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腿毛略粗] 有朝一日刀在手 (全文完)

蔡仲子

第一百一十章　酸辣土豆絲06

　　在開雲看得入神的時候，有男生詢問能不能先去吃晚飯。

　　沒多久，就有機器人推著餐車走進來，幫他們把一切都準備好。

　　夢想被扼殺在搖籃裡，男生悲痛地低下了頭。

　　開雲抬頭掃了一圈，發現這幫男生屁股下面都跟著了個火似的，不停挪動，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一個白天的功夫，差不多是他們的極限。

　　好歹還堅守在戰場第一線，就不嫌棄他們了。

　　開雲重新低下頭，沒有出聲。

　　大約七點來鐘的時候，眾人更是蠢蠢欲動。一個個隔著距離在那裡使眼色，想要撤離戰場。

　　最後，一個男生清了清嗓子道：「風大了，小心著涼，我們必須保證健康的體魄，去應對長期艱鉅的挑戰。而且這外面也有蚊蟲，不能小看蚊蟲啊，會傳染流行病的。加上燈光好像有點暗，各個條件都不大好，所以我們還是……」

　　他話音未落，方老開了權限，讓人打開花園中的強燈光。周圍瞬間亮了兩個色度，燈光下的幾個人更是感受到了正午太陽的照耀。

　　緊跟著四面升起了透明的防風牆，將整個花園籠罩在其中，避免他們被蚊蟲打擾，也瞬間隔離的夜風。

　　一步到位，非常貼心。

　　顯然方老平時就很喜歡在這個花園裡過夜。

　　開雲手上不停，在光腦上飛速按動輸入，問道：「還有問題嗎？」

　　「有！」

　　男生見藉口不好用，乾脆咬咬牙道：「我的手指已經快廢，眼睛也快瞎了。好歹勞逸結合，休息一下吧？」

　　有人應和：「晚上還是需要出去走走的，日常的訓練斷掉的話，感覺很對不起教練一直以來的悉心教導。」

　　「看看，今天的工作量完全超乎江途的預期，按照這種速度的話，我們絕對可以在三個月之內完成全部的工作！」

　　還有人說得義正言辭：「我只有在封閉的空間內，才能安心學習！」

　　看來這是群眾的集體意見。

　　江途停下動作，遲疑著今天要不要先行解散。

　　他的手指也很難受，不停地按動，關節處已經有些僵硬了。學劍的，需要長期練習手部的力量，多半都得過腱鞘炎。工作量一大就能感受出來。

　　可是用語音輸入的話，資料裡專業名詞太多，用詞也精簡，詞庫識別困難，基本全篇錯別字。

　　開雲歎了口氣說：「我們需要趕時間啊，現在才不到九點。」

　　眾人見她態度軟化，立即喊道：「趕時間也要休息啊！」

　　「那怎麼分配休息時間呢？」開雲掰著手指頭數給他們看，「我覺得既然是團隊合作，還是分配好各自的任務，才最有效率。採用輪替崗位的話，比較容易進入工作狀態，總是一起休息一起來，難免會磨蹭時間。」

　　眾人心裡想了想，覺得好像也可以。

　　開雲繼續說：「手的疲勞程度，跟工作量有關吧？現在社會上都是按勞分配，我們也應該算得清楚一點。沒有實質性的獎勵，起碼有榮耀對不對？那就按照大家的工作量來進行休息吧。」

　　眾人再次點頭。

　　開雲就在數據庫的框架裡，把自己輸入的數據標誌成紅色，並在後面標注她完成的本數。然後又把江途做完的工作統計成藍色，按照相同的操作，標注了具體統計完的本數。

　　緊跟著統計了其餘學生的成績。

　　本來是一起看書的，大家都沒什麼感覺，只好像數據庫中的文字越來越多，看著特別有成就感。現在開雲這麼一標注，才發現紅藍兩色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其餘人可憐地擠在角落。

　　開雲和江途兩個人真正地做到了以一敵十。

　　剩下的版圖裡，鐘御身為聯軍大公子，還是堅持了下來，排在第三，算是矮子裡的將軍。葉灑本來就不是聯盟的人，對這顆星球上的資源也不感任何興趣，自暴自棄了，包攬最後一名。

　　其餘人半斤八兩，全都上不了檯面。

　　差距觸目驚心。

　　尤其是江途，他跟倒數第二的男生，完成了十倍殺的光榮成就。這個數據庫的框架，還是他做出來的呢。

　　「我擦……」眾人驚呆了，「真的假的？」

　　雷鎧定簡直不能相信。江途他是認的，畢竟他的形象一直是踏實勤奮，任何的基礎都打到最實處，靠著努力拉平差距。這種枯燥的工作想必也能堅持得下去。

　　可開雲算怎麼回事？她居然也是個學霸？！

　　雷鎧定小心瞥了眼，開雲的腳邊此刻已經堆著十幾本筆記。按照這種速度算，恐怕連上廁所都是奔著去的。

　　明明她一看就特別虎，彷彿多坐一會兒，就能暴躁起來把書給撕了。要知道，她可是個連聯賽規則都懶得看的牛人啊，怎麼能做得了這樣的工作？

　　雷鎧定本來還篤定她會是最先放棄的那一個，所謂的帶頭領導步入科技社會只是個玩笑話，沒想到她不僅沉得下心，還有著不亞於江途的效率。

　　這……說好了要一起做差生，中間卻出了個飛升的叛徒。雷鎧定很惶恐。

　　飛升的開雲一臉冷漠，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面。原本不帶感情的聲線，此時也好像有了點陰陽怪氣的嘲諷：

　　「你們渾水摸魚，我本來都不說你們了，可是結果你們還急著想要休息。你們到底辛苦在什麼地方啊？」

　　眾人感覺臉上生疼。底氣泄了十成十。

　　沒辦法，但凡差距小一點，都可以用臉皮去彌補。可是現在……就跟小學時候開小差被當場抓獲一樣，鐵證擺在他們面前，容不得他們申訴。

　　開雲道：「我是因為想學習，給荒蕪星帶來新技術，所以有主觀能動性。摯友跟你們的身份是一樣的，他在代表大家工作，我要給他說句話。」

　　「我們要講公平的是吧？大家休息著休息著可能就習慣了，摯友那麼負責任的人，不好意思說，最後就是自己頂替你們的工作。」開雲指向江途道，「獎懲措施不明確的後果就是，摯友明明做了大半的活，你們卻只覺得自己累，意識不到他的辛苦，最後還要被視作理所應當。這不利於團隊的和諧，也不利於整體效率。誰都不想在後夜星真待個一年半載吧？」

　　眾人悶悶點頭。

　　「想要成為一個好的俠士，光會打有什麼用？軍校也不單考體測啊，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那就叫莽夫。」開雲抬了下下巴，「別說技術工什麼的，技術工也是實打實坐著統計資料的，別讓我瞧不起你們啊。」

　　男生們弱弱道：「我們什麼也沒說。」

　　開雲：「你們剛剛明明說了很多！」

　　雷鎧定嘴硬：「我們說的是……今天晚上不死不休，一定攻克這個難關！十二點之前絕對不睡，想睡就喝咖啡！」

　　眾人屈辱地跟著點頭。

　　開雲站起來拍拍屁股道：「那我跟摯友先回去睡覺了，明天早上過來接替你們。不求你們能不拖後腿，只希望你們能到這個數。」

　　她比了個中間值。眾人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怎麼可能達不到？他們好歹也是十八個男人，要做的話必然還是可以的！

蔡仲子

第一百十一章　酸辣土豆絲08

　　江途跟著開雲走出來，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說道：「應該讓他們休息一下。」

　　「休息啊。」開雲說，「再過一會兒他們就自己回去了，又不傻，知道的。」

　　江途想想也是。

　　開雲轉道先去看了筋斗雲。發現它跟小和尚玩得很高興。

　　小和尚先是帶著它去跟別的進化動物跑了一圈，大概是感受到了勝利的喜悅，一天下來，它的不愛學習綜合症立即得到了緩解。開雲抱著它的時候，它還躍躍欲試地想給開雲表演跑兩圈。

　　開雲摁住了它。

　　小和尚又搖頭晃腦地跟她說，明天想要帶著筋斗雲去跟土撥鼠的進化種爬山去，後天帶著它去學習狩獵。

　　反正吞風獸的基因強悍得很，不容易受傷，多與其它的強悍動物待在一起，能激發它的競爭欲。

　　一般吞風獸的生長環境都是條件嚴酷的野外，汲取所有的營養，學習所有的技能，不惜一切地變得強大。筋斗雲出生起身邊就沒有任何可以參照的動物，又被軍校生們捧在手心裡奶大，才有點認知障礙，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野獸還是人類。

　　開雲看著它那一雙煥發著新光芒的眼睛，心裡暗道，原來吞風獸真的是超級進化基因啊。還好沒給她養壞了。

　　小和尚還算給她面子，沒直白地說出她教育方針上的大問題，但是經過一天的自我學習，開雲已經感受到了，後夜星上的進化物種，很多就是在競爭跟危險刺激下培養出來的，何況是筋斗雲？

　　不然怎麼說，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呢？小和尚就是進化動物界的教授啊！恐怕很少有比他更專業的人了。

　　開雲自己帶筋斗雲，總是有點擔心後怕，交給小和尚，這心裡就坦蕩得多了。

　　等考完試，說不定筋斗雲就能成為它動物界的孫悟空！

　　看小和尚一臉老成地站在那裡交代事情，雖然知道他跟普通的小孩兒不一樣，開雲還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光頭。

　　小和尚也沒躲，笑呵呵地看著她。

　　最後見開雲要走，禮貌地請示了一下：「我明天可以繼續帶著它玩嗎？」

　　開雲也軟軟回道：「好的呀。」

　　二人揮手道別，筋斗雲就暫時留在他這裡過夜。

　　＊＊＊＊＊

　　等開雲離開，坐在原地的軍校生們快速躁動起來。

　　他們先是搭著眼皮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覺得反正都是一干難友，也不講什麼面子了，坦坦蕩蕩地聊了起來。

　　「怎麼回事啊我說你們？還要不要臉呢？偷懶偷得太誇張了吧？不然不至於那麼丟臉啊！」

　　「我的心在偷懶，但是我的大腦真的沒有。我覺得我很努力了啊！」

　　「開雲在後面壓陣，我連個廁所都不敢去，去哪裡偷懶了？」

　　「那差距怎麼那麼大？」

　　學長先摸著不住發涼的脖子，說道：「你們這一屆的女生，怎麼那麼有壓迫力呢？弄得我都不敢說話了。」

　　學弟們感慨道：「你們真慫啊。」

　　學長哼聲：「你們不也一樣？」

　　「哪個殺到決賽，成績還在前排的女生不颯啊？我們這頂多算正常狀態。」

　　「你的臉呢？」

　　「剛剛被打掉了啊！」

　　幾人說了兩句話，就不吭聲了，轉回腦袋繼續工作。

　　白色的燈光從他們的頭頂照下，投出一片陰影，映在筆記本上。

　　他們很想努力工作，好把今天晚上丟的這面子給掙回來。起碼要在明天開雲出現之前，將兩者的差距縮小到一個合理的範圍內，別讓開雲再當著他們的臉，輕描淡寫說出「渾水摸魚」這四個字。

　　畢竟……畢竟他們還是男生啊！男性那點可憐的自尊，還在委屈地叫囂。

　　必須要認真起來。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一整天的久坐之後，他們的注意力難以集中。視線也不是非常的清明。文字在他們的腦海中不斷盤旋，無論看多少遍，都很難從簡單的圖形轉化成具體的內容，只有兩個字：麻木。

　　熬夜工作，效率真的會越來越低。

　　眾人不說，心裡卻很煩躁。這種煩躁不斷地累積，還開始生悶氣。

　　怎麼開雲就能靜得下心，自己就不能呢？

　　大家都是練武的，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們也沒鬆懈，沒道理就可以有那麼大的差距。

　　＊＊＊＊＊

　　他們的勁兒沒能卯多久，午夜的時候，實在是太睏了，繼續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眾人商量了下，既然要打長久戰，還是回去休息一會兒。

　　等第二天眾人醒來，覺得精神稍有恢復，陸續回到戰場，發現開雲跟江途已經在了。

　　他們又一次驚掉了下巴，連忙掏出光腦核對時間。

　　現在是早晨五點。他們還以為自己一定能趕在開雲前面就位才對。

　　一男生臉色微紅，問道：「你們沒回去睡嗎？」

　　「睡了。」開雲目光沒有從屏幕中抽離，隨意回答道：「回去洗漱了一下，睡了五個小時。」

　　才五個小時！

　　那麼繁重的腦勞動量，他們恨不得睡死在床上！

　　幾人明明昨天晚上加班加點地工作了，卻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說不出來的心虛，小小聲地拉開椅子坐下，然後擺出光腦，翻查資料。

　　新一天的工作又要開始。

　　他們還沒進入狀態，舒展著四肢，開雲回過頭，盯著他們的方向看了一會兒。

　　眾人被她的目光掃到，都是一副被燙傷的模樣，僵在原地噤若寒蟬，無辜眨了眨眼睛，等她發號施令。

　　背部有一種難言的緊繃感，額頭也微微沁出一層冷汗。

　　不得不說，這女生的氣場真的是太強了。

　　開雲要是罵了，倒也還好，大家平時被教練罵習慣了，心裡沒有負擔。但是開雲對這些大男生的心理揣摩得相當到位。她緊鎖眉毛，轉了一圈，什麼都沒說，只是朝著他們的方向輕歎了口氣，又轉了回去。

　　那一聲短歎裡富含著太多的意味，眾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得，什麼都別說。他們懂了。小命都給您，他們一定學。

　　可是，大家也知道，真正問題現在根本不在態度上。經過昨天一晚上的加班，雙方的效率差距依舊非常顯著，證明關鍵還是方法。

　　眾人暫時停下手裡的工作，不約而同地觀察起開雲和江途的工作方式。

　　落後不可怕，不懂得改進那才是真完蛋。無論是哪個圈子，都是一樣的道理。

　　他們先將焦點放在江途身上，畢竟這是引領者隊伍的絕對領袖，他們的希望之光。數屆來唯一一個對動植物學有深入研究的高級技術工。

　　江途正在埋頭翻看筆記。

　　他並不是完全按照筆記進行照本宣科的記錄，因為許多內容之間有重複的地方。

　　雖然是克隆體，但同一個人都會有記憶紊亂的情況出現，何況是克隆傳承呢？

　　他會在看完整本筆記之後，自己進行最精簡的歸納跟總結，然後輸入到自己的數據庫中。方老十幾頁的記錄，可能到他手裡，就濃縮成了一行字。

　　閱讀的速度，肯定是比打字的速度快的。尤其江途的信息判斷速度還十分驚人。

　　難怪。

　　眾人若有所思地點頭。

　　不具備任何參考性，這是異次元的人。

　　眾人俐落地死心，把目光投向開雲。

　　很好，開雲跟江途不一樣，她的手指從一開始就沒停過。

　　可是看了一會兒，大家就發現她的參考性也不大，因為她真的一刻都沒停過，完全就是靠速度。

　　方老的筆記囊括範圍極廣，繁育、基因學、病理學等多個專業都有涉獵，看見什麼都想寫上兩筆。

　　對那些構造複雜，不知所云，甚至還一長串的名詞，什麼科屬，什麼類型，什麼英文名，軍校生真的是兩眼抓瞎。不敢亂打，也怕錯字，輸入的時候當然會磕磕絆絆的，那快得起來才有鬼。

　　開雲不一樣，她低頭看上兩秒，手就能接著打下去，閱讀速度極快，好像只要隨意一掃，書本上的內容就能記憶下來。

　　雷鎧定半信半疑道：「你能看得清楚嗎？」

　　開雲說：「能。」

　　除了稀有能源免疫，她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要好很多。包括天生的內力，無比強韌的經脈，以及對文字的敏感性。

　　也算是一種另類進化？

　　眾人無話可說。

　　世上怎會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

　　他們回過身，決定還是照著自己的節奏來。反正沒救了，時間久了會習慣的。

　　超越不了……那就改個目標嘛！

　　＊＊＊＊＊

　　因為眾人齊心協力，整體的數據錄入比大家想得要快一點。大概才過了一個星期，工作量已經完成了十分之一。

　　軍校生們肉眼可見地瘦了。眼睛下的青紫，似乎在訴說著他們的冤屈。開雲覺得再過兩天，這群人就要陣亡在此。

　　不行，得先放他們出去通通風。

蔡仲子

第一百十二章　酸辣土豆絲08

　　開雲本來只是想跟軍校生一起出去跑兩圈，或者比劃一場，舒展一下筋骨，以免坐久了身體不舒服。

　　他們的革命事業還尚未完成，仍需不斷努力。稍稍休息一下就得回去，可不能鬆懈了狀態。

　　一群人圍繞著主城區整齊跑步，慣性地喊兩聲口號，以作發洩，同時用餘光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樣的場面應該是很稀疏平常的，起碼在首都星，屢見不鮮。軍校間的大型拉練常有組織，真正的陣仗那叫一個恢弘。

　　但是後夜星很少會有外來人士，本地人口密度又很小，單單二十個人就已經叫他們覺得有些新奇。準備著各種草料的飼養人員時不時扭頭看向他們，再笑呵呵地看著他們遠去。

　　隊伍的領隊是鐘御，他繞著彎兒，帶著學生穿梭在不同的街道。

　　來到後夜星之後，眾人還是第一次仔細巡視這邊的場景。畢竟從第一天抵達開始，就沒有任何的調整時間，一直在學習。

　　這回跑動著一看，眾人才驚然發現，這顆星球上雖然環境宜居，卻沒有學校的標誌，就跟那天領他們過來的小哥說的一樣，幾乎所有的都是工作人員。

　　「嗯？」開雲聽見一個男生驚疑了一句，小聲道：「我好像看見他們身上印著奴隸標誌？」

　　鑒於附近有人，怕被聽見，眾人沒有搭腔。

　　奴隸標誌只有奴隸星會有。這些人一般都是星際黑戶，被非法販賣，或者乾脆直接出生在非法區域，受星際海盜奴役的人。

　　管轄區外的人口販賣並不少見，可惜鞭長莫及，聯盟一向只能譴責，卻無能為力。

　　開雲偏頭看了眼葉灑，想從他的臉上得出什麼信息。畢竟聯盟之外的事情應該數他最熟。結果葉灑面無表情。

　　沒有反應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開雲知道這裡的飼養員們很可能真的是出自奴隸星。

　　那麼毫無疑問，這幫人是方老買回來安置的。

　　方老在這裡繁育進化生物，同時救助部分星際奴隸，支撐著一大批人的生計。

　　這些工作人員精神面貌健康向上，平時的工作量也不太大，雖然沒辦法享受聯盟那樣的社會福利，卻比一般的星際奴隸要好上太多。

　　對於沒有背景，也不會有人替他們維權的弱勢奴隸群體，方老要是有心，大可以殘酷無情地剝削他們。現實看來沒有。他自己甚至沒有太多享樂的愛好。投入最多的事情還是進化生物。

　　聯盟的資源有限，最近幾十年對外來人口的管制越來越嚴格，基本不再招收星際遊民。這些人能沒有紛擾地生活在這裡，已經是很大的幸運。想必他們也很珍惜，哪怕後夜星給他們救助的同時，也因為封閉的政策，限制了一定的未來。

　　想到這些事情，眾人對方老的印象，瞬間就好了起來。不再是一個冷冰冰的克隆人，渾身透著瘋狂的味道。

　　而這也跟他們原先「荒誕不羈地追求可笑永生」的形象預判相矛盾，叫他們萬分不解。

　　一個人想要追求長生，總要有原因的吧？財富？權力？野心？畏懼死亡？

　　方老願意無償轉讓後夜星，就證明他的執著與財富無關。

　　他可以踏踏實實地工作四百年，將這顆星球經營至此，也說明他不是個浮誇的人。

　　看起來沒什麼別的愛好，垂垂老矣，態度慈祥，不是什麼歇斯底里的性格。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一幫人滿頭霧水，將這疑惑壓在心底，難以紓解。

　　＊＊＊＊＊

　　鐘御帶著隊伍，拐進了一個無人的巷道，最後決定帶他們出主城區再跑一圈，於是衝出了城門。

　　眾人狂出一身的汗，非但沒有覺得疲憊，反而感到一陣舒爽。

　　等他們來到一望無垠的平原地帶，接受清風迎面撲來，渾身熱氣被帶走，更是滿心滿意的舒服。

　　雷鎧定感慨了一句：「後夜星這地方真的很不錯。空氣好，人也都還蠻不錯的。」

　　作為旅遊區的話，除了美食這一塊，其它地方幾乎無可指摘。

　　開雲說了一句：「別忘了還要回去學習。」

　　眾人臉色齊齊一黑。

　　就這件事情，他們要給方老的偉大形象小扣一分。

　　終於還是有人問了出來，憂心道：

　　「誒，如果方老把這顆星球轉讓的話，星球上的這些人要怎麼辦？」

　　如果破壞這個地方的寧靜，想想還是很不忍的事情。

　　「聯盟處理唄。就算不給居民卡，起碼也會讓他們繼續生活在這個地方。」

　　這也是特意聯繫聯盟的原因。

　　「那搞那麼多事幹嘛？」

　　「能叫你那麼容易猜得到，他也白活那麼多年了。」

　　葉灑突然叫了聲：「筋斗雲！」

　　眾人尋聲望去，果然看見一團白色的毛球在朝他們奔來。

　　一個星期的時間，開雲明顯感受到筋斗雲的速度變快了。毛髮也變得更加旺盛，在風中跑動的時候，飛揚的白毛，就跟抖動的麥浪一樣，順滑得叫人心悅不已。

　　開雲伸出手準備迎接它，筋斗雲也是一臉的興奮，耳朵都豎了起來，直直撲進開雲的胸口。

　　撞擊的那一剎那開雲悔了，由於沒提內力防禦，一連朝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這力量也比之前強上很多。

　　開雲胸口鈍痛，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差點沒噴出來。

　　筋斗雲將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痛苦，開雲也不好多說。

　　那邊眾人群聚過來和它打招呼。筋斗雲就伸出自己的爪子，高貴與他們進行外交式握手。

　　小和尚許久後才從遠處冒出個身影，一雙小短腿追得極其艱難。開雲終於知道筋斗雲是從哪裡來的了。

　　「他跑得太快啦！聞到你的味道就衝過來了。」小和尚氣喘吁吁地說，生怕開雲誤會：「我沒有不看著它。」

　　開雲蹲下身給他擦了下汗：「不好意思啊，它就是那麼不羈放縱。」

　　小和尚搖了搖頭，問道：「你們是出來休息嗎？」

　　「是啊，不然坐得痔瘡都出來了，生那病多不好意思啊。」

　　「方老太狠了吧，那麼多筆記我看得頭都要暈了。」

　　小和尚看著二十人苦悶的臉，說道：「既然這樣的話，你們要不要先體驗一下第二項測試內容？」

　　眾人立即將他圍了起來，激動打聽道：

　　「你知道第二項測試的內容？」

　　「第一項都還沒結束可以考第二項嗎？」

　　「第二項不會又是比文吧？」

　　「小和尚你說的話能被採用嗎？」

　　小和尚露著亮白的牙齒，笑道：「第幾項不重要嘛，反正是野外，能活動手腳的項目。」

　　眾人聞言重重舒了口氣。

　　只要能讓他們脫離學海，什麼工作他們都願意幹。

　　小和尚轉過身，朝著天際線那邊的遠處一指：「春天就快要到啦，我們這裡的進化生物都是散養的。每年檢測數據，或者提取細胞，都必須要先靠近動物。」

　　開雲隱隱覺得是一件不那麼好的事情。

　　小和尚：「有些進化動物的數量不多，就會導致到達交配期的時候，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眾人淚眼茫茫。

　　他們現在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小和尚接著說：「進化生物的身體素質比普通動物的要好上很多，找不到對象的時候也會變得更加暴躁，所以經常會出現交配期動物群體性發狂的事件。有些性情溫和的，可能只是利用運動來宣洩精力，有些性格暴躁的，直接就會傷害領地裡的其它生物。如果出現死亡案例，可能好幾年的培育工作就都白費了。」

　　聽著一個小和尚一本正經地給他們講解交配期，怎麼想都覺得怪怪的。

　　眾人尷尬對視，笑了一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害，我們必須需要控制好在發情期內有危險傾向的單身動物。但是其難度和危險性也比面對普通動物時要高上很多。」

　　小和尚嚴肅地伸出一根手指道，「後夜星裡的飼養人員沒系統地學過武功，根本沒有辦法靠近它們，這一方面做得不好。」

　　江途忍不住渾身抖了一下。

　　雖然，在科學和醫學的世界裡，應該將身體視作一坨肉，正確認知器官的構造，不要帶那麼多性別的觀念在裡面，但是，如果讓他去紓解變異動物的發情期，他可能真的做不到。

　　其餘的軍校生想到什麼事情，也是一陣惡寒。

　　小和尚狐疑地看著他們，歪著腦袋繼續說道：「之前我們都是用一台租來的大型機器人強行捕獲，再給它們再注射藥物。但是在捕獲過程中，機器人會傷害到劇烈掙扎的進化動物，也會讓它們對人類產生消極抵觸，難以開展以後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在不傷害變異獸的情況下，幫助工業機器人捕獲變異動物。」

　　「啊……」

　　眾人又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就這事兒啊？」

　　小和尚心道我也沒想說別的啊。

　　眾人臉色微紅，不想承認自己的汙，揮了揮手，急於想將這一幕揭過。

　　江途問：「那我們要去哪裡找發情……的動物呢？」

　　小和尚拿出光腦翻閱各地監控：「我先看一下。最近這種事情真的不少，我剛剛還看見了一隻發狂的圓斑鐵牛。其實有兔子基因的進化種，才是重災區的。」

　　雷鎧定問：「對付那種鐵牛有什麼技巧嗎？」

　　小和尚：「就是力氣大，擋住它們，讓機器人能從後面把它鏟走。」

　　軍校生們一聽，頓時意氣風發起來，彷彿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這個別說，女生真的比不過男生。尤其是雷鎧定，他就是以防禦跟掣肘為優點的，這項比試幾乎為他量身打造。

蔡仲子

第一百十三章　酸辣土豆絲09

　　小和尚先聯繫了成立的飼養人員，向他們要大型機器人和相關的針劑藥品。

　　往年這種工作大家都不願意做，容易有生命危險不說，還特別耗費時間。畢竟重型機器人移動速度不快，動作也很笨拙，有時候追一天都不一定追得上一隻。所以只要進化動物發狂的症狀不重，沒禍害到別的物種，他們的方法都是讓它靜靜。

　　現在聽見小和尚要，趕緊把機器給他們開過來了。

　　這種重型機器人是舊型號器械，操作方法還挺複雜，需要雙人操作。好在軍校裡是有這一門課的，尤其那幾個已經在軍部實習過的學長，實地上手過類似的器材，當下主動請纓，上去做了司機。

　　小和尚根據監控所在的位置，領著一群人朝鐵牛的方向趕去。

　　還有一公里多的距離，眾人已經看見一個不斷蹦躂的身影。他們用光腦放大景象，就見那個鐵牛撅著蹄子，不停在原地轉著怪圈。

　　小和尚說：「它在確定方向。」

　　大概是嗅到了陌生的味道，讓正處於發情期的鐵牛察覺到了危險，它轉了幾圈，終於看見了開雲等人，確認敵對狀態，當下調轉方向，朝著他們這邊衝來。

　　開雲懷裡的筋斗雲險些沒跳出去，被開雲眼疾手快地一手摁住，但它的尾巴卻整個炸了起來，朝上直直豎起，跟條狗似的。可見它之前跟這隻鐵牛正面杠過，現在還有仇。

　　軍校生們也是一嚇。

　　距離遠的時候，只是粗粗一掃，分辨不清大小，還不覺得，現在看著像素清晰的光腦屏幕，感受到了真實的壓力。公牛噴著粗氣的憤怒，叫他們忍不住肩膀發軟。

　　普通的成年牛體型就比人類高大，這隻進化生物還要威武上一倍，四肢更是健壯有力，眾人甚至覺得這片土地都在被它蹬得微微震動。

　　軍校生們條件反射地散開，分成兩列，以免受到衝擊的時候身手施展不開。

　　短短時間，鐵牛竟然已經近身了。

　　沉悶的咆哮從它的鼻孔中哼出，牛蹄踩在泥地上，發出「噠噠」的緊促響聲，可見落腳時的有力。

　　小和尚揮舞著拳頭喊道：「快上呀！別躲！」

　　眾人愣了下，這要怎麼上？什麼配合的戰術都沒商量過。

　　幾人對視，快速交流信息。

　　學長不能讓學弟看扁了，好歹也是多受過一年教育的人，這種時候首當其衝。幾位學長正準備跳出隊列，雷鎧定先一步衝了上去。

　　聲如洪鐘的一吼：「我來！」

　　一眾學弟們見狀興奮喊道：「雷雷上啊！別忘了你一軍的榮耀！」

　　雷鎧定才是大二的學生，理論來講，還真是輩分上的弟弟。

　　他主修拳法，要論攻擊力，是絕對比不上鐘御、葉灑等人，還年輕，實戰經驗也不夠。但因為他不使用冷兵器，拳法之外，掌跟盾也是互通必學的，就皮厚程度上來講，應該是本屆最強。

　　雷鎧定也不虛，兩手劃圈迅速推開一掌，擺出了個最簡單也最常用的防禦招式。不等他打出第二套功法，視線已經被一片陰影籠罩。

　　真是壯觀，簡直猶如一座崩塌的大山。

　　這鐵牛自恃力強，平時在後夜星也是橫行無忌，見雷鎧定在前面抵擋，不躲不閃，依舊從正面朝他發起衝擊，準準撞上他的內力護盾。

　　兩兩相遇的時候，雙方都被對方的實力驚了下。

　　雷鎧定的內力有片刻紊亂，一道白色的氣浪在兩者之間爆炸出漩渦的形狀，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幾要跟雷鎧定的肉體接觸。

　　跟雷鎧定想的不一樣，鐵牛的力氣比預想中的還要霸道，伴隨著衝勢，他的身體直接被頂飛。

　　雷鎧定按下心中驚奇，暗說絕對不能丟臉，這種情況丟臉必然伴隨著丟命。他穩定好周身的內力，深吸口氣向下一沉，又重新落回地面。然後快速調整了姿勢，彎曲膝蓋，讓重心下沉，用下盤的力量去抵擋鐵牛的力道。

　　饒是如此，他依舊被撞得連連後退，厚實的軍靴在泥地上劃出一條逐漸加深的痕跡，隨後腳跟一扭，才堪堪穩住。

　　雷鎧定抬了下頭，又被一雙靠近的牛眼珠嚇到，險些破功。

　　草原霸主初次翻車，正瞪大了眼睛，錯愕地看著面前這個敢挑釁它的兩腳獸。

　　熱氣從它鼻腔噴灑而出，鐵牛張開了嘴，一股腥臭的味道立即撲上雷鎧定的臉頰。

　　「我擦……」

　　像是臭豆腐又腐化了十年的味道，臭到辣眼睛。

　　雷鎧定閉上眼睛，胃部酸液湧動，快要忍耐不住。

　　他萬萬沒想到最大的挑戰居然是這個。

　　軍校生這邊也沒好到哪裡去，看他飛起時差點沒叫出聲，等看他穩住，才鬆了口氣。

　　遠處兩名學長得到指示，趕緊操縱著重型機器人上前進行捕獲。

　　因為進化生物對重型機器已經很熟悉，未免提起它們的警惕心，機器一直停在遠處。

　　開雲跑了兩步，來到雷鎧定的側面。見他一驚一乍的表情，以及那內力護盾時穩時動盪的情況，渾身打了個激靈。生怕他突然不靠譜，搞個大事情。這樣短的距離，可沒人能救得了他。

　　就是現在，也沒人敢上前支援，如果激怒鐵牛，局勢就會失控。

　　旁邊的學長發現開雲渾身僵直肌肉緊繃，眼睛緊緊盯著鐵牛，以為她是害怕，就安慰她說道：

　　「小妹妹別怕。這種體力活，交給我們就好了。」

　　眾人精神抖擻，立即跟腔，拍著自己的武器顯擺道：

　　「一隻牛而已，算不了什麼。」

　　「雷鎧定不行還有我，學長當年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

　　「如果不是不能傷害它，我能當場來個庖丁解牛，以慰我刀的饑渴難耐！」

　　跟開雲比錢比智商比武器，他們可能都比不過，但是比力氣，他們簡直太有自信了。

　　經歷過多重打擊之後，久違地體驗了一把身為學長的尊嚴，幾人越說越意氣風發。一隻手大力拍著開雲的肩膀，驕傲地仰天大笑，儼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開雲嘴角抽搐。

　　甚至不忍心提醒他們腦子不好的事實。

　　＊＊＊＊＊

　　那邊鐵牛見雷鎧定別過臉閉著眼睛，以為他是在享受，大為憤怒，又對著他的臉噴射了幾道口氣攻擊。

　　雷鎧定的臉都要青了，偏偏不敢說話。

　　為什麼？一般的牛哪有這樣的毛病？這是朝著什麼方向進化了？

　　學長們看著危險不斷與他擦肩而過，不由急道：

　　「雷雷不要發呆！你在幹什麼？」

　　「你沉浸個什麼啊？我們又沒要誇你！睜開眼睛，這是進化動物有智商的！」

　　「看看你的護盾，不要大意，快補足內力！」

　　「雷雷再堅持一下，我們的機器人馬上就要到了！」

　　雷鎧定睜開眼睛，一道晶瑩的淚光從他臉側劃過。

　　他心裡苦，但是他不敢呼吸。

　　眾人見狀愣了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可陽光下反射的光芒十分清晰，證明那不是一個意外。

　　「我擦？你哭毛？」

　　「雷鎧定你搞什麼？是男人就堅持住，這才多久？」

　　「穩住啊！你的內力在動搖！這樣很危險的，機器人快來了！」

　　鐵牛也發現了重型機器人的靠近，動作變得異常狂躁。想先行撤離，又忍不了這口氣。

　　雷鎧定還在找機會喘息，鐵牛腳下一蹬，後腿發力，臀部肌肉一緊，再次發勁。同時身後「噗」得噴出幾道棕褐色的液體。

　　似是拉稀了。

　　眾人靜默了片刻。

　　一陣清風適時吹來，成功將那味道傳到稍遠處的旁觀席。

　　眾人鼻子一動，立即屏住呼吸。

　　破案了。

　　竟然錯怪雷雷了！

　　小和尚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抓著腦袋說：「看來這隻牛的腸胃不大好，不知道是吃壞了什麼還是著涼了。」

　　鐵牛這種進化生物的消化功能很強大，所以食量大，一旦腸胃不好，就容易催生悲劇。

　　雷鎧定身處悲劇中心，心情就非常哀痛。

　　他做什麼要出這風頭？他腦子瓦特了嗎？

　　眾人一時也找不到能安慰和鼓勵他的話，一切的語言都顯得太過單薄。

　　好在重型機器人已經近了，伸出了它的鐵臂準備動手。

　　這時鐵牛再次發力，高壓之下，智商急增。不再跟雷鎧定頭頂頭，而且用角往上一挑。

　　雷鎧定的質量不夠，再一次飛了出去。

　　「臥靠！」

　　雷鎧定破功，驚叫一聲。圍觀的軍校生快速散開。

　　一道長鞭飛去，鎖住雷鎧定的腰身，雷鎧定也夠機敏，趕緊順著力道在空中翻身，正好擦邊躲過了鐵牛的攻擊。

　　鐵牛橫衝直撞，非要帶走一血才能平息憤怒，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小和尚捂著耳朵趴到地上，喊道：「小心踩踏！」

　　雷鎧定終於能說話了，憋屈道：「小心口氣！」

蔡仲子

第一百十四章　酸辣土豆絲10

　　口氣的味道一時之間大概只有雷鎧定能享受了，因為暫時還沒有人敢近身，全部都在撤逃。

　　能將雷鎧定都直接頂飛的力量，想正面制止它太難，起碼在他們二十人之中屈指可數。但只有雷鎧定戴了拳套，沒有配套高階武器的他們，更加扛不住瘋牛一擊。

　　然而雷鎧定有心理陰影，拒絕二次上陣，平安落地後跑得比誰都快，一溜躥出老遠，跪到地上開始乾嘔。

　　他真的為團隊犧牲了太多。

　　小和尚仰著腦袋觀察情況，沒想到這幫軍校生那麼脆弱，操心喊道：「一個方向你們跑不過它的，快點躲避！」

　　眾人也發現了。鐵牛的奔跑速度比輕功要快得多，只把後背留給它，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大自然的殘酷力量啊……

　　被它認定追擊的那個學生，總覺得屁股有開花的風險，導致跑動的姿勢都不再自由。可是又顧忌會傷害到鐵牛，一些攻擊性的手段無法使用，跟被綁住了手腳一樣，無從施展。

　　男生眼見距離已經越來越近，繼續下去，他只能暴力出手，放聲大喊一句：「鞭客！救救我——」

　　被他叫到的青年正在往他那邊追趕。

　　作為難得的可以遠程攻擊又沒有致命殺傷力的俠士，他成為了這一片戰場的高級輔佐。

　　人飛了他救，牛瘋了他拉，天塌了也只有他頂。

　　他此刻無比奢求薛成武也在，那樣他就不是一個人。如果再給他一個機會，他再也不會說薛成武的鞭法噁心。

　　——分明是救贖啊！

　　青年揣著一顆滄桑的心跑近了，偏頭一看，估測目前雙方距離不足，如果用鞭子去捲同伴，或許會讓他不幸撞上鐵牛的長角，還沒有任何躲避的空間。

　　於是大幅揮動著手臂，聽著鞭身在空中獵獵作響，重新調整好角度，乾淨俐落地一擊抽去。

　　虛影撞上鐵牛高高豎起的長角，立即纏繞上去。身為高階武器的堅韌鞭身自行抽緊，並將內力凝聚成鋒利的小刺，好能牢牢卡在牛角上。

　　青年兩手一齊握住鞭子，壓低上身，試圖用全身的力量拖拽住鐵牛。

　　鐵牛頭部被狠狠扯動，可纏繞的位置又無法掙脫，真的停了下來。

　　小和尚一個大跳，揮著手臂喊道：「不要抓它的角！」

　　然而已經晚了。

　　鐵牛轉過身，兩眼發紅，前蹄不住重蹬，喉嚨裡發出沉悶的響聲，快速轉起頭來。

　　青年一時不察，未能抓緊鞭子，下一秒視線就發生翻轉，整個人飛出去。

　　巨大的離心力叫他無法做出應對，四肢都不受控制。沒出兩圈，已經感覺到大腦裡有東西在晃蕩，眩暈的感覺侵襲了他。

　　再這樣下去怕不是要腦震盪，青年立即鬆開了手。

　　身體被甩出老遠，青年的世界一陣天旋地轉，不知道要落到什麼地方。

　　附近的兄弟快速衝過去，從後面抱住了他。二人摔作一團，滾了好幾圈才終於停下。

　　青年抬起頭，顧不上渾身的酸疼，眯著眼睛虛弱道：「它的脖子真特麼的靈活。」

　　遠處雷鎧定接了一句：「腸胃蠕動也很靈活啊！」

　　眾人：「……」

　　能不能讓這事過去？

　　小和尚見他們亂了手腳，從這頭跑到那頭，焦急喊道：「你們不行呀！」

　　剛剛還有些心虛的眾人虎軀一震，熱血上頭道：

　　「你說誰不行？」

　　「男人不能不行！」

　　「觀察局勢懂嗎？我們這是見機行事！」

　　鬼理他們的見機行事。開雲吐槽道：「哪個『機』？大家能不能繞個圈？快要越跑越遠了。」

　　雷鎧定坐在地上，面色雖然還很蒼白，但已經緩和了不少，當即叫道：「機器人的機啊！大家把它往重型機器人那邊引！」

　　鐵牛顯然很畏懼遠處的重型機器人，可能是從小到大沒少在上面栽過坑，所以跑動的時候，都是根據機器人的位置，不斷調整站位，保持好安全距離。

　　而軍校生一面怕它跑遠，一面又不敢貿然靠近，表現出來的情況就是尷尬又不知所以然地圍著它轉悠。看起來跟鬥牛一樣。

　　眼見重型機器人好不容易快要靠近，鐵牛又要調轉方向準備逃跑，眾人急了。

　　再這樣拉扯下去，到晚上都不一定能搞得定一頭牛，他們面子不要的？

　　一群人使了眼色，繞到了它的背後，隨手撿起地上的石頭去彈鐵牛的屁股，想引起它的注意。

　　鐵牛沒理，一點反應都沒有。

　　想著可能是鐵牛皮厚，畢竟占了個「鐵」字，幾個膽子大的學長靠近了一點，揮舞著石頭用力打它的屁股。

　　雷鎧定臉色瞬變，叫道：「不要站在它的後面！你們沒吃夠教訓啊？」

　　學長霸氣宣言道：「我不怕它撅蹄子！看我用放風箏的方式拿下它！」

　　開雲脖子一縮，筋斗雲差點沒被她勒到脖子，開雲脫口而出道：「不是撅蹄子，它在誘敵深入！」

　　不待學長的智商反應過來，鐵牛驚怒之下，伴隨著撅蹄子，再次噴湧出一道液體。

　　那學長失態尖叫：「我擦！」

　　雷鎧定拔腿就跑。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選擇從心。如果可以，他寧願給這牛大爺跪下。

　　「啊……」

　　小和尚的衣擺在風中抖動，愁眉不展的五官顯得特別蕭瑟。

　　「你們都在幹什麼呀……」

　　他覺得想在今天制服鐵牛難度太大了，這幫軍校生打起配合就是一群散沙，講起段子來生龍活虎的，跑路的時候慘不忍睹。

　　他左轉轉右轉轉，看見好多個趁機搗亂的傢伙，又不好明說出來，跳著喊道：「迷它的眼睛！」

　　「誰來幫幫忙！」

　　開雲聽他喊，才想到自己葉哥。

　　轉著腦袋在人群中搜索葉哥瀟灑的身影，發現他正揮著自己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扇子。

　　可以的啊，牛眼那麼大，又是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葉灑的扇子對著它的眼睛扇點風，絕對能有效牽制它的行動。

　　開雲眼珠轉了一圈，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葉灑神情懨懨的，手上動作卻不是對著鐵牛扇，而是對著某一個學長扇。準確來說，是不停將那人往鐵牛的方向推過去。

　　絕對不是無意。

　　那青年在艱難掙扎。

　　看兩人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能幹起來。

　　開雲不由哀歎。

　　多可憐一男人，怎麼就得罪葉灑了呢？

　　開雲朝葉灑跑過去，問道：「你幹嘛啊？」

　　葉灑手上動作停了下，緊跟著肌肉僵硬道：「沒幹嘛啊。」

　　正被他欺負的學長抓到機會，立即逃開，拉出一段安全距離，而後對著葉灑陰惻惻地瞪了一眼。

　　限於目前局面不好發作，學長不住後退，來到團隊的邊緣，跟葉灑保持最大距離。

　　葉灑也緊盯著他，見狀咋舌一聲。

　　開雲還真沒見過葉灑這表情：「他是誰？得罪你了？」

　　葉灑說：「他呼吸的方式讓人特別不舒服。」

　　開雲：「？？」

　　開雲把筋斗雲往他懷裡一塞：「幫我抱一下。」

　　筋斗雲冒出個腦袋，耳朵動了動，很想表示自己不用抱，還想出去征伐天下。結果剛舉起一隻爪子，就被葉灑趕緊按了回來。

　　嬰兒要有嬰兒的亞子，哪家嬰兒沒事上趕著打白工？

　　葉灑看時間也不早了，打起精神來，說道：「我來掩護，幫助你們近身，去把重型機器人開過來，讓雷鎧定再試一次。他一個人不行，就一群人上。你們記得戴上護目鏡。」

　　開雲將手心的汗往褲子上擦乾淨，說：「雷鎧定不行，還是得我來。你掩護我。」

　　葉灑剛想說你專業不對口，他不知道該怎麼掩護，就見她跟風似的躥了出去。

　　「都讓開！」開雲喊道，「給我讓個路！」

　　軍校生們回頭一看，被開雲的架勢震住。隨即反應過來，朝著她的背影伸出手呼喊：「開雲你不能去！」

　　就算開雲的內力是無限的，就算她會吸星大法，但在沒有高階武器的情況下，她的攻擊強度和防禦強度，還是比不過一般學生。

　　有續航力，但是爆發力真的不行啊。那瘦弱的身軀怎麼可能抵擋得住瘋牛的鐵蹄？

　　就見開雲朝著鐵牛不懼衝擊，趁它轉彎速度降低的時候，腳下輕踏，跳了上去。而後一手抓住牛的長角，將身體固定住，翻了個身，就那樣坐到了牛背上。

　　小和尚臉要憋紅了，朝著前方大吼一聲：「不可以上它的背！它會滾呀！」

　　一眾男生跟在後面心驚膽戰道：

　　「開雲，快下來！你不行的！」

　　「這牛的肌肉力量很強，你會被甩暈，快點下來！」

　　「我接著你，現在跳！我一定給你當人肉墊！」

　　簡直就像一群護著熊孩子的老媽子。

蔡仲子

第一百十五章　酸辣土豆絲11

　　就在男生們催促著開雲趕緊跳牛的時候，鐵牛不滿身上有人，直接就地一滾。

　　那高大的身軀靈活地一翻，落地時周圍的地表都嗡嗡地發顫。不亞於巨山倒塌時的轟隆。

　　青年們倒抽一氣，甚至忘了吐息。猛地閉上眼睛，不忍看開雲被碾成肉泥的慘狀。

　　然而開雲死死拽住鐵牛的角，身體已經跟著鐵牛的動作做出應對。

　　她先高高抬起腿，借著牛角的力，讓身體微微騰空。

　　在鐵牛落地時，右足足尖順勢往地下一蹬，移動到牛肚子上。

　　鐵牛翻滾了一圈，準備起身時，又往地上輕輕一踏，將身體送過去，手重新抓住牛角，翻回了牛背。

　　那行雲流水的流暢動作，賞心悅目的同時，驚險萬分。只要稍稍慢上一拍，就可能被鐵牛給甩到底下。

　　眾人一顆快操碎的心，真是提起又落下，往復循環，上面添了不知多少道新的裂縫。

　　小和尚指說：「踏輕燕！」

　　眾人奇異道：「這也是踏輕燕？」

　　這動作看起來是要用到輕功的底子，但並不像輕功一樣要蓄十足的力，讓身體被內力完全托住。它只是恰到好處地用腳一點而已。甚至，他們都沒看見開雲的腳下出現明顯的內力波動。

　　那麼考驗身體靈活的動作，其實說是雜技他們也信。

　　「踏輕燕的三階難度：高飛、低飛、點水。」小和尚點頭說，「這不就是點水嗎？」

　　眾人一臉沒見識的癡呆表情說道：「哦……」

　　還沒有接觸過的世界。

　　小和尚：「……」他現在還只是一個孩子，為什麼這群人比他還無知。

　　眾人也不緊張忙慌地叫喊了，跟在鐵牛後面觀察學習開雲的輕功要領。

　　＊＊＊＊＊

　　鐵牛沒想到自己如此具有靈魂的翻滾竟然沒能把人甩下去。這幫兩腳獸明明看起來腦子都不大好的樣子，怎麼突然出現了一個異類？

　　於是它又往地上滾了一圈。

　　結果開雲就像厚重皮毛裡的跳蚤一樣緊緊貼著它，還緊緊拽著它頭上的角。

　　鐵牛真的要瘋了。

　　它開始瘋狂地在地面上撒潑，專門朝著有鋒利岩石凸起的地方猛撞。就算壓不死身上的人，也能磕死她。

　　開雲一次次地躲過，對她來說，只要有一塊平坦的地方用來落腳就可以。倒是鐵牛自己，縱然外皮堅硬，對著尖銳岩石摔打的次數多了，反而磕得不輕。

　　而且反復的翻身運動，讓它體力將要告罄。

　　軍校生見證了鐵牛掙扎的全過程，振奮之餘大聲支援道：「開雲我想和你學輕功！」

　　「再消耗一下它就要不行了。開雲你要是累了要不要換個人？」

　　隊伍裡忽然冒出一句。

　　「能換誰？」

　　長久的沉默。

　　為什麼非要問這種自取其辱的話？

　　開雲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尷尬，此時她完全不能分心。

　　鐵牛稍做休息時，開雲機敏地感覺到它的遲疑，立即騰出手，解下自己的腰帶。再以握鞭子的方式，將內力注入到腰帶上去，讓普通的布條有了韌性跟剛勁，好方便控制。隨後往前一甩，蒙住了鐵牛的眼睛。快速在後方收緊，打了個死結。

　　這樣就徹底遮擋了鐵牛的視線，叫它不能判斷重型機器人的所在。

　　軍校生登時激動起來。

　　「開雲幹得好！」

　　「拿下了！」

　　開雲催促地喊了一聲：「快！都過來！」

　　鐵牛也察覺到危險，當下不再戀戰，只朝著一個方向逃離。

　　然而軍校生又哪能讓他如願，前方幾名學生集結在一起，撐起內力截斷了它的去路。

　　二十來人原本就跟在它身後，只是先前鐵牛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任由他們尾隨。此時見局勢明朗，快速就位。

　　鐵牛無論往哪個方向衝撞，都好像撞上一堵高牆，被圍困在原地。偏偏眼睛看不清楚，不知道敵人在什麼方位，只能不停地撅蹄子。

　　開雲怕鐵牛拿出跟他們同歸於盡的決心，視線轉了一圈，說道：「在重型機器人的對面留個空擋，引導它撞！」

　　這種時候沒法爭論對錯，最好按照統一的決策行動。反正是開雲打出來的通關機會，眾人只管應是。

　　牛的智商本來就很高，何況是它的進化物種。只是它生活在單純的後夜星上，不知道人類原來可以有那麼多複雜的套路。

　　鐵牛正在焦急試探，突然發現前方有一點可乘之機，防禦鬆懈。而偏偏屁股後面圍了一堆的人，彷彿是要把他往某個方向趕。

　　它當即覺得不對，一個大力的轉身，朝著反方向撤逃。

　　機智的牛兒活得久。

　　終於，在大家的有意控制下，鐵牛朝著重型機器人的方向奔去。

　　雙方越來越近。勝利近在眼前。

　　重型機器人激動地伸出了它友誼的巨臂，履帶在地面上加速滾動。

　　雙方成功會師了！

　　笑臉洋溢在所有人的臉上。

　　兀的，伴隨著鐵牛的強力撞擊，加上鐵臂彎曲的姿勢導致重心偏移——重響過後，重型機器人竟然翻車了！

　　笑容碎裂。髒話在每個人的心中響起。

　　鐵牛劫後餘生，又不敢置信，在原地幸福地蹦了一下。

　　眾人抱頭叫道：

　　「你們怎麼回事？」

　　「機機，站起來啊！」

　　「機機聽了想打人！」

　　「再不起來你們的牛牛要跑啦！」

　　兩位學長趕緊操縱著重型機器人爬起來，可是雙人操縱的複雜程度超乎眾人想像，底下的履帶不停捲動，破壞了機身的平衡性。他們翻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後只能關掉電源，準備數據重啟。

　　軍校生們看得幾要崩潰。這樣一來就耽誤了太長的時間。

　　那邊鐵牛真的確認了方向，帶著擊敗重型機器人的膨脹感，撒開腿盡情奔馳。

　　可是……開雲還在上面吶。要是把她帶到了鐵牛的老巢，那還了得？

　　「開雲！」

　　一群老媽子用力甩頭，再次追在開雲的身後叫道：「快下來這次我真的能接住你！」

　　「鞭客鞭客！快把開雲捲下來！」

　　「別忘了腰帶！」

　　小和尚快要暈過去，生無可戀地倒在地上。

　　葉灑趕緊把筋斗雲放下，抓著自己的扇子跑上前。磅礡的內力包裹在扇子外層，猶如白色的火焰在燃燒。

　　「讓開！」

　　眾人聽見厲喝，趕緊讓道。卻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先行掠過，疾如閃電快如風，竟然是筋斗雲。

　　人群中的雷鎧定一躍而出，想把它抓回去，筋斗雲尾巴一甩，玩了招空中轉向躲過去，然後張開嘴發出叫聲。

　　不是出生時那種可憐兮兮的細叫，也不是普通狼群拖著長音的渾厚呼喊，而是一聲類似野獸的咆哮。

　　那咆哮刺破長空，直接穿進大腦，聽不出多大聲，可腦海深處出現了刺痛。

　　這聲波的頻率有些危險，眾人趕緊捂住耳朵。

　　鐵牛也在咆哮中頓了一下，來不及減速，直接向前滑到。

　　「鞭客！」

　　那邊開雲的喊聲提醒了眾人。鞭客拍了下額頭，飛速上前。

　　開雲也從腰間抽出一根皮鞭，綁住了牛的兩隻前蹄，收緊。鞭客隨後而至，雙方順利將它的兩條後腿也固定起來。

　　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

　　鐵牛知道大勢已去，歪著臉癱瘓在地。

　　幾番波折，讓眾人失去了慶祝的熱情，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休養生息。

　　開雲過去把腰帶解下來，發現上面沾了牛的眼淚，濕噠噠的，已經不能用了。

　　她把布帶甩直，折疊後收起來，過去摸了摸鐵牛的側臉。

　　何其可憐，都被嚇哭了。

　　豆大的眼淚從鐵牛漆黑的眼睛裡滾出，說實話，它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開雲連忙喊雷鎧定，讓他給鐵牛做個思想教育。

　　如果不是它那麼調皮，大家事情早做完了。

　　葉灑看著開雲鬆鬆垮垮的長袍，還活動自如，低聲問道：「你這褲子怎麼沒掉？」

　　開雲：「……我的褲子又不是沒有紐扣。這腰帶就是個裝飾。」

　　雷鎧定回過頭，危險問道：「葉哥你期待什麼呢？」

　　葉灑：「？？」我呸！

　　重型機器人終於過來了，順利把鐵牛架到車上。眾人如釋重負地一歎。

　　普通的針頭刺不穿這身牛皮，得帶回醫療中心才行。小和尚給他們畫了地圖，讓兩人趕緊載過去。

　　小和尚翻出時間看了一眼。

　　這群人是早上五點起床跑步的，八點的時候開始尋找鐵牛，從雷鎧定出手到現在，已經用了四個多小時的時間。

　　疲憊不說，餓是肯定的了。

　　他好心疼他家的牛。這一路都快要拉虛脫了。

　　雷鎧定見到他就想起正事，目光灼灼地追著小和尚問道：「怎麼樣？我們算過關了嗎？雖然波折重重，但是我們好歹臨危不亂，幸不辱命，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吧？」

　　小和尚努力揚起嘴角，可只擺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二十幾個人卡在一隻牛上，還好星球沒請軍校生過來打工，不然工資真是耗不起。

　　小和尚難以欺騙自己的內心，又不好意思指責，客氣道：「大家先去吃飯吧。」

　　雷鎧定等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急於證明自我道：「我們現在有經驗了，總不可能每頭牛都有口臭是不是？下隻牛我肯定行，還有沒有別的任務？」

　　每次成功後回望過去，都覺得曾經的挫折不值一提。就好比考完試分析試卷錯題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沒拿滿分真是天理不容。

　　只恨舞臺不夠大，時間不夠長，不夠他們表演。

　　小和尚稚氣的臉都快繃不住了。

　　「可是後夜星沒有那麼多的單身牛。也不是所有單身牛都會發瘋。」

　　眾人聞言難掩失望，長籲短歎道：

　　「我想為後夜星發光發熱，可惜命運不給我機會。」

　　「剛才的表現不足以證明我的實力，只是失誤而已。但是沒有適合我的舞臺了。」

　　「如果這場比賽都是這樣的環節就好了，我一點也不想回去學習。」

　　「晚上還要回去看書啊？我的老命怕不是要交代在書桌上。」

　　小和尚：「……」你們不要後悔。

　　他說：「帶兔子基因的進化生物倒是挺多的，你們要去幫忙嗎？」

　　眾人正是心裡沒數的時候，當下激動點頭：「去去去！」

　　開雲老實說：「我就不去了。我要回去學習。」

　　江途深感一言難盡，跟在開雲的後面趕緊跑路。

　　葉灑對這裡的工作都不感興趣，和鐘御默默離開。

　　四人決定給筋斗雲開個表彰大會。以慶祝它完成了新階段的成長。

　　剛剛那一吼，真是出人意料的漂亮！

　　四人圍著它輪番進行誇獎，給它順毛，筋斗雲高高挺著胸脯，驕傲地站在開雲的手臂上。

　　沒有飄，是它最後的謙虛。

蔡仲子

第一百十六章　酸辣土豆絲12

　　那邊小和尚帶著一幫厭學兒童，趕赴下一個戰場。決心要讓他們認識一下社會的殘酷。

　　兔子基因的進化生物，後腿力量十分強勁，也是後夜星主攻的一種進化類別。

　　多種基因配合環境的引導後，成品相當喜人。

　　根據數據監測，新品種的最高時速曾接近兩百公里每小時。是他們星球上速度最快的一種生物。

　　缺點當然也有，那就是挑對象的要求變高了。

　　原本這一類動物是應該分籠裝的，但由於最近臨近發情期，飼養人員將公母兔子混合在一起。

　　然而事實證明，有公有母且在發情期，依舊會打架。

　　小和尚將眾人領進兔子窩時，裡面正是一團亂戰。

　　雷鎧定按照要求，側身閃進大門，還沒來得及看清裡面的情形，胸口先被撞了一下。

　　那東西撞擊的速度相當快，他避無可避，如果不是身上穿著防護服，又修煉了多年內功心法，要害處比普通人強勁很多，恐怕這一下就能讓他倒下。

　　饒是如此，胸口還是一陣難言的鈍痛。而他竟然連撞他的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

　　其餘的男生見他突然坐倒，臉上盡是錯愕不已的神情，也著實嚇了一跳。兩手擋在胸前，戒備說：

　　「剛剛什麼東西？」

　　「玩具還是暗器？怎麼可以在養兔兔的地方放那麼危險的東西？兔兔那麼脆弱！」

　　「雷雷你還站得起來嗎？那東西多大力道？」

　　那落地的東西跳啊跳，又跑了。高貴冷豔地回頭掃了他們一眼。眾人這才發現，居然是一隻粉紅色，只有手掌大小的兔子。

　　眾人伸長脖子，瞪著大眼，還沒敢認清現實，又是一隻兔子朝著它們撲了過來。

　　對這群外來人群，欲求不滿的進化動物那是一點都不客氣的，兇悍得用肉身化身小子彈。

　　「哇靠！」

　　被衝擊的地方簡直像被擂了一拳，生疼。

　　眾人丟盔卸甲，在場地內跑動躲避。

　　小和尚扒拉著透明的門，敷衍地鼓勁說：「加油啊。為後夜星發光發熱。」

　　然而這批兔子移動速度極快，跳起來的時候，身影快得沒有實體，別說抓兔子了，他們連保障自己的安全都做不到。

　　一群人抱頭鼠竄，繞著場地跑了十幾圈，一無所獲，還給全身添了不少道暗傷。一男生終於憤怒叫道：「臥槽這些兔子瘋了吧？」

　　登時，幾十雙紅色的眼睛一齊望向軍校生，那是血和殺氣的顏色。

　　眾人頓了一秒，決定還是要尊重僅有一次的生命

　　「放我出去！小和尚快開門！」

　　「我要學習，我的生命裡只有學習！」

　　「誰都不要攔我！我要為科學事業奉獻我的一生！」

　　小和尚看著他們進去沒多久又逃了出來，灰頭土臉的，再也不敢提合格的事，淡定鎖上大門。

　　這個年紀的孩子，果然就是皮癢欠教育。

　　他問道：「真的要回去醫院了嗎？」

　　「我們現在就去！」

　　雷鎧定搭著同伴的肩膀，這次真的是字面意思：「我覺得需要急救。」

　　＊＊＊＊＊

　　而此時集體學習用的醫院花園裡，只有葉灑等人陪著筋斗雲在打發時間。開雲帶了鎮上小姐姐送給她的一朵鮮花，想去找方老說說話。

　　一是她想知道小和尚說的第二項考核到底算不算數。雖然同是一個本體的克隆人，但小和尚畢竟太小，後夜星目前真正的主人，還是方老。

　　如果第二項考核真是處理動物發情的話……她覺得憑軍校生的表現，怕不是全員淘汰。

　　二是她想問問唐話的事。

　　方老一直住在後夜星裡，除卻商業交流，應該很少見到外來人。否則他也不會把唐話的事情專門寫進筆記本中了。

　　他們兩個肯定能找到共同的話題，然後套套近乎，走走後門？

　　結果，開雲的野心還沒起步，就被攔在了住院部的門口。

　　她按響了響鈴，裡面無人應答。

　　這棟樓是專門為方老建的，你說它是住院部，其實它是個類似別墅的單人住房。方老的身體情況不便於出行，一般都是住在這個地方。

　　一般人得不到回應可能就回去了，但開雲哪是一般人？

　　於是她堅持不懈地繼續按門鈴。

　　同樣身為星球主，她不認為方老會讓自己無故失聯。不管是什麼理由。

　　就算是爬，她也會爬到門口，先說個「喂」字。

　　除非她死了。

　　終於在十幾分鐘之後，一個年輕的身影走了出來，正是當初為他們引路的小哥。

　　那位小哥站在防盜門後面，不善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開雲說：「我要見方叔。」

　　小哥說：「他身體不好，已經休息了。」

　　「那什麼時候能好？」

　　「年紀大的人，什麼時候都不好。」

　　開雲頓了下，道：「說兩句話時間總是有的吧？」

　　小哥：「沒有。他現在睡了，不想見人。」

　　開雲窮追不捨：「什麼時候有？」

　　小哥：「看他的身體情況。」

　　「那考核跟選繼承人的事情，他不是在開玩笑吧？」

　　小哥語氣緩和了點，說道：「等出結果的時候他會來通知你們的。」

　　開雲轉身要走了。小哥準備關門。

　　她還沒走出兩步，措手不及地殺了個回馬槍，喊道：「等一下！」

　　小哥抖了下，嘴角抽搐，耐著性子問：「還有什麼事嗎？」

　　「你剛剛為什麼不來給我開門？」開雲說，「我按了那麼長時間的門鈴。」

　　「我在照顧方叔啊。」

　　「你不是說他在睡覺嗎？」

　　「……」小哥聲音大了一點，「我在幫他整理房間的東西，本來以為你會自己走，結果你還留著。」

　　開雲淡淡應了聲：「哦。」

　　開雲這次真的走了。

　　她走到一半的時候，在路邊看見了小和尚。對方朝她笑了下。

　　於是開雲又停了下來，等在路邊。

　　沒多久，小和尚原路返回。

　　開雲問：「你見到方叔了嗎？」

　　「說他身體不好誒。」小和尚摸著腦袋不解道，「他身體好過嗎？」

　　開雲：「……」紮心了孩子。

　　小和尚也沒太在意。

　　「他不見客的情況還挺少見的，可能是近段時間心情不好。」小和尚非常平靜地說，「他的這具身體已經快不行了。」

　　開雲提醒他說：「方叔也只有這一具身體。」

　　「唔……」小和尚蹲下身撥了下土。沒法給開雲解釋。

　　克隆人究竟算不算新的生命，恐怕他們才是最迷惘的。

　　從有意識開始，就有著不同的記憶和無法逃離的職責。哪怕他們之中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和喜好。

　　明明是自己的生命，評價的資格卻並不在他們身上。

　　可是，開雲也不能對此說什麼。

　　「他快死就變任性了。」小和尚委屈說，「最近都不跟我說話了。」

　　明明他們兩個應該是最聊得來的。

　　開雲突然想起來，問道：「本來方叔走了的話，下一任星球主是不是輪到你？」

　　小和尚抬起頭。

　　開雲：「你怎麼會突然想轉讓星球？」

　　「不是我。是方燁平。」小和尚鄭重地糾正她說，「我不是方燁平！」

　　開雲摸了摸他的腦袋，應道：「哦對，你是小和尚。」

　　但開雲也沒搞懂他這是在回答自己哪個問題。

　　一大一小蹲在花壇邊上一起刨土的時候，一個青年朝他們跑了過來。

　　開雲聽見腳步抬頭一看，這不就是今天被葉灑欺負了一把的那個學長嗎？

　　「我正想找你！」

　　青年朝開雲靠近，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

　　開雲主動道：「你說。」

　　青年怒道：「葉灑他什麼情況？一直針對我有意思嗎？我哪裡得罪他了？」

　　開雲真誠地說：「他可能覺得挺有意思的吧。」不然幹嘛做啊？

　　青年被噎了一口，一時接不下去後面的話題。

　　小和尚拿手指戳了下開雲。

　　開雲正色道：「請講！」

　　青年：「……」根本無話可說。

　　小和尚提醒說：「他應該已經說完了。」

　　開雲：「可是他好像什麼都沒說啊？」

　　青年道：「本來就是葉灑無端端來找我的麻煩，你去問他啊！今天還想害我，你應該也看見了，告訴他再這樣我也不客氣了！」

　　開雲心虛道：「學長，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甕聲甕氣地答道：「傅松英。」

　　開雲手裡的土灑了。

　　她記得這個名字，因為在數據庫的資料貢獻度上，他排第四，就在鐘御的後面。

　　這是一個會幹活的人呀，怎麼可以欺壓！

　　開雲立即站了起來，拍乾淨手，看著他承諾道：「好！我這去幫你找葉灑談談，你千萬不要因此耽誤了自己的學習！」

　　她說完，風風火火地朝著花園的方向衝去。傅松英想喊都沒喊住。

蔡仲子

第一百十七章　酸辣土豆絲13

　　開雲跑過去的時候，葉灑跟鐘御正在給筋斗雲擼毛。

　　這兩人其實都有點厭學，尤其是葉灑，至今穩占最後一名。

　　鐘御是聯軍學長，下面帶一幫小子，還要代表聯軍的門面，不喜歡也會做做樣子。葉灑無所顧忌，能留在小花園都已經是給大家面子。

　　筋斗雲這兩天變胖了，身上多了點肉。因為剛喝完奶，整個身體都軟綿綿的，葉灑揉它的臉，它也一動不動。

　　現在筋斗雲還小，可以捧在手心，等再過一段時間，它就要接受來自社會的捶打。一想到它的成長速度，葉灑就覺得筋斗雲可以溺愛。

　　開雲坐到葉灑的身邊，拖著椅子一步兩步貼近了他，小聲問道：「你跟傅松英有仇嗎？」

　　葉灑抬起眼皮，說：「你要我幫你報仇？」

　　「他現在是珍貴的學霸，報什麼仇？」開雲聽他語氣覺得有貓膩，又問：「你倆有私仇還是什麼的？」

　　鐘御驚訝道：「你還認識傅松英？」

　　軍校生的生活忙碌充沛，表面看著參加聯賽輝煌光鮮，其實單調得可怕。

　　鐘御拍拍膝蓋都知道他做了什麼。去年要準備比賽，今年都在軍部封閉訓練，想得罪葉灑恐怕都沒機會。

　　葉灑開口說：「我跟他之間沒私仇。」

　　開雲：「哦。」

　　興許人家就是不喜歡，她也沒有辦法的。畢竟葉灑也是個偶像包袱一百斤的神秘boy。

　　開雲勸說：「那你先克制一下，等我們這邊的數據庫做完了再說。」

　　葉灑不說話，算是答應了。

　　本來之前大家都在好好學習的時候，他也沒當眾搞事。

　　開雲就跑去找傅松英，跟他說學習的時候一切都是安全的。知識保命，不要懈怠。

　　傅松英深感一言難盡，覺得這屆學弟學妹都有病，可能是按智商倒序排列來錄取的。只想快點解決那該死的數據庫，好回聯盟當自己的兵去。

　　沒多久，回宿舍換了衣服，又去醫院上過藥的雷鎧定等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了。一個個走路的姿勢扭曲，顯然身懷暗傷，苦不堪言。

　　眾人回來後趴桌上歇了一會兒，看小和尚端著茶水從後院跑過來，跟見了鬼似的，抓過筆記一秒切入學習。

　　小和尚找不到方老，正覺得寂寞，還好這兩天有筋斗雲陪他消遣時間。看筋斗雲一臉睏倦的樣子，乾脆哪兒也不去了，躺在角落抱著筋斗雲監督眾人。

　　於是戶外活動結束後的第一天，數據庫的錄入效率達到了史上最高峰。

　　江途十分欣慰，卻不知道原因，還想孩子終於成器了自己竟然不敢相信，跟開雲用光腦交流了一句，安心回去睡覺了。

　　開雲在翻閱積壓的筆記本時，又讀到了一段跟唐話有關的內容。

　　她驚疑地發出一聲單字，翻回封面看了下。確認這本筆記是近年的，而不過舊時的記錄。可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撫平翹起的頁腳，仔細看了一遍。

　　「許多年不見，又遇到了唐話。他還是沒多大變化，卻差點認不出我來了。我跟他都意識到，我的身體已經行將就木。堅持不了太久。」

　　「我的下一任接班者已經出生，他呱呱啼哭的時候，跟一個普通的小孩沒什麼不一樣。我有些期待他長大，這樣世上就不只有一個我這樣的人。又覺得可憐他，像可憐我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他依舊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小和尚出生的時候？

　　開雲心裡掐算，跟目錄上的時間是匹配的。

　　這樣推斷，唐話失蹤之後，真的來過後夜星。

　　開雲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那是一種雀躍的節奏。

　　她忍耐不了，決定暫時打破一下自己定下的規則，用手指卡住這一頁，快速往後翻動。

　　一行清秀的字記錄在角落。

　　「唐話還是有很大變化的。他說他準備回聯盟了。荒蕪星是一座由悔恨建成的希望之城，叫他明白了許多事情。他不希望像他們一樣帶著難以言說的悔恨終了此生，起碼，他想念自己往日的朋友。」

　　「他再次勸告我離開，哪怕我已經垂垂老矣。他說我不能決定我的開始，但是結局的選擇始終掌握在我的手上。我深思過後，決定還是留在後夜星。我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沒有任性的意義，我不能放下一顆星球然後坦蕩地離開，所以最後，我願意繼續行使這份責任直到我迎來生命的終點。也算是有始有終。」

　　開雲又翻了一頁。

　　「他開玩笑，給下一位起了個奇怪的名字，說要叫他小和尚。我說這太荒唐了，他說我們本身確實如此。好吧，這一點他是對的。小和尚也是個可愛的名字，比方燁平要有生氣的多了。」

　　「我希望這荒誕的輪回可以在我這裡結束，起碼在小和尚還年輕的時候，他能有選擇未來的權力。克隆程序我沒有權限暫停，唯一的辦法就是轉讓這顆星球，中止遺囑。這其實麻煩。」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後夜星上的那幫孩子，也許我應該把它轉讓給某個熱愛生命的人。可惜唐話好像沒什麼興趣。」

　　旁邊雜亂地塗掉了一團，留下黑色的印記。

　　「我們都是沒有身份的人。我是命運的奴隸，他們是不幸的奴隸。但他們起碼是正常的人類。如果將後夜星轉讓到他們的名下，或許聯盟還能給他們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到底選誰，我要好好想想。」

　　嗯？！

　　開雲將筆記湊近了一點，眉毛擰在一起，反反復復看了兩遍，可它確確實實是這麼寫的。

　　難怪啊。

　　本來開雲就覺得方老選陌生的人來繼承星球，是一個無比荒誕的決定。就算參賽者的實力跟智商達到他的要求，品行和素質又應該怎麼測試呢？

　　這顆星球上有著無數的進化生物和難以估測的無形資產，加上一幫身份尷尬的奴隸員工，隨意交托繼承人的話，該怎麼對他們負責？

　　如果決心要把星球出售給聯盟處理，那喊他們一幫外行人過來？閑著無聊逗趣嗎？

　　以方老的性格，把後夜星傳給工作人員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這時候的言詞記錄也證明他還保持著冷靜，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從幾年前就開始權衡，沒理由到了現在，卻做出這樣倉促的決定。

　　開雲思忖片刻，收起筆記本，決定先不把這事告訴其他人。

　　她調整了會兒心情，又恢復了工作。按照記錄的內容，把相關要點輸入到數據庫中，再把書本夾在其餘筆記中間，放回圖書館。

　　或許是因為進入了狀態，也漸漸熟悉了這裡的工作，數據庫完善的速度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小和尚閑得無聊，朝他們伸手友誼的小手。因為他有相關的記憶輔助，簡直能抵五個人的工作量。

　　又過了一個星期，數據庫終於有了個粗糙的輪廓。

　　江途放緩速度，開始一面記錄，一面調整框架，為後續整理節省時間。

　　饒是希望的曙光已經亮起，眾人還是覺得非常疲憊。

　　按照工作量推斷，這將會是聯盟決賽史上用時最長的一場比賽，尤其是他們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的考驗，總歸不會簡單。

　　他們甚至覺得等二十人回到聯盟，下一屆軍校聯賽都要開始了。無情的觀眾和粉絲，可能已經投向別人的懷抱。

　　到時候賽制亂成一團，估計幾人決賽的場次會被適當縮減。

　　他們的小錢錢和快樂啊……

　　開雲作為隊伍裡唯一一個女生，被排除在十九人的男生聊天群外，所以無法體會這幫人每天睡前都要重複一次的遺憾感慨。

　　她每天重複做的事，是吃完飯後去方老的病房前打卡問候。

　　準時準點，絕不耽誤。有時候會和小和尚同行。

　　給她開門的小哥深受其擾。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表情也猙獰起來了。畢竟不理會不行，把她趕走更不行。只能每天當著她的面甩上門，然後不理會，不搭理。

　　開雲某些時候的臉皮……是無懼無畏。

　　小哥經過幾天的教訓，認識到這樣的做法不管用，再一次聽見門鈴聲響起的時候，不再衝出來朝著開雲摔門。

　　他躲在門縫後面，陰惻惻地看著開雲，進行了多天來的第一次主動對話。

　　「你怎麼又來了？方叔真的不見客。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身體不大好。」

　　開雲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波瀾，只是道：「就是他身體不好我才過來看他。」

　　「也沒有很不好，只是他需要靜養。」

　　「所以你趕緊讓我進去，別讓我摁門鈴了。」

　　小哥：「……」

　　見他又要關門，開雲說：「我擔心他的安全，你不讓我見到我就不放心。」

　　「你想什麼呢？」小哥惱怒道，「你這意思，是極其惡意的揣測！我只是在照顧方叔，你以為我攔著你不讓你見人嗎？」

　　開雲應了：「對啊。」

　　小哥漲紅了臉，像是憋著一腔的髒話。可實在拿她沒有辦法，歎了口氣：「這樣吧，我讓他用後夜星的網絡權限，給你們發一個信息。」

　　網絡權限只有星球主能開啟。只要能發，就證明他還活著。

　　開雲知道方老還活著，因為小和尚那邊能收到對方的身體數據。只說：「你先發了看看。」

　　沒過幾分鐘，眾人的光腦上收到了一條來自公共網絡的信息。

　　「我最近事務繁忙，身體欠佳，無法前去探望大家，也不方便見客。等數據庫完善之後，我會出面發佈下一項任務。如有任何需要，可以找小和尚幫忙。希望大家保持學習狀態，切勿懈怠。感謝諒解。」

　　「——方叔」

　　「為什麼突然發一條這個？我這麼勤勞還需要督促嗎？」

　　花園裡，讀書快讀懵了的青年們湊著腦袋嘀咕。沒看出它的深意在哪裡。

　　有知情人士道：「開雲整天過去找方叔。翻譯一下就是別來煩我的意思吧。」

　　「開雲找方叔幹什麼？不過我確實沒再見過方叔了，好歹要出來轉悠兩圈吧？」

　　「幹什麼，不允許人家宅啊？才半個月而已。」

　　住院部，小哥的屁股還沒坐熱，門鈴聲再次響起。

　　他三兩步跨到門口，大力拉開，帶著殺氣看向門外。

　　「你到底有完沒完！」

　　「收到了。」開雲晃了晃光腦說，「說明他現在還沒睡。就讓我看一眼吧。」

　　小哥無法理解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堅持？」

　　開雲：「我有話想問他。你為什麼不讓我見他？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小哥跟她僵持了片刻，無奈回去請示。片刻後走出來，乾巴巴地說道：「進來吧。」

蔡仲子

第一百十八章　酸辣土豆絲14

　　開雲也沒想到還能這麼順利，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她快步奔上前，從半開的門縫裡閃了進去。

　　屋內擺設簡單，採光明亮。第一眼就是白色極簡風格。

　　窗戶是單面可視，陽光能從外面射入，可想從外面窺視，只有漆黑的一片。

　　開雲剛進來，就看見了等在玄關位置的方老。

　　方老還是精神奕奕，雖然說坐在輪椅上不方便動作，眼神中始終有著青年人的朝氣。朝著開雲點了點頭。

　　屋內很安靜，只有電器運轉的聲音。

　　開雲不知道為什麼方老突然要閉門謝客，不動聲色：「聽說您近來身體不好。」

　　方老慈祥道：「還好。進來吧。」說罷調轉過輪椅，往客廳開區。

　　開雲跟在他的身後，同時目光在牆邊和角落的位置隨意掃視。走過玄關，來到一個木架的時候，看見了櫃子上面擺著的一張照片。

　　她初初一看，覺得上面的人有點眼熟，走近了仔細確認才發現，真的是唐話。

　　應該是唐話與方燁平的合影，開雲卻不大敢認。因為站在唐話身邊的，分明是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穿著西裝馬甲，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比唐話還年輕不少。手中拿著一根馬鞭，淺笑著看向鏡頭。

　　唐話一身舊大衣，站在他的旁邊，有一種浪客的粗獷。

　　而年輕人的臉部輪廓跟方老，是相似的。

　　「是我。」

　　方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開雲回過頭，就聽方老說：「你聽說過這種病症嗎？衰老的速度比普通人要快上幾十倍倍。」

　　開雲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早衰症？」

　　「不大一樣。我是成年以後才開始衰退的。以前的幾具身體只是早亡而已，到了我這裡，就變成了這樣。」方老說，「這沒什麼，克隆的技術本來就有局限。雖然我的壽命短小，但我有著你們都沒有的漫長記憶。仔細想想，就當我已經活了四百多年吧。」

　　這個還真是沒法當。

　　……也沒法安慰。

　　看門的小哥見他二人要聊天，主動退去了別的地方。客廳裡暫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開雲在他示意下坐到了沙發上，問道：「你為什麼一直待在房間裡？小和尚來找你好幾次了。」

　　「我不喜歡看見年輕人，不知道要跟你們說些什麼。」方老說，「而且我也已經老了，最近衰老得更快了，我不希望別人看見我這個樣子。」

　　他頓了下，補充道：「小和尚還小。總是見到我，他會嚇到的。」

　　開雲心道：按照這標準，小和尚應該比您還大才對。

　　方老閉著眼睛，靠在輪椅背上，催促說：「還有想問的，快一點吧。你還有五分鐘的時間。」

　　開雲下意識地看了眼光腦，原本是想和他慢慢說的。方老很趕時間嗎？

　　「我想問，你知道我師父為什麼離開荒蕪星嗎？」

　　「我不知道。我們其實只見了兩面，他是我難得的朋友。」方老說，「我們聊了很多東西，可是我並沒有細究他的過去，因為他不喜歡說。偶爾會透露一點，更多的是心情。我們這種人不用互相安慰，自言自語就夠了。」

　　開雲：「那您知道他後來去哪裡了嗎？」

　　「他說他要回聯盟。至於最後去了哪裡，我不知道。」方老說，「他一直在失蹤名單上，再失蹤一次，也不會有人察覺出不對吧。」

　　開雲憂愁一歎。

　　所以她才會那麼著急。看看唐話辦的都是什麼事。

　　「你可以去問問他的老朋友。」方老說，「還有嗎？」

　　開雲斟酌片刻，不好措辭，乾脆開門見山地問道：「方叔，您為什麼要從我們之中選繼承人？我們這些人對後夜星並不熟悉。」

　　方老：「我相信聯盟會管理好我的後夜星。」

　　開雲：「那您可以直接交給聯盟。」

　　「又不那麼捨得。」方老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聲，卻沒有什麼高興的情緒在裡面：「我知道你們在打聯賽，過程都會拍下來，到時候收看的人很多。我希望能借此讓更多的人知道後夜星，也相信這樣的話，聯盟會更好地安置這裡的進化動物跟工作人員。這是我的私心，希望你理解。」

　　開雲說：「理解的。」合乎邏輯。

　　方老點了點頭。

　　開雲摩挲著自己的手：「但是您原先的打算……」

　　方老打斷她道：「我原先並不想承認自己去日無多，所以突然決定這樣做。或許考慮得不夠縝密，我畢竟已經快要不能動彈了。」

　　開雲不確定這話是別有深意，還是他不願意再提及過去的事情。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開雲說，「為什麼這顆星球要叫後夜星？」

　　方老沉默了下去，許久沒有回答。

　　小哥從裡面走出來，說道：「人你已經見到了，時間差不多了，方叔需要休息，請你儘快離開。」

　　方老看了開雲一眼，沒有阻攔。開雲便識趣地站起來，小哥轟趕似地送她離開。

　　等她走到門口，方老又囑咐了句：「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最近誰也不想見。小和尚也是。你們儘快把數據庫做完吧，我想趁著還有時間，看看我多年來的心血，順便給你們糾正一下錯誤。後夜星多年來建設發展的精髓，可都在上面了。」

　　開雲應了一聲：「好的。」這事的確是當務之急。

　　＊＊＊＊＊

　　又過了半個多月，後夜星的數據庫終於快要完成了。工期比江途當初給的要少很多。憑藉的全是眾人熬夜的生命力和想回家的熱情。

　　這幫軍校生差不多到了極限，一個個鬍子拉碴，翻倒在花園裡不想動彈。手指、眼睛、大腦三線分離。麻木地進行工作。

　　比文，真是對他們這幫武生最大的折磨。如此一對比，幾位教練的魔鬼訓練根本都不算什麼。

　　江途在給大家做動員，就剩最後的衝刺時刻了！

　　「請大家再堅持一天，成功之後再犧牲，才有足夠的意義！」

　　「在沒有看完筆記之前，你們還不能倒下！」

　　「死而後已，你們還活著呢，當然不能休息！」

　　眾人：「……」魔鬼。

　　開雲翻開了壓存著的最後一本筆記。

　　果然這本筆記應該是唐話在後夜星時記錄下來的，上面寫了不少感想。

　　「我說荒蕪星上是不可能會有符合母胎系統標準的動物存在的。滿目瘡痍的星球，連人類多年的底蘊都生存不下去，更何況是其它哺乳類的動物？」

　　「唐話說，人類生存下來了。還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我讓他不要將一個小孩子的話放在心上。生命代表著責任，她還不知道一份責任的重量是什麼。等她成年之後，可以回歸聯盟，那才是適合她的家鄉。」

　　「唐話說，什麼責任，哪有那麼多高大上的理由？只是想要去做而已。」

　　「我用吞風獸的預測數值代入荒蕪星的數據測試了一下，如果唐話給我的荒蕪星資料沒有出入的話，它應該目前是唯一一種能滿足母胎系統要求的超級進化生物。」

　　「它真是神所創造的物種，可惜它沒能早點出現……當然，我不會用克隆去褻瀆這樣的生命。我只是非常遺憾，有限的生命當中，從未見過這樣的生物。如果方燁平曾見到，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

　　「方燁平是個可憐的人。但如果我不是他，我覺得他是個有那麼點值得敬佩的人。」

　　開雲歎了口氣，將筆記合上。

　　＊＊＊＊＊

　　晚上九點，所有的工作總結完畢。

　　江途對著光腦仔細檢查了兩遍，隨後陷入一動不動的僵坐之中。

　　眾人屏著粗氣，等待他正式宣佈結果。

　　江途此刻反而沉穩起來，只平靜地說了一句：「我們完成了。」

　　軍校生們歡呼起跳，隨手抱住身邊的兄弟。

　　那一刻眼淚險些嗆出。

　　「我老命都快沒了！」

　　「不是開雲和江途，我們還得在這顆星球上多待兩個月！」

　　「以後你們兩個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就那麼學了一個多月啊！我高考的時候都沒這麼努力！這學的都是啥啊？」

　　「我什麼時候才能回聯盟？」

　　江途也捂住自己的眼睛。

　　快累瞎了。

　　小和尚激動叫道：「我去幫你告訴方叔！」當即邁開小短腿奔向後面的住院部，不許別人來搶。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方燁平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數據很快傳送到後夜星的中央數據庫上。

　　小和尚從方叔那裡跑回來，向眾人代為宣佈，說等方叔確認了數據庫中內容的準確跟完善性，再通知下一項考核的內容。這期間內大家可以自由活動。

　　眾人已經無暇在意後續，三三兩兩地跑出去，約好了要單挑幾場舒展筋骨。

　　只有開雲問：「確認這個階段要多長時間啊？」

　　小和尚轉過身道：「不知道。他說不一定。」

　　開雲欲言又止：「哦……」

　　鐘御見狀，靠過來小聲問道：「妹妹，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我就是突然有點覺得……」開雲仔細品了品，覺得這安排有點不對味：「這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啊？」

蔡仲子

第一百十九章　酸辣土豆絲15

　　鐘御聽她話裡有話，拉著她起來，耳語道：「為什麼這麼說？」

　　開雲遲疑了下，就把之前對方叔閉門謝客的猜測說了出來。

　　一般的軍校生誰會有閒情總是去找方老呀？對他又不瞭解，老人家年紀大了，壽命將至，脾氣變得古怪也是正常的。而且他是克隆人，大家對他的存在，不說歧視，古怪的感覺總是有的。只是因為開雲對唐話比較上心，才整天過去騷擾而已。

　　鐘御聽她說完，沒覺得她是大驚小怪，認真問道：「你還記得他當時說的什麼嗎？」

　　開雲點頭：「記得的。」

　　她當時就覺得方燁平的幾句話很耐人尋味，所以都記住了。只是走的時候，對方額外囑託了讓她先重點攻略數據庫的難題，開雲就沒多管，怕自己想多了，還引起群眾恐慌。

　　而說到對從心之言的深入研究，鐘御簡直是其中的佼佼之輩。開雲也想跟他一起琢磨琢磨。

　　於是兩人一起進了……進了平時只有開雲會去的女廁所。開雲把簡短的幾句對話複述給了鐘御。

　　鐘御沉吟片刻，說道：「他給了你五分鐘的限時。不樂意回答你問題的時候，卻沒有趕你出去，說明他不是不願意見你，而是他的時間不自由。」

　　開雲深以為然。

　　那天會面，方老的身體沒有大恙，只是一直拖著不見客。如果不是她打擾的次數過多，擔心她繼續堅持，要引起其他學生注意，恐怕還是不會見人。

　　從他的文字，以及跟唐話一見如故的事蹟來看，他不是個那麼冷淡疏離的人。

　　讓她覺得不確定的原因還是——

　　「方叔當時看起來還挺不錯。沒有受到管制，精神也很正常。聽小和尚說，他還在正常地用光腦給所有員工發佈任務，管理星球事務。」

　　非要說不自由的話，也不大像。

　　可是，方叔當時說了一個拙劣的謊言。那就是關於後夜星的繼承問題。叫開雲耿耿於懷。

　　而這些端倪，都是要看過筆記之後才能發現的。

　　開雲其實不大贊同讓軍校生幫忙錄入數據庫。折磨人，且戰線太長。

　　如果方叔心底能接受星球被聯盟託管，那麼應該讓聯盟的專業人士做好數據庫，再要軍校生背誦考核，來得更好。何必多此一舉要他們去翻堆成山丘的筆記本呢？她並不覺得這樣能讓大家記住更多的東西，只是耗費更多的時間而已。

　　二人嘀嘀咕咕地談了許久，都覺得在有限的情報中，沒什麼好做的。最多讓聯盟注意一下後夜星的通訊情況跟飛船停泊記錄，排除部分最糟糕的結果。

　　之前方燁平聯繫聯盟，信號被中途掐斷，然後聯盟回撥，雙方才正式進行交流。信號為什麼會無故消失，聯盟到現在還沒排查出緣由，猜測是他們內部的通訊出現了故障。

　　後夜星現在涉及最終歸屬問題，任何細節聯盟都有關注。可是星球目前尚不屬於聯盟轄區，政府只能按照星際公約，在許可的時間點，才靠近後夜星。無法時時監察這邊的情況。

　　二人決定等下週四，既下次許可的通訊時間，跟江途一起過去彙報情況。

　　＊＊＊＊＊

　　在數據庫順利交付之後的第二天，方老再次出現。

　　跟他之前說的一樣，他是親自過來的。

　　他靠坐在輪椅上，胸口以下的肢體變得更加僵硬，肌肉已經明顯萎縮。

　　受疾病的影響，他現在的生活是真正的度日如年，哪一天都有可能突然離去。

　　難怪他會如此心急地想要尋找新一代繼承人。

　　方老說道：「數據庫我已經看過了，做得不錯。我在你們的基礎上進行了一點修改補充，稍後會重新發到大家的光腦上。」

　　雷鎧定迫不及待問：「那考核任務我們算完成了嗎？」

　　方老說：「這一項算是完成了。」

　　雷鎧定憂傷到胃疼：「方叔啊，求求你別再給我們發長期任務了，我們還想回聯盟。」

　　他們的青春熱血是在武林啊！這一個多月的文類學習，叫他們荒廢了日常體能鍛煉，他們覺得自己的四肢都要生銹了。

　　方老笑了下，說道：「下一項考核的時間會短很多，也要看你們的配合。任務是搜索圖鑒。」

　　「什麼搜索圖鑒？」

　　方老想活動自己的手指，點出自己的光腦，動彈了一下發現難以操作，又將手垂了下去，口頭描述道：「按照數據庫修改後的內容，去找到對應的動物，拍照並輸入。完善數據庫。」

　　眾人面露難色。

　　聽起來也是個大工程啊。後夜星面積不小，未高度開發，交通還不發達，想走遍地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他們對這個星球不瞭解，想找全圖鑒，可謂難於上青天。

　　如果要成年累月地待在這裡，還是換個人吧，這錢他們不想賺了。

　　「你們可以去找後夜星上的工作人員問一問各種動物平時棲息的位置，但是不能讓他們帶你們去。車輛跟飛行器也可以讓你們調用。只要完成70%以上的圖鑒就可以。」

　　方老閉著眼睛休息了會兒，眾人都以為他說完了的時候，又加上一句道：「有些動物是會躲著不見人的。」

　　方老說完標準，一眾男生原地復活。

　　這樣的話，好像確實不難！

　　為了方便照顧，多數動物的飼養地都聚集在中心城市附近。仔細地在城市周圍掃一圈，估計就能完成70%的數據了。

　　方老揮了揮手，催促道：「去吧。有些動物會有攻擊性，大家注意安全。」

　　從效率的角度來看，這種任務還是分開行動最為合適。眾人互相間打了聲招呼，都覺得如此，當即一哄而散。

　　開雲等在江途旁邊，看他檢查數據庫中的修改部分。

　　她本來想邀請葉灑和他們一起行動的，他的扇子雖然殺傷力不強，但特別適合這種牽制任務。可惜轉個頭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葉灑之前對後夜星的考核明明一點都不積極，真是難得。

　　開雲正遺憾，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來。

　　傅松英剛才也離開了，他們兩個不會趁機咬起來吧？

　　花園裡已經沒剩兩個人。鐘御背著自己的武器找江途搭訕，問：「後面的比賽你還參加嗎？」

　　江途愣了下。

　　開雲說：「為什麼這樣問？摯友不是一直很努力嗎？」

　　「我看他一直沒什麼心情在比賽上。」鐘御說，「整理資料的時候是大家中流砥柱，聽見自由活動反而情緒鬆散了。」

　　說的也是啊。

　　雷鎧定等人的反應和江途可謂截然相反。

　　江途低著頭沒說話，看起來甚是陰鬱。

　　鐘御又說：「我聽說你家裡有一把流傳的名劍，你哥哥當初打聯賽的時候就用的它。我以為你進了決賽，我還能再見一次，怎麼不見你用？」

　　江途尷尬道：「給我表哥了，他今年也參加了聯賽。」

　　只是他表哥的成績不大好。

　　他家人都沒想到，一直看不大起的廢柴江途一路跌跌撞撞混進了前十，而他表哥……不他表哥算正常發揮吧，還在一百多名。

　　鐘御「哦」了一聲。

　　人太多，普普通通的學生他都沒關注帶的是什麼武器。

　　開雲不滿道：「怎麼可以這樣？你爸爸對我這麼沒有信心的嗎？」

　　明顯摯友是小國王要罩的人啊！

　　就算不用她罩，摯友在決賽階段的表現也絕對稱得上良好。

　　江途把光腦合上去，對著兩人扯出一個笑臉。

　　江家作為一個劍術世家，修習劍術幾乎是每個人共同的選擇。

　　實力=關注。

　　他差不多是小輩中最不成器的一個。

　　第一場考試的錄像播出之後，知道他的成績不會差，他父親拍著他的肩膀，親自迎接他進門。

　　他已經很久沒在父親的身上看見那種帶著高興的表情了，對方攬著他說要安排他進軍部，以後跟他哥哥同進退，共殺伐。

　　期待了多年的願望終於實現，卻沒有了當初的心情。江途發現自己，竟然不是那麼開心。甚至連受寵若驚都沒有。

　　開雲兩手環胸，在那邊暢想道：「照現在來看，這場比賽的評分，你不是第一也有前三。等你回到聯盟，他一定要對你刮目相看。摯友，乾脆我就幫你拿你第一，嚇嚇你爸爸！」

　　江途心如止水，毫無波瀾，淡淡說了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