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腿毛略粗] 有朝一日刀在手 (全文完)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章　酸辣土豆絲26

　　等眾人抵達聯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出於安全考慮，所有學生要去醫院再做一個詳細檢查，開雲跟葉灑傷痕累累，自然都沒逃過。

　　車輛平穩地載著二十幾人，行駛在安靜的夜色中，還隱隱有沉重的鼾聲回蕩在車廂裡，半個小時後，熟睡的人被強烈的光線叫醒。

　　當身心疲憊的雷鎧定等人依次走進醫院大廳的時候，不期然地撞上了一群同樣背著高階武器封鎖盒、身上掛彩、髮型淩亂的難友。那外形看上去可比他們要狼狽多了。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互相走進，開始近距離觀察，才終於從一張張已經變改了的容顏裡，正確找出自己的校友和兄弟。

　　一問果然是這樣，他們也巧合地在今天結束了考試，過來做身體檢查。只是回來得太急，都沒時間拾掇一下自己，才顯得如此粗糙。

　　這可真是渡盡劫波後昇華的兄弟情。

　　眾人淚眼婆娑地進行認親訴苦，一雙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兄弟！」

　　「親人啊！」

　　「你們怎麼去了那麼久？一個多月啊，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到底是做什麼任務去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簡直是我一生的陰影。先不說了，你們呢？怎麼都搞成這個樣子？」

　　「唉，一言難盡，我們這些能站著的還算好，好幾個兄弟是躺著進去的。」

　　「我們這邊也有躺著進去的人。」

　　「我們這裡還有躺了兩場考試都沒出來的人！」

　　「你們已經考了兩場了？靠，我們這邊還是提前中止的比賽。不知道最後成績要怎麼判。」

　　眾人程序性地吐槽了賽委會，以搭建友誼的橋樑。等打探得差不多了，一個個小機靈鬼開始在心裡默默計較對方的表現和成績。

　　成績現屬第二階級的這批考生，看著面前這十位優等生，眼睛裡燃起了一股難以掩蓋的光芒。

　　按照歷年比賽來看，比賽前期成績的優勢非常明顯，前列考生能參加更多場次的考核，自然就能獲得更高的成績，這種優勢基本可以保留到最後一場的個人排位賽，難以動搖。

　　但是今年出現了意外，他們前十考生的考場安排明顯有重大錯誤，比賽場次竟然還比不過他們第二階級的考生。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有很大的逆襲的機會。

　　沒有辦法，誰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呢？

　　第二批次的學生們委婉地炫耀道：「可能最後是看影響力吧。我們團隊今年接的兩場比賽完成難度都很高，比去年要厲害多了，否則大家也不會傷成這樣。可惜了，我覺得這些任務放在往年，應該是你們的機會才對。」

　　「大家不要放在心上。」雷鎧定方擺出了超脫於世的表情，「如果只看任務的影響和貢獻的話，我們差不多就贏了。多餘的細節不好提前透露，也就給聯盟買了顆知名的商業星球吧。」

　　幾人傻眼：「臥靠？！」

　　他們不淡定了：「你們編吧？」

　　雷鎧定朝角落一指：「看見那邊那個小和尚了沒有？他本來是星球的下一任繼承人，現在全身心被開雲招收成荒蕪星國民了。」

　　「哇——」

　　雖然這事聽起來很玄幻，但如果是開雲的話，他們姑且信了。

　　雷鎧定等人聽見這聲久違的感慨，心滿意足，不再逗他們，揮揮手道：「唉，不說了，我們先去排隊了。檢查完還想回學校呢。」

　　周圍還有拍照偷聽的人，青年們都沒放在心上。

　　經過聯賽的造勢，部分頂尖學生已經算是半個明星，消失一個多月終於正式回歸，可不是一件大喜事？

　　冷清的三夭論壇，終於又要熱鬧起來了。寂寞網友們實在等得太苦！

　　一時間，原本應該沉悶陰晦的醫院大廳，竟然多了一點喜氣。

　　他們的快樂葉灑體會不到，因為他特別的寂寞。尤其是看著一把把高階武器在眼前晃動，回憶起自己的載葉，脆弱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獨自坐在一旁的等候位上發呆，恨不得馬上扭頭離開。

　　現在賞金任務已經完成，聯賽他也沒有繼續參加的興趣了，這命令服從跟不服從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本來他是想直接走，可是看著窗外繁華的燈光，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無處可去的淒涼。

　　不參加聯賽的話，聯軍的宿舍他就不能住了。

　　沒有武器的話，賞金任務他暫時也不能接了。

　　葉灑抹了把臉，默默站起來朝門口過去，還沒走兩步，後衣領被開雲拉住。

　　他一個趔趄，木著臉轉過身，用眼神譴責他。

　　結果開雲用更加幽怨的語氣道：「我一會兒沒看著你，你就亂走。不要動！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看一眼摯友，再跟你一起回去。」

　　葉灑說：「你跟我一起回去幹什麼？」

　　開雲心說當然是怕你想不開啊。

　　她不等葉灑拒絕，直接把筋斗雲塞進葉灑的懷裡，又讓小和尚抓住葉灑的褲腿。拖家帶口地絆住他，然後小跑著去找江途。

　　＊＊＊＊＊

　　江途已經被送到住院部。

　　因為他是在出任務期間受的傷，所以一切手續從簡，具體傷勢在飛船上做過檢測，現在只是把頭上的傷口重新包紮一下，然後等待結果。如無意外，靜躺兩天可以出院，甚至不會影響下一場比賽。

　　早在飛船上，考官已經通知了他的父母，並簡要敘述了他的傷情，所以江途剛剛被轉移上新的病床，江父就到了門口。

　　那向來冰冷的眼神，在他頭上的紗布掠了一圈，然後轉移到別的地方。

　　中年男人邁著長腿走進來，停在江途的病床前面，耷拉著眼睛，從高處看著他，問道：「你沒事吧？」

　　江途盯著被子上的手，用同樣疏離的語氣回道：「沒事。」

　　「嗯。」江父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又問：「你們這一次比賽的內容是什麼？」

　　江途平靜地把兩場測試內容說了出來。江父又問了他受傷的原因，江途又輕描淡寫地說了賞金獵人的事。

　　第一場無疑是文試，第二場被迫中斷，應該不會計入成績。

　　「太好了！遇到賞金獵人跟星際海盜的，只有你們四個，以少勝多，克服危機，這是很有優勢的加分項！」江父聞言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喜色，「這樣看來，第二場考試，你的分數也是穩列前排！前三肯定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武打這一塊，占比重不重。」

　　他完全沒想到，比武大會決賽裡，一個技術分析竟然可以發揮那麼重要的作用。

　　江途的劍術不怎麼樣，但運氣委實是太好了。也許這也是他的天賦。

　　江途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聽見他說「太好了」，心裡還是一痛。

　　自己帶著尚新鮮的傷口躺在他面前，他都會這樣說，也許自己一直堅持的武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吧。

　　江父在那邊顧自道：「很好。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最終的成績肯定不會低！」

　　他拉了旁邊的椅子坐下，與江途視線平齊，帶著贊許的目光道：「你們這場考試耗時太長，之後馬上就要到新的招生期，頂多也就會再安排一兩場比賽，然後就是個人排位賽。只要你能在結束前穩住前面的優勢，江途，你大有可為啊！」

　　聯賽的決賽，是先依靠各種團隊任務，測試學生的綜合能力，比如統籌、合作、安排、適應力……根據成績將他們進行階梯式分段。

　　前十名是一個階梯。十一到二十是一個階梯。二十一到五十又是一個階梯。

　　最後一場個人排位賽，只在各自的分數段裡進行，確認具體排位。

　　江途只要穩住前十的成績，就算他的武打成績再差，也能在最後拿到第十名！

　　「好！」江父想到這個，爽朗地笑出聲來：「爸爸為你驕傲，我們江家的大名，又要出現在聯盟的名人榜上了！」

　　江途能理解他的興奮。

　　就算是他備受矚目的大哥江河，當初也沒能拿到前十。整個江家都已經很久沒人殺入前十了，同一輩中基本無望。誰能想到在大家都已經放棄的時候，最後卻被最不起眼的江途給實現了呢？

　　江父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意氣風發了。他拍上江途的手，說道：「我記得你跟那個叫開雲的人關係很好，你可以多跟她接觸。她門路廣，身邊能人不少，鐘御和葉灑和她的關係都不錯，我看他們三個不是前三也有前五了。你一定要跟緊他們。」

　　江途沒有吭聲。

　　之前長輩們還對他與開雲交好的事情嗤之以鼻，表弟甚至直言不諱地說他們是菜雞抱團。轉眼間開雲就變成了手眼通天。

　　所謂現實也不過如此。

　　現在他還對葉灑多有推崇，如果讓他知道，載葉丟了，不知道又是什麼評價。大概是成王敗寇，他不能守器，就是技不如人……一類吧。

　　江途苦笑了下。

　　他知道有什麼東西變了，他以前是絕對不會這樣看待他父親的。而現在，他竟然覺得面前這人有略微的不堪。

　　「只要你這一屆的聯賽進入前十，明年不參加也可以，履歷上照樣可以寫得漂亮。」

　　江父渾然不覺，靠近了他，欣慰說道：「到時候你會被特招進軍部，我讓你大哥多照顧你。你們兄弟二人互相扶持，一文一武，我相信很快就能打出名號。什麼秦林山張晨峰，他們都是過去式，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現在才剛開始！」

　　他說得興起，卻久久不見江途附和，這才發現從剛才開始，江途一直沒有出聲。

　　「你怎麼了？」

　　江父低下頭，看向江途的手。江途的皮膚在他的對比下顯得特別蒼白，指節跟手心裡全是厚重的老繭。骨節呈不正常的彎曲，那是長期握劍以及屢次受傷造成的。

　　江父問：「怎麼你的手那麼冰涼？你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我去幫你叫個醫生來？」

　　江途喉結滾動，終於開口道：「我……」

　　「摯友！」

　　「咚咚。」

　　「我進來啦！」

　　下一秒，人已經閃身進來。

　　開雲把門合上之後，才發現裡面還有一個人。她尷尬地杵在原地，弱弱問道：「方便嗎？」

　　「方便。」江途先一步接話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開雲：「我就來看看，我待會兒要跟葉灑回學校了。」

　　江途笑道：「謝謝。我正好有事找你。」

　　江父說：「好，那你們朋友慢慢聊，我先回去了。我兒，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江途嘴角的肌肉僵硬扯動，等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終於鼓起勇氣道：「父親，請等一下，我要說的事情也希望你可以知道。」

　　他脫口而出之後，整個人反而放鬆下來，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再迷茫。

　　江途扭頭朝開雲笑了一下，開雲不解其意，狐疑地摸向脖子。

　　「有什麼事，也要我旁邊？」江父好奇走了回來，站在開雲的對面，笑道：「你說吧。」

　　江途再開口，直接就是一個重磅消息：「我不打算參加後面的聯賽了。」

　　病房內一陣寂靜。

　　開雲沒什麼反應。她覺得江途參加或不參加都合理，只要是他自己決定的就可以。

　　江途等待著江父的爆發。

　　果然兩秒之後，房間裡響起江父極力隱忍的聲音：「你說什麼？」

　　江途道：「聯賽終歸是比武大會，比的是武，在這一點上，我能進入決賽已經是意外了。我不覺得最後的結果能代表什麼。第十，或者第一，能改變任何現實嗎？沒有。所有人都清楚，我不堪一擊。不適合劍道。」

　　「是這一次的危險，讓你退卻了嗎？」江父臉色瞬間變得陰沉，方才的溫和跟慈愛彷彿只是眾人的錯覺。他逼近一步，喝道：「如果是這樣，我們江家沒有你這樣的窩囊廢！」

　　江途沒有畏懼地抬起頭，直視自己一向無敵的父親，平靜得像是在述說另外一個人的事情：「一直以來，我都在艱辛地學習劍法。我以為我是喜歡這一門職業的，所以即便沒有建樹，即便備受嘲笑，毫無長進，我也堅持下來了。我自認已經足夠努力，無論是熱情，還是投入，都不比別人要少。」

　　「可是經過這一次的比賽，我突然之間想明白了，也許我的喜歡並不純粹，我的堅持並不是因為劍道，換成刀、鈀、鐧，我照樣可以堅持下去……」

　　江父聽他說著荒唐話，怒極反笑，吼道：「你不要把武學想得那麼簡單！」

　　江父因為憤怒，喊話時不自覺帶上了內力，開雲離得近，甚至被震得有點耳鳴。她悄悄退開一步，看他迅速漲紅的臉色和額頭的青筋，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動手打人

　　保安匆匆跑過來，站在門口敲門道：「家屬，請不要在醫院大聲喧嘩！」

　　江途說：「是，武學一點也不簡單，是我之前將它想得太簡單。武道啊，就像背著十萬斤的負累，赤腳走在尖銳的石子路上。沒有毅力跟勇氣的人，永遠走不到終點。可是沒有天賦的人，連走上這條路的資格都沒有。我沒有那一分天賦。」

　　江父：「你沒有天賦？你現在是決賽前十，你都沒有天賦的話，那些連高級軍校都考不上的人又算什麼！」

　　開雲站著標準的軍姿，定在一旁。生怕江父把怒火蔓延到她的身上。

　　江途：「我當初學劍的時候，是想做一個能被人需要的人，一個能保護別人的人。我的性格就是這個樣子。父親您或許不能理解，可我就是很在意。」

　　「在被所有人都忽視的家庭裡，我能被你們談及的，只有劍而已。只有學劍，才叫我覺得我們好像是一家人。可是，現在我長大了，我不再需要這個，我的劍術也走到頭了。如果連這口氣都沒有了，我還能怎麼堅持下去？我要再堅持幾十年？我做不到。」

　　江父：「你怎麼如此無用！」

　　醫生聞訊走了過來，皺眉道：「病人家屬！你怎麼可以跟病人爭吵？」

　　「我沒用。」江途用手支撐著坐正，說道：「您說得對。我前二十幾年一直是個沒用的人，所以現在我想做個有用的人。這是劍道從不能給我的！」

　　江父彎腰下，幾乎是正對著他的臉喊道：「榮譽！強大！實力！這是只有劍道才能給你的！」

　　「我不同意！」

　　突兀的一道女生插進來。

　　江父兇猛扭頭。

　　開雲認真說：「武道代表著強大，實力代表著榮譽，誠然如此，可是，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體魄的強大才是強大。劍生而為殺，喜歡殺戮難道是一種優點嗎？溫和中正難道是一種缺點嗎？如果一個人學習劍道，只是為了能讓弱者臣服，能讓世人崇拜，這究竟是卑劣還是強大？」

　　江父說：「你不要偷換概念惡意指摘！『殺』是為了以殺止殺，如果連這種決心都沒有，怎麼去保護別人？」

　　開雲說：「是了，照您這麼說，你可以用劍去保護別人，是一種強大，那麼江途用知識去保護別人，為什麼就不是一種強大？世上的路有那麼多，他想走哪條就走哪條，有用沒用，不是你或者他來評判的，是受益的人來評判的。」

　　開雲拍著胸口說：「我就很感謝摯友對我的幫助啊！你不知道他對荒蕪星有多重要！」

　　她說著鄭重朝江途比出一個贊。

　　江途笑了出來。

　　「開雲。」江途叫道，「我想加入你的荒蕪星。我也想為了一個荒誕不羈的夢想，離經叛道一次。堵上我的生命，這就是我自己的人生。」

　　江父一臉驚駭，雙目瞪大，叫道：「你瘋了嗎？！」

　　江途眼神堅定起來：「我因為一個錯誤瘋狂了太久，我是終於清醒了。我明明有一件那麼喜歡的事，明明有那樣的天賦，為什麼不可以？還好，我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江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領，紅著眼睛，氣息粗重道：「你學了那麼久的劍，你現在是整個聯賽前十的名人！你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你跟我說你不比了？你還說你不瘋？你為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

　　醫生察覺不對，隱隱覺得或有血光之災，立即轉身跑去叫人。

　　開雲走過去，攔在江途的前面，一手按住他的胸口，隔開了江父，嚴肅道：「摯友，你先冷靜一點。」

　　江父：「沒錯！」

　　開雲反手掏出自己的光腦，懟到江途手上，聲線顫抖道：「冷靜一點，字才能簽得好看！快簽快簽！」

　　江父氣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你們！」

　　這時醫生帶著幾個軍人跑進來。腳步聲錯落響起。

　　江途抬手要在光腦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江父撲上前想要阻攔，被正好進來的兩個軍人架住了雙臂。

　　江途就這樣當著他的面瀟灑地簽完自己的名字。

　　開雲興奮地收了回來，塞進衣兜藏好。

　　醫生隔著一段距離喊話道：「病人家屬，你現在馬上出去！現在開始不允許探視！」

　　江父手臂一震，揮開身後的兩人，用力地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見他不再發狂，那兩位軍哥也暫時沒有上前。

　　江父指著江途，用最後的耐心道：「比完這場聯賽，軍部也有科研的崗位。江途，我們都冷靜一點，我希望你想好之後再做決定。」

　　「不！」江途清晰地從嘴裡吐出一句話，「不要！」

　　「為什麼？」

　　江途說：「因為你想，所以我不要。」

　　報復吧，這是他對過往人生所遭受的不公，能給予的最大的報復。

　　的確一擊致命。

　　江父理智的弦徹底斷裂。

　　「就快結束了！馬上就可以結束了，再堅持兩場……不，可能只需要一場比賽！你二十幾年的人生，為什麼不能給它一個終結！放開我！我很冷靜，瘋了的是我兒子，你們攔我幹什麼！他是聯賽的前十，知道嗎？現在跟我說不比了！整個聯盟的軍校，所有的軍校生，他站到最頂尖的位置，就要成功了，結果放棄了！他是我兒子，你們能接受嗎？能嗎！」

　　「我怎麼知道？」他身後的小哥哥死死扣住他的手臂，將他的衣服都扯得淩亂，面癱著臉說道：「我都沒有兒子。」

　　他的同伴插刀：「你連老婆都沒有。」

　　「你閉嘴。」

　　江父恨不得咬死他們。

　　那邊醫生點頭說：「我理解你，其實我也不能接受。」

　　江父又看向他，希望他能給自己說兩句話。

　　醫生緊跟著加了一句：「所以我覺得你現在危險性太高。為了病人的安全，快點架走！」

　　開雲：「……」

　　江父：「你們怎麼回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放手！我只是要跟我兒子說話……」

　　聲音漸行漸遠，醫生跟著走出去，順手帶上房門，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病房重新安靜了。

　　江途鬆了口氣。

　　開雲扭過頭，小心地求證道：「這個簽名你是認真的嗎？」

　　江途點頭：「認真的。」

　　「好！」開雲歡呼了一聲，趕緊跑出去找聯盟蓋章，要把事情坐實。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酸辣土豆絲27

　　開雲滿懷雀躍地跑回醫院大廳，葉灑正站在門口吹風。

　　他站在玻璃門外，讓時起時停的夜風吹拂著他的臉龐，似乎想借此將心頭的苦悶吹去。外套鬆鬆垮垮地披著，脖子上還可以看見繃帶的痕跡。

　　小和尚坐在他的鞋面上，雙手抱著他的大腿，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看起來就像是個傾家蕩產，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陰鬱奶爸。

　　開雲覺得，這麼憂傷的葉灑，可能只有秦林山的愛能夠治癒了吧？

　　她上前拍了下葉灑的後背。後者一臉無奈地扭過頭來，說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開雲：「和你一起回家啊。」

　　「又不是小學生了，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回家？」葉灑，「何況我家也不在聯盟。」

　　開雲坦然道：「我又沒上過小學，現在補上不行嗎？」

　　葉灑眼角跳了下，肌肉的走向告訴開雲他即將發飆，結果沒過一秒鐘，面部表情又平息下去，恢復了一潭死水的狀態。

　　這個失去了靈魂的男人啊。

　　開雲臉色嚴峻起來。

　　不行。

　　比起江途，還是葉哥的情況比較緊迫。

　　＊＊＊＊＊

　　深夜，秦林山穿著睡衣躺在床上，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他本來想置若罔聞，結果那「篤篤」聲極其的有節奏，還特別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一下一下敲得他腦門疼。

　　秦林山一臉怒容地走出來拉開房門，直接噴道：「誰！大半夜過來敲我的門想幹什麼？知道爸爸是誰嗎？！」

　　開雲放下自己的帽子：「秦叔。」

　　秦林山：「……」

　　是他的兩個孩子。

　　秦林山面色一緩，說道：「開雲，終於回來了？」

　　葉灑：「呵。」你的眼裡只有她沒有我。

　　秦林山聽見冷笑，伸手推了下他的腦袋：「你小子這麼陰陽怪氣地幹什麼？」

　　葉灑轉身要走，被開雲一掌推了進去。

　　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秦林山如臨大敵，不知道他們兩個深夜來訪是要做什麼。推開客廳的大燈，叫他們兩個先在餐桌邊坐下。

　　開雲把身後的武器盒解下來，擺到桌子中間。

　　秦林山掃了一圈，又窺覷到葉灑無神的眼睛，問道：「你的載葉呢？」

　　開雲說：「被搶走了。」

　　秦林山情緒到位，大力拍桌，在木質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掌印，暴怒道：「誰！我去給你報仇！」

　　開雲立即說：「一個叫廣宇的傢伙，帶了一支隊伍。也是賞金獵人。」

　　找大家長告完狀，按程序來說後面應該就是跟著小雞跟著母雞去報仇。誰知秦林山聽見這個名字，氣焰就消了下去：「哦……廣宇啊。」

　　開雲：「你也認識他？」

　　「認識。」秦林山說，「他在賞金獵人裡也是比較有名的一股勢力了。帶著一大幫兄弟姐妹……」

　　開雲：「你很熟嗎？」

　　秦林山眼神示意：「葉灑熟啊。」

　　葉灑咬牙說：「我不熟！」

　　開雲滿頭霧水：「什麼哇？」

　　秦林山回答說：「他們都是同一顆星球的。」

　　開雲沉吟。

　　信息量真大啊……這麼說來廣宇也算是守財奴？

　　這個年代，整個聯盟也翻不出幾個真正的守財奴來，怎麼全在賞金獵人裡湊上了？

　　秦林山又問：「你們怎麼回事？去了那麼久也就算了，怎麼還遇上廣宇了？」

　　「被出賣了。」

　　開雲歎了口氣，把傅松英的事情簡要說了出來。

　　秦林山只能感慨一句：「那你們是挺倒黴的。」

　　「傅松英會怎麼判？」開雲說，「從下飛船起我就沒看見他。」

　　秦林山淡淡道：「不是死刑也是無期，或者上下浮動吧？」

　　開雲驚了下：「這麼嚴重？」

　　「想想聯賽會涉及的財產，不算嚴重。洩露聯賽關鍵信息，等同於洩露軍事機密，影響惡劣，絕不姑息。」秦林山說，「你這都不知道？」

　　開雲：「……反正我用不上，不知道也沒什麼關係。」

　　秦林山給他們兩人倒了兩杯水，推到葉灑面前，對著他問道：「怎麼，你要殺回去嗎？」

　　葉灑低下頭不作聲。看他的態度開雲就知道，他沒有這個打算。

　　這委實不科學！

　　葉灑就算不是個霸道的人，那也不是個能任人欺負的人。最貴重的武器讓人偷了，怎麼能忍得下去？

　　秦林山觀察到開雲表情，解釋說：「載葉是辭水星權力的象徵，廣宇應該是領了星球主的任務過來接人。現在東西被帶回去，肯定是不好拿了，人能回來已經算不錯。嗯……所以也不是特別倒黴。」

　　開雲道：「你不是說，葉灑是守財奴嗎？那他的星球不是已經廢棄了？哪裡來的權力的象徵？」

　　秦林山表情中現出詭異，隨後道：「也算是守財奴吧。在星球宣佈廢棄，開始有組織地疏散住民之後，負責留守並收尾的政府就在星球上發現了大量的稀有能源。」

　　開雲用力吸了口氣：「這不是好事嗎？！」

　　隨著武學的不斷推廣，稀有能源的價格也是水漲船高，幾乎每天都在創造新的記錄。

　　簡直啊否極泰來啊！她的荒蕪星也是這樣，所以才能讓她肆意地揮霍。

　　「一夜暴富不一定是好事。何況資源這種東西，一向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秦林山思考了一下措辭，想著應該是從哪裡開始說起。

　　「因為有稀有能源的突然發現，加上星際公認的廢棄星球資源歸屬法則，沒有來得及疏散的居民立即改變了心意，堅定地選擇駐留。當時疏散工作才剛剛進行到尾聲，所以辭水星上的總人口其實不算少。這種情況就非常尷尬了。」

　　葉灑難得開口，聲音同眼神一樣透著冰冷：「雖然規定星球資源歸屬於留守的守財奴，但是具體如何分配，是由星球內部自行決定的。而當時政府的武裝力量還留在星球上。」

　　秦林山：「基本上有資本和有權力的人，早就已經離開辭水星了，留下來的大部分是社會底層的民眾。他們沒有多少反抗的資本。也沒有多少危機意識。」

　　他們為眼前的利益而感到狂喜，卻沒有想到利益會牽扯出的各種變數，也沒有認識到雙方權力的懸殊。

　　別說是反抗的能力，他們甚至連話語權都沒有。

　　葉灑：「星球會宣佈廢棄，說明那是一顆不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之後只能依靠科技和大量的資源投入來確保良好的生存條件。開始是好的，時間久了之後，雙方就有了衝突。新的統治者上任，他不願意花費大量的金錢，去幫助那些覬覦著自己財產，還不是那麼客氣的平民。加上外部勢力挑唆，星球就內亂了，環境變得非常惡劣。出現了兩極分化。」

　　當出現太大的誘惑，天使就被腐化成了魔鬼。

　　「因為武力不足，辭水星開始在星際大肆招納流民或難民，用誘人的條件讓他們移民過來，幫忙管理國家的秩序。」

　　秦林山戒了好久的煙癮又犯起來，忍不住想去摸煙。眯起眼睛道：「廣宇就是這麼被騙過去的。他本來出自奴隸星……」

　　開雲驚道：「他是奴隸？」

　　「一般的奴隸哪有機會學武？」秦林山輕飄飄地斜了她一眼，「而且一般的奴隸都拿不到通行證，做不了賞金獵人。」

　　葉灑：「他還會機械製作。會最高端的武器改造。」

　　開雲更驚了，深吸一口氣：「他居然是奴隸主？！」

　　「嗯……」秦林山悶悶哼了一聲，「他的家族是臭名昭著的奴隸主，他帶著一批人走出了奴隸星，想要解放他們。他做事風格還算正派，在賞金獵人的圈子裡也有點口碑。」所以雖然大家立場不一樣，他也不是很喜歡跟廣宇站在對立面。

　　非把人逼死做什麼？

　　「哦……」

　　開雲恍惚地驚歎了一聲，彷彿在廣宇的身上看見了熟悉的志向，那個陌生又冷酷形象瞬間變得高大光輝了起來。

　　葉灑見狀更萎靡了。整個人縮進椅子裡。

　　叛變了。連開雲也叛變了。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救了。

　　秦林山連忙提醒：「咳！」

　　開雲摸著耳朵說：「可惜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啊。」

　　秦林山點頭，手指在桌面上敲擊：「你這話倒是沒錯。隨著星球上政治的引導惡化，辭水星已經變得越來越像奴隸星。拐了個彎兒，他成功把自己從奴隸主的階級，降低到了平民。可是這個怎麼說呢……」

　　所謂命運這種東西，太操蛋了。

　　估計現在廣宇的心態極端不平衡，沒發瘋已經是他心理強大。

　　開雲聽得窒息。她問：「不能重新離開嗎？」

　　秦林山搖頭：「你的荒蕪星，原本就歸屬於聯盟的轄區，所以你選擇移民之後，依舊是聯盟境內的戶口，聯盟會幫忙妥善安置，包括辦理所有的手續。但辭水星不是。」

　　「沒有政府的批示公文，廣宇帶著的那群奴隸，簽不到通行證，哪裡都去不了。」葉灑說，「能打又有弱點，那幾個老賊怎麼捨得放棄他這麼好用的棋子？」

　　開雲問：「那葉哥是怎麼逃出來的？靠偽造公文嗎？」

　　「你葉哥不用偽造……」秦林山又尷尬地咳了一下，「辭水星上個掌權人……還是上上個掌權人？就是他親爸。因為對星球未來的發展路線有分歧，被自己弟弟，也就是現任星球主害死了。葉灑是我們隊伍從辭水星裡搶出來的，載葉也被我們順出來了。其實按照規矩來講，真正的星球主，應該是葉灑才對。」

　　葉灑離開星球的時候還小，記憶不是非常清晰。可是一想到那邊的事情，仍舊覺得非常煩躁。

　　那是一種人生被無限壓縮，最後僅剩下一點逼仄的空間，甚至難以呼吸的感覺。

　　秦林山見氣氛尷尬，撓頭道：「秦叔給你們做幾盤菜哈。你們餓了吧？我為了等你們回來，那是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就盼著這一天！先吃點宵夜哈。」

　　他起身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沒什麼收穫，最後終於在大門旁邊的小籃子裡，摸出了兩個土豆——那是一個外賣上癮人士最後的驕傲——然後興沖沖地跑去廚房。

　　隔著一扇玻璃門，開雲能通過聲音準確地判斷出秦林山在裡面的動作。

　　倒水、淘米，選了最高火力，有條不紊地烹煮米飯。

　　準備好主食後，從旁邊的刀架上拿起了一把小刀，靈活地給土豆削皮。

　　再是緊密而清脆的切剁聲。

　　聲音剛停，火已經被打開。

　　趁著熱鍋倒油的空隙，將土豆在水裡清洗了一遍。

　　整個過程沒有一個聲音是間斷的。

　　不得不說，每個做過賞金獵人的人都會一點做飯的技巧。這是生活對他們的壓迫。

　　不到五分鐘，秦林山已經端著米飯和土豆已經出來了。

　　那是一盤用紅色辣椒稍作點綴的酸辣土豆絲，白色的煙霧在上方盤旋升起，空氣裡彌漫著米香和酸辣的香味。

　　兩人餓了一整晚的胃，感受到了一陣抽搐。

　　秦林山把筷子分下去，順便叫道：「灑啊……」

　　葉灑瞪去一眼。

　　秦林山一噎，又叫道：「葉子啊。你也不要太難過。一把武器而已，錢都是身外之物，何況是扇子呢？」

　　開雲直接埋頭吃飯。

　　這盤菜辣得嗆人，不知道秦林山放的是什麼辣椒，另外還有濃重的花椒味道。

　　開雲沒忍住，直接咳了出來。

　　秦林山發揮自己的一生所長，敲著筷子，繼續安慰道：「沒有高階武器的人多了，沒有絕品的人就更多了。葉啊，你只是從一個神子，隕落成了一個普通人而已！」

　　開雲覺得這話並不會讓人高興。

　　秦林山：「而且你是一個賞金獵人，跟普通的軍校生不一樣，只是沒有絕品武器而已，能影響得了你的評級嗎？」

　　葉灑直勾勾地盯著他。

　　秦林山吞咽了一口口水，尷尬笑道：「……沒了絕品好像是會掉評級哈？」

　　葉灑覺得，上帝不僅關上了他的門，收走了他的窗，堵死了所有的縫，還為了保險，在他房間裡扔了一個大型煤氣罐。

　　他太難了。

　　秦林山：「我閉嘴。」

　　開雲放下筷子道：「不要責備他，我能感受到已經竭盡所能地誇獎你了。」

　　葉灑的臉色更黑了。他是一點值得誇讚的地方都沒有嗎？

　　開雲說完才意識到背後的狹義，主動道：「好的我也閉嘴。」

　　葉灑也吃了一口土豆絲，當即猛烈地咳嗽了出來。越咳越響，直到滿臉通紅。

　　秦林山心虛道：「我就是隨手拿的辣椒，好像是老……聯軍校長送我的什麼賊辣辣椒，我也沒想到這麼辣。嗆得我放花椒的時候都手抖了一下。」

　　開雲：「……」

　　葉灑拍了下胸口，不等緩過來，又去夾了第二筷。

　　那酸、辣、麻的味覺嗆上來，所以的情緒都可以被猙獰的表情所掩蓋。

　　秦林山遲疑片刻，說道：「葉灑，要不你把戶口轉到荒蕪星上去，徹底斷了跟那邊的關係。我找人，想辦法幫你把載葉拿回來。」

　　葉灑抬起頭，頂著微微發紅的眼睛沙啞道：「算了。」

　　那地方就是個活人坑，只要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單憑寥寥幾個人，能改變得了什麼？

　　開雲抓了把頭髮，沒有出聲，只是勇敢地把筷子伸向那盤魔鬼土豆絲……

　　等三人吃完這盤宵夜的時候，各自眼睛裡都含著一絲晶瑩的淚水。

　　葉灑今晚留在秦林山這邊過夜，開雲要回自己的宿舍，小和尚和筋斗雲暫時住在葉灑的宿舍裡。

　　＊＊＊＊＊

　　在這個喧囂又寧靜的夜晚，無數人輾轉在床上，刷著光腦，醞釀著入睡前的睏意。

　　三夭的論壇上，靜悄悄地冒出了幾個新帖，瞬間佔據熱門。

　　裡面是幾張在醫院大廳的偷拍照，比較知名的幾人都在，頗有種王者回歸的味道。

　　「開雲回來了。」

　　「那十個人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他們要貼完秋膘才回來。」

　　「花兒真的謝了。他們的任務也太久了！」

　　「有什麼新鮮事兒嗎？沒有我去睡了。」

　　「今年的視頻幾點出？最近幾期都很劣質啊。」

　　「沒有開雲打臉，我的臉皮都變薄了。雲雲救命啊！」

　　「單看照片情況還好？雷雷大公子完全沒有受傷，只有葉哥和雲雲有點傷。絕品武器果然是行走的炮灰啊。」

　　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因為帖子後期沒什麼爆點信息，大家說了半天都只是自我發散，漸漸都開始發睏，滿意地準備滾去睡覺。

　　手指習慣性地點了最後一次刷新。

　　帖子上方突然冒出一個標紅的轉載帖子。刺眼、奪目。

　　眾人點開，發現是關於傅松英破壞聯賽規則等多項罪名，被立案調查的公開聲明。

　　平地驚雷！那一刻無數網友從床上蹦了起來。

　　如何破壞規則，以及所謂的其餘罪名是什麼，聲明裡語焉不詳，看來是涉及到了比較敏感的內容，強行屏蔽了。但按照往年經歷，單單這幾個字，已經透露了足夠多的信息。

　　「傅松英有病吧？他今年只是陪跑，破壞聯賽規則幹什麼？」

　　「聲明發得那麼快，看起來很嚴重啊！」

　　「官方措詞：影響極其惡劣，罪行嚴重。好的是主觀性重大罪刑沒跑了。」

　　「聯盟培養一個人才多不容易？他是去年的前十吧？想不開急著求死？真是瘋了。」

　　「我沒想到今年聯賽最大的看點居然會是這個！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我會死！求讓我死個明白！」

　　帖子飛速蓋樓，各大社交軟件上也爆出了相關話題。眾人瘋狂@任務相關的幾位考生，請求他們透露口風，同時呼朋喚友，奔走相告。

　　別說，聯賽平靜了那麼多年，真的是很久沒出這樣膽肥的人了。涉嫌軍事犯罪，其受關注程度完全不亞於最終的冠軍之爭。

　　正在眾人跟無頭蒼蠅似的盲猜的時候，葉灑的賬號上發佈了兩段視頻。

　　第一段視頻是他在後夜星上，對著傅松英拍攝出來的畫面。第二段則是他提到過的，傅柏青遇害時的分析視頻。

　　因為正好在時事關注上，他的兩段視頻被快速轉發、發酵，並引爆熱點。

　　所有人瞭解事情始末之後，在線激情唾駡傅松英，連帶著還有整個傅家。

　　「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怎麼遺傳下去的全是畜生基因？」

　　「什麼年代了還搞皇位繼承？可憐了傅柏青，當初也是一個天才啊！」

　　「看得我滿腔怒火無處發洩，睡不著了。葉哥你怕不是在報社？」

　　輿情吵到正激烈時，江途的賬號上又發佈了一則叫眾人始料未及的聲明：他表示自己會退出聯賽，不再參與後面的比賽。

　　江途本意只是想低調地說一聲，所以才選擇了深夜這個時候。但他不知道網友們正因為傅松英的事情，密切地關注著他們前十名的社交賬號。於是他的聲明出現之後，直接引起了眾人關注。

　　石破天驚！

　　竟然會有人在勝利的前夜選擇退賽，那可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啊！他拼搏的二十幾年，難道不就是為了巔峰一戰嗎？

　　在這一刻，網友的想法跟江父是完全一致的。

　　眾人的精力有限，瓜有點吃不過來，但還是頑強地從葉灑的賬號下面，爬去了江途那邊。

　　結果不到十分鐘，葉灑那邊也發佈了一則退賽聲明，說自己的賞金任務已經完成，不再參與繼續聯賽。

　　眾人集體驚呆了。

　　這兩個人怎麼回事？這種事情好比的嗎？！

　　為了湊熱鬧似的，在眾人精疲力竭的時候，開雲那邊也發佈了一則聲明，慶祝荒蕪星招收到了兩位新國民。

　　江途赫然在列。

　　這群人究竟在這次任務裡經歷了什麼？撞邪嗎？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酸辣土豆絲28

　　這註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網友們在葉灑跟江途的賬號，以及三夭論壇裡反復橫跳，試圖通過自己縝密的推理，尋找出真相。不知不覺間，窗外天色已經大亮。

　　進展沒有，夜倒是熬了不少。

　　眾人睜著稀鬆的睡眼起床準備上班，放假的幸運兒則借著這段時間準備睡個回籠覺。

　　早晨七點，在這個充滿生命朝氣的時間，三夭官網突然放出了一則預告，宣佈一個小時後播出聯賽決賽的剪輯視頻。從目錄上看，總結視頻中包括開雲等人的後夜星記錄。

　　因為在聯賽後期，所有考生分批組隊，各自參加不同的任務，所以視頻內容也變成了隨機賽場的錄像集合。每場任務所給予的播放時長不一，能拿多少鏡頭，只看大家自己的表現跟造化。由於比賽時間不定，總結的播出時間跟播出長度也難以預料。上一段視頻已經是半個月以前了。

　　網友們滿懷期待地點進三夭主頁，查看節目安排。這隨意地瞄了一眼，紛紛傻眼。

　　後夜星的這段記錄，竟然只有短短二十幾分鐘，可以說是創下了史上最低記錄。要知道這個賽場裡的選手，可全是整個聯賽前十的熱門競選者，是聯盟年輕一輩裡最優秀的人才。按照往年經驗來看，就是剪個兩個小時的篇幅，也不會嫌多！何況這群人還拉出了將近兩個月的跨度時長，居然就濃縮成了半個小時？

　　網友們精神抖擻起來。

　　「沒想到這一次三夭的剪輯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是聽見了我們來自心靈的呼喚了嗎？」

　　「怎麼可能，三夭什麼時候做過人？看這時長，我覺得它想驢我。」

　　「這時間，我覺得我連安排一下傅松英的前世今生都做不到。還要放放幾個明星學員的吃喝拉撒插科打諢，一個小時保底要的吧？」

　　「時長剪得那麼短，說明賽場裡有很多敏感內容不能播出，那劇情的進展肯定非常精彩。我能看見一部完整的特效動作片嗎？！」

　　「需要我提醒一下大家嗎？從醫院的照片來看，他們應該沒有經歷太大的爭鬥。」

　　徹夜未眠之後，眾人連回籠覺也不睡了。乾脆拿著光腦，焦躁等待八點的到來。

　　彷彿只是說兩句話的功夫，聯賽新一期剪輯視頻如期開播。

　　最先播放的，就是後夜星記錄。眾人不由感慨三夭終於轉性了，這次竟然沒有完故弄玄虛的把戲。

　　這個時間點，無數人或擠在車上趕路，或已經抵達公司，帶著心底的抗拒等待新一天工作的開始，然後就看方老在視頻中給大家佈置整理公文的艱鉅任務。

　　隔著千山萬水，無數同道中人感受到了一股滄桑。

　　隨後的節奏更是令人窒息。

　　眾人乖順地在花園裡坐下。

　　鏡頭中，江途在對著筆記本學習。

　　畫面一轉，雷鎧定在對著筆記本學習。

　　再一轉，鐘御和開雲都在對著筆記本學習。

　　所有網友都斯巴達了。

　　你們搞什麼事情呢？

　　終於，畫面轉到葉灑的時候，他不是在學習……他在睡覺。

　　眾人本以為這只是第一天的記錄，正要吐槽這占時也太長了一點，三夭分明是在故意湊時常，結果視頻右上角突然冒出一個時間記錄。

　　代表日期的數字飛速跳動，幾乎每隔數秒，就會跳到後面一天。

　　眾人：「……」

　　這特麼居然是真的！

　　「我記得聯賽的全稱是軍校比武大會聯賽吧？武呢？群魔亂舞不算武！」

　　「群魔亂舞也可以的，但我受不了這種氛圍。放過高三生吧，我太難了！」

　　「現在要做軍校生這麼難的了嗎？！」

　　「雖然沒有撞邪，但我理解了他們腦子瓦特的原因。」

　　「三夭剪輯：我好難哦，萬萬沒想到我也有無素材可剪的這一天。」

　　接下去的15分鐘裡，就這樣重複往返地播放著大家學習的畫面。

　　眾人感受到了剪輯的掙扎，連字幕都帶著一種不甘的味道。然而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

　　網友們有些累了，思維再次發散出去。

　　「這樣看來，這場比賽的主角是江途啊！他的成績肯定不低，只要後面不吊車尾，前十穩妥。結果他居然退賽了？」

　　「我懷疑是開雲坑蒙拐騙過去的。」

　　「可別說，開雲眼光還挺高。這招的都是人才啊！」

　　眾人隨口閒聊，畫面終於變了。

　　雷鎧定等人衝出了主城區，在野外分散尋找圖鑒動物。四周景色飛速掠過，配合著背景音樂瘋狂踩點，帶著一種流暢又極富節奏的敲擊感。觀眾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大概是剪輯憋屈了太久，決定借此展示一下高超的技術，以彌補前面的無趣。

　　可惜的是後面只有不到十分鐘的內容。大部分的敏感題材都被剪掉了。

　　眾人連褲子都來不及脫，視頻就切換到了另外一場比賽上。

　　網友們放空一陣後，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疑問：

　　「我昨天晚上就為了這玩意兒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覺？還不如我腦補呢！」

　　＊＊＊＊＊

　　開雲是被宿舍外面的喧嘩聲給吵醒的。

　　一般來說，每天早上開課前會有一小段噪音，但都會隨著鈴聲的響起很快平靜下去，而今天的喧嘩不一樣，持久又強力，一聲更比一聲高。

　　不是小部分人的成就，而是無數人混合在一起的吶喊，連宿舍的隔音都擋不住。

　　開雲終於忍不下去，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出宿舍查看。

　　好傢伙，聯軍那條原本寬闊得能容三輛車並排通行的大路，此時被擠得水泄不通，周圍兩遍擺滿了各種桌子和橫幅，往來間是不少穿著常服的人群。

　　有各種年輕的面龐，也有陪同前來的家長。

　　聯軍這是對外開放了？什麼大節日？

　　開雲迷茫地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一個支著遮陽傘的攤子前面。陽傘下方擺著一個長方體的桌子，朝外的那一面，正好是個屏幕，屏幕中正在播放一個宣傳片：畫面中的人衣袂飄飄，正在表演絕技徒手登山。

　　「重量在這裡擺脫，夢想自此處起航——聯軍輕功部，給你小翅膀！」

　　「如果你胖，請你加入！以後你就是一個靈活的胖子；如果你瘦，請你加入，以後也就是個仙氣的瘦子；如果你不胖也不瘦，請你加入！因為你是表演上天絕佳的人才！」

　　開雲：「……」

　　什麼玩意兒？傳銷嗎？

　　開雲轉了個方向，又去往另外一個攤子。

　　同樣的大屏幕，同樣的超大黑體宣傳語。

　　「教你一招殺手鐧——大公子部」

　　「社長被迫營業，不提供入社諮詢。不陪聊。」

　　「本社精髓，一以貫之——苟。」

　　開雲：「……」

　　開雲抬起頭，桌子後面的鐘御抓著一把花哨的小摺扇笑眯眯地看著她。

　　開雲問：「為什麼今天學校裡這麼熱鬧？」

　　鐘御說：「為了招生啊。」

　　「不是還有很久才開學嗎？」開雲說，「高考都還要好幾個月啊。」他們比賽都還沒結束呢！

　　旁邊的一人笑嘻嘻地靠過來道：「因為報考軍事類專業，需要提前進行體質測試，另外幾所知名的軍校還有自主命題的試卷。為了好好準備，應屆生基本上現在就要決定將來去哪所學校了。前天是聯盟統一的體測日，大部分學生都聚集過來，順便會去學校進行調查熟悉。所以這一周是各大軍校默認的非正式招生期。」

　　開雲看著密集的人群，以及還在不斷壯大的隊伍，心中不由滿是羨慕。

　　欣欣向榮啊。會來這邊考察的基本都是聯盟各星球的尖子生，如果能偷幾個去荒蕪星多好？

　　「妹妹，坐啊。」鐘御點了下旁邊的空位招呼道，「來感受一下我們聯軍的生資水平。你以前沒見過，軍校生表演很好看的。如果你遇到喜歡的社團的話，真誠地歡迎你加入。」

　　開雲懷著一言難盡的心情，往四個方向都掃了一遍，然後心中的迷惑更重了。

　　所謂招生展示，就是騾子和馬都拉出來遛遛。為了學校的長遠發展，所有有名望的學生都要被趕出來賣藝，連鐘御也沒躲過。當然，為了表示感謝，學校也會給予他們一定的獎勵。

　　於是，部分社團為了增強戰鬥力，從一眾人才裡脫穎而出，機智地選擇了表演另類雜役。

　　「二十個新生開演啊！快來快來，破除封建迷信，鐵砂掌教你如何將手伸入滾燙的油鍋！」

　　「超強防禦心法帶你走刀山！十五人簽名後開演！」

　　「高級刀法在線傳授頂級烹飪技巧，新手也能做的文思豆腐，千萬不要錯過！」

　　「學好穿針引線，從鞭子開始！如何做媽媽的硬核鐵棉襖，在線教學，即將開課，速來！」

　　鐘御欣慰地感慨了一句：「我們學校的學生真的很多才多藝啊。這樣我畢業以後也能安心了。」

　　開雲：「……」

　　她只是睡了一覺而已，醒來後感覺全世界都瘋了。

　　她呆呆地在鐘御的攤子裡坐了會兒，抬眼間，看見同樣一臉懵逼的葉灑從人群中走過來。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酸辣土豆絲29

　　開雲跟葉灑遙遙一望，從對方深邃的眼睛裡看見了屬於同類人的光芒。

　　葉灑立即朝著唯一還可能是個正常人的開雲走過去。走近之後才注意到她也坐在攤子後面，頓時遲疑了。畏懼地退了一步。

　　開雲熱情招手：「別走嘛~」

　　葉灑轉身就跑，想離開這個荒誕的世界。可惜周圍密集的人群阻擋了他的腳步，開雲和鐘御更快一步地衝上前，壓著他的肩膀，笑嘻嘻地把他帶回來，按到座位上。

　　葉灑喉結滾動，戒備地看著他們。

　　開雲跟鐘御一左一右地將他卡在中間。

　　鐘御說：「沒人坐這兒陪我的話，會有不少新人來找我聊天。你們就當跟我一起打發時間好了。」

　　畢竟鐘御是個名人，在聯盟有不少粉絲，而他並不習慣應對那些人。

　　剛剛參加完比賽，其實他只想休息。

　　葉灑問：「你們到底都在幹什麼？」

　　開雲對這個和她一樣沒正經上過學的青年感到無比親切，並主動為他解釋了一下這個默認的招生期的事情。

　　葉灑回憶自己剛才見識到的各種神奇的雜技表演，驚道：「難道所有的學生都要這麼做？」

　　他嫌棄地說：「只有你們聯軍是這樣的吧？」聯盟的軍校生都蠢到這個地步了嗎？

　　開雲想起來，向雷鎧定發去一條信息以做求證：「你表演什麼節目？」

　　雷鎧定那邊很快回道：「胸口碎大石！」

　　雷鎧定：「我隔壁的那哥們兒太牛了，他表演的涅槃重生！直接一桶油上去點燃然後再撲滅。轟動全場。就是現在因為違反消防法被帶走了。」

　　開雲：「……你們真精彩。」

　　雷鎧定：「誒你怎麼知道？你來我們學校了？哪兒呢？我可以帶你逛一逛。我保證我們學校的招生表演比聯軍的要好看！全程無尿點……」

　　開雲：「不用了。」

　　雷鎧定那邊還想說，但開雲已經收起了光腦。葉灑正在悄悄觀察她的表情，見她表情是無語中帶著抽搐，哪裡還能不明白？當即也陷入了沉默。

　　群體的智商果然是會大幅降低的。可怕。

　　＊＊＊＊＊

　　鐘御扯下了遮陽棚前面的黑布，讓它垂掛下來，正好可以擋住他們三個的頭。

　　還好現在是大白天，否則從遠處看過來，這斷截的畫面無不透露著詭異。

　　等做完遮掩，三個人心安理得地貓在裡面玩光腦。

　　大概是因為看不見三人的臉，外面走動的學生也比較自在。

　　在他們組隊刷了幾個遊戲副本之後，一波小小的人群聚集在攤位這邊閒聊。這群人還年輕，尚未正式考進聯軍，並不顧忌展示自己的觀點，所以沒有刻意壓低說話的音量，三個人聽得很清楚。

　　「你去過幾所學校了？」

　　「我剛到首都星，直接就來聯軍了。」

　　「今年風頭最盛的就是聯軍了吧？」

　　「其實是普通吧。葉灑和開雲只是借住，他們的風頭也算聯軍？」

　　幾人長籲短歎，滿懷憂心道：

　　「為什麼流動大學今年的成績那麼好？我忍不住要懷疑我們聯盟的教學能力。那麼多的資源投入，結果站在聯賽最頂峰的，居然都不是聯盟自己培育出來的。」

　　「葉灑那是實踐出真章，他打過的架那可不少。還是開雲最讓人驚訝。她的荒蕪星上可是連一個能對練的人都沒有。提升武學最關鍵的難道不是實戰嗎？我到現在都不能接受。」

　　「聯盟的各大軍校真的需要改革了。再這樣下去，只能不斷吃老本而已。」

　　「開雲都不算什麼的，她好歹還有個師父，荒蕪星上也有資料和機器人。她那個從垃圾星跑出來的師父，才是真牛人啊。」

　　「對啊，為什麼垃圾星上沒有接受過正統教育的人都這麼厲害，我們聯盟精心培育的人才卻沒那麼能打？」

　　「那幫軍校生著迷一樣地想去荒蕪星，說明還是環境最磨礪人，比實戰什麼的都厲害。我已經決定暑假要去貧困星歷練了。」

　　開雲忍不住笑了出來。

　　葉灑扯扯嘴角，對這幫小子外行人一樣的評論也覺得有些可笑。

　　外面的人突然轉了話題。

　　「好想拿一次聯賽冠軍啊！可惜要到大二才能參加。」

　　「如果葉灑沒有絕品武器，我不覺得他是冠軍熱選。」

　　「嫉妒什麼，人家就是有絕品武器啊。你這個假設不成立。武器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不可否認吧？」

　　葉灑：「……」

　　葉灑轉身要走，被開雲和鐘御再次同時按住了命運的肩膀。

　　「冷靜。」開雲說，「你要堅強！」

　　葉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外面的人遺憾歎道：「如果聯軍在荒蕪星有分校就好了，那我肯定考聯軍，每年去做交換生。」

　　開雲說：「你們大學也不容易啊。」

　　鐘御微笑：「現在要求多，等真進了聯軍，就無欲無求了。」

　　設定計劃的時候誰不是豪情壯志？等現實來臨的時候就會認識到人性中懶惰的偉大了。

　　開雲怔住，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怎麼把人騙到手才是關鍵，最艱難的從來都是第一步。等以後就是自己人了，還有什麼不能商量的？

　　年輕人從來都是不畏懼歷練的哦！

　　這樣一個大好的招生機會，天下英才廣而聚之，自己好不容易打出了荒蕪星的響亮名號，不去號召大家發揮光和熱，居然在這裡打遊戲？！

　　鬆懈了！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開雲放下光腦，嚴肅地站了起來。

　　鐘御和葉灑不解地看向她。

　　開雲表情凝重道：「我去去就回！」

　　兩人也不知道她要去做什麼，這一去過了半個小時也沒回來。

　　正在葉灑想要找藉口撤離的時候，攤位外面出現一陣不大的騷動。有人扯著大嗓門喊道：「我去，快看！你們聯軍裡還有這種神人的嗎？」

　　眾人齊齊側目。

　　鐘御也好奇地掀開了前面的簾子，探出半個頭。

　　道路的中間，一個女生正豪邁走來。

　　她穿著寬鬆的白色襯衣，下面配了一件黑色西褲。那襯衣的尺碼對她來說明顯是偏大的，但過於寬鬆的款式套在她身上反而有種說不出的俊逸。胸口掛著一個金色的懷錶，鼻樑上架著金屬邊框的眼鏡，頭髮染成了金色，臉上還有三道畫出來的猙獰傷疤。

　　妝容很重，導致跟她原本的形象相去甚遠，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敢相認。

　　這是最近挺流行的一個動漫角色。顯然是cosplay。

　　如果單單是這樣也沒什麼，但她手上舉著個神棍標配的白幡，上面寫著三個字「信念社」。

　　打扮可謂是不倫不類不中不西，實在很令人矚目。

　　「信念社……」學生嘀咕道，「這不會是一個宗教類的社團吧？」

　　路邊攤子實在太多，開雲認錯了好幾家才重新找到鐘御的位置，徑直走到桌子旁邊。

　　「嘿，你們好。I am……」開雲憋了會兒，才接著道：「社~長~」

　　葉灑：「……」為什麼要做這麼尷尬的事？

　　開雲配合形象，略一彎腰，請求道：「my friend，can no can 給我一個位置坐坐？」

　　鐘御：「……」縱然他見過了無數的大場面，對這個人還是完全搞不來。

　　雖然滿腦袋黑線，鐘御還是配合地往邊上挪了挪，跟葉灑擠到長椅左側。

　　葉灑一臉菜色，問道：「你們荒蕪星還要學英語的嗎？」

　　畢竟現在漢語才是星際通用語，英語只是一門流傳不廣的小眾語言。

　　開雲迅猛扭頭，看著他道：「這位small brother，你在說什麼荒蕪星？我都不知道。」

　　她將白幡插到旁邊的空隙裡，然後大馬金刀地坐下。

　　鐘御默默將前方展示頻上的文字刪除，害怕叫別人知道這二貨跟自己有關係。

　　開雲才剛剛坐下，就有人湊熱鬧地上前，笑嘻嘻地問道：「你這信念社是唯心主義的意思嗎？怎麼解讀？跟武學有關係？」

　　「唯心？對，唯心，唯我本心的那個唯心。」開雲指著上面三個氣勢恢宏的黑字說，「學武最重要的是心理要足夠強大，我社就是試圖從提高心理抗壓性的角度進行鍛煉，從而提升實戰實力。我們是很科學的。」

　　她說完自己堅定地點了點頭。

　　眾人驚呆了。

　　這個打扮像cosplay，社團名字像封建迷信的人，居然是要招打手的！

　　他們一臉「我聽你瞎扯掰」的表情，腳步卻不自覺地圍聚過去。

　　眾人心中暗道：聯軍連這種社團都有，不愧是被稱為「最具包容性」的學校了。神經病眾多不是開玩笑的。

　　眾人打聽道：「學姐，你這個社團平時都幹什麼的？」

　　開雲彷彿高人上身，神神叨叨說：「先從精神上的教育開始。帶大家體驗深度的合作與交流，可能會遇到一點點危險，但危險是人類進步必不可少的動力之一，也是促進彼此關係的重要機遇。等大家互相間建立了共同的目標，外界的一切紛擾跟阻隔，就會迎刃而解。你們說是不是？」

　　鐘御：「……」我知道你想說的是洗腦。

　　開雲握拳：「如果你們追求的是絕對的實力，那麼可以大膽地相信我，我會不遺餘力地教導你們。我們要敢於衝破所有的成見跟阻礙……我是說脫離禁錮！任世間萬般詆毀，我自寵辱不驚，就這個感覺。」

　　開雲加了一句：「哦，我們社團的宗旨是絕對愛國！」

　　鐘御眼角一抽。

　　他都差點要忘了校長其實是他親爹。開雲都在他的地盤上做了些什麼！

　　一眾脆嫩的新生聽完她的表述不由露出茫然的神色來。

　　聽起來好像是挺正常的，可是直覺又告訴他們自己被驢了。

　　且那股直覺十分強烈。

　　「能不能給個示範？」前排的男生說，「學姐，你這個真的太神奇了，我全身的打假熱情都被激發出來了！」

　　開雲乾脆地挽起袖子，站起來說：「好的，社長今天要讓大家見識一下，信念的力量。」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酸辣土豆絲30

　　眾人見她走出來，不知道要做什麼，靜靜看著她作妖，等著她給大家帶來快樂。

　　反正最近這幾天，為了能吸引流量，學生們都放飛了，疑似有病的人不少。群體患病也不在話下，她只是病得有新意一點而已。

　　很好，可以學習。

　　開雲在原地環視了一圈，物色人選，隨後將目光放在人群中一個男生身上。

　　她指道：「你，這位朋友。請出來一下。」

　　那男生茫然地指了下自己，在她點頭確認之後，被身後人的推攘了出來。

　　沒了周圍人的掩護，這位兄弟的體型徹底暴露。他長得相當的……健壯。

　　大概是因為肥胖壓制了身高，他只有一米七多一點，但是估測體重起碼在四百斤以上。習武之人的體重一向要重很多。

　　開雲問：「你練什麼的？」

　　男生撓了撓撓頭，一張臉圓嘟嘟的臉不好意思道：「我練盾術的。聽說秦老師在這裡，就來湊湊熱鬧，看能不能遇到偶像。」

　　開雲點頭：「我要借你身上的肉肉一用。」

　　男生明顯不在意，也沒意會她的深意，只笑道：「如果你能拿走的話，隨便用啊。」

　　開雲大聲對眾人道：「接下去是最直觀的力量！」

　　她三兩步繞到男生的身後，抬起自己的右手，鄭重其事地往手心哈了口氣。然後把手按到最後的身後。

　　男生瞳孔一縮，瞬間緊繃起來，因為他發現一股內力正在通過身後的手蔓延至他的全身。一部分包圍在他的身外外層，還有一部分則進入了他的經脈，順帶著引導他的內力進行遊走，強行運行一種內功。

　　這兩股內力的流動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比他以前見過的任何教練，甚至是知名的俠士都要快。

　　內力流動快不代表什麼，但是能在如此迅速的情況下，沒有疏漏地環繞過他的全身，並有條不紊地引導內功，就很令人震驚了。畢竟他身上的接觸面積是普通人要大；畢竟這種做法相當於是難度極高的一心二用。

　　這位學姐竟然是個內功高手！實在是太低調了！

　　男生心中突然升起一個猜測，很快又在驚恐中被自己否決。搖了搖頭。

　　不是吧？

　　結果為了應證般的，那雙按在他背後的手貼近了些，陡然施力，並改成往上托舉。

　　他的視野天旋地轉，所有的人臉都在下降消失，映入眼簾的只剩下一片蔚藍的天空。

　　沒回過神來，人已經被舉到了空中。

　　「哇——！」男生掙扎著揮動起手腳，很快意識到目前的處境。他對自己的噸位感到害怕，也有自知之明，為了防止悲劇，立即根據姿勢調整起身體重心主動配合。

　　他可不想被直接摔到地上，保不齊是要受傷的。

　　周圍不出意外地響起一陣驚歎聲。

　　隨即掌聲雷動，眾人毫不吝嗇地報以贊許。

　　男生剛平衡下來，就發現自己的身體轉動起來了，是開雲在帶著他跟四面打招呼。

　　他嚇得冷汗淋漓，生怕這位學姐一時不慎，只管開場不管售後。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開雲仁慈地將他放了下來。

　　男生踩實地面，身上的肉有韻律地抖了兩抖，臉上帶著強烈的不可置信。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說實在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能把他舉起來的女生，尤其這個女生還是如此的瘦！

　　雖然整個過程其實並不長。

　　「兄弟冒昧一問，你幾斤？」

　　男生臉頰騷紅，小聲回道：「四百五。」

　　「四百五十斤！」人群中的夥伴大聲感慨道，「得有四個半學姐的了吧？！」

　　男生快速走回人群，只是他的體型不容他低調。當然，大家的談話裡也沒有任何嘲笑他的意思，有些功法，沒這個體型還真發揮不出來。

　　「真人不露相啊，原來是我有偏見！靠眼睛還真看不出她有這麼強的實力。」

　　「聯軍不愧是聯軍啊，臥虎藏龍。」

　　「這麼厲害的學姐怎麼我都沒聽說過？」

　　「不會是明年才要升入大二的吧？那就是還沒參加過聯賽？」

　　「是不是不瘋魔，就沒資格做大神啊……」

　　眾人都知道，單憑力氣肯定是舉不起那麼重的人的。開雲無疑是用內力加強了全身的肌肉強度，同時利用類似輕功的功法，暫時減輕了對方的重量。

　　而在做到這些的同時，還能表現得如此輕鬆，就是毋庸置疑的強大。

　　開雲感受著小弟們的吹捧，抬手壓了壓，示意眾人安靜。

　　她臉上帶著克制的微笑，強行想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你們這就是結束嗎？不！」開雲說，「我要給你們表現一種更加高深的力量。不單單是蠻力的展示，還能體現身體各個關節的控制力和對巧勁的把握，如何充分運動肌肉是它的關鍵所在，當然肌肉的鍛煉要根據每個人的身體情況做針對性訓練……最後加上信念的加持。你就可以變得無比強大！」

　　眾人：「……」

　　感覺智商被狠狠地淩虐了一把。這就是來自學姐的自信嗎？

　　偏偏無法反駁她的實力啊！這太難受了！

　　開雲又在原地轉了一圈，想要尋找合適的舉重對象。可是人形的舉重板已經很少有比之前那位男生更重的了，普通的裝備她又拿不準具體的重量。

　　人群隨著她向外走動，主動散開了一條道路。

　　開雲終於看見了一個石山。

　　那是隔壁攤位搬來做鐵拳碎大石表演用的工具。因為只是工具而已，所以石頭並沒有什麼特定的形狀，還帶著不規則的棱角。

　　石頭的攤主突然被矚目，停下吃飯的動作，冷汗道：「你們想幹嘛？」

　　開雲：「借你的石頭隨便用一下。一分鐘後還你。」

　　攤主指了下旁邊的小推車：「自己裝車自己拉。」

　　開雲說：「不用，我就在這裡用。」

　　她將袖子擼得更高了一點，走到石山的前面。拿起放在旁邊的厚手套戴上，以免被割傷。然後程序性的往手心哈氣。

　　攤主飯也不吃了，嚴肅地看著她，覺得她可能是來踢館的。

　　開雲提氣靜心，伸手兩手，按在石頭中間位置的兩側。眾人只覺得她跟之前一樣的輕鬆，雙手有力往上一舉，就將那座重達五六百斤的石頭給舉起來了，並舉過了頭頂。

　　石頭和人可不一樣，人的重心大家起碼是熟悉的，而且被舉的人也會主動配合，可這塊不規則的巨石就不好說了。不先熟悉一下的話，等同於在懸崖邊上玩飆車。

　　眾人屏息觀看。

　　石頭被舉到最高點的時候，開雲沒堅持兩秒，兩手突然鬆開。那石頭正好在她的頭頂，要是就這樣直直砸下來，恐怕能砸碎她的腦殼。

　　以為是她失手，所有人都猛得倒抽一口涼氣，有些學生更是在驚嚇中直接閉上了眼睛。

　　驚惶的尖叫尚未出口，開雲冷靜踩著碎步往後一退，避開要害。

　　預想中的血腥畫面還是沒有發生。車只是隨意地打了個彎兒。

　　那石像在中途被接住了。

　　開雲的右手托在石像底下，用內力減緩了它的降落趨勢，再用左手調整方向，將它恢復成原先的姿勢，平穩落地。

　　落地時石山只有輕微的晃動，沒有發出過大的聲響。

　　在人群的各種噪音下，隔得遠的人甚至什麼都沒聽見。

　　開雲後退了一步，抬起手臂展示肌肉道：「怎麼樣？！」

　　「厲……厲害！」

　　眾人緩緩將目光從石像移動到她的臉上，腦袋像被重重捶了一拳，這才終於清醒。

　　見開雲一臉笑呵呵的表情站在那裡，明白自己剛才是被耍了。一顆心從嗓子眼重新調回到胸腔裡，可剛才那種震撼驚險的刺激感，卻始終縈繞在心頭。

　　那動作與身法可謂是相當精妙，已經達到舉重若輕的境界。手臂、腰身、雙足，所有的動作和肢體都達到最流暢的地步。不單單是力道的考驗，更加是技術的運用。

　　極其漂亮的內力應用，他們自認甚至達不到開雲的二分之一。

　　謔！他們要練習多久，才能補上那天塹般的差距？！

　　眾人激動道：

　　「學姐你學什麼職業的？」

　　「學姐你這是用輕功的轉化，還是心法的防禦？又或者是拳掌一類的護盾？學姐我要學習啊！」

　　「學姐求心法！我要加入你的社團，你給我傳教給我洗腦我也認了！」

　　「誰能告訴我這是不是聯軍的必授課程？我是不是非得加入她的教……社團才能學到？」

　　「這位朋友……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吧？雖然我總覺得她有點眼熟。」

　　開雲被眾人圍堵在中間，一時回答不了那麼多的問題，從兜裡拿出光腦，神秘道：「大家先加我的好友，我拉了個群，我跟你們慢慢聊。僅限新生！」

　　一個二維碼飄到空中，無數人舉著手臂開始掃碼。

　　開雲聽著好友提示音不斷響起，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她聽見周圍還有應屆生在掙扎問道：「學姐，我們以後不會要跟你一樣穿這種衣服吧？」

　　開雲高聲回答：「不用！」

　　開雲是想，暴露她是守財奴的身份的話，這群人恐怕都不會理她。她的黑色武袍很有代表性，穿出來容易暴露身份，所以才想換一身衣服。

　　可是她沒什麼普通的衣服。於是拐進隔壁社團的活動室，那裡的社員主動租了一套裝備給她。

　　……現在來看效果很好嘛！

　　鐘御和葉灑站在遠處，看著她左右逢源陷入了沉默。

　　葉灑主動問：「你不攔著她？」還是聯軍的大公子嗎？怎麼忍心看一群小羔羊誤入歧途？

　　鐘御腦海中已經經過了天人交戰，最後歸於平靜，溫和微笑道：「好事啊。」

　　如果讓這些新生堅定了報考聯軍的決心……的確不是一件壞事啊？多吸引了一百個人，就算被開雲忽悠走一個，他們聯軍還是賺了九十九嘛。

　　葉灑挑眉，退了一步。

　　這人的境界果然不一般。

　　鐘御突然抬了下頭，迅速跳回自己的攤子，將屏幕上的字全部刪去，重新輸入，改成：「雙手鐧的速成方法，聯賽前三選手熱情教導，歡迎新生前來諮詢！」

　　然後一臉乖巧地坐在那裡等待檢閱。

　　葉灑：「……」沒有兩幅面孔在這個世界是不是活不下去？

　　他往前面的路上看去，才發現是聯軍校長來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中年男性。

　　跟在校長身邊的正是江父。

　　兩人穿梭在人群之中。校長負責考察監督，江父則在抱怨。

　　鐘校長並不希望引起太大的騷動，所以只穿了一件休閒的衣服，並將所有的內力都收斂了起來。有學生認出他想起身對他致敬，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坐下。

　　江父就沒有這種顧忌。他最先是克制地請求，到後面發現校長並不重視他的提議，已經開始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

　　不滿的情緒越加濃烈，他並不喜歡這種被忽視的感覺。

　　「江途他是你們學校的學生，身為教育家，難道你忍心看他誤入歧途而不加以阻止嗎？」

　　「那個叫開雲的人，我覺得聯盟就不應該放任她繼續胡作非為！她明顯是蠱惑了我的兒子，將他拐騙去荒蕪星！這是在利用年輕人的愚昧無知！這是聯盟始終在抵制的行為！」

　　鐘校長回頭掃了他一眼，又轉向去看周圍的新生，感受到被這幫青年包圍，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一面是生機勃勃、代表著聯盟將來與希望的年輕人。一面是即將退出時代的舞臺，卻仍舊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老去與無能，妄圖控制這幫孩子來謀求虛偽名譽的中年人。

　　他真的不是很想討論這個問題。

　　江父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壓抑地喊道：「鐘校長！」

　　校長這才開口說：「這是每個年輕人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有選擇讓自己變得強大的自由。聯軍可以引導，但不會強制學生的選擇。」

　　「你們的引導在哪裡？」江父，「你們的引導就是無視學生將來要面對的危險嗎？！」

　　作為一個縱橫過江湖的俠客，鐘校長本身就是個比較強硬的人，語氣冷淡道：「江途同學在我們學校非常踏實地學習。如果你對聯軍的課程有疑惑，可以去我校官網下載公開課程的視頻。」

　　「你知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江父說，「而且他依舊沒有判斷力！」

　　校長說：「我和另外幾位教授，已經去跟他深入交談過。他非常的清醒，考慮得也很久遠，對待將來要面臨的風險跟困難有清晰的認識，並且已經做出了足夠的準備，願意承擔一切的風險。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是個有判斷力的人，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他添了一句：「這是我們十幾人共同的結論。」

　　江父的修養瀕臨告捷：「你告訴我他能在荒蕪星學到什麼？那個狗屁都沒有的地方，你說他是選擇強大？他只是因為我以前的忽略在意氣用事而已！你們居然做出他是有判斷力的結論。他還年輕他不懂外面的世界，難道你們也不懂嗎？！」

　　一道夾著憤怒的女聲高亢響起。

　　「我不同意！」

　　江父陰沉著臉看向出聲的方向。

　　「誰！」

　　打扮詭異的開雲從人群中走出來，眼神淩厲地向他掃去，頗有威壓。

　　江父的表情更加難看了：「關你什麼事？你哪裡來的人？」

　　他顯然沒認出開雲。

　　「我以為一個敢高高在上地評判他人實力，並對其進行無端詆毀的，應該是個很強大的人。」開雲高傲指著他說，「這話應該我來問，你是誰？」

　　開雲感受到一道刺眼的目光紮在自己的身上，視線微移，發現校長正直勾勾地盯著她。耷拉著眼皮，臉部的皺紋微妙地抖動。

　　校長：「……」

　　別以為你換了身衣服我就不知道你是誰。聯軍變態不多，有一個算一個他都認識。

　　孩子你要上封神（經病）榜嗎？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酸辣土豆絲31

　　周圍的學生盡職盡責地做一個吃瓜群眾，聽見開雲那明顯帶著挑釁意味的話，眼睛裡放出閃耀的光芒來。

　　那到光芒的名字叫「打起來！」。

　　他們努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影響這兩位互相發揮並升級戰火。

　　江父在各種異樣的目光中無所適從，冷著臉道：「你想做什麼？」

　　「我想見識一下你的強大。」開雲說，「如果你比我想像的弱小，那麼就沒有資格置喙別人的實力。請對剛才的詆毀進行道歉。」

　　江父說：「什麼詆毀？」

　　「荒蕪星狗屁沒有。」開雲冷笑著複述道，「還有說江途去荒蕪星無法變強。」

　　江父不屑道：「我為什麼要為此道歉？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以你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不大合適吧？」開雲說，「如果你只是在私下的場合談論，那麼我無所謂。如果你不是一位俠客那我也無所謂。可明顯你是一位需要對自己言論負責的俠士。一再進行毫無根據的污蔑，今天這事，我不能原諒你。」

　　江父剛想說這關你什麼事？仔細對著她的臉看了幾眼，才認出她是開雲。稍愣過後，激動起來。

　　「她這個人簡直是胡鬧！」江父指著開雲，氣憤地朝校長道：「你看見了沒有？這樣的人，有什麼能讓人信任的資格？你看看她都在做些什麼？！」

　　校長平復了一下心情，最後還是堅定地站在開雲這邊。畢竟她是唐話的徒弟，就是自己的徒弟。

　　「實力強大的人總是有點怪癖。而且喜歡cosplay根本算不上怪癖。」校長問，「江先生，你是說這個嗎？」

　　江父跳腳：「我是說她狂妄！無知！」

　　「你先贏了我，才有資格問說我狂妄。否則這只是來自實力的自信。」開雲指了指自己，說：「優秀的人總是有特權的，對吧？相比起來我禮貌多了，你生什麼氣啊？」

　　江父臉色墨黑，對她的冒犯感到極為憤怒。是長輩的身份和周圍的人群讓他克制住了想要出手的衝動。正要斥責，結果看旁邊的校長竟然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幫人怕不是瘋了？

　　江父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開雲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道：「如果你贏了我，我會努力記住你的名字。雖然你的年紀已經大了。」

　　江父被堵得呼吸困難。幾個詞在嘴裡不斷重複地說道：「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井底之蛙，你以為荒蕪星的世界就是全部的嗎？聯盟比你想像的要寬廣！你所見識到的強大只是冰山一角！」

　　「所以我在參加聯賽啊。」開雲坦蕩地說，「我在我這個年紀裡，差不多已經是了頂尖，比摯友……江途的名次還要再高一點。沒有認識到世界寬廣的人，似乎不是我。」

　　眾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身份。短暫驚訝過後，不管什麼所謂的荒蕪星，狂喜地朝她表白道：

　　「開雲！原來你是開雲啊！」

　　「大神，你是我偶像啊！」

　　「我就說嘛，那麼厲害的身法，絕對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大神你比我想像得更加神秘，我終於近距離看清了你的臉！」

　　「女神你靠顏值就能征服這一屆了！」

　　「本屆決賽唯一一個女生，你是我絕對的偶像啊大佬！」

　　「女神你要加入聯軍嗎？如果你加入的話，我的肉體租借給你！」

　　江父見周圍的學生沒有退避，反而轉變為開雲的腦殘粉，用力地吸了口氣。一陣怪笑從他喉嚨裡嗆出。

　　這個世界真的是太荒誕了！還是開雲蠱惑人心的力量強大至此？

　　聯盟就不應該讓這樣的異類入境，影響他人的他人的學習狀態。

　　應屆生們可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在意的只有實力而已。

　　人群越發朝著開雲聚攏過來，但因為她身上釋放出的內力，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沒有貼近。

　　開雲笑著示意了一下，讓眾人保持安靜。

　　「我要和你比一次。」開雲鏗鏘有力道，「就比武！」

　　江父嗤笑：「哼，我學了幾十年的劍術，怎麼會跟你這樣一個小孩子比？」

　　開雲：「是怕輸了不好看嗎？」

　　「你——」江父震怒，「我看在我兒子的面子上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不要逼我！」

　　「既然我都已經這樣說了，你沒必要給我面子。就讓我認識一下自己的狂妄。」開雲說，「順便看看，荒蕪星究竟有沒有能讓人成長的力量。」

　　「贏了你，不會讓我有任何的好處。打傷了你，反而會損害我的名譽。」江父擺手拒絕，「不比！」

　　「那就比內力，這應該是你最擅長的。」開雲說，「別說我欺負你。」

　　江父額頭的青筋不斷彈跳，哂笑道：「你要用你那種能吸納別人內功的武功嗎？」

　　「嘖。」開雲頭往邊上一甩，嫌棄道：「明顯是假的嘛，你真信了啊？」

　　江父深感羞辱。

　　與之一同表情凝固的，還有周圍所有的學生。

　　假……居然是假的嗎？他們信得很真情實意啊。還為此進行過無數的猜測和爭吵……

　　開雲那淡然的態度深深刺痛了眾人的心靈。

　　校長腦海裡閃過一句話：真是秦林山教出來的好學生。

　　隨後一想不對。

　　真是唐話教出來的好學生。

　　……

　　不，他們兩個聯合起來教出來的學生，真是一種人形武器。

　　「我只守不攻！」

　　開雲左腿前邁一步，單手負後，擺出了請教的姿勢。

　　「雖然拿摯友做賭注不是很好，但如果你贏了的話，我就去找聯盟撤回移民申請。」

　　江父：「你說真的？」

　　開雲：「當然。但如果我贏了，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干涉江途的任何決定。」

　　江父不說話，已是默許。斜眼窺覷校長的臉色，徵求他的意見。

　　眾人這才意識到，他們是在當著校長的面瘋狂搞事。

　　所有人縮著脖子不敢去看，校長卻沉默地退開一步，意味明顯。

　　保守的教育者可能會覺得這樣的舉動過於荒誕，可對於年輕的俠客來講，他們摯愛喜歡這種瘋狂的自由！

　　校長的舉動叫應屆生們深刻體會到了「最具包容性」這個評價的由來。

　　周圍的攤主迅速反應過來，直接起身，用腳尖在桌子底下一勾，把那張帶著屏幕的長桌折疊成一塊平板，然後快速拉著遮陽傘後退。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大路被清空了一半，二人周圍一米左右的範圍全部騰空。反應之快令人咋舌。

　　同時無數個光腦在上空升起，尋找最佳角度進行拍攝。

　　吃瓜，他們是專業的。

　　＊＊＊＊＊

　　看這情形，已經沒反悔的餘地了。

　　江父乾脆問：「你想怎麼比？幾招？」

　　開雲將掌往前一推，表情嚴肅了起來，不溫不火道：「秦叔好歹也教了我半年多吧，他的名號我想你聽過。我不想給他老丟臉。今天，我就站在這裡，你能打退我一步，就算我輸。」

　　江父聽見她如此傲慢的宣言，心中怒火大盛，反而笑了出來。

　　「不自量力！」

　　那他也不客氣了，今天一定要教訓一下這個年輕人！

　　江父直接凝內力在掌前，朝開雲強攻了過去。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秦林山，他還真沒有這個自信。可現在這個人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女生，連而立之年都沒到，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縱然她有著什麼永動機的外號，但她已經主動放棄自己的優勢，不跟自己比內力的厚度，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當然，就算要比功力的深厚，他也不怕。三十年的時間，他又不是用來吃乾飯的。

　　畢竟有那麼多的人圍觀，江父不想一招打傷開雲，出手時只用出了六成的內力。

　　但是，單這六成的內力，已經在周圍掀起一陣強烈的掌風。

　　他主攻劍術，對掌法的研究其實並不深入，只會一些普通的招數，依仗的還是自己多年來的內功底蘊。

　　當掌風襲到開雲面前的時候，開雲直接用手臂格擋了過去。那一掌拐了個方向，然後攻勢被消除。

　　江父緊跟著又拍去一掌，開雲依舊不慌不亂地推了回去。

　　她的兩腳緊緊踩在地上，沒有挪動分毫。

　　江父停了片刻，眼神中帶上了審視的意味，還有些許的遲疑。

　　開雲的抵擋並不是單純的化解力道、以柔克剛，而是將內力聚集在小臂兩側。一面推開他的攻擊，一面又用內力抵消他的攻勢，以減少對碰時的強大衝撞力。

　　江父再次出手，這次用了七分的力道，朝著開雲頭部的要害打去。

　　開雲身形一晃，柔軟地向下半蹲躲下。

　　機會！

　　江父眯起眼睛，加快了攻速，趁她還沒調整好動作，飛快曲起手指朝下攻去。

　　開雲抬手擋在頭頂。

　　拳頭落在她的手臂上，沒有如意料的一樣將她打趴，反而是觸到了一股堅硬的屏障，恰好被她的防禦所阻擋。

　　這才是秦林山教授的防禦功法！

　　江父心中微驚，暗自分析。

　　運招的速度太快了！這樣竟然也能反應過來。還是說，她早有準備，就等著自己這樣攻擊？

　　緊跟著，開雲手臂猛得一抬，把江父的拳頭反推了出去，同時強大的內力在她身上像氣浪一樣鋪開。

　　這樣的內力厚度，幾乎已經是普通學生耗費全部的內力。

　　還沒擊退她，江父自己倒是被她驟然爆發的氣浪給轟退了出去。

　　惱怒、不可置信、羞愧，幾種情緒接連在他臉上閃現。隨後眉頭一沉，定格成了嚴峻。

　　學生們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戰局，見場面竟然穩定下來，小聲問道：

　　「這招式是太極嗎？好像不是。」

　　因為不大擅長防禦，秦叔給開雲做了好幾次突擊考核，非要她將這塊短板補起來給自己長面子。

　　這是開雲根據歃血的打法，以及秦林山的指導研究出的新招式。很有她的風格。

　　先挨兩拳，然後出其不意地爆發一次。

　　秦叔雖然深表無語，卻不得不承認這是非常符合開雲資質的一種神奇策略。

　　說起來……要叫什麼名字呢？

　　開雲字正腔圓地喊道：「這招叫站了樁打！」

　　江父身形一頓，險些破功。

　　但開雲的表情是無比的認真，顯然還為這名字沾沾自喜、

　　眾人心中齊齊閃過一句話：我可去你的吧！

　　江父以為她是在戲耍自己，手下的招式不再收斂。然而開雲就像一塊被風吹乾，已經發硬了的橡皮泥，打在她的身上，毫無成就感。

　　這樣的挫敗，倒是激起他久違的好勝心。

　　在江父剛剛進入狀態急於突破的時候，突然，他的小臂被一雙手緊緊握住，卡頓在半空。

　　江父冷著臉扭頭看去，校長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話：「已經十招了。」

　　什麼？！

　　江父臉色大變。

　　怎麼可能！

　　校長說：「她站了樁打，也不能站到天荒地老。江先生，我們學校還要準備招生展示。你是一位長輩……」三十歲的年齡差，十招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江父神情變化莫測。

　　一面有些不甘心，一面又不敢放肆。

　　校長於是沉默地鬆開了他的手。

　　吃瓜群眾們譁然一聲，盡責地熱烈鼓掌。

　　開雲知道做到這地步已經夠了。主動收招，站著看他，挑眉道：「江叔叔不服氣？」

　　「有什麼不服的？」

　　單單一句話，說出了無比諷刺的味道。那道聲音清朗而渾厚，是開雲熟悉的人。

　　眾人尋聲看去，就見一個英俊的男人大步走過來，表情冷如寒冰，鼻樑上架著一幅半框眼鏡。

　　他身後跟著的人，赫然就是江途。

　　開雲招呼道：「周叔！摯友！」

　　江途頭上的繃帶還沒解下來，整個人帶著虛弱的氣質。他朝開雲歉意地點頭道：「對不起開雲，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開雲抬手說：「不用客氣。這是我自己找的熱鬧。」她現在感到很快樂。

　　江父低著頭，周身的氣場陰沉得可怕。

　　江途走到他面前，認真說道：「父親。我想我已經有自主選擇的權力了。我可以再跟您說一遍，不管你怎麼阻止，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江父說：「你懂什麼！去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幫她種番茄？你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一個聯盟的身份嗎？！」

　　江途並不畏懼，說著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以後我會跟著周先生學習。除了番茄，還會有很多新的東西。再沒有比荒蕪星更好的地方，我能憑藉自己的意志，大膽地做任何想做的嘗試，哪怕是天方夜譚。」

　　「我想我在生物領域闖出的天地，能比武學更加廣闊。即便我的名字可能會無人知曉，但就算我繼續學劍，也是如此。聯盟每年一屆的聯賽，有多少的高手？又有多少人的名字可以被銘記？讓我選，我選擇創造一個全新的星球。在未知的土地上，永久留下我的名字。」

　　眾人被他說得心馳神往，誰沒點開疆闢土的夢想呢？江途的想法也不算錯啊，追求不同罷了。

　　周劍履才不跟他廢話。

　　雖然轉退了幕後，他損人的功力可一直沒有放下。否則秦林山也不會一見他就跟見了天敵似的。

　　「我來告訴你，荒蕪星有什麼。荒蕪星有幾千年的武學研究底蘊，大量的失傳功法與秘籍。當然，你可以說它們是落後的，那荒蕪星還有秦林山，唐話，以及我周劍履的指導。此外，還有一大幫等著退休去養老的高手。你可以去問問，這樣的機會有沒有資格算強大。」

　　「我不學武幾十年了，讓你一根手指，你試試。」

　　開雲想了想，一根手指要怎麼讓。

　　……無所謂，表現得了自己的慷慨就行。

　　周叔可真是個人才，學到了！

　　校長不至於讓一個學生家長丟那麼大的臉，開口打圓場道：「去我的會議室談吧，這裡不方便。大家繼續。」

　　眾人裝模作樣地散去。

　　校長回過頭特意指了下開雲：「你不要去。」有她的地方，就沒有平靜。

　　開雲：「……」她才沒有想去。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酸辣土豆絲32

　　校長室內。

　　周劍履並不在意周圍沉悶到近乎凝固的空氣，他徑直走到會議桌前面的沙發，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攤開雙手，示意其餘幾人一同入座。

　　他的態度總是讓人覺得有些狂傲，可是他的氣質，又像是帶著文人的風骨，所以很難讓人覺得討厭。

　　校長拿出退賽的書面申請，讓江途簽字並確認指紋。

　　筆尖要落下的時候，江父還是伸手想攔，被周劍履一把抓住手臂。江途三兩筆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遞到校長的桌子上。

　　江父眼睜睜看著他完成了全部的程序，表情明了又暗，最後陷入一片灰敗。他知道自己再沒有改變事實的餘地，看著面前的幾人目露凶光，帶著濃烈的譴責，彷彿他們就是不可原諒的兇犯。

　　江途曾經是個多麼聽話的人？

　　「你會後悔的。我是你父親，難道我會害你嗎？」

　　江途將筆帽蓋回去，對此只是笑了一下。

　　此時他任何的反應都會叫江父憤怒，即便他什麼都不說。江父用力甩開周劍履的手，喝道：「你還要抓到什麼時候？！」

　　收回來的時候手臂上已經多了四道青紫的指痕。

　　江途在他的臉上看見熟悉的厭惡跟冷漠，不由苦笑。可是下一秒，又釋懷下來。

　　還是這樣比較好。他更害怕他的父親服軟，那他真的會不知所措。

　　校長從機器裡拿出幾個杯子，往裡面沖泡熱水。白霧升起，他緩緩道：「你說你想收他當學生是吧？」

　　周劍履：「是的。」

　　「你們要在哪裡做研究？你們研究所天南海北地四處出差，要帶著我的學生嗎？」校長說，「大四一般沒有太多課程，而且他的文化課已經修完了。可就算他不參加聯賽，也還有日常訓練。我的建議是，讓他先完成四年學業。」

　　周劍履不置可否。

　　掛他的名字下面，可比一個普通的學歷有用多了。聯軍每年平平無奇的畢業生那麼多，他的學生一共才幾個？

　　不過，如果江途想有始有終地完成這四年，他沒什麼意見。

　　周劍履說：「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和考慮，我已經決定，在荒蕪星上建立一個新的研究分所。最近幾年的重心就轉移到荒蕪星上去，看看能不能有突破性的進展。」

　　別說是江父，這句話出口之後，連校長也有些驚訝了。

　　校長回過身問：「你是認真的嗎？你想清楚了？」

　　「這麼多年的交情，你覺得我是一個衝動的人？」周劍履勾起唇角，「事情我已經都安排好了。那裡有大量的實驗素材、數據記錄，以及完善的實驗設備。簡直沒有比荒蕪星更合適的研究場所。說實話，我甚至有預感，我能在荒蕪星上迎來我事業的第二個高峰。」

　　校長沉默了片刻，走到他面前，將杯子放下，說道：「你真的要把所有的生命都奉獻給科研？前幾年見面的時候，你還說你會用人造子宮把自己優秀的基因遺傳下去。當然我是更希望你能找個妻子的，那樣能有效避免你某天過勞死而無人發現的慘劇……結果現在你連孩子都不打算生了嗎？」

　　「唐話不是已經幫我找好了嗎？」周劍履一臉坦蕩道，「看看，這就是隊長的覺悟。這一點你還是不行。」

　　校長：「……」你真的就不要臉了嗎？那可是個好東西啊。

　　周劍履鼻翼翕動，臉上閃過不滿道：「任何人，都不能耽誤我探究世界的奧秘。」基因已經凍存，孩子什麼時候生都可以，但是科研，不能不搞。

　　校長拍著江途的手，說道：「看看他，你再想清楚一點。老師是不能亂找的。」

　　＊＊＊＊＊

　　開雲換回了自己的衣服，順便洗了把臉，然後往宿舍那邊走去。臨近了看見小和尚和筋斗雲蹲在臺階上。

　　小和尚兩隻手捧著自己的臉發呆，筋斗雲則趴在他的身邊小憩。

　　「天吶小和尚！」

　　開雲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跑上前，叫道：「筋斗雲！」

　　她出門得太急，完全忘了這兩位朋友。

　　不好！

　　開雲半蹲在地上，與他二位視線平齊，心虛道：「你們等很久了吧？餓了嗎？有沒有人欺負你們？」

　　小和尚張開嘴，打了個飽嗝。嘴裡吐出一股蘋果味的清香氣息。

　　他正想說的話被這突如其來的飽嗝給憋了回去，抬起頭嘿嘿笑了出來。

　　筋斗雲高貴冷豔地斜了開雲一眼，無情地扭過頭。

　　多麼可憐的兩個流浪兒啊！開雲感受到了來自內心的強烈譴責。

　　「對不起啊小和尚，還好你帶筋斗雲出來找吃的了。」

　　小和尚充滿稚氣的聲音說道：「沒有沒有，是筋斗雲給我找了不少吃的。」

　　開雲憐愛地掃向筋斗雲。筋斗雲驕傲地挺了下胸膛。

　　多麼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就要學會出賣色相。

　　它可是我荒蕪星尊貴的小太子啊。

　　開雲摸了摸它背上的毛，作為安撫，正準備帶他們兩個進去，遠處跑來一群女生。她們的臉頰因為運動帶上了一點紅色，大聲喊道：「來了！我們來了！等一下！」

　　開雲停下腳步。

　　幾人果然是沖著小和尚來的。她們把手上小心端著的東西一一擺到石階上，然後掀開上面的錫紙。

　　烤魚、烤肉、蹄花湯，還有幾樣素菜跟水果拼盤。

　　濃烈的食物香氣瞬間飄了上來，開雲終於想起自己也沒吃飯。

　　很豐盛啊。

　　我小太子的魅力真是非比尋常，她現在相信吞風獸那種能在任何環境下生存的強大能力了。

　　幾個女生戒備地望了開雲一眼，怕她誤會，聲明道：「他們說餓我們才買的。不是怪姐姐。」

　　開雲笑說：「謝謝。我把錢轉給你們。」

　　幾人忙說不用，轉身笑呵呵地跑了。

　　她們買給筋斗雲的只有水果和一些新鮮的蔬菜，那些烹飪過的食品都是給小和尚準備的。畢竟部分動物不大適合吃處理過的食物，她們也不敢冒險。

　　抱著一堆東西回去，小和尚跟筋斗雲又開了一頓加餐。

　　看他們兩個吃得高興，開雲決定以後再教導他們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

　　……雖然荒蕪星上也沒有陌生人。

　　「哦對了！」

　　開雲把光腦拿出來說：「剛才你的許可文件已經發到我的郵箱裡，我們明天就可以回荒蕪星了！」

　　小和尚抬起頭，張開嘴配合歡呼道：「哇——」

　　開雲擔心他見過了聯盟的繁華跟熱鬧之後，對荒蕪星可能會不那麼喜歡。但小和尚畢竟有方燁平幾百年來的記憶，他比開雲想像得要更加早熟。即便是失望也不會表現出來。

　　開雲的眼神中還是出現了一絲顧慮。

　　荒蕪星的人太少了，沒有任何有組織性的大群體。盧闕做賞金獵人去了，不可能久居荒蕪星，江途現在還需要休息靜養，大學也還沒畢業，就更不用說了。

　　大家都有處可去，只有小和尚，因為克隆人的身份，必須駐守荒蕪星。開雲很擔心他獨自待在荒蕪星時會太過寂寞。

　　全世界只有一個人的那種孤獨，她並不想叫別人再體驗一次。

　　開雲細細打算。

　　在沒有比賽的時候，她能留在荒蕪星陪伴，而需要外出的時候，可以讓秦叔幫忙照顧一下。

　　……然而這樣的做法可能不是非常的妥當。

　　怎麼辦呢？想要做一個負責人的星球主，這些都是無可繞開的難題。

　　開雲正在深刻體驗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真理。

　　如果能賜予她一大批國民就好了！

　　開雲無比地希望城市的建設能直接跳到一百年後，或者先給她貸一百個活人。雖然她心底知道千秋偉業始於微末，她的道路還很漫長。

　　小和尚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為難，站出來主動說道：「我沒關係，你不用擔心我。我正好想學習一下荒蕪星上的知識。每天都很忙的！」

　　開雲捏了捏他的臉，還是無法將他當一個成年人看待。笑道：「是。畢竟你是一個博學的小和尚！」

　　開雲心裡下了決定，要將聯盟學子的「交流」計劃提上日程。那個什麼分校的提議就挺好的。再不濟交流生也可以。

　　有小和尚跟中央監控，加上各種智能機器人進行監管，應該可以穩定地招收學生過來「打工」，按照時間分批進行，這樣荒蕪星就能保持穩定熱鬧。

　　只是，以目前荒蕪星的建設計劃，以及開雲的規劃，星球上暫時沒有那麼大的工程。

　　要不……找周叔，讓他找個合適的地方，畫個圈，開闢一個新的地下城出來？

　　星球壯大，房地產是必須要發展起來的！

　　＊＊＊＊＊

　　開雲還在完善未來建設方針的時候，當天晚上，她就從周劍履那裡得知他要長期久居荒蕪星的決定。

　　周劍履在她的宿舍門口告知她這個重大的消息。

　　他不是孤身一人前去，要帶二十幾個助手一同過去。可能還會需要其他人的配合，到時候再辦相關證件。

　　這可真是解了開雲的燃眉之急！尤其還帶來了一個開雲都不敢想的專業團隊！

　　周劍履見她喜出望外的樣子，笑說：「等以後我開報告會就選這裡，給你引流。」

　　開雲：「開會？」

　　周劍履眼神中光芒閃過，出口的語氣卻很平靜：「比如說，荒蕪星首批原生生物復甦研究。」

　　開雲：「那要等好久了吧。」

　　周劍履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開雲心臟遲緩地跳動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敢確認的希冀：「不……不是吧？」

　　周劍履：「的確不是哺乳動物，不能養。」

　　開雲表情僵了一下。

　　周劍履緊跟著說：「是深海生物。」

　　孕育過無數奇跡的海洋，果然還是荒蕪星上最先出現奇跡的地方。

　　他在荒蕪星的觀測系統裡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並沒覺得有多奇怪。但是他想，開雲應該會很高興的。在用各種手段檢測後得出確定的結論，才來告訴開雲。

　　這也是他加快了組建研究所速度的原因。

　　開雲緊張道：「有變異嗎？基因有被污染嗎？真的是原生生物嗎？」

　　周劍履想了想，說：「算某種程度的有。」

　　開雲急道：「什麼叫某種程度！」

　　「深海動物一般都長得很醜，醜到你想變異。」周劍履不再玩笑，說，「基因穩定性良好，沒有異常變異的情況。屬於進化生物。出現時間未知，已發現物種稀少，但是個良好開端。」

　　他平鋪直敘的平淡語氣，讓開雲的心臟一下一下彷彿快要炸裂開來。後面的話模糊得快要聽不清楚。

　　——轉折的時代終於降臨了！

　　周劍履唇角上彎。

　　「恭喜。」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酸辣土豆絲33

　　開雲激動了整晚，徹夜難眠，已經是迫不及待想要回荒蕪星檢閱自己的江山。

　　第二天中午，開雲拽著小和尚和筋斗雲，秦林山壓著葉灑，再加上周劍履和他領導的研究員，一行人共同前往荒蕪星。

　　葉灑本來是不想去的，但秦林山不放心叫他一個人待在聯盟，指不定一時不注意他就跑沒了。

　　畢竟他是如此的脆弱，正是需要被呵護的時候。

　　他不老覺得自己對他疏忽嗎？證明自己的時刻到來了！

　　飛船抵達時是在晚上，夜晚的荒蕪星是很危險的，開雲來不及出去視察領地，只能在中央數據庫中抽調圖片和監控視頻，以及各種檢測數據，來分析荒蕪星的發展情況。

　　於是她看見了所謂的新生動物。

　　……的確是很醜。

　　可她畢竟不是技術人員，對那些複雜數據的接收消化速度有限，看了半天只覺得腦袋發睏眼前發花，概念模糊。

　　周劍履見開雲想要瞭解，乾脆拿了光腦過來，給她做簡單講解。

　　荒蕪星國王課堂開課啦！

　　開雲和周劍履圍著食堂的長桌相對而坐。葉灑和小和尚縮在桌子的另外一頭，各自捧著一個碗分享他們的美食。導致寬廣的空間裡滿溢著豬油餛飩、紅油拌麵等食物的撲鼻香味。

　　開雲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抵抗誘惑。

　　周劍履：「先說一說新的物種。剛才的深海生物你已經看過了。」

　　開雲驚道：「難道還有陸地的？！」

　　「算也不算。我看見了你從貧困星申請過來的變異樹基因。這種變異物種還挺有意思。」周劍履推了下眼鏡，「它的特點是能自我繁殖，保留了變異樹的攻擊基因，但是根系不夠發達，可以在栽種前通過人工的方式控制它的生長區間。壽命不長。」

　　周劍履在筋斗雲出生之後，調出荒蕪星的數據做過嚴密分析。又因為開雲為了參加比賽直接消失了兩個月，荒蕪星處於長期無人看管的情況，他就偶爾過來這邊測個數據，順便看個家。

　　「對比聯盟最普遍的變異樹基因，再結合江途番茄植株改裝的想法，我有了點靈感。」

　　「運氣還算不錯，經過多次挑選融合，兩個月內就培育出了一種合適的變異方向。我嘗試著在荒蕪星栽種了幾棵。」

　　一張圖片放出來，在空中放大。

　　開雲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這是變異樹？」看起來是變色樹吧？

　　變異樹的枝葉茂盛，一般都是濃郁的深綠色，就像最頑強最霸道的森林之王。而面前這個，是一株模樣極其詭異的，表面凹凸不平，類似於浮雕的一排土牆而已。

　　周劍履肯定道：「這就是變異樹。你再仔細看看。」

　　開雲又認真掃了兩眼，才發現確實如此。

　　那扭曲的輪廓，是變異樹特有的藤條相互纏繞形成的，而各種凹凸不平的表面，是被藤條緊緊捲住的東西自身留下的痕跡。因為植被過於密集，風沙吹不過去，所以就附著在了它的表面，將它變成了一堵類似擋風牆的建築。

　　但是，變異樹可比人類建造的擋風牆要堅固多了。

　　周劍履的唇角表露出驕傲的意味：「改良之後的變異樹基因，除卻保留原有的繁殖能力，根系加長了兩到三米，生長的營養需求增高。壽命減短。」

　　周劍履說：「我把它種在風力較大的地方，讓秦林山幫忙在地裡埋下堅硬的金屬板，控制住它的生長區域，又用營養液加速它的成長。沒過多久，它就繁殖得非常茂盛。地底的根系互相纏繞，變得足夠穩固。被風吹過來的垃圾、沙礫，或者其它稍大一些的物品，會被藤條捲住，填補空隙。當繁殖數量達到一定密度的時候，變異樹的速度會主動減緩，並開始爭搶地盤。於是互相攻擊又無法掙脫的藤條，將一棵棵樹連成了樹牆。」

　　開雲聽他這樣說，只覺得頗為神奇。

　　同類植物之間的生死競爭。

　　周劍履：「生命力開始減退的樹木會因為競爭不過提前乾枯死亡，而新生的植株汲取它的營養繼續往上生長。地下空間不夠的時候，它會不斷壘高，直到再也沒有足夠的土壤和營養能讓新生的變異樹紮根。成長到這種程度的時候你就可以乾脆地將它看成是一堵防風牆。」

　　因為所有的變異樹都已經死亡，藤條不再具有攻擊性。雖然樹木已經沒有了生命活動，但變異樹堅固的材質，讓它死後依舊保持了穩定。

　　周劍履說：「當然這個只是模擬的結果，還沒有種植到這個程度。」

　　周劍履在光腦上畫出了示意圖。在兩條平行線中間塗上陰影，代表變異樹的栽種區。又在相隔幾百米的距離處，再畫上一條陰影帶。

　　「如果能夠批量種植的話，這種防風牆穩固、成本較低。可以有效防止水土流失，抵擋強烈風沙。同時兩道防風牆之間，是一片相對安全的栽種區。或許我們可以在裡面種植生命力較強的普通植物。」

　　開雲的目光在圖片和周劍履的臉上來回轉動。對他的講解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兩手擺在桌上，像小學生一樣坐得端端正正，不敢動彈。

　　強風是地下城附近很普遍的自然現象，嚴重影響了地上城市的重建計劃。科學家們曾經試圖在附近的高點搭建防風牆，結果無一不失敗。如果這道變異樹組成的防風牆能夠穩定下來，無疑是個特大的好消息！

　　真的就這樣解決了？

　　周劍履看出了她心中的顧慮，補充說：

　　「如果一道牆阻擋不了，那就多建幾道。荒蕪星上還沒有出現過能捲走一片變異樹林的非科學強風。那你們的地上城市早就灰飛煙滅了。只是，用於隔離生長區域的金屬板塊，耗費有點大。」

　　耗費不是問題。

　　只是當有人將一直虛掩著的大門推開了，有些不敢相信。

　　周劍履沒有在意她心靈上的衝擊，直接進入下一項議題。

　　「最後給你分析一下荒蕪星目前的數據。」

　　周劍履翻動著光腦，調出表格，聲線如湖面一樣平靜。

　　「按照星球上的智能系統檢測出來的數據，地下城附近晝夜的溫差正在加速縮減。最近一個月氣候穩定，溫差範圍全部在五十一度以內。如果植被範圍可以推廣，附近的沙漠化得以緩解，應該能有進一步的明顯縮減。」

　　「海洋污染度從五十多年前開始已經逐步穩定。」

　　「……」

　　周劍履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帶著一種能叫人信服的強大力量。

　　他特意挑選了最具代表性的數據，將四百多年的重建成果清晰地擺在開雲的面前，向她展示人類與自然的偉大。

　　開雲從未進行過如此詳實的數據分析，可能是因為恐懼，也可能是因為遲疑。此時訥訥地看著周叔，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她離開荒蕪星僅僅兩個月，卻覺得中間已經經歷了漫長的變化，她穿越時空的願望提前實現了。但其中的每一步，都有努力走過的腳印。

　　＊＊＊＊＊

　　周劍履說了很多，最後終於累了，端過旁邊的杯子喝了口水，決定今天先到此結束。

　　他合上光腦，說道：「你提議的有關於城市建設會規劃，我可以幫你問問其他人。這個我並不擅長。暫時沒有明確計劃的話，可以先把防風牆的建設提上日程。找人把鋼板埋下去。」

　　開雲終於回神，按捺住了鼓掌的衝動，用力點頭道：「好！」

　　周劍履：「我的意見是，先將星球上所有有輻射的地方都處理乾淨。無論是封鎖還是淨化。再以地下城為中心，向外推延，確保周圍已經沒有嚴重污染物。把埋在地下，無法完全降解的有害垃圾都挖出來，進行重新處理。」

　　周劍履用兩根手指比了比：「環境保護，需要的就是錢。」

　　到還債的時候了。要連本帶利的付出去。

　　好在時間和自然已經為他們減免了很大一部分的本金。

　　開雲繼續點頭：「我知道！」

　　之前星球的重建重心都在處理輻射和污染上，現在終於要轉到隱患跟發展上去了。

　　這也意味著過去的成功與新的開始。

　　周劍履平靜地「嗯」了一聲。開始收拾東西。

　　「做得不錯。」他走到門口，最後回過身朝著開雲說：「當奇跡走到可以實現的地步的時候，我喜歡稱它為計劃。祝你計劃成功。」

　　開雲看見他溫暖的笑容不由兩眼泛酸，又聽見他最後的話語，心中觸動。朝他彎腰鞠躬，目送他離開。

　　她知道，今晚這樣的分析，是周劍履在委婉地給她鼓勵和信心。

　　周劍履給她指明了道路的方向，告訴她一切都是正確的，通往未來的道路已經開拓出來了，只要繼續腳踏實地地走下去就可以。這無疑給了開雲莫大的信心。

　　縱然她是如此的堅決，在聽慣了嘲諷和質疑之後，還是希望能有人給予她這般堅實的支持。

　　＊＊＊＊＊

　　中央數據庫，重建荒蕪星的大事記。

　　開雲將頁面拉到最底下，在「母胎系統首次成功啟動」的目錄後面，寫上新的內容。

　　「這裡是新一代星球主開雲。晨星宣佈廢棄後的第461年記錄。」

　　「四百多年前的影像裡，這裡的空氣密佈著灰黑色的煙塵。天空被遮擋、被扭曲、被淹沒，如今已經能夠看見一片透徹的藍色，看見閒適浮動的白雲。」

　　「曾經這裡的海水與河流充滿著污穢，惡臭和變異的蚊蟲霸佔了水流，需要經過多次淨化處理，才能達到可飲用的標準。現在已經不再需要。」

　　「曾經輻射的有害物順著水流通往整個世界，摧毀了晨星上生物的基因。在經過四百年的漫長歷程，輻射在先行者的努力下被消除了85%以上。變異獸也因為繁殖能力的削減幾近滅亡。」

　　「……」

　　「我已經制定好了之後的招工計劃……正式開啟與聯盟各大軍校長期的、穩定的學術交流。提升機票與飲食費，擴大招取人數，確保運營成本。荒蕪星可以提供中央數據庫中的武學研究資料作為獎勵，同時星球與學生簽訂保密協議。希望這項舉措能長久延續下去……」

　　「自然向我們展示了它偉大的一面。它證明只要人類不肆意破壞，它就會以最包容的姿態接受生命，進行自我修復。」

　　「僅此記錄，希望後來人在看見這份記錄時，能感受到相同的振奮與喜悅。」

　　「感謝所有先行者的努力，撐過了最黑暗的後夜，即將迎來黎明的曙光。我必銘記於心，繼往開來，不辱使命。」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海不辭水01

　　周劍履還有一部分新型的實驗器材留在聯盟。在將人員安排妥當，並制定好研究計劃之後，列出了所需的單子，讓開雲送他回去領取。順便再收購一批荒蕪星上沒有的材料作為備用。

　　秦林山無奈地被他喊去充當跑腿。葉灑見他們要動身，也立即說要跟著回來。

　　飛船停在熟悉的航空大樓。

　　周劍履讓開雲在飛船上休息一下，自己聯繫了研究所的人，讓他們過來接人。只帶了秦林山離開。

　　開雲目送他們離開，迫不及待地點開自己的社交賬號，拉出一個專業交流群，在裡面發了一條消息：「親愛的學弟學妹們，考前衝刺，暑期實踐，充實自我瞭解一下？」

　　她的光腦不停地震動，視線落在上面片刻不離，顯然已經是聯盟網癮重症患者。葉灑從櫃子裡拿了一瓶水，準備出去。

　　開雲這時候眼睛倒是很靈，立即叫道：「葉哥，你去哪兒呢？」

　　葉灑言簡意賅道：「賞金獵人的任務大廳。」

　　開雲：「做什麼？」

　　葉灑說：「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武器或者材料。」

　　高階武器這個市場的水很深，店主漫天開價，買家不懂行極其容易被坑，熟悉行業道道的，都喜歡從來路不明的黑市入手。但是每把武器的參數不一樣，想找到相對趁手的兵器，非常難。尤其葉灑使的是扇，這一類兵器數量稀少，質量更是與載葉有著天差地別的距離。

　　葉灑覺得可能要去發佈任務收集兵器材料，自己打造一把新的扇子。但最後的成品肯定是沒有載葉那麼高的。

　　開雲覺得也不錯，點頭說：「你有設計想法的話，荒蕪星可以幫你煉的。星球上還有錘煉高階武器用的機器，稀有能源就更不用說了。」

　　葉灑點了下頭，將手插進衣兜裡，蕭索地轉過身離去。

　　＊＊＊＊＊

　　最近幾天，葉灑武器丟失的傳言終於在網絡上傳揚開，因為信息來自當時參考的內部人員，又得到多位人員的默認，瞬間在各界引起軒然大波。

　　這件事情做不得假，也隱瞞不了太久，所以大家都沒將它當做是個秘密。

　　短短幾天之內，#絕品丟失#這個標籤多次被帶上熱搜。因為聯盟群眾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也完全沒有那樣的機會，吃瓜吃得酸澀又痛心，可惜當事人不在聯盟，無法進行採訪感言。

　　於是這一天，在葉灑邁進賞金任務大廳的時候，裡面的人對上他都愣了一下。

　　葉灑面無表情地走到自助機器前面，努力保持著坦然以對的態度。

　　任務大廳裡的人一向不多，所以他們炙熱的目光也不算太令人難受，沒過多久外面就湧進來一群人，顯然是聞風而動。

　　這群人就是為了看熱鬧的，從門口移動到遠處的自助機前，聚成一團，不敢靠近又躍躍欲試。

　　最後一個男生在兩米遠左右的距離，壯著膽子問道：「葉灑，聽說你的絕品丟失了，是真的假的？」

　　葉灑表情一黑，手指用力地戳向屏幕，點進發佈任務的面板。輸入密碼。

　　這樣的反應無疑就是默認。

　　男生見他不樂意回答，面色更是不佳，也不敢這時候在他頭上拔毛。扭頭進行內部討論道：

　　「難怪要退賽，武器都沒了，後面的比賽也沒法打了。」

　　「傅松英判得不冤。原來是想偷絕品武器。」

　　「他是個狼人啊。誰幹的這次賺發了，十八代的遺產都有了。不知道傅松英能分到多少。」

　　「可是偷了載葉，會用的人也很少吧？」

　　「載葉就是葉灑，葉灑就是載葉。我一直這麼覺得的。」

　　他們是主動壓著嗓子討論，無奈葉灑聽力發達。

　　葉灑的手在屏幕上方頓住，額頭青筋暴起，朝著說話的幾人瞪了過去。

　　幾人立馬噤聲，腳步匆匆地往外退去。

　　葉灑看著屏幕上寫著的「收購各種頂級礦石」，心中還是一陣難以消去的煩躁。想到會有一把新的武器，他沒有感到欣慰，沒有感到快樂，而是無比的憋悶。這昭示著他放棄了自己的兵器，甚至一點掙扎也沒有做過的現實。

　　那是如此的屈辱和不平。

　　葉灑閉上眼睛，靜靜站在機器的前面。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剛才幾人的話。

　　他們說得沒錯。載葉就是他，他就是載葉，這麼多年來，他們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在所有認識他的人眼中，二者就是密不可分的。

　　沒有人能想像他缺失了載葉的畫面，他也不能。

　　時間過得越久，心中的得失感便越發強烈。載葉對他來說，早已不是簡簡單單的一把兵器，是他的自尊，他的寄託。

　　他今天可以放棄載葉，什麼時候會放棄自己？

　　年幼毫無反抗能力的時候，他選擇了被動的逃避。如今二十幾年過去了，他還是要面對相同的結局？

　　葉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無從解釋的意氣，或者也可以說是熱血上頭。他刪掉了前面填寫的所有信息，選擇重新輸入。

　　賞金任務。

　　任務要求：保密。

　　任務難度：極具危險性。

　　任務完成預計所需時長：不定。

　　招納數量：三人以上。需經過雇主考核。

　　葉灑在酬勞選項的前面卡住了。

　　他清算了一下自己的資產，不算少，但做賞金獵人這一行，收入高同時花銷也高。葉灑已經很克制了，但是稀有能源的消耗、高級防護服的補充、證件申請經營人脈打通關節等等，都是需要大額消費的地方。

　　他的存款對普通人來講是無可想像的豐厚，但相較於要買斷一大批高手的性命來說，沒有那麼高的吸引力。

　　於是他填下：

　　報酬：一條命。

　　從傅柏青的母親身上得到的靈感。

　　【完成】

　　點完任務提交之後葉灑覺得心情痛快多了。這是最適合他的宣洩方式。當然他並不覺得這個任務會有人領取。

　　他閉著眼睛，在機器前面站了許久，努力平復內心的抑鬱，然後準備將這個可笑的任務撤回。

　　抬起頭，手指點上，突然頓在空中。

　　不見了。

　　無法撤回。

　　狀態：已領取。

　　葉灑：「……」

　　哪個傻叉接的？是瘋了嗎？！

　　＊＊＊＊＊

　　盧闕站在賞金任務大廳裡，親眼看著那個任務刷出來。

　　他沉默了片刻，點了下刷新。

　　竟然是真實的！

　　就算是面癱，那一刻他也震驚了。然後鬼使神差地，選擇了領取。

　　【這是多人團隊任務，你申請的是：A：個人參與。B：完全領取任務。】

　　【任務領取後主動撤回，會受到罰金與記過處罰，請謹慎領取。】

　　盧闕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又一次被鬼驅使了手腳，選擇了B。

　　任務從面板上消失。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迷茫了。對葉灑也對自己。

　　片刻後，盧闕拿出光腦，給開雲發了一條消息。「葉灑跟你熟嗎？」

　　開雲正在線上狂舞，秒回：「很熟啊！秦叔半個徒弟，就是我半個師弟嘛！」

　　盧闕默默把任務列表的截圖給她發了過去。

　　盧闕：「他鬧著玩的嗎？」

　　開雲：「……？？」

　　開雲用了一分鐘的時間消化，感慨道：「葉哥果然是個悶聲幹大事的人。」

　　盧闕回：「他聯繫我了。」

　　開雲：「不要接！放著我來！」

　　＊＊＊＊＊

　　葉灑的光腦屏幕中彈出一條藍框。

　　開雲：「葉哥啊。」

　　葉灑正在急著聯絡任務領取者，對方用了昵稱，又拒絕他的請求，不知道想做什麼。看見提示只瞥了一眼。

　　開雲又發：「你說人類生命的價值在哪裡？」

　　葉灑：「……」發病了？還是觀荒蕪星有感的後續抒發？她腦子瓦特了吧？

　　開雲不需要配合，自發地說下去道：「葉哥，你說出賣靈魂與出賣肉體哪一個顯得更加墮落？更加不能接受？」

　　葉灑奮力點著撥號，對方也奮力點著拒絕。配合著開雲的騷擾，葉灑已經在暴走的邊緣徘徊。

　　開雲：「你說，如果有一個可以不用面對這種妥協的機會，人類卻不肯面對，這是多麼愚蠢的行為？」

　　葉灑對著她呸了一聲。撥號的手指不停。

　　對面的人不堪其擾，終於回道：「別再給我打了。光腦要卡了。」

　　葉灑：「我擦？！」

　　開雲：「師姐和師父不就是用來依靠的嗎？你怎麼這個亞子？」

　　葉灑深吸一口氣。正要把開雲拉黑，又一條信息崩出來。

　　「想不到你已經要到賣身的地步了。」

　　葉灑瞬間清醒，把消息拉回去翻看一遍，覺得要完，還是垂死掙扎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開雲把任務的畫面截圖發了過去。

　　葉灑渾身像被澆了盆冰水，不由一個哆嗦，然後心虛地回道：「這是一個誤會。」

　　開雲說：「沒關係。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盧闕剛剛把你轉賣給我了。」

　　葉灑咬牙。

　　是盧闕！

　　那個鐵憨憨！

　　葉灑：「贖身多少錢。」

　　開雲：「不行，你完了，我已經告訴秦叔了。」

　　葉灑：「……」

　　這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的人生黯淡無光。

　　緊跟著光腦中又一條新的藍框跳出來。

　　秦林山：「你自己過來，還是我去找你？給我你的坐標。」

蔡仲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不辭水02

　　秦林山堅持了許久的戒煙事業終於還是宣告失敗。當然他沒有放棄，他只是在別人的口袋裡摸了一根煙出來。

　　只有一根。

　　當他手指夾著剛點燃的煙走進飛船客艙的時候，葉灑就從他滿布滄桑的眼神中知道自己完了。

　　這是多麼殘酷的一個認知。

　　秦林山將煙叼在嘴裡，停在葉灑的旁邊，耷拉著眼皮，居高臨下地審視他。眼角下垂著，用大面積的眼白表示自己的憤怒。

　　在葉灑想要躲開的時候，先一步拍上他的後腦。

　　葉灑吃痛地抱住頭。發出微弱的呻吟。

　　進行完愛的「教育」，秦林山才在對面的位置坐下。

　　葉灑想生氣又不敢，悶悶道：「我就是發佈著玩兒的。」

　　秦林山吐出一口白煙：「以前怎麼不見你這樣玩兒呢？」

　　開雲說：「因為以前載葉沒丟。」

　　秦林山面前的白煙不斷升騰，在他眼前描繪出一個白色的迷離世界。他發出桀桀的怪笑，說道：「特別好。」

　　葉灑收回視線，不想直視他。又瞪了眼唯恐天下不亂的開雲。

　　秦林山說：「我問過你沒有？問你要不要去拿回來？」

　　葉灑站起來，決定出去走走。

　　秦林山：「你客氣地說了不要。」

　　葉灑：「我現在也客氣。」

　　秦林山手指一勾一指：「你回來！給我坐下。」

　　葉灑慫慫地轉身回來，臉上的表情卻很倔強。

　　想像中發出那樣任務的自己應該是豪邁而英勇的，為什麼他要如此的沒有底氣？

　　秦林山用力吸了一口，好控制住自己的語氣，說道：「你想拿回載葉，我能理解。大家完全可以商量。但你什麼都不說，就擅自行動，不是找死又是什麼？載葉能比你的命重要嗎？」

　　「誰去？」葉灑身體前傾，低垂著頭，將表情隱去：「這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我跟辭水星有永遠也脫不了的關係。我有回去的理由，你們沒有。」

　　開雲舉手：「我可以去。」

　　秦林山斜睨她一眼，讓她不要搗亂：「你也不打聯賽了？不用管荒蕪星了？」

　　開雲舉起光腦一陣按動。

　　等她放下之後，不同的信息提示在秦林山和葉灑面前的屏幕上響起。二人解鎖，畫面跳到開雲的私人賬號主頁。

　　最上方顯示著她剛發佈的消息。

　　「請假軍校聯賽。今日起，歸期不定。荒蕪星事宜可聯繫周劍履或秦林山。聯繫方式可諮詢聯盟軍事大學校長。」

　　聯賽決賽並不是強制參與的。有些學生受傷，必然會因此缺席數場比賽，所以請假是允許事件。只是因此少了某些場次的評分，會嚴重影響最終成績。

　　這條聲明，先不說聯軍校長犯了什麼錯……

　　秦林山一巴掌拍向開雲的後腦，將她的小得意都拍散了去。

　　「動作挺快的啊你！」秦林山怒道，「一個個能不能省心？我就坐在你的面前，能不能先問過我的意見！」

　　葉灑抱著同款隱隱作痛的腦袋，欣慰地對著開雲笑了出來。

　　開雲：「……」我是為了誰？你這憨憨！

　　秦林山將抽完的煙蒂在煙灰缸中摁滅。雖然數月的煙癮得到了滿足，可心情依舊十分抑鬱。

　　他的教育真的是太失敗了。

　　「這事情跟你沒關係，你瞎湊什麼熱鬧？趕緊把信息給刪了。」秦林山臉上猶如覆蓋著一層青黑色的冰霜，「你以為辭水星是那麼容易去的地方？載葉那麼好偷？當初星球上時局混亂，人心渙散，我們一個隊伍的退役軍過去，也遇到了不少的危險。你這樣的，填城牆都嫌體積不夠！」

　　開雲護住自己的腦袋：「你不要打我，我得說實話。辭水星危險的話你們更不能去。你們在那裡可是名人啊。剛剛落地就能引發大戰。」

　　想當初秦林山等人可是去辭水星偷走了葉灑和載葉，估計星球上的人能記一輩子。秦林山過去才是最大的危險。

　　葉灑代為作證：「你們隊伍成員的通緝令至今人手一份。舉報有重大獎勵。」

　　秦林山無所畏懼，反以為榮，敲著桌面道：「看見沒有？這就是屬於賞金獵人的光榮。對我的追捕令還少嗎？影響我做事出行了嗎？」

　　他只是觸犯了某些星球中領導層的個人利益而已，但是他沒觸犯聯盟的律法。

　　接葉灑出來是葉灑監護人的合法要求，拿走載葉是因為，那也是當時授予葉父持有的物品。

　　葉灑無奈：「你們不用去。真的沒有必要！」

　　開雲正色道：「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參加聯賽嗎？」

　　還有誰不知道？葉灑說：「招收國民。」

　　開雲許諾道：「如果你加入我的荒蕪星，國王會全力保護國民的合法權益！」

　　葉灑這時候哪能答應，冷聲道：「不用。」

　　「那好吧，那你也是我的朋友。」開雲毫不動搖，「你是小國王的外交貴賓，你有請求，我還是要予以支援。等任務完成，記得把國籍補上！」

　　葉灑欲言又止。

　　「我對聯賽的冠軍不是那麼的迫切，而且聯賽可以有再參加的機會，而失去武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開雲說，「我還是選擇先陪你去拿回載葉。」

　　新一屆學生快要入學，本賽聯賽的時間安排也即將結束。後面應該只會有一場或者兩場的比賽，然後就是最終排位賽。

　　按照決賽第一場和第二場中的表現，開雲的成績應該是第一。尤其後夜星的任務，在資料整理的板塊中，她的貢獻僅次於江途，遠遠超過其他人。作為彩蛋的星際海盜跟賞金獵人階段就更別說了，她的最終成績會比其餘人高上一大截。

　　基於這種情況，只要她回來得早，只錯失一場比賽，或者其餘的學生表現不好，那麼她依舊有可能會在前十。畢竟葉灑和江途都退賽了。

　　即使最後她落到前十吊車尾的位置，決定最終名次的，還是排位賽呀！她依舊有拿到冠軍的可能。

　　而且冠軍這東西，拿到了當然高興，但就算拿不到，也不會叫人太難過。

　　唐話說，榮譽連跟朋友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

　　秦林山兩手環胸，神情嚴肅地思考著前往辭水星的危險度與可行性，一時沒有出聲。於是葉灑也沉默了下來。

　　開雲翻閱光腦，從眾多信息中看見了鐘御的詢問。

　　鐘御：「妹妹，你請假要去做什麼？」

　　開雲抽空回道：「去拿回葉灑的扇子。」

　　過了片刻，鐘御回說：「那我也去。帶我一個。」

　　開雲道：「你不參加聯賽啊？」

　　沒多幾秒，鐘御直接轉發了開雲的那條消息，並在後面簡單附上三個字「我也是」。

　　深刻貫徹了能少打兩個字就少打一下的精髓。

　　他二人簡略又石破天驚的發言，再次掀起了網絡上的暴風雨，讓無數網友回憶起了那個不眠的夜晚，第一次對吃瓜產生了PTSD。

　　「有沒有搞錯啊又來？前十的有力競爭者直接少掉了四個？」

　　「我以為這一屆的聯賽是有史以來最修羅的一場，沒想到決賽期間成員紛紛退賽請假。你們搞潮流的嗎？」

　　「聯賽史上有過這樣的事件嗎？」

　　「你們都弄錯了，別忘了還有個盧闕，雖然他主動退賽，但他前十的實力毋庸置疑。所以今年前十，五人空缺。史上最大冷門。」

　　「天吶，被你們說的，這一屆的考生也太幸福了吧！」

　　「開雲是不是害怕自己的絕品武器也會丟失，所以宣佈提前退賽？」

　　「我覺得他們是去幹大事。」

　　開雲也很驚訝，但她正處於吃瓜第一線，直接發問道：「為什麼要去？這任務很危險。我是自己想去。沒什麼報酬跟好處。」

　　鐘御笑著回說：「聽起來很有意思。」

　　如果葉灑和開雲相繼退賽，那聯賽未免太無趣了。不如找點事做。搶回一件丟失的絕品武器，想想就是值得稱道的戰績。

　　開雲義正言辭地勸告他不要衝動。那邊葉灑突然開口道：「如果你真的想去，那你最好先通過賞金獵人的考核。」

　　開雲：「啊？為什麼？」

　　「你要去辭水星，只能用偷渡的方式，如果對方不追究，那就沒什麼事。如果對方追究起來，這畢竟不合法。」葉灑說，「但只要你成為賞金獵人，再讓盧闕把任務分享給你……」

　　開雲驚喜道：「我就無罪了？」

　　葉灑冷著臉道：「不，起碼你不會因為『間諜罪』的罪名，被對方找藉口當場擊殺。能暫時留你一條小命。」

　　開雲：「……」

　　葉灑垂下眼眸：「這項任務本來就是很危險的，沒有聯盟會來幫助，沒有考官隨時來給你支援，更加不會有任何事先的調查。那裡的人會對你充滿惡意，痛下殺手也是完全有可能。而你不是聯盟的人，殺了你後果也不大。隨便找個藉口就能遮掩過去。賞金獵人的世界有時候跟星際海盜一樣，只是多了一層偶爾有用的特殊身份而已。你想清楚。」

　　葉灑想借此嚇退開雲。

　　如果她都死了，她的荒蕪星應該怎麼辦？根本沒有必要為了一時的意氣，陪他犯險。

　　說起來，他們相遇的時間不長，根本不值得為他豁出命去。

　　他算得了誰……好聽一點，是孤狼。直白一點，是孤兒。

　　開雲表情嚴峻地反駁道：「你說錯了。」

　　葉灑一聲冷笑：「是你太天真，你根本不瞭解……」

　　開雲繼續道：「我死了後果會很嚴重。要說為什麼，我的身家價值上千萬噸稀有能源。如果我意外暴斃，這些稀有能源將失去歸屬無法正式開採。而信息還會對外公開，造成邊防混亂，聯盟再也無法依靠和平的交易去得到它們，還會面對各種問題！我也算是聯盟的金主爸爸！」

　　否則她的各種申請證件，怎麼會都是特快處理？

　　葉灑嘴角一抽。

　　秦林山眉毛一跳。

　　兩人都以驚駭的目光盯著開雲，瞳孔中的那個身影帶上了一些癲狂的光影。

　　「哈哈哈！」開雲看著他們震驚的模樣大笑出聲，拍著胸口得意道：「怎麼樣！我比你們兩個辭水星都有錢！」

　　秦林山再次抬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一巴掌朝她後腦拍了下去。

　　開雲：「……」

　　葉灑緊張道：「別這樣，小心給她腦子拍壞了。」

　　秦林山沉沉吐出一口氣，瞪眼道：「嚇死我了。我就是看她腦子壞了才拍一下，說不定就能修好了。」

　　開雲：「……」真是一群貧窮的凡人。

　　秦林山又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問道：「你沒事吧？好點了沒有？」

　　開雲陰沉著臉。

　　不想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