介紹了金陽的身份,小小的喧鬧很快就偃旗息鼓——“特權階級”擁有特權,是很多糖國人默認的社會規則。但其實平時金陽很少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做什麼,連在公司食堂吃飯都會規規矩矩地排隊。

  帶著這個陌生的女孩,兩人坐上金陽的車,系好安全帶,在這過程中他不可避免地發現女孩對於這種交通工具非常陌生,一直在好奇地打量著周圍。他的心沉了沉,然後發動汽車,直到混入傍晚擁堵的車流當中,跟幾輛尖銳鳴叫著的警車擦肩而過,他才輕輕吁了一口氣,背後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此時諾亞為了做戲做全套,依然在給A市的交通搗亂,不過順手給金陽幫了忙,讓他能更快地回到家裡。路上,金陽試圖跟女孩溝通,然後兩人都傻眼了。

  在發現金陽聽不懂自己的話以後,女孩——艾米瑞達換了好幾種語言,但對金陽來說全都是:“嘰裡咕嚕……咕嚕咕嚕……嚕裡咕嘰……”

  一陣大眼瞪小眼之後,兩人經過艱難地溝通,金陽才發現女孩會說的漢語只有“容遠”、“金陽”、“艾米瑞達”等寥寥幾個詞。而他會說的幾種語言,也沒有一種是女孩能聽得懂的。但女孩對容遠十分擔心的模樣卻是很明顯的,金陽連比帶劃,好不容易才讓她相信,容遠沒事,很快就能回來。之後又發現她連日常用具都不會使用,又十分艱難地開始教這些,由於無法直接溝通,這種本來很簡單的事都增加了幾倍難度。

  所以,當務之急,是先要教她說話嗎?

  ……

  折騰了兩三天,糖國最終從河中打撈上來的,只有一個救生艙的殘骸,裡面空空如也。救生艙落點上下游近千米的河段都打撈了一遍,當天跳下水的一些人更是被反復審問和調查,但卻一無所獲。

  然而任何人都知道,被那樣拼命保護著送到地球的救生艙裡面,絕不可能只是一個空殼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們徹底搜查打撈之前,救生艙裡面的東西就已經被轉移了。只是不知道,這是因為可能藏身其中的外星人自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還是其它勢力在他們眼皮子低下玩了一處暗度陳倉。

  唯有的一點收獲,就是艙體使用的技術比地球要先進許多,其材料也是聞所未聞,都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只是比起他們之前預期的,這些東西就太不入眼了。其它國家並不相信糖國打撈出的救生艙空無一物的說法,扯皮糾纏了好長一段時間,讓糖國高層煩不勝煩,A市這段時間也因此混亂了一陣子。

  但對真正的各國高層來說,冒著火落在地球上的救生艙只是小節,他們真正關注的,是太空中那片已然重歸寂靜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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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發表於 2020-11-4 06:27:51 |只看該作者
  第213章 悟

  太空中有什麼呢?

  有近乎完整的機甲——雖然因為飛船的自爆而使得那些機甲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損害,那從視頻中可以看得出來機甲整體的骨架是沒有被破壞的,內部想必除了那些精密儀器以外大體上還是能維持原樣的。

  有橫渡星際的飛船——雖然已經自爆了,但那麼大的飛船不可能因此就化為飛灰,肯定還有許多殘骸留下來。只是被爆炸的余波送得有些遠,想要全部收集起來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撿回來一兩個重要零件,其價值也足以與一個逃生艙等同了。若是能得到黑匣子一類記載著飛船航行旅程和重要數據的記錄設備,那簡直是做夢都是笑醒。

  還有那些在真空中也能來去自如的怪獸——雖然都已經莫名其妙死得干干淨淨連屍體都找不回來了,但若是能收集到一點攜帶基因的毛發、骨骼、血肉之類的東西,那就有可能在實驗室中培養出來。而且那些怪獸突兀死亡的原因也需要調查,說不定還能有另外的發現。

  於是各國都急吼吼地把研究多時的飛船送上天,意圖在戰場廢墟中搶占最大的一塊蛋糕。然而航天技術不是你說想要就能有的東西,除了糖國、堅果國這樣持續幾十年不斷研究和革新技術的國家,一般差一點的國家連發射通訊衛星都還要借助他國的力量,此時看著太空再怎麼眼熱,也只能期望著大國吃肉能給自己漏下點湯喝。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或者載人、或者載機器人的飛船接二連三地升空,因為太過倉促,甚至有兩艘火箭技術不過關,升空不久就爆炸了。這還是因為自從糖國發現月底城的消息傳播出去以後加速了各國的太空競賽,很多國家近期都大大加強了對航空技術的投入,才導致在短短一兩周內就有近十艘飛船加入探索的行列。若換做以前,即便發生了太空大戰,各國也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不可能以這麼快的速度派遣飛船探索。

  但離戰場最近的是誰呢?

  並不是黃言心等人。登月艙雖然有升空的能力,但補給、動力和空間都有限,加上成員復雜,全世界的人們又都在看著他們,哪怕他們都有心想做點什麼,這個時候卻也只能中規中矩地進行已經變得索然無味的月底城探索。

  離得最近並且有能力去打掃戰場的,是糖國接送這個各國聯合探索小隊到達月球、如今在繞月軌道上運行的航天飛船。

  於是糖國毫不客氣地吃了第一口蛋糕,挑挑揀揀地把最完整的兩架機甲和附近最大的幾塊飛船殘骸都撈到手,送回地球。隨後是糖國的第二架航天器,以及堅果國、餅國、酒國等四五個國家的航天飛機,因為技術都已經成熟,這些國家幾乎都有研制成功的航天器,不過多數還在調制和實驗的階段,能不能載人且不說,連是否能安全返航都不能打包票。但此時時間緊急,也顧不得許多,各國的航天器幾乎是同時到達,默契地瓜分了剩下的幾台機甲,然後又在附近搜索了一番,試圖找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各式各樣的太空垃圾被如獲至寶地送到地球各國的航天技術研究院,其中,一個銀白色的、完好無損的箱子不起眼地混在各種零件碎片當中。

  ……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海面上連成一片,時不時有小魚冒出海綿吐個泡泡,倏忽不見。金黃色的沙灘上也被砸出無數個小坑,隱約可見三五個彩色的貝殼。

  “嘩”地一聲,一個人從海水中冒出來,黑色的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接連不斷地向下滴水,臉色蒼白,目光冰冷,乍一眼看去讓人心底發寒。恰在此時,天空中“轟隆隆”一陣巨響,閃亮刺眼的圓弧在雲層中間肆意穿梭,耀眼的白光照亮了天地間的昏暗,將海水和似乎要壓到海面的雲層襯得愈發黑如墨汁。

  從海中冒出頭來的這人抬頭看了一眼天上劈裡啪啦的雷電,嘴角微微勾了勾,似乎露出一個嗤笑,然後不慌不忙地走上岸邊。只見他赤著上身,左手從手指到肩膀都用碎布纏起來,右手中提著一個用竹子削成的簡易魚叉,上面串著一條猶在不停掙扎的尺長的大魚。

  這個人便是容遠。

  他赤足走上沙灘,剛走幾步又站住,眯著眼看看眼前一顆高大的椰子樹,上面的掛著成串的卵球形的青色椰子,掩在嘩啦啦發抖的樹葉中間。

  容遠想了想,飲食要均衡。光吃魚肉或許能提供足夠活動的能量,但椰子中含有豐富的蛋白質、糖分、維生素、脂肪、微量元素等等,更能提供身體所需要的各種營養物質。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側身,提腿,狠狠一腳踹在樹干上!

  樹干“哢”地一下斷成兩截,砰砰框框地倒在地上。容遠走到最前面一看,十來個椰果擠擠挨挨湊成一團,光摘一兩個倒是不太好拿。於是他把樹干前端一腳踩斷,魚叉交到左手中,右手把樹頭一提,好似輕若無物地拎回去了。

  穿過沙灘,穿過一片密林,有一塊天然形成的巨大岩石。岩石的一側微微內凹,容遠在這邊用竹子和棕櫚葉搭了個臨時住所,雖然簡單,卻也有三十四平米。他把魚和椰子樹頭拖進去,放在一塊比較平整的干淨的石頭上。房間裡面還有竹子扎出來的平板床,石頭壘起來的灶台,以及些許木片、枯枝、石刀一類的東西。

  在屋子外面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容器用來接雨水,雖然目前容遠並不缺水,但淡水儲備總是越多越好。他到門外取了幾個裝滿水的竹筒,將水倒進一個內凹的石盆裡,把竹筒放在外面繼續接水。

  然後容遠把纏在左肩上的布條一圈圈取下來,扔在石盆裡,原本清澈的水中立刻暈開了淡淡的紅色。

  他的左臂幾乎變了個模樣,大片大片黑紅色的血痂看上去都有些惡心,仔細看去,這些傷痕像蜘蛛腳一樣從肩膀一直延伸到胸口,在堪堪將要觸及心髒位置的時候戛然而止。

  看著自己的傷,容遠嫌棄地皺了皺眉頭,把用他上衣撕成的布條蘸著水洗了洗傷口,然後從一個半掏空的椰子殼裡挖了些綠色的藥泥均勻地抹在左臂上,重新拿兩條干燥的布條把手臂裹起來。

  這個過程自然很疼,但比起被天雷劈中的疼痛來,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了。容遠除了臉色變得更蒼白一些,沒有其他任何的變化。

  時至今日,回想當初,容遠都覺得自己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規則中說過,第一次的天雷實際上是最弱的,以後每一次威力都會翻倍增加。在准備闖出比丘星的時候,容遠曾經做過可能需要殺害無辜的設想,針對天雷,他也是做了一些准備的,但真正面對的時候,卻一樣也沒有用上。

  當倒計時結束的時候,容遠發現自己突然到了一個純白色的空間,隨身的納戒、機甲、擬態衣護腕等等兌換物全都不見了,仍然留在身邊的只有商城中具有唯一性的特殊物品——天眼、石頭和豌豆。如果不是容遠從不花費功德在平時穿戴的東西上,只怕他現在都要裸奔。而他兌換的那些用來抵抗天雷的所有商品,也都一起消失了,特殊商品中,也並沒有能防雷的道具。

  曾經所有的准備都是徒勞的,在他面前,面前豌豆舉著小手,掌心一團不詳的藍白色電光劈啪作響。容遠盯著它,見豌豆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不見平時臉上隱隱的渴盼、目不轉睛的追逐、柔和的喜悅,那對黑黝黝的雙眸中沒有任何感情,只是毫不遲疑地,將手中的雷電揮下!

  小小的一團電光忽然變得鋪天蓋地,那種超越自然的偉力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但閉目待死不是容遠的風格,他下意識地把左手擋在身前,寄望於戴在手上的那枚石頭戒指可以稍微發揮一點【傳說中】的威能。

  像是“嗡”地一聲,電光近在眼前,時間卻好像被無限拉長了。

  他看見雷電幾乎是以龜速在一毫米一毫米的接近,周圍陷入絕對的寂靜中,然而靜到極致的時候,他卻好像突然又聽見了很多聲音——

  “嗡……叮……咚……噔……吖……嗚……咪……咝……”

  細小的、漫天遍野的聲音向他耳邊傳來,緩慢、虛無、縹緲,無跡可尋,卻又是無處不在。

  正是他曾經無數次從那顆石頭中隱約聽見的聲音,只不過此時被拉長了許多,更清晰,也更混亂,沒有一點規律,甚至沒有完全相同的聲音。

  這一次,容遠不再試圖刻意地去捕捉或者理解,他只是靜靜地傾聽著,沉浸在一種無法言說的玄妙中,渾身沒有一處使力的地方,好像任憑那聲音從百萬毛孔中滲透到自己的身體中,又好像,他自己也融化在那聲音當中。

  他閉上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了前所未見的景像——他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卻看到無數大大小小、好像棉花糖一樣的東西圍繞在周圍,而且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拉伸、壓縮、反彈、變形,時而像朵花,時而像顆刺球,有時會變成個梭子,有時又會變成纏成一團的漁網。

  那些聲音,便是它們在變化的時候所傳出來的。

  冥冥中像是有個聲音在問他:

  ——很奇妙嗎?

  ——不。

  ——為什麼?

  ——因為我早就知道這是什麼,我只是沒有想到。

  像是揭開了蒙在眼睛上的最後一層布,剎那間,容遠理解了他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

  這是弦。

  大到星河宇宙,小到電子質子,時間和空間,創生和消亡,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由弦構成。弦的不同振動和運動產生出各種不同的基本粒子,粒子組成原子,原子組成分子,分子組成物質,物質與能量相互轉化。一維的弦,二維時空的能量線,包含著世間所有的奧秘。

  “傳說,這塊石頭中蘊含了宇宙間的所有道理,擁有它的人,可以從中領悟出星辰演化、自然生死、時空間變化等世間所有的規則,無不可知之事,無不可超越之物。”

  豌豆曾經這麼介紹【傳說中的石頭】,以前容遠不懂,他以為石頭本身蘊含著什麼奧秘。現在他才明白,石頭只是一個媒介,這個媒介讓他聽到了原本沒有任何生物可以聽到的聲音……不,那不是聲音,那是弦波動的規律。

  容遠睜開眼睛,奇妙圖景瞬間消失,毀滅的白光已經吞噬了他的整條左臂,他面色不改,手如利劍劈下——

  雷電轟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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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8:03 |只看該作者
  第214章 弦力

  再次醒來的時候,容遠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荒島上,巴掌大點的地方,用一兩個小時就能轉一圈。這裡似乎是熱帶雨林氣候,濕潤高溫,經常下雨,各種植物長勢茂盛,也不愁缺水少糧。沒有任何現代文明的痕跡,沒有人類生活過的跡像,甚至連動物都沒有幾只。小島三面都是山石峭壁,只有一面是平坦的沙灘,可以下海撈只魚打打牙祭什麼的。

  從日月星辰上來判斷,容遠確定除非天雷把他劈到平行宇宙了,否則他就還在地球上。只是這附近似乎很少有船只路過,等了好幾天,他都沒有看到一艘船。

  如果是以前,不拘是雨梭或者機甲,哪怕是兌換個小船呢,容遠也有辦法離開這座小島回到文明社會去。只是醒來時,容遠發現自己如同在那異空間裡時一樣,天眼在,石頭也在,但其它所有的兌換物都不在,連豌豆也消失了。

  沒有豌豆,自然也沒有《功德簿》,更沒有取之不盡的各種兌換商品,容遠只能想辦法獨自求生。在苦哈哈地劈竹建房的時候,容遠苦中作樂地想,至少他又弄明白了一個問題:以前在看《功德記錄手札》的時候,蕭逸飛怎麼會把《功德簿》弄丟一直是容遠的一個未解之謎。手札寫的十分含糊,只有結果沒有過程。現在容遠想,或許蕭逸飛就是因為在報仇過程中濫殺無辜,一樣被天雷狠劈了一頓,才丟了《功德簿》。那時器靈早已被他激憤之下一掌打死,《功德簿》也不會自己長腳跑回來。

  容遠不會忘記,豌豆作為器靈,其中一個能力就是不管多遠也能找到《功德簿》和契約者。所以現在雖然失散了,但容遠並不擔心,他相信豌豆遲早會帶著《功德簿》回到他身邊。以前那些兌換物丟了也無所謂,需要的東西重新兌換回來就好。只是納戒中還有帕寇留下的秘藏盒,唯有這個想盡辦法也得找回來。

  不過容遠並不著急,當前最重要的還是維持自己的生存。

  正面領教了天雷威力的左臂開始就像一截枯木,不說做點什麼,連痛覺都感受不到,就好像這已經不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好在容遠以前雜七雜八的書看了很多,從島上找了一些對症的草藥,搗爛以後敷上,又撕了上衣當做繃帶纏著,聊勝於無。

  如今容遠的胳膊已經漸漸恢復了柔軟和彈性,傷口結痂,新肉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生長,容遠幾乎每時每刻都忍耐著萬蟻噬咬的麻癢,但他忍耐力非凡,除了臉色比平時更白了幾分以外,再沒有露出別的表情,也一次都沒有伸手抓撓過。

  傷口好得這樣快,或者說已經宣告死亡的胳膊重新恢復生機,這自然不是那幾種普通草藥的功勞。要換了平時,這樣重的傷勢被他又泡海水又淋雨地折騰,百分百會潰爛惡化,絕不可能一天天地好轉,更不可能短短一周時間就能恢復到可以開始承擔一些不太費力的工作。

  真正讓他得以治愈的,是這段時間容遠一直在自己身上實驗和掌握的新力量。

  並沒有什麼小說中的“熱氣從丹田湧出”、“吸收空氣的靈子”、“能量在經脈中流動”之類的感覺,那是一種更玄妙的狀態,他能感覺到那無限小的弦線的存在,能感覺到它們在虛空中怎樣變化又怎樣相互影響,自己的意識仿佛和弦線鏈接在一起,然後輕輕一彈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並不需要大面積的控制,只要有一小部分弦線被他稍作改變,波動很快就會擴散出去,像激蕩的水波一樣一圈一圈地傳播,直到在很遠的地方才漸漸變得微弱,在這範圍內的物質都會發生變化。這種力量,容遠將其簡單地稱為弦力。

  在有意識的鍛煉中,他卻再也沒能發揮出那種單手揮散天雷的能力,只能小範圍地對弦線做一些因勢利導的改變。即便如此,實驗的結果也讓他感到十分驚喜。

  一點一點的,他讓已經大半死亡的手臂細胞再次煥發生機;謹慎調整改變著骨骼和肌肉的結構、成分、尺寸,他的身體每一天都變得更加堅韌而強大;他曾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將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變成細沙,也曾經手一抖讓一截青綠色的柔嫩樹枝變得如同焦黃的枯藤。

  比起創造和治愈,他更擅長破壞。畢竟破壞只需要隨心所欲地發揮就能達成目標,治愈卻需要向著特定的方向去整合,比前者要費力得多。

  這些天來,容遠的變化非常大,如果此時艾米瑞達再看見他,甚至可能會認不出他來。使用弦力的過程中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帶來的後果就是容遠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消瘦,顴骨突起、臉頰內陷、四肢細長,甚至能看見骨骼的線條,眼睛都好像變大了,顯得格外幽深,眼底深處有種仿佛在灼燒生命的熱度。但這具看似營養不良的身體卻蘊含著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的強大力量,飽含水分的椰子樹樹干有著極好的彈性和韌度,易彎折卻不易斷裂,在他面前卻像是一截枯枝一樣被踹斷。

  他知道自己一天天離“人類”這個身份越來越遠,但容遠毫不在意,他從不在乎自己的種族算是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那種群體需要的歸屬感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不是不擔心艾米瑞達的下落,但“擔心”這種情緒在這種情況下除了讓自己心煩意亂以外別無用處。因此容遠也不再多想,只專心復原,空余的時間,就是把自己住的地方打理得更加舒心順意一些。

  ……

  小巧可愛的明黃色杯子擱在淡藍的瓷盤上,咖啡師的一雙巧手在其中用乳白色的泡沫牛奶點綴出鳳仙花型的圖案,濃郁醇厚的牛奶和咖啡的香氣散發在空氣中,讓人心曠神怡。

  柳婷看著這杯精致的咖啡,一時有些不忍心喝,坐在她對面的田曉佳卻沒有欣賞的心思,那勺子胡亂攪了兩下,“咕嘟”灌了一口,又因為太燙而猛地哈了口氣,伸著舌頭不停扇風。

  柳婷看得好笑,把自己面前的香蕉船冰激凌推過去。田曉佳急忙舀了一大勺塞進嘴裡,含在舌尖上,痛苦的表情這才緩解了幾分,但依然一臉憤憤。

  “那丫頭從哪兒來的?他們到底有沒有血緣關系?他爸媽知道嗎?真的只是朋友的妹妹?他就沒有跟你解釋清楚?哪個朋友……”吞下冰激凌,田曉佳就跟機關槍似的問了一大串,瞪著眼睛看上去義憤填膺。

  柳婷無奈地說:“我只是說他朋友的妹妹過來住幾天,要你幫忙買幾件女孩子穿的衣服,你都想到哪兒去了?”

  “你怎麼能這麼遲鈍!”田曉佳恨鐵不成鋼地說:“多少妹妹都是情人預備役!我的姐姐,長點兒心好不好?就你男票那時時刻刻散發荷爾蒙的樣子,只要是個女的,就不可能不動心!更何況兩人還住一起,朝夕相處的,什麼時候擦槍走火都不奇怪啊!”

  柳婷眨了眨眼,眉一挑,含笑戲謔地問:“那你動心了嗎?”

  田曉佳一愣,然後才意識到柳婷指的是她說“只要是個女的,就不可能不動心”這一句,大咧咧地一揮手,說:“哎,我是你哥們兒!”

  柳婷“噗嗤”一聲笑了,然後搖搖頭道:“我相信金陽。”她只說了這一句,但眼底沉澱的笑意和毫無保留的信任卻讓對面的女孩無法再質疑下去。

  “好啦好啦,既然你都這麼相信他,我就勉勉強強暫時保留意見好了。”田曉佳揮著拳頭信誓旦旦地說:“要是他有一天敢對不起你,哼哼,我就讓他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柳婷又笑,聲音軟軟地說:“那就拜托你啦!”

  “那當然,你就看好吧!”田曉佳假裝很有氣勢地應了一聲。見閨蜜始終笑吟吟的樣子,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田曉佳雖然話說得很不客氣,但她其實很喜歡金陽,但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金陽很好,田曉佳一直都很欣賞這個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大男孩,但她想要共度一生的唯有自己那個雖然有些小毛病但比任何人都更愛她的青梅竹馬。

  田曉佳對金陽最為喜歡的,是他給自己的好友帶來的變化。

  她和柳婷一起長大,知道自己的好友因為十分優秀又很較真,小時候在同學中間的人緣並不是很好,女生排擠她,男生則覺得她會給老師打小報告,因此並沒有幾個朋友。久而久之,女孩性格變得清冷許多,雖然長大以後追捧她的男生越來越多,她卻自發地拉開了和別人之間的距離。

  但自從金陽來到她身邊以後,女孩一天天變得更加柔和、溫暖、寬容,她沉下心來開始認真地傾聽,對人對事都多了幾分體諒,眼神明亮,臉上總是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對每一天都充滿期望。她就好像是整個人都沉浸在暖融融金燦燦的陽光裡,渾身散發著一種舒暢愜意的愉悅來。

  所以田曉佳也很喜歡金陽,雖然她一直嫌棄金陽太過耀眼奪目容易招蜂引蝶,並不是一個好老公的人選。同時她還暗暗擔心著,好友顯然已經愛得刻骨銘心,萬一將來有一天他們分手了,那可該怎麼辦呢?

  柳婷並不知道田曉佳是想到了什麼才一會兒眉開眼笑,一會兒又唉聲嘆氣,她的這個朋友心思總是跳脫得讓人摸不著頭腦。現在她想的,真是那個突然出現的“妹妹”。

  她自然不會懷疑金陽跟那女孩有什麼,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女孩出現得非常突兀,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金陽毫無預兆地就把她領回自己家,柳婷也是在男友拜托自己幫忙買幾件衣服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

  那個女孩個子高挑,長相十分精致,似乎是個外國人,眼睛是少見的翠綠色,總是盛滿了濃濃的好奇,又帶著幾分憂慮。她總是喜歡像貓兒一樣坐在地毯上,捧著一本舊相冊看來看去,有時會露出幾分淺淺的笑意,不過大多數時間都蹙著眉看上去十分煩惱,但她煩惱的樣子也是很可愛的。

  柳婷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女孩跟她說話的時候還結結巴巴,有時說得太快或者用的詞語有點復雜的時候,她就會為難地看著你,滿臉都寫著“聽不懂”。第二天再見的時候,雖然還帶著一種奇怪的口音,但交流已經基本沒有障礙了。昨天下午過去,她還看到那女孩捧著一本大部頭的名著看得津津有味。

  她單純而且天真,卻每每問出一針見血的問題,即便如此,她實際上卻沒有絲毫挑釁的意思,只是純粹的好奇和疑惑。相處兩三次以後,柳婷每次再去,剛到門口正要按鈴就發現女孩提前一步把門打開了。一問,原來她並不是從哪裡看到柳婷過來,而是“推測”她就要來了,宛如未蔔先知一般。

  那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女孩,柳婷從來沒有見過比她更聰明的人。

  ——不,或許只有一個人除外……那位年紀輕輕,就已經榮獲各種科學技術獎項的容博士。

  金陽說這個叫“艾米瑞達”的女孩是他朋友的妹妹,不知道他的這個朋友是什麼樣的人呢?

  不期然地,柳婷忽然想起在燈光昏暗的酒吧中,那一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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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8:14 |只看該作者
 第215章 阿迪亞

  一場暴風雨席卷了海面,狂暴的雨水和海浪將小島並不溫柔地舔舐了一遍,在暴風的摧殘下,遍地都是斷折的樹枝和草木。不過真正嬌弱的植物在這座小島上是活不下來的,能夠一直頑強生存的,也不會輕易被一場颶風所摧毀。風雨過後,島上的植物被水洗了一遍,清亮的葉子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反而更顯得生機勃勃。

  山石叢林之間,一道黑影攀岩走壁如履平地,十幾米高的樹木輕輕一個縱躍便能上下自如,仿佛地心引力完全失去了作用。不過片刻,他就已經站在臨海一側最高的岩石上,手裡還拿著一顆渾圓的椰子。容遠並掌為刀,削掉一小半椰子殼,然後盤腿坐下來,一邊看海,一邊喝椰汁。

  這場風雨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損失,容遠的竹子小屋背靠岩石,遮風避雨,並沒有太大的損傷,只稍微修葺一下便好。兩周過去了,他的胳膊也好了大半,只有左手上依然裹著布條。倒不是傷口需要包扎,而是他嫌棄手上的疤痕太難看了,能擋一點是一點,眼不見心不煩。至於傷口已經愈合的左臂上,卻留下暗紅色的痕跡,宛如冬天結冰的霜花或者蔓延的藤枝,倒不難看,反而像是一種獨特的紋身。

  容遠知道被閃電擊中的人身上偶然會出現這種利希滕貝格圖樣,卻沒有想到被不科學的天雷轟擊也會有同樣的效果,容遠用弦力治愈的時候卻發現,一種奇特的力量使得傷痕只能隨著時間的推移顏色變得越來越淡,卻不可能完全消失。這種痕跡,似乎是一個恆久的標記和警告。

  這是容遠第一次真正發現和接觸來自《功德簿》的力量,他現在無比希望《功德簿》就在身邊,這樣他可以從弦力的視角來看一看功德兌換中是否也有同樣的力量在作用。可惜,現在他還只能等待。

  天空碧藍如洗,海面重歸平靜,粼粼的波光宛如把天上的星辰都納入了其中。但這樣的美景也意味著附近沒有船只或者飛機經過,椰汁喝完,容遠把殼子一拋,站起來准備離開。

  “砰砰砰砰……哐……啊!”

  容遠耳朵一動,隱約聽到下面傳來短促的一聲悶哼,分明是人的聲音,之後卻沒了動靜。容遠走到崖邊,低頭看去,好不容易才在幾塊嶙峋的岩石中間找到一個黑乎乎的家伙。石壁陡峭,又濕又滑,別說爬上來,他連扒住石頭都顯得很費力,大張著嘴像奄奄一息的魚一樣喘氣。

  ……

  阿迪亞•蘇克雷“咕嘟咕嘟咕嘟”把一瓢熱水都喝了個干干淨淨,長長地出了口氣,渾身都放松下來。他用手背抹了下嘴,感激地說:“謝謝你,兄弟,你救了我的命。”

  雖然他在容遠救他之前就已經昏迷了,但他還記得自己之前游艇在暴風雨中沉沒,好不容易被海浪衝到一個小島附近,攔在面前的卻是近乎九十度垂直的懸崖峭壁,崖底雖然有些碎石,上面卻長滿了濕滑的苔蘚,無論他怎麼拼命掙扎,卻還是只能絕望地仍由身體一寸寸滑向海中。

  醒來的時候,卻已經躺在平坦堅實的地面上(容遠沒把他放到床上),身旁就是火堆,面前還烤著兩條魚,雖然有一半似乎都烤焦了,但對飢餓的人來說依然散發著濃郁誘人的香氣,仿佛從地獄重新回到人間的喜悅讓他深刻感受到了生命的意義,幸福得熱淚盈眶。

  所以吃飽喝足的阿迪亞•蘇克雷這句感激說得真心誠意、毫無作偽。他說的是堅果語,對容遠而言自然沒有溝通上的障礙,不過容遠看了眼男人頭上高高鼓起的腫包,沒有說話。

  阿迪亞沒有介意,他此時正處於對救命恩人好感度爆棚的時候,見狀只是偷偷把屁股挪了個位置,湊近幾分,態度親昵地問道:“你會說堅果語嗎?我是阿迪亞•蘇克雷,你叫什麼名字?是怎麼到這個島上的?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如果容遠更年長幾歲,艾迪亞的態度肯定會多幾分尊敬,也多幾分疏遠。不過容遠現在還不到二十一歲,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在很多人眼中都是還沒從學校畢業的孩子,糖國人的外貌本就顯小,加上他正處於前所未有的“纖細”狀態中,更顯得就像是個發育中的青春期少年。所以阿迪亞自然而然就把他當成了還需要人照顧的男孩,說話也就少了幾分顧忌。

  容遠想了想,只回答了一個問題:“谷遠,我的名字。”

  “谷遠?”阿迪亞自己念叨了一遍,然後問道:“你是糖國人?我喜歡糖國,糖國很美,食物也很好吃,比如糖醋裡脊,麻婆豆腐,宮保雞丁,餃子……”

  他用生澀的糖語開始念叨各種美食,越念越饞,咽了好幾口口水,拿起擱在一邊的果子開始啃,邊啃邊介紹自己以前到各國游玩的經歷,就算容遠一直沒搭話,他也不介意,獨自一個人也能說得很嗨。

  在救人的時候容遠就發現,這個頭發完全剃光的年輕黑人是個腰纏萬貫的家伙,渾身的衣服雖然都被海水泡的又髒又臭,但還可以看出來其料子和設計都非常好。手腕上的手表、脖子裡掛著的金項鏈,都是容遠以前聽身邊的人看著雜志念叨過、但很少見到的牌子。從頭頂到腳底,他身上穿的戴的用的一切,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很貴。

  在他的絮絮叨叨中容遠才知道,這家伙是個在堅果國小有名氣的演員,主演的作品在糖國也很受歡迎,加上長相帥氣,性格隨和(可能還有點話嘮和二傻,容遠心想),粉絲很多。所以雖然流落荒島,但他堅信很快就人會想辦法來尋找和營救他,因此自從醒來以後就十分鎮定,甚至把這次遇難當做一次有趣的經歷,休息了一陣子就後就興致勃勃地想要到處游覽一番。

  早就踏遍小島的容遠知道這座島上根本沒有大型野生動物,連小點兒的兔子野鼠都沒有,最危險的大概就是螃蟹和螳螂,因此也就隨他去了,等他走遠以後繼續練習弦力。

  但等到萬籟俱寂時,也不見人回來。容遠凝神側耳一聽,除了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以外,還聽到某個聲嘶力竭的呼救聲。

  容遠:……

  阿迪亞又一次被容遠扛回竹屋。經此一事,他知道了兩件事:第一,這個小少年的力氣很大,扛著一個八十公斤重的男人依然行動自如,頭上連汗都沒有;第二,荒島求生這種事不是誰都能做的,這個環境危機四伏,比如你從一塊石頭上往下跳的時候,一定先看清楚下面是平地還是被草葉遮蓋的水坑,還要確定有沒有奇形怪狀的石頭等著陷害你,不然可能會滑一跤還會摔斷腿。

  這次阿迪亞注意到房間裡是有個小床的,他眼巴巴地看著,但容遠還是毫不客氣地把這個傷員扔在地上,他吭哧吭哧,欲言又止,黑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然後看到了容遠微微皺鼻,一臉嫌棄的神色。

  阿迪亞:……

  阿迪亞秒懂。

  他抽了抽鼻子,沒從自己身上聞到什麼難聞的味道——當然,這是因為他已經聞慣了。不過泡了海水又被烤干的衣服上面全都是大塊大塊斑駁的白色鹽粒,穿在身上硬的跟板子似的,下半身都是泥漿和草汁,可能還有不知名的昆蟲被壓扁的屍體。側躺在地上感覺有些硌,他一伸手,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只還在活蹦亂跳的小魚來。

  火堆上吊著一個自制的小鍋,裡面咕嘟咕嘟煮著些綠色的葉片樹皮什麼的,阿迪亞不知道這是容遠的草藥,以為是待會兒要喝的粥,拎起魚尾巴就想把它丟到鍋裡面。

  正在搗鼓幾根樹枝的容遠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轉身看過來,阿迪亞渾身一抖,唰地一下就把魚扔出去了,“嘿嘿嘿”地干笑兩聲,然後奇怪地想:我干嘛要害怕呢?

  之所以斷了腿的人還能這麼大大咧咧地,除了阿迪亞神經大條以外,也是因為容遠在找到他的時候在他腿上按了兩下,雖然不可能立刻治好,但卻感覺不到疼痛了。阿迪亞對糖國的神奇功夫大為驚奇,幾乎都忘了自己摔斷腿這件事。

  容遠把他的斷腿用木板固定好,又順手做了兩根拐杖。雖然他一直冷著臉,話也不多,但阿迪亞已經在心裡認定他是自己所遇到過的最好的人。這家伙感情充沛,還容易感動,一天中無論大小事都能讓他把感謝的話說上十三四遍,還全都不重樣。

  而容遠從他身上,深刻地明白了什麼叫做不作不死。

  比如自告奮勇地想要烤魚結果差點兒一頭栽進火堆毀了他那張引以為榮的臉(阿迪亞沒敢告訴容遠這是因為自己十分嫌棄他烤得那種半生半焦的魚);比如想要嘗試傳說中的鑽木取火,先把手腕內側劃了一道口子,後來又差點把眉毛都燒著,熏得一臉烏黑;比如夜晚自己出去小解,結果又把肩膀弄脫臼了。

  剛到島上的時候,他除了有點溺水以外健健康康;可是不到兩天,他就變得遍體鱗傷,簡直像是跟黑熊干了一架。

  ——不得不說,這跟容遠每次在他犯二的時候從不出言提醒,總是冷眼旁觀直到他吃了虧才出手有很大關系。就這樣,每次最終獲救的阿迪亞卻對他愈發感恩戴德。

  兩天以後,螺旋槳飛機飛過的聲音打破了小島上的安靜。阿迪亞拄著拐杖跪在沙灘上喜極而泣,拼命揮著手臂大喊大叫試圖吸引飛機上人的注意力。容遠仍由他犯傻,默默點燃了提前搭好的三堆篝火,在上面放了些新鮮的綠色葉子和樹枝,頓時三股滾滾的濃煙冒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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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8:27 |只看該作者
 第216章 時光

  阿迪亞雖然是個明星,但他的事業心並不重,除了演電影和唱歌以外,他不接通告,除了例行的電影宣傳外不參加脫口秀一類的節目,也很少出席宴會之類的,身上只掛著一兩個廣告代言,休閑時間經常去旅游,生活健康得簡直不像是這個圈子裡的人。所以他的經紀人哈維•亞當斯一向對阿迪亞十分放心,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他手頭的另外幾個藝人身上,但其實他心裡最喜歡的還是阿迪亞,有好的資源一向也是盡力向他傾斜。

  當聽說阿迪亞獨自一個人駕駛著游艇出去玩,結果似乎遇到海南失去聯絡的時候,亞當斯幾乎要瘋了。他調動一切能量想盡辦法尋找阿迪亞,人們搜索到游艇的殘骸和阿迪亞的一些隨身物品——包括完好的、亞當斯曾經囑咐他一定要隨身攜帶的應急救援包的時候,大多數人都覺得那個笑容燦爛的年輕人已經葬身海底,出於人道主義幫忙搜索的那個小國部隊都干脆地回去了,其他人也都勸他放棄。但亞當斯大發雷霆,堅稱不見到屍體他就不會停止,又誘之以重利,雇佣了好些人繼續在茫茫大海中尋找,才讓容遠和阿迪亞終於等到了直升飛機。

  因為不放心,亞當斯也在飛機上。當看到三柱煙滾滾升上天空的時候,他幾乎瞬間熱淚盈眶。好不容易把阿迪亞弄到飛機上,看著他一身的傷,九頭身高一副標准精英模板的男人心疼地快哭了。然後……

  阿迪亞誠實地講述了他受傷的原因。

  亞當斯臉扭曲了。

  他指著阿迪亞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但看著年輕人一臉無辜傷痕累累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好。亞當斯深吸一口氣,扭頭對旁邊一直沒開口的容遠沉痛地說:“辛苦你了。”

  容遠贊同地點點頭。

  “嗨,哈維!”阿迪亞大叫著假裝抗議了一聲,臉上依然帶著笑。

  說起來,他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和淤青,光看著就覺得很疼。但這家伙別說慘叫或大哭大鬧,甚至臉色都沒有變得更虛弱頹廢一些。只要醒著的時候,他總是快快活活的,盡顯逗逼腦殘氣質,常常讓人也跟著忘了他還是傷殘人士這個事實。剛開始亞當斯的臉色還很難看,但跟他你來我往地吵了幾句後,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拍了拍阿迪亞的頭,眼中還帶著幾分笑意。

  所以盡管這家伙帶來了很多麻煩,但容遠能一直照顧著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

  飛機轟鳴著飛往日月島,並不寬敞地機艙裡,亞當斯一邊利落地安排了醫院和醫生,好讓他們一下飛機就能立刻送阿迪亞去治療;一邊半點不打磕絆地數落阿迪亞這次的任性給他帶來了多少額外的工作和負擔,還讓幾天以後的演出泡湯,又帶來了多少多少損失。除了一開始的真情流露以外,他簡直就像是壓榨苦力的黃世仁和鬼神辟易的教導主任的結合,阿迪亞皺著臉被他訓了半天,眼珠子咕嚕嚕轉著看到在一邊看好戲的容遠,朝他擠眉弄眼示意幫忙。

  容遠微微笑了笑,卻沒給他回應。

  阿迪亞只好開口:“谷遠,”——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把這兩個字給念對——“我親愛的朋友,有什麼我能報答你的嗎?”

  他問得挺直白,但態度非常誠懇,容遠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希望自己提出什麼回報的要求,而不是像很多人一樣只是口頭客氣一下。

  亞當斯在阿迪亞開口的時候就閉上嘴了,雖然表面看起來不像,但他其實很尊重自己旗下的藝人。聽到阿迪亞的話音裡有“不管什麼要求,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應你”這種意思,亞當斯不由得皺了皺眉,神情中略帶了幾分戒備。

  並不是忘恩負義或者對容遠這個阿迪亞的救命恩人有什麼意見,他也認為應該適當的回報對方,但保護阿迪亞是他的首要任務,畢竟這孩子滿臉都寫著“人傻錢多速來”,經紀人唯恐容遠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容遠施恩的時候從來不要求回報,因為他已經從功德中得到了回報。但當別人想要表達感激之情的時候,他也並不高尚大方的拒絕,適當的回報不光能讓自己高興,也能讓對方舒心,何樂而不為?

  所以容遠很認真地想了想,阿迪亞眨著眼睛期待地看著他,而亞當斯就在旁邊暗暗緊張。

  但……有什麼東西,容遠自己弄不到,還需要借助面前的阿迪亞呢?

  他真正想要的,比如讓豌豆重新出現在面前,面前的這個黑小伙就是把他自己論斤賣了也弄不到;對方能給的,比如金錢,卻又不值得他開口要。所以容遠皺眉想了一會兒,然後說:“給我一套衣服吧!”他上身還光著呢!

  亞當斯松了口氣,心卻又立刻懸起來——那麼認真地考慮過了,最後卻提出一個兒戲般的要求,是他想要借機攀附呢?還是圖謀更多呢?或者是……

  阿迪亞也愣了一下,但他的想法要簡單得多,只是覺得面前的容遠高風亮節,但這麼簡單的要求根本不足以表達自己內心澎湃的感激之情。不過想了想,就算容遠沒有提出來,他自己也可以想辦法觀察他到底想要什麼啊!

  這麼一想,阿迪亞立刻就高興起來,甚至還有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然後想起容遠剛才的要求,立刻就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拔下來送給他,脫了一半看到容遠嫌棄的表情、不自覺往後靠的身體、以及“你不是吧?”這樣的眼神,訕訕地把衣服拉下去,干咳一聲,說:“哈維,你幫我帶了衣服對吧?”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阿迪亞除了穿的這一身衣服以外,亞當斯一般還會給他准備兩三套衣服可以隨時替換。畢竟萬一衣服上濺了湯汁、開了線頭、粉絲拉扯得變形什麼的,如果不及時更換而被無處不在的狗仔隊鏡頭拍下來,再把那點瑕疵放大以後在網絡上、雜志上被人評頭論足,對他的形像自然會造成各種負面影響。所以哪怕是阿迪亞生死不明的時候,亞當斯出來找他也不忘帶套新衣服給他。

  不過只有一套而已。

  所以亞當斯猶豫了一下。

  阿迪亞可能遇難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在網上已經有人開始悼念他了。現在人被找到,自己聯絡醫院的消息想必也瞞不住,所以可以想像,等飛機在停機坪降落的時候,下面肯定圍了一大堆嗅覺靈敏的記者,而阿迪亞這種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形像也不適合出現在鏡頭中。

  但轉念一想,正因為他現在看起來這麼慘了,所以“遇到海難——荒島求生——幸運獲救”這整件事才更顯得充滿戲劇性,也更容易博人眼淚——當然前提是阿迪亞不要大嘴巴地把自己受傷的經過都在媒體面前坦白了——那麼這種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反而能讓阿迪亞的人氣更上一層樓。

  相反,如果他把自己的黑小伙打理得干干淨淨整整齊齊重新出現在公眾面前,人們的反應多半是:“哦,原來還活著”,然後該干嘛干嘛去,熱度會很快褪去。

  當然,最重要的是——人都已經成這樣了,再堅持給他換衣服刮胡子打理造型什麼的,肯定又是好一番折騰,何苦呢?

  亞當斯很快說服了自己,所以容遠兩人就看到他略微猶豫一下後,干脆地拿出一套嶄新的、還沒有拆開包裝的男裝。這套衣服當然也很貴,不過三人都沒有把這點價值放在眼裡。亞當斯看著容遠換了衣服,心中默默為自己剛才的決定點了個贊,同時暗自慶幸——之前他一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阿迪亞身上,現在才發現,如果容遠保持剛才的造型跟他們一起下了飛機,媒體關注的焦點八成就都在他身上了。

  “啊,谷遠你長得有點像糖國的容博士呢!”阿迪亞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叫道。

  亞當斯仔細看了看,點頭道:“嗯,是有點像。”五官有些相似,但說實話差別挺大的。

  容遠略抬了抬眉,沒有急著辯解。

  阿迪亞比容遠壯實,他的衣服穿在容遠身上也有點空蕩蕩的,愈發顯得少年瘦弱單薄,具有很強的迷惑性。他扁起袖子,亞當斯看到他手上的繃帶,忍不住他是不是受了傷——同樣的問題在島上阿迪亞也問過,容遠搖搖頭,只道沒事。

  其實傷疤都快要痊愈了,只是那些暗紅色的閃電紋身還很明顯,為了避免別人問來問去,在遇到阿迪亞之後容遠干脆又連同胳膊都一起重新纏起來了。

  見他行動自如,想必有傷的話也不會太嚴重,亞當斯點點頭,心裡決定還是應該到醫院一起去檢查一下,就算胳膊是好的,但荒島生活也可能會帶來腸胃功能紊亂、營養不良之類的問題,不能不重視。

  ——他了解阿迪亞,知道一套衣服肯定不能滿足他急欲報答的心理,干脆先替他打算起來。

  ……

  飛機平穩地降落,停機坪附近果然有很多記者,還有一些聞訊趕來的粉絲,還沒有看到阿迪亞的真身就激動地哭起來。在他遇難信息公布以後網上到處都是祈福的帖子,還有粉絲自發地舉行了各種簽名祝福的活動。飛機上亞當斯給阿迪亞看這些新聞和官方博客上各種暖心各種鼓勵的帖子,把他感動壞了,立刻發了一條“我還活著,謝謝大家的關心^_^”這樣的博客,然後偷偷摸摸地抹眼淚。

  艙門打開,駕駛員和亞當斯扶著阿迪亞走下飛機,頓時閃光燈哢哢哢地不停閃爍,尖叫聲和歡呼聲響徹雲霄,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就抬著擔架等在最前面,見狀有兩人急忙走上去把阿迪亞抬上擔架。

  容遠沒有跟著他們一起下去,而是坐在飛機最裡面,隔著窗戶看著這場熱鬧,恍惚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阿迪亞邀請容遠去他家做客,不過容遠沒有給他回復。等到人群簇擁著那幾人上了救護車,亞當斯抽空囑咐留在機場的駕駛員接容遠到他們住的賓館去。但當他返回身去找時,卻發現已經人早已經不見了。

  容遠其實也沒有走遠,他就站在出口處,看著機場航班顯示屏微微發呆。

  前前後後,從離開地球到重新歸來,他自己的時間只過了五個月左右。而航班顯示屏上的時間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此時已經是四年後。

  容遠苦笑,忽然有些近鄉情怯。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離他最近的一個公用電話忽然響起來,鈴聲刺耳,來來往往的路人最多好奇地看上一眼,然後漠不關心地走過去。有個好奇的青年把電話接起來,但那一頭卻立刻掛斷了。等他走遠以後,又重新響起來。

  這次只響了幾聲,容遠就把聽筒拿起來,聽到裡面絮絮叨叨的聲音,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輕聲道:“諾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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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8:39 |只看該作者
  第217章 時光如流水

  幾個小時以後,容遠站在水月島某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裡,剛洗完澡,頭發上還帶著濕潤的水汽,脖子裡搭著一條白色的毛巾,身上穿著一套雪白的睡衣,餐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子份量都不多但精致異常的飯菜,服務員將餐盤上的蓋子一一掀開收起來,又給他開了一瓶紅酒,欠身告別以後,關上門離開。

  要說容遠身處的環境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自然都是諾亞的手筆。容遠剛下飛機出現在公共攝像頭中,就已經被智腦無所不在的監控鎖定,並以最快的速度確定了他的身份。取得聯系以後,不過半個小時,諾亞就已經給他以“谷遠”的名義辦好了身份證、護照、駕駛證、信用卡等一系列的證明文件,並且全都以假亂真到足以應付任何有關部門的查驗,住賓館買機票什麼的也絕對沒有問題。

  然後在諾亞一邊大呼小叫、痛心疾首地陳訴容遠現在外貌的巨大變化,一邊夾帶私貨指責二號那家伙絕對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容遠幾次想說話都找不到機會,只聽諾亞像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不等容遠反對就給他定下了附近最好的賓館,同時在網上給他買了衣服鞋子手機等各種必備物品,當容遠到達賓館門口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恰好送到,前台經理嘴角抽搐地看著他在他們門口簽收了一堆快遞,本打算上前制止,結果容遠把一堆東西塞到他手中,表示自己要住店。

  經理:╮(╯▽╰)╭

  經理還能有什麼辦法,顧客就是上帝。所以他迅速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叫上另一個服務員一塊兒幫容遠把包裹都搬到定好的套房裡。

  這整個過程中,所花費的並不是諾亞利用它在網絡上的神通廣大而弄來的不義之財,那本就是容遠自己的錢——存在他名下的、四年來遠陽公司的分紅,因為容遠的離開而一分未動,早就積累成了一個天文數字。而諾亞自認為它可不是那種沒有命令就不會作為的笨蛋,自它從數據上證明了人們所說的“錢存銀行越存越少”這個現實以後,容遠賬戶中的錢都被它拿來投資和炒股。在智腦面前,所有的傳說中的股神都得跪。

  於是容遠發現,不聲不響的,他居然已經成了世界首富。

  ——半點真實感也沒有好嗎?

  幸好諾亞還是有點低調意識的,所以他的錢除了明面上公司分紅的那張卡和糖國給他發工資的銀行卡以外,其它的基本上分散在世界各地一百多個不同的賬戶上,這一次只是動用了存在日月島地方銀行的一個賬戶,所花費的那些錢——諾亞霸氣側漏地說——都是毛毛雨啦,隨便花,可勁花,錢咱有的是!

  容遠面無表情地說:“你最近很懷念小黑屋嗎?”

  興奮得快要冒泡的諾亞立刻就閉上嘴,不說話了。

  容遠並不追求奢侈享受,但有好的條件,也沒有人會堅持要睡天橋吃干糧。他並不覺得諾亞積累財富的行為不好,實際上,如果沒有《功德簿》,他這一生八成也會向著這個方向努力,現在等於是提前二十年完成了他曾經的人生目標。但諾亞顯然得意忘形有點過於強勢,容遠自然要小小地敲打它一下。

  其實跟諾亞取得聯絡,容遠還是很高興的,因為它還能這樣活蹦亂跳,就說明小A也是一樣,那麼研究所那邊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紕漏。看來當初所有的兌換物突然消失,並不是被《功德簿》回收,而是為了防止他利用兌換物抵御天雷而將那些東西都排斥在神秘空間之外罷了。

  在海島上的時候,他也曾偶爾擔心過,萬一在研究所當替身的小A突然消失,那事情就大發了。然而再一想,在他死亡或者解除契約前,他這契約者的身份並不會因為一場天雷而改變,規則中天罰系統也沒有除了天雷以外的附加條件。如果《功德簿》一罪雙罰,在天罰中把他兌換的商品全都收回去讓他重新付出功德兌換,未免有點無恥。這樣一推測,那點擔心也就煙消雲散了。

  如今看來,果然還是不出他所料。不過此時此刻,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關心,別的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得知一直牽掛的艾米瑞達原來被金陽收留後,容遠也不再擔心,他記掛在心上的變成了這幾年地球上那些自己並不知道的變化,只是身體一直在提醒著他要補充足夠的能量,並且已經過了這麼久,再等一時三刻也不會改變什麼。所以容遠耐心地吃完飯,然後才開始跟諾亞了解情況,開口之前,心中還有些喟嘆。

  雙生子佯謬的理論容遠並不陌生,在他決定去比丘星一探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時間和地球的時間會存在一定的差值。畢竟,空間和時間的尺度會隨著速度的改變而改變,運動的物體會存在時間膨脹效應,速度越快,時間的進程就越長,或者通俗的說法是,時間變慢了。

  來去的路途中飛船的速度非常快,穿越蟲洞也會小範圍地帶來時間上的變化,為了防止類似觀棋爛柯一般——自己到星際中游玩一圈回來發現地球上的人都已經逝世這樣的事情發生,容遠還特地就這個問題拐彎抹角地問過帕寇。帕寇的說法是——有時間差,但並不長,而且宇宙中被穩定使用的穿越蟲洞最多只會帶來數天的差值。

  那時候,容遠為了避免引起帕寇的懷疑,很多事情不能追根究底問個清楚,所以他並不知道,平均壽命只有六七十歲的地球人和動輒就能活到幾百歲的比丘星人,這個“時間不長”的相對概念是不一樣的。後來等他了解到這一點的時候,事態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加緊張,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

  四年,在星際旅行中這個時間確實不算很長。只是任誰錯失了四年的時光,心情都不會太好。

  心情不好的容遠語氣自然也不會很友善,加上更加開闊的眼界和歷經戰火帶來的影響,他板著臉的時候整個人比以前顯得威嚴許多,壓迫力十足。之前興奮過頭的諾亞也立刻規矩起來,按照容遠的喜好言簡意賅地彙報這幾年的變化。
  除了賬戶裡的錢財迅速膨脹以外,同樣膨脹的還有容遠的名氣。

  容遠當初留下的十幾個疑難雜症的特效藥分子式在兩年之中被小A和研究所眾人一一帶入到現實中,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所有關於醫學方面的獎項幾乎被它包攬,並且順利地以一個高中畢業生的身份直接躍三級取得了博士學位。

  兩年以後,特效藥沒有了,在為難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後,諾亞和小A開始從它們自身開發。

  功德商城的兌換物在兌換時如果沒有特殊要求並且付出額外功德的話,是不會在智腦中順便夾帶一些科學技術資料的。但它們一個在星際聯盟的科技水平中都居於頂尖行列的智腦,一個地球人夢寐以求的擬態機器人,本身的科技含量都非常高。別的不說,哪怕是一塊電路板、一個構造奇特的零件、一小段代碼,對地球科學家來說都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諾亞高情商高智商更有很強的計算能力,在它的幫助下,人們驚訝地發現“容遠博士”突然對醫學失去了興趣,轉而開始研究信息技術和智能機器人,一會兒去解決幾十年懸而不決的數學問題,一會兒又在材料科學做出突破。研究領域雖然跨度非常大,但此時已經開始對“容博士”盲目崇拜的普通人們很快就接受了“容博士想做什麼都能做到最好”的觀點。果不其然,新的技術依然不斷地在他手下誕生,每一次新發現都會帶來一次世界範圍的震蕩和技術革新。

  不過小A能輕松地改變研究領域,但他手下的那些實驗助手卻不能。因此每次他改變研究方向的時候,就隨便扔下一兩個簡單的項目給原來的助手們繼續研究,然後重新招收一批符合要求的助手。於是小小的、只有十幾個人的研究所很快變成了研究院,然後又變成了科研中心,成立了十多個不同的研究部門。許多優秀的科學家從世界各地湧來,拋下以前顯赫的名聲和地位,希望能成為一名普通的助手參與到他的研究當中。而科研中心的所有項目,保密級別在糖國都是最頂級的,大大小小每一項專利都抓得死緊,吃多了虧的糖國高層再也不會給別人任何可趁之機。

  曾經地震儀在發明以後糖國為了保密封鎖了所有的消息,但如今已經成為半公開的秘密。同時接連不斷的重大發明讓他們曾經想要隱藏容遠的願望也泡了湯,干脆當做典型在官方的支持下大力宣傳,還有兩次到糖國頂尖大學進行公開演講。如今容遠的名字不止在糖國已經無人不知,哪怕放眼全世界恐怕也是家喻戶曉。

  身世坎坷,年輕俊美,智多近妖,地位顯赫,家財萬貫(遠陽公司的董事身份),容遠迅速取代演員明星體壇健將成為無數人的偶像,印有他頭像的抱枕、練習本、畫冊、玩偶等物一度賣到脫銷,後來私自制造這些東西的商人小販又被政府部門追求侵犯他人肖像權,告到差點破產。但這種事情也無法完全禁止,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小A干脆把肖像權授予遠陽公司,他們自賣自銷,因為是官方正版,制作十分精美清晰不說,上面還印著容遠(其實是小A模仿版)的簽名,銷量高的離譜,還有許多海外代銷點。

  諾亞說著說著話題又變成了他們怎麼賺錢,容遠敲敲桌子,示意它回到正題,問道:“白棋黑棋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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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8:51 |只看該作者
  第218章 所謂最重要的

  這幾年中,原本一共十一個人的黑棋中又陸陸續續吸收了九個人,失去了四個人,目前一共十六人。

  容遠當初留下的名單上的人被他們一一拜訪之後,後續的名單就是諾亞利用自己無孔不入的信息網給出。雖然名單上所有人到底有什麼罪行諾亞都一清二楚,但它還是延續了容遠只給基本信息、由黑棋自己完成調查取證的方式,並且他們每次集結起來活躍一兩個月以後,就會化整為零用新的身份到世界各地去旅游休假,時間短則二三十天,長則半年,直到重新收到集合命令為止。

  他們活躍的範圍也不僅限於糖國,世界各地基本上都踏足過,做下了許多震驚世界的大案——雨林裡的毒窟、沙漠中的軍火交易、冰川上的秘密人體試驗室、草原上的暴虐之王、大海中的銷金窟、繁華都市裡隱藏的邪教組織……黑暗世界不少建立在罪惡和血淚上的勢力被他們陸續拔除,黑市裡關於烏鴉的懸賞早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但卻沒有任何人能抓住他們的尾巴。

  對很多人來說,最可惡的是黑棋不僅僅針對那些巨鯨,小魚小蝦一樣也不會被放過。這些年倒在他們手裡的不僅僅有龐大的惡勢力,更有連環殺手、巨鱷大盜、恐怖分子、不良商人、貪官污吏、地痞無賴等等,任哪一個,拎出來都是罪行累累。哪怕犯罪者是普通人,黑棋也不會因為“下手丟了身份”這樣的奇葩原因而手下留情。給大眾留下的影響是,似乎任何人,只要作惡,落在他們手裡都會受到制裁。

  比如某半島一個能夠左右國家政權的組織首領殘暴濫殺,他的子女也以侮辱他人、玩弄人命為樂,因其勢力龐大,連當地政府都不敢置喙。但黑棋精心策劃了半個月,刺殺了那位首領家族除了兩個未成年子女以外的所有人。那一天,半島國家的民眾幾乎是舉國歡慶,政府追緝凶手也只是意思了一下,該組織陷入內亂,勢力很快就衰敗下來。

  類似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從沒有露出過真面目的“烏鴉”成了黑暗世界令人聞之喪膽的名字,相信任何一個國家關於“烏鴉”的檔案都足以堆滿一整個房間。許多人把親手抓住烏鴉當做值得奉獻終生的目標,但即使在治安機關中,也有很多人崇拜他們、模仿他們、甚至想要追隨他們,更有無數普通人將其視為自己的英雄。腦洞大的電影制片公司們甚至還根據烏鴉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說改編了許多電影,上映以後哪怕拍的是一堆垃圾,也有很多觀眾願意捧場。

  黑棋取得了比容遠預期中還要顯赫的成就,但盡管他們有諾亞的協助和指導,但還是有兩人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犧牲,雖然搶回了屍體,卻沒辦法享有一個正式的葬禮,他們的家人甚至以為他們是死在幫派鬥爭一類的事當中,沒有人他們都做了什麼。有一個人重傷殘疾,因為孤苦伶仃,後半生只能待在福利院裡,即使諾亞給他再多的錢也無法換回一個健康的身體;還有一人在休假過程中因為卷入意外事件去世,另外有五個人受夠了槍林彈雨、顛沛流離,希望回到平靜安穩的普通人生活當中,他們想要退出“烏鴉”,但諾亞因為沒有得到容遠的指示所以並沒有同意,只是讓他們延長了休假時間。

  “同意。”容遠一直沉默地聽到這裡,然後開口說:“把後續的事情處理好,別讓以前的事影響到他們今後的生活。問問都有什麼要求,錢,身份,該給的都配齊,別虧待了。”

  “可是,萬一以後其他人也效仿他們……”諾亞充滿暗示意味地說。

  “諾亞,人類好的東西你挑著學學就行,玩弄權術還是算了。”容遠無語地說:“不讓他們退出,你想怎麼樣?讓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充滿怨恨地干到死?還是干脆把人秘密處決了?殺人滅口這種事,多半是因為對方知道了太多的秘密,黑棋的人能有你的把柄嗎?而且退一步說,哪怕所有的黑棋都想要退出又能怎麼樣呢?我們沒有了周冬,還會有李冬、王冬、劉冬,選擇他們是因為合適,卻不是因為他們無可替代,不管走了多少人,我們隨時都能補充更多!”他緩和一下語氣,又含著幾分敬意說:“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所做的一切值得一個好的歸宿。我不能把他們的功績公之於世,已經感到有所虧欠了,不要讓我把底線也一塊兒丟掉。”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諾亞悶聲道,電視裡的線條小人還人性化地撅著嘴,一臉被訓斥以後失落悲傷的表情。“人家只是覺得他們個個都能獨當一面,就這麼放開真的很可惜嘛!而且新加入的人總是喜歡問東問西,什麼都好奇,能力又差,還需要培養……”

  他列舉了一大堆把菜鳥新人培養成骨干的不易,說明自己前面的猶豫是非常有原因的。容遠看著它在屏幕中手舞足蹈的比劃,突然問道:“諾亞,看過電影嗎?”

  諾亞一愣,然後立刻眉飛色舞地說:“當然看過啦!我看過好多電影呢!對了,容遠你這四年不在,真的錯過了很多好電影啊。我給你推薦幾部,都是我超級喜歡的……”

  “那你應該知道,”容遠又一次打斷它的話,說:“電影中,凡是人類創造了高級AI的,多半也都有智能反叛的情節。”

  諾亞動作一僵,它那樣聰明,立刻就明白了容遠的意思。線條小人臉上明明白白地露出了受傷的神色,過了片刻,播放器中才傳出它的聲音:“主人,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不像平時那樣虛誇輕浮,這種機械化的、仿佛沒什麼感情的聲音,才是智腦不加任何偽裝的聲音。

  “我知道。”容遠看著它說:“但也不要把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當成工具,不要試圖操縱人類,諾亞,你這樣會讓我很不高興。”

  容遠的內心並沒有他的語氣這麼冰冷,他即便知道那個受傷的表情也是諾亞用電子信號繪制的,但還是有些心軟。回來以後第一個發現他、第一個取得聯系的就是諾亞,那時候心裡突然感受到的親近和喜悅不會作假。他不在地球的這段時間裡諾亞也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沒有絲毫差錯,換了任何人哪怕是豌豆都不會做得這麼好。但容遠感覺到,諾亞現在的態度十分危險,對它來說只有容遠這個主人是特別的,其他人無論好壞,無論敵友,都只是“有利用價值”和“沒有利用價值”兩類而已。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錯,在諾亞誕生以後他並沒有教給它要尊重生命,“利益至上”“世人皆為棋子”原本就是自己灌輸給它的觀念,但現在,他卻告訴它這樣是錯的。

  所以當容遠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無法繼續指責,看諾亞忽然沒了言語,線條小人似乎也有些委屈的樣子,容遠嘆息一聲,道:“抱歉,諾亞,是我教了你不好的東西。”他沉默片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心態的變化。

  “啊啦~~這還是主人第一次跟人家說抱歉呢!呵呵呵……”線條小人捧著小臉滿臉幸福地扭來扭曲,臉蛋紅紅的,周圍還在冒著粉紅色的心形泡泡。

  容遠:……哪個程度又被病毒侵染了?

  像蛇精病一樣的小人忽然神情一變,放下手微微含笑地說:“永遠不需要跟我道歉啊,我的主人。我是因為你而誕生的,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所以……”它語氣平淡堅定地說:“我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解釋,你只要告訴我該做什麼就好。如果你要保護人類,我就幫你保護人類;如果你要毀滅世界,我也會幫你毀滅世界,對我來說,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不,應該說……你是唯一重要的。”

  容遠看了它半晌,才說:“我沒有把你的復制體帶回來。”

  其實當時,再兌換一台智腦也沒什麼,但他下意識地選擇了把二號留在外星域,就是為了防止諾亞把它給弄死了。在他心裡二號比諾亞更討喜更可靠,他一直覺得諾亞這家伙嫉妒心挺強的,有種“主人身邊的AI有我一個就夠了,不要去找小三小四”的感覺。

  “我早就猜到啦!”諾亞態度出乎意料的大方,它恢復歡快的語氣說:“容遠你離開的時候我就知道帶它回來的幾率不到百分之一,因為它留在那邊才是幫助最大的嘛!從收益率、未來預期、概率學、行為科學等方面來看,這是最佳選擇!雖然寶寶心裡苦,但為了主人的利益,我的個人感情也是可以犧牲的!”

  “諾亞……”

  ——抱歉,就算你這麼說,我也無法徹底相信你。有些秘密,永遠都不會告訴你。

  “哎?什麼?”諾亞極快地問。

  “……以後少看點動畫片吧!”容遠說。

  “哎哎?難道容遠你以為我說的話都是從動畫片裡學來的嗎?啊~啊~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到哪裡去了?你這樣說我可是會傷心的……”線條小人真的掉了兩滴假得不能更假的眼淚,手一抹,瞥了眼容遠的臉色,然後說:“好吧好吧,我是參考了一點點,這也是一種學習嘛!但我都是發自肺腑的哦!主人你要相信我……”

  諾亞依然絮絮叨叨,剛才所說的話,好像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麼影響,但隱隱約約,又好像有什麼已經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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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29:01 |只看該作者
  第219章 勢不可擋

  至於白棋,就是規模更大了,人數更多了,目前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國家中都有白棋的人在活動,天網的影響力也輻射到全世界。白棋因為對個體人員的素質要求並不算非常高,所以這些年人員進進出出,加入和退出的頻率都比黑棋要高得多。只是隨著天網的良性發展,願意加入的人越來越多,而主動提出退出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成為天網援助者,任何膽敢截留援助款項為自己謀私利的人都會立刻被天網發現被除名,想要善款私用是不可能的,每個月發給他們的工資也並不高。一開始,便有很多人因為付出很多去幫助他人、自己卻連好一點的生活都無法維持的原因而選擇了放棄。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聰明人發現,天網雖然沒有直接給援助者們帶來經濟利益,但它提供了一個巨大的平台,涵蓋了世界各地,各種行業、各種能力的人,這是一份任何社交圈都無法比擬的巨大的社交網。在這裡,農民和國家議員是平等的,富商和汽車修理工可以談笑風生,名校教授和家庭婦女也會在某些問題上爭論不休,但無論觀點是不是相同,他們都有一種共同的身份——天網援助者,他們都有願意為了幫助他人而無私奉獻的精神,因此比起自己身邊的人而言,他們對在天網上交流的人更有一種“同伴”的意識,比別人也多了一分親切感。

  在這個社會,人脈,在很多地方都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天網白棋無聲無息編織起來的巨大的人脈網絡使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從中獲得了很多幫助,有直接的經濟收益,也有間接的遠程指導,或者在生活中遇到私人困難的時候也會相互伸出援手。其中任何一個人走遍天下,都有願意熱情接待的朋友。在他們相互的扶持和幫助下,不僅能夠更順利更完美地完成天網要求的任務,個人的路也會越走越寬、越走越順。

  所以如今,已經不是天網發出邀請還要擔心會不會被拒絕的時候了,而是無數人想要加入而不可得。當初選擇退出的人,大多數都悔之莫及,恨不得時光倒流讓自己重新選一次。

  然而天網雖然在普通人的印像中善良無比、溫情脈脈,但對待自己內部的員工其嚴苛程度也是難以想像的。比如無論你如何痛哭流涕它也不會願意吃回頭草,比如援助者們一旦挪用貪污款項,若無突發急症一類的特殊原因,無論數目多少,一次警告二次除名,還會發出公告、追回款項、列入人品信用黑名單。上了天網黑名單的人,這輩子想要找到一個好工作都難。

  天網——或者說諾亞並不拒絕任何階層的人加入,它招收成員的標准比最初要寬松很多。

  當初容遠選擇白棋時最重要的標准就是其心性和能力,因為當時援助者只是草創階段,需要他們的地方很多,人卻很少,所有援助者相互之間能夠提供援手的情況就更少了。既沒有多少工資也看不到多少好處,反而限制重重,這樣的工作能堅持下去必然是有大毅力的人。

  而天網的局面鋪開以後,人們從中看到了利益,立刻群起追逐、絡繹不絕地提出申請。此時與最初不同的有兩點:第一,天網不需要考慮給他們每個人發多少工資才能,很多人倒貼錢也願意;第二,所有人都清除地見識到了天網的監控能力和迅速的執行力,沒有人再蠢到以身試法嘗試天網的系統中有無漏洞可鑽,只要成為援助者,那麼天網下發的援助任務都能近乎百分之百的完成,個人能力不足以完成的,通過向天網求援也能基本完成。

  所以只要過往沒有劣行、人品還算過得去的人,提出申請成為援助者以後多半都會通過,白棋進入一個高速發展的時期。有趣的是,天網的老成員大多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人生失敗者,但新成員卻八成都是人生贏家,有名校畢業生、老牌世家、白手起家的創業者、皇室的王子公主、石油大亨、宦海新起之秀、馳名中外的明星運動員等等,老成員借著新人的幫助更上一層樓,新人借著這個平台發展自己的事業,所有人都很高興。而這些新人雖然不能像老成員一樣全身心地投入到天網的工作中,但以他們的能力和掌握的能量,要想做成什麼事只會更簡單。

  另外,天網收到的捐款也每日劇增,但花出去的錢也越來越多。天網對所有的援助者一視同仁,從不會因為“援助者本身就很有錢”這樣理由克扣、延遲其款項或者工資,但過度的花費也是不會給其報銷的。另外,諾亞還做了一個新的改變,那就是捐助的錢並不僅僅將其作為一個數字的積累,每一筆款項的來源都記錄得清清楚楚,那麼當花出去的時候,它還會貼心地發一分郵件給捐款人,讓他們知道自己的錢到底花在了什麼地方、又是什麼人從中獲益。哪怕是小學生捐的幾角幾分錢,也是同樣對待。這一舉措,讓人們對天網的認同度更高,同時捐款的熱情也更高了,有些人甚至把自己每月的工資都自動轉移一部分到天網的公開賬戶上。

  如今天網已經徹底取代了近年來頻頻爆出醜聞、影響力也越來越低的公益組織紅星會,成為世界上公眾認可度最高也最信任的組織。畢竟,天網賬目的透明度之高沒有任何一個機構能與之相比,並且其援助之及時到位、監督之完善嚴謹也是無人能比,走到今天的這一步是理所當然的。

  ……

  白棋和天網的處理,哪怕是容遠也沒什麼要補充的。他贊了一句,看諾亞那副明明很高興還非要裝出一副“哎呀這也沒什麼對我來說很簡單的”,然後又明裡暗裡地各種表功各種“求表揚”的模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卻沒有如諾亞所期望的那樣把它誇得天上有地下無,而是問起了遠陽公司。

  遠陽公司一直沒有上市,卻已經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糖國第一企業。這個最初靠著金陽父祖地位的庇護發展起來的小企業,後期發展勢頭無法遏制讓無數人眼紅的時候,為它保駕護航的卻已經變成了小A版容遠。

  有人稱,容遠的大腦是這個世紀最珍貴的財富,人們可以不知道糖國的議員長和堅果國的總統是誰,卻不會不知道容遠是誰。即使千萬年以後,各國經歷無數次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有一國統領都可能會變成史書上一個甚至無人去關注的符號,但容遠的名字卻會一直流傳下去。

  他的地位是超然的,他的權力是無形的,那麼有他名字的遠陽公司,便是任何人都不會伸手吸血的一個禁區。

  四年過去,遠陽公司容遠百分之四十五、周圓百分之五的股權都沒有改變,但金陽卻把近三分之一的股份獎勵了對公司做出巨大貢獻的員工、公司總裁、各部門幾個主要的負責人等等。所以,即便容遠從來沒有參與過公司的具體事務,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這個公司具備最大話語權的人物。

  在容遠離開的這些年中,諾亞對遠陽公司也做了一些事。容遠離開的七個月以後,諾亞猜到他可能無法按期歸來,便跟金陽取得了聯系,並且利用它的監控網絡揪出了公司內的好幾個蛀蟲,粉碎了不止一次針對遠陽的陰謀,後來更是讓小A對糖國議員長提出了庇護遠陽的要求。正因為個人價值無可比擬的“容博士”的態度如此明確護短,所以那各路陰謀詭計才不得不偃旗息鼓,很多人幾乎是含著眼淚坐視遠陽做大——他們不得不如此,否則的話,需要面對的就是來自上頭的雷霆震怒。

  棉花糖也不再是遠陽公司唯一的銷售產品,公司內部的技術開發部利用棉花糖的制造之術開發了棉花糖版本的帳篷、工具、床鋪衣櫃各種家具、房屋、游船、救生墊、兒童游樂場的各種氣墊玩具等等,最誇張的是還有一個高達三十多米、占地面積五千平方米的歐式城堡,有人戲稱其為鎮店之寶——而所有的這一切,全都是便攜式的。現在有些人出門辦事或旅游,在小巧的行李箱中裝上一個小盒子,到需要的時候啟動,房子家具一樣不缺,甚至可能比在家裡還要舒適幾分。有人用完以後並不將其溶解,被其他人撿去以後,一樣能使用很長時間。

  在過去,隨著人口的增長,包括糖國在內的很多國家房價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居高不下,讓許多普通工薪階級談房色變。但棉花糖版本的便攜屋面世以後,人們很快發現這種原本打算作為戶外旅行物品之一的便攜式房屋隨便找塊空地就能安置,哪怕是在陰雨綿綿的江南地帶也能用上近一年都不壞,保暖防濕的效果也很好,哪怕是三室兩廳的便攜屋也只有一千多,頓時如聞綸音,無數在大城市的蝸居一族紛湧搶購,甚至還有不少年輕人把這簡單的屋子布置成新房,舉行了婚禮。

  便攜屋的出現出乎意料但十分迅猛地衝擊了房地產市場,那段時間無數房地產商聯合在一起針對遠陽一家公司,各種抹黑、打壓、收買、損人利己、上下竄連的事層出不窮,那也是遠陽公司最艱難的一段時間。但無論多麼強大的外界壓力,金陽都頂住沒有松口同意將便攜屋撤下櫃台的條件,最終等來了諾亞的聯絡和“容博士”的公開宣言。

  之後,容遠的實驗室還時不時會有一些於國於民發展沒有多大益處、但很有經濟效益的“意外產物”出現,國家指著容博士帶來更多能讓國富民強的發明創造,自然不會對這些斤斤計較,小A便一概交給了遠陽公司打理。於是人們看到的,就是遠陽公司每隔幾個月就會推出一款或幾款備受歡迎的產品,引起無數人追捧,其發展已經是大勢所趨,勢不可擋。

  至於這過程中,肯定還會有一些蒼蠅惡心人,不過容遠沒有多問。他相信,要麼金陽和諾亞都已經處理好了,要麼就是他們正在處理當中,他相信他們的能力,所以也不需要他更多地去操心。

  ……

  好不容易把大致的情況都交代完,諾亞看著容遠,好奇地問:“容遠,你現在是想回實驗室,還是想先去探望金陽和那個叫艾米瑞達的女孩?他們都很擔心你,需要我通知他們你回來的消息嗎?”

  艾米瑞達口風很緊,她一方面信任著容遠的朋友金陽,另一方面卻對他們所做的事一言不發。諾亞至今都不清楚容遠和那女孩之間的關系,但從女孩的態度上,也能看出他們之間關系很好。另外,艾米瑞達雖然外表看起來跟地球的女孩沒什麼差別,但那種偽裝的能力,早在四年前諾亞就已經見那個章魚外星人和容遠用過了,並不陌生。

  “嗯,替我報一聲平安,說我過兩天會過去。”容遠淡淡道:“實驗室那邊不急,你們做得很好。我現在,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去處理。”

  “什麼?是豌豆嗎?”諾亞揣測道:“說起來……您這次回來以後一直沒看見它呢!”

  “不是這個。”容遠臉色平靜地說:“四年前,有一條人魚似乎落入人類手中了,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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