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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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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退戈\腿毛略粗] 有朝一日刀在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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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2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海不辭水03

  開雲等人還在裡面僵持不下,主動參與的鐘御和盧闕興沖沖地來了飛船停靠點。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沒關係,反正熱鬧不能不湊。

  二人正巧在外面碰上了。盧闕看見鐘御露出驚訝的神色。

  鐘御主動抬手招呼道:「好久不見了盧闕,我其實一直很期待能在聯賽裡跟你比一場。可惜始終沒有正面對決的機會。」

  他笑說:「沒想到最後居然跟你做上了隊友,真是不可想像。」

  聯賽變態眾多,但是變態得如此小清新的,只有盧闕一個。

  他沒有什麼陰謀陽謀,只有純粹的力量崇拜。跟這樣的人打架,無疑是最痛快的。輸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憋悶。

  可惜,這顯然只是鐘御的單相思,盧闕的表情並不快樂,甚至有一點點的嫌棄。

  這是一個魔鬼。

  盧闕乾巴巴道:「你跟葉灑關係這麼好?我想你今年很有可能拿個桂冠吧。」

  鐘御聳肩:「可能吧。只是我對冠軍沒什麼興趣而已。」

  鐘御是拿過聯賽前三的人,他的綜合實力毋庸置疑,全聯盟的人都知道,是不是多一個榮譽對他來說無傷大雅。何況他父親是聯軍的校長,他完全可以靠背景的。

  盧闕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咒駡了一句命運,抬腳走進去。

  見他二人同時出現,最不具真實感的反而是葉灑。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群人要給自己賣命。

  他很惶恐。

  欠了的可是要還的。他的後半生還怎麼過?

  *****

  沒多久周劍履也運了器材回來。他對秦林山半句話不留直接跑路的行為投以鄙視的目光。聽完幾人的解釋後,沒像秦林山一樣大聲斥責眾人荒謬,只是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呵呵,年輕人。」

  眾人莫名覺得全身發寒。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將自己變成年輕的「屍體」。

  秦林山垂死掙扎,問道:「你們其實是開玩笑的吧?」

  開雲飛快道:「我不是啊。」

  盧闕於是也說:「我也去。」

  鐘御笑了笑不回答。

  周劍履揮散空氣中的煙味,從胸口掏出一支筆,說道:「行了。你們非要去的話,我不反對。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老秦,你浪費這時間,不如給他們講講辭水星的情況。」

  他給秦林山使了個眼色。

  這群人阻止是阻止不了的,只能保駕護航了。

  秦林山皺眉。

  他也已經很久沒去辭水星了。只怕那個地方會變得比他當初見過的還要可怕。

  他表情百般變化,最後似是認命,歎了口氣,說道:「你們要去可以,但是必須答應我,行動主方向聽我指揮。一切以個人安全為主。如果危險性過高,直接放棄。」

  葉灑這次回答得很快:「我知道。」

  開雲說:「秦叔你也去?」

  「我不去——」秦叔氣結道,「我不去你要把我給氣死啊?!」

  開雲訥訥地收了聲。

  周劍履不愧是實幹派,直接展開光腦,用筆在光腦上將秦林山說的要求寫了上去。同時還是任務分析。

  【目標:載葉。】

  【目標所在位置——】

  葉灑說:「中央區域裡的政府大樓,或者是實驗大樓。總之他們會把載葉放在最顯眼、安保最全面的地方,以此證明自己權力的正當性。」

  周劍履補充上去。

  【任務參與人員及具體安排】

  幾人安靜下來仔細思考。這個問題是關鍵所在,決定了後期計劃的風格和走向。是直接莽,還是貫徹苟的真理。

  秦林山一入神思考,煙癮就衝上來,攪得他思緒大亂,無法集中注意力。偏偏這裡都是一幫毛頭小子,對辭水星有些瞭解的人只有他,必須由他來決定。

  他去旁邊的機子裡接了幾杯特濃的咖啡,不停地往嘴裡倒上一口。

  眾人也不敢出聲打擾。

  「分批行動吧。」

  衡量許久之後,秦林山終於下了決定,說道:「如果選擇偷渡的話,無法攜帶高階武器。但是如果不帶兵器,我們行動太過受限。」

  他們可不是去做俘虜的。

  秦林山說:「葉灑,你就用自己辭水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進行申請。我和盧闕有賞金獵人的證件,明面上跟你一起進行申請。你要主動回去,就算帶了兩個人,他們肯定不會拒絕。開雲的歃血你帶在身上。鐘御的雙鐧帶在我身上。」

  葉灑想到歃血的屬性,不免有點畏懼之情。

  那把刀也太邪門了。

  秦林山:「再給開雲和鐘御找兩個假身份,讓他們進行偷渡。等抵達辭水星之後我們再找機會會合。他們兩個專門負責暗中接應,我們借著你的身份,直接殺進中心區。具體戰術安排,我要先去問問有沒有瞭解辭水星的朋友再做細分。」

  鐘御和開雲都是同輩裡的強手。年紀輕,不容易引起注意,但實力絕對不容小覷。作為接應正好合適。

  秦林山嚴肅道:「你們兩個要小心廣宇。辭水星的網絡跟聯盟不連通,普通人應該不認識你們,最有可能暴露你們身份的就是他。他之前沒能帶葉灑回去,肯定受到了重罰。如果發現了你們的行蹤,大概率會直接發難。記住了,遇到他千萬不要打,他有上百個兄弟,那是他的地盤。不管多落魄,都給我跑。也只能跑!」

  開雲遲疑片刻,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到時候再說嘛。

  周劍履面無表情地推進下一項。

  【辭水星基礎情報】

  秦林山吐出口氣,繼續說道:「辭水星是一個高熱星球,夏季時分,白天的室外溫度可以達到六七十度甚至更高,每年熱死的人不在少數。雖然現在這個季節還不是最難熬的時期,但你們也要做好備戰六十度高溫的準備,這是星球上極其常見的溫度。我不知道這幾年環境有沒有惡化,可能會有升高。」

  葉灑補充說:「那裡降雨量少,水資源珍貴。最好出發前先帶上水跟藥品。要去的話必須儘快,再過一兩個月,就要到辭水星最高溫的月份了。」

  「因為資源有限,人類必須集中生活。」秦林山回憶說,「我之前去的那次,星球居民基本分為兩個層次。一道高牆作為阻隔,外層人民水深火熱,內層人民歌舞昇平。」

  秦林山特意囑託道:「我跟著葉灑去城市中心,整片區域都是24小時恒溫的。你們偷渡只能留在外層,空調經常損壞無法運行,千萬小心。」

  開雲聽得心中抑鬱。

  難怪這顆星球會被判定為廢棄星。他們居住的地方應該已經是星球上溫度最低的區域了,依舊是地獄修羅場一樣的存在。如果沒有空調,那根本是生生的煎熬。

  「現在是三層。」葉灑低沉著聲音,再次補充道:「辭水星之前的騙局吸引了不少流浪俠客,官方雇傭他們作為打手,幫忙維持星球秩序。這些外來的高武力人群及其家屬,就住在兩者的中間地帶。那個地方一樣魚龍混雜,或許能混進去。」

  幾人意外地看向他。

  葉灑離開辭水星的時候還不能記事,現在卻對星球上的事情了若指掌,可見多年來一直都在深度關注。

  這顆星球已經是他的心結了。

  秦林山說:「一定都要安全回來啊,給你們秦叔留條老命,我只有一個願望,安享晚年。」

  開雲摩挲著下巴道:「嗯……那我是不是真的要去拿一個賞金獵人證?」

  賞金獵人的測試,就開雲的實力也說,不算難,但是也不算簡單。為了控制賞金獵人的數量,它每年考試的時間點是固定的。而考試項目非常依靠玄學。

  不巧,前不久的一場考試剛剛結束。

  開雲不可能花那麼長的時間再去等下一場,越早去越「涼快」。於是她施展了一下自己的鈔能力。

  雖然沒有拿到賞金獵人的勳章,但是她拿到了「聯盟重要外交友人」的認證勳章。

  ……即便它應該沒什麼用。

  *****

  眾人用了一天的時間,將所需攜帶物品準備齊全,隨時等待出發。

  秦林山利用自己的人脈問了一圈,最後得到的辭水星情報與葉灑講的基本一致,沒有多餘的信息。

  計劃按照程序繼續進行。

  等開雲和鐘御的假身份拿到手,葉灑那邊就對辭水星發出入境申請。申請不到五分鐘就被通過,辭水星官方向葉灑發出了歡迎的賀詞。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唯一的意外就是,由於行動倉促,假身份不好借用。最後開雲隨著一艘商船進行偷渡,鐘御則坐一艘民用飛船前往。

  兩人都落單了。

  為了表示低調,開雲終於換下了自己的黑色長袍,換上一身普通的運動服。寬鬆的衣服裡綁上一層防曬用的厚繃帶。又隨身帶了一件防護服。

  這樣的裝扮雖然又悶又熱,但是極端天氣下大大增強了她的保命概率,起碼能有效防止燙傷曬傷。

  秦林山摸著她熱汗淋漓的腦袋,憂心地看著她,不忍送她上那破破爛爛的舊飛船。最後在葉灑的催促中,眼角含淚地將她一推,送別道:「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開雲打了兩個趔趄才站穩,幽怨回頭,瞥向那群人。然後走上轉運的飛船。

  *****

  歷經數日航程,多次停站。飛船終於在辭水星的指定地點降落。

  等正式抵達這顆星球時,船上已經沒有多少人。

  開雲背著包走到艙門前面,準備下機。一旁的智能機器人連接到當地網絡,突然亮起紅光。

  「尊敬的客人您好,重要提示請注意:由於二十三天沒有降雨,辭水星正處於高溫預警狀態。負責接送的班車暫時停止運行,您需要自行前往居住區。以下是我為您規劃出的最佳路線。」

  開雲湊近過去,看著地圖上標注出的紅線,以及下方寫著的遙遠距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這麼坑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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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2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海不辭水04

  開雲正在心裡親切問候當地的神明,飛船的艙門打開了。

  一瞬間,強烈的熱空氣湧進客艙,開雲張著嘴,彷彿被灌進了一喉嚨的熱水,那溫度高得不正常。比她的荒蕪星還要極端得多。

  她伸長脖子朝外面看去。

  辭水星並沒有專門的航空站,只有指定的飛船停靠點。這個地方無人居住,植被更是難以生存,自然是一片荒涼。

  一眼望去,全是枯槁的樹幹與空曠的長街。空氣猶如海市蜃樓般虛無縹緲,一層層往上洶湧著熱浪。

  她舔了舔嘴唇,躑躅在原地。明白了當前處境確實比她預想得要艱難。

  「請下飛船。」

  智能機器人冰冷地說道,「倒計時開始。」

  開雲不等它不留情面地動手,主動跳了下去。

  地面長久失修已經開裂。開雲踩出了凹凸不平的觸感。還好鞋子質量上佳,隔絕了大部分的熱量,不至於變得燙腳。

  飛船往前滑行一段,再次起飛,迅速化作天際的一條長線。開雲收回視線,提了下背包,朝前邁進。

  *****

  在出發的時候,開雲還期待能在路邊遇到幾個駕車的活人,讓對方捎帶一下自己,可是事實顯然沒有那麼順利。這個鬼天氣,根本無人出行。開雲聽不見除了自己以外的活動聲音。

  她只能沿著前方的小路快步前行,目光迷離地分辨著城區方向。

  熱氣不斷蒸騰上來。滿布細小砂岩的地面,讓這一片溫度比尋常地帶更高上幾分。

  開雲快速穿上防護服,再把遮陽傘打開,可這樣依舊抵不住那些從地面反上來的熱浪。她渾身的毛孔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高溫讓她產生了難以呼吸的錯覺。

  走出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開雲已經全身濕透。

  大量出汗導致她的身體快速失水。開雲反手從背包裡摸出了自己的水杯,謹慎地喝了兩口。邊走邊補水。漸漸感覺入口的水都有了一種滾燙的感覺。喝下之後,喉嚨還有微微的刺痛。

  她不敢肆意使用輕功,而是用少量的內力加大雙腿的力量,平穩地控制住呼吸跟節奏。因為運動必然會加速體能消耗,這種極度悶熱的天氣裡,很容易出現問題。

  走到後面的時候,開雲已經是依靠著自己多年習武的毅力在行走。

  她不斷抬手查看光腦上的地圖。

  縮略圖上的紅點顯得如此遙遠,好像根本沒有靠近多少每一次查看都在消磨她的耐心,加劇她的煩躁。

  開雲又掃了眼時間,發現自己才走出一個小時的距離。身體上卻有了堪比長征兩萬五的疲憊感。

  其實,辭水星上交通癱瘓的事件常有發生。原居民的活動範圍窄,對交通的依賴度也不高,這一塊發展不受重視。

  很少有人會像她一樣大膽。一般情況下,來辭水星的人都會事先安排朋友過來接送,以應對沒有公車的特殊情況。

  開雲用自己的半條命深刻記住了這個教訓。

  行動還沒開始,就遭遇了破壞性的打擊。不知道是葉灑的運道差還是她的運道差。

  開雲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用舌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腳下不敢有片刻停留。

  走出大約兩個小時之後,開雲將手中的水杯傾倒過來,瓶口只滴出零星的兩點水漬。

  兩瓶飲用水都喝完了。她沒有帶太多,因為完全沒預料到要有這麼一大段的步行路。

  開雲皺眉望向遠處。

  這一條荒無人煙的環城路也快走到盡頭。

  開雲把杯子掛回背包側面,再次抬眼,覺得眼前的畫面在輕微搖晃,甚至出現了一絲重影,耳鳴的聲音也越發加重。

  她看著遠處廢棄的破舊房屋,才確定那不是高熱下導致的空氣流動,是她自己的腳步在歪斜,走路的軌跡更是歪歪扭扭,不再是一條直線。

  前一個小時的走路速度還算快,她有內力加持,步伐邁得夠大。後面速度越來越慢,已有被極限逼近的預感。

  開雲拿出光腦再次確認,鬆了口氣。

  終於近了。

  大約還有三四公里,就能抵達居民區的邊界線。

  開雲遠目四望,想找個陰涼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可是現在陽光正射,幾乎沒有投下陰影。如今能為她暫時庇蔭的,也在幾百米開外。

  以前幾百米對她來說也就是蹦躂兩下的距離,現在這幾百米簡直是要了她的老命。開雲用手指比量了下需要繞路的距離,乾脆地選擇了放棄。

  又走出一段路,開雲耳邊嗡嗡的聲音加重,帶著實感。她猛一抬眼,看見遠處一輛老舊的小貨車駛過,車頂的遮陽布在空中抖出一道曼妙的弧線。

  是人啊!

  開雲差點叫出聲來。

  在人間煉獄般的地方獨自行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看見同類的痕跡,那種發自內心喜悅難以想像。

  隨後又有幾輛車從城市的方向開出來,再沿著相同的道路離開。

  開雲精神振奮,手腳重新有了力氣。朝著車道小跑過去,按照車轍的軌跡跟在他們後面。運氣還算好,這群人並未走得太遠。他們停在馬路邊的一道山澗前面,從車中拿出接水的工具,準備接水。

  辭水星上水資源相對珍貴,酷暑時期還需要從外星進口。近月沒有下雨,普通居民肯定是缺水的。沒有錢的話,只能冒險出來打水。

  開雲看了一下,這條水流的尾端排了有一百多人。來接水的大部分是婦女跟兒童。神色懨懨,穿著長衣長褲。

  開雲費勁走到水源的位置,當她探頭看見那條「袖珍可愛」的水流,不由猙獰地笑了出來。

  去它的吧!按照這種速度,得排到晚上才能輪得到她,那她早就渴死了。

  而且這邊的水看起來並不乾淨,積蓄在他們水桶中的水帶著一種淡淡的黃黑色,不知道裡面摻雜了什麼東西。生喝肯定是不行的。

  還是早點到居民區,那邊起碼沒有這麼炎熱,還能找機會跟葉灑會合。

  最前排打完水的一人準備裝車離去,開雲快步上前,跟在她身後問道:「姐姐你好,能不能順便帶我回去?」

  話一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從未聽過自己的嗓子發出過那樣乾啞的聲音,像刀片與毛糙的玻璃片摩擦的聲音。

  她還想說第二句,但是過於乾燥的喉嚨傳出一真癢意,讓她快速咳嗽起來。

  她面色漲紅,用手按住脖子,那邊兩人已經神色倉皇地逃開。

  開雲無奈,又轉向其他人:「請問能不能……」

  被她盯住的人無不冷漠離開,還特意與她繞開一個大圈,深怕讓她靠近。

  開雲簡直哭笑不得。

  她的長相和身材都沒有威脅感,這還是第一次,讓素昧蒙面的人如此畏懼她。

  她掏出錢又嘗試了幾次——這是秦叔找人幫忙兌換的——依舊沒人願意捎帶上她。這些人對她有著深深的敵意,而她又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解釋,乾脆掉頭就走,不再耽誤。

  這一次的折戟耗費了她太大的力氣,那是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折磨,叫她明白此次入境可能不會順利。

  *****

  等開雲終於抵達劃定的居民區外層時,整個人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嘴唇上的皮無比乾燥,稍一用力撕扯就能帶出一道血痕。身上全是發膩的汗漬,連長髮也在滴著汗水。

  水。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喚著生命之源。

  開雲抬起頭,用快要麻木的雙腳走進陰影區。

  居民區的天空被一塊巨大的遮陽布所遮擋,所以城區比外面的溫度確實要低上許多,但沉悶感絲毫不差。

  這個地方最邪門的點在於,沒有風。

  開雲一路走來,都只吹到過偶爾的微風,否則還能通過汗液蒸發來快速降溫。結果一路上風速低緩,令人鬱悶。

  如葉灑所說,整個城區分為三個層次。

  正中心有一個耗費鉅資搭建起來的防護罩,應該就是所謂的「上層區域」。琉璃的光色流動中,肉眼可見裡面的繁華。而其餘的建築,都是圍繞著中心區環繞的城市群。

  自從星球廢棄之後,許多住宅沒有了歸屬。所以在決定中心城市的落點之後,大家自行聚集到中心區的周圍。

  辭水星上有一條默認的規則,越靠近中心區,能分配到的資源越多。包括水電及安保。所以誰都想在最靠近中心區的外圍居住下來。

  如此激烈的競爭下,決定個人命運的,除卻運氣,就是金錢和武力。

  開雲沿著街道不斷前行。清晰地感受到人口密度的增加。

  越是裡面,氣氛越是有生氣得多。附近的房子幾乎都已經有人居住。還能聽見有人唱歌,看見街頭表演。他們端著板凳坐在門口散熱,同時手下忙著自己的事情。

  這一幕還是比較熟悉的,只是所有人都對周遭無比冷漠,看見她這樣一個將將欲倒的人在街上行走,只當視而不見。

  開雲也並不覺得奇怪。許是過累的奔波終於結束,讓她升起一股疲憊。

  她堅持不住,搖搖晃晃地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慢慢扶著牆坐下。一手搭在背包上,另外一手藏在衣服裡,閉上眼睛先休息片刻。

  趕路的時候還沒覺得那麼嚴重。一坐下來,就覺得頭重腳輕。

  開雲心裡暗叫不妙,恐怕是中暑了。她想站起來,可是身體不受控制,甚至睜不開眼睛。

  正當她的神志在現實與夢境裡來回拉扯的時候,唇上突然傳來的濕潤感覺叫她猛然驚醒。

  緊跟著一雙手小心地捏著她的下巴,在努力往她嘴裡餵水。

  久旱逢甘露,那清冽冰涼的水滑過她的口腔,瞬間拯救了她的生命。

  可惜對方只給了她一小杯的量。

  隨後那人又朝著她的臉用力扇風,為她通風。

  開雲好過了不少,確認沒有多餘的水了,緩緩睜開眼睛。

  對面是一個只有八九歲大,頭髮枯黃的小女生,半蹲在她面前,手裡拿著一本陳舊的筆記本。

  開雲還沒出聲,那小姑娘發現她醒了,先一步發出驚叫,神色大變,直接抱著水杯跑開。

  「喂!」開雲蒼白地訴說道,「我是一個好人啊!」

  「雷鋒,請留下你的名字,我有一筆賺錢的買賣想跟你談!」

  對方不做理會,直接跑沒影了。

  開雲滿目無奈。反身背起自己的包,趁著力氣恢復,準備去找人買點水。

  *****

  辭水星多年禁止出入,當然是沒有旅館酒店這種東西的。

  開雲順著進來的方向,繞回到主路。問了好幾家,終於找到一個願意給她賣水的人。

  對方開了個天價,直接要走開雲一半的積蓄,大概相當於聯盟幣一萬一瓶水的價格。

  開雲剛準備從兜裡掏錢,聽見長街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有小孩兒嚎啕大哭的聲音,也有女人驚叫求援的聲音。

  有人站起來張望了會兒,發現沒有認識的人,又重新坐下。

  這一幕好似時常發生,眾人已經見怪不怪。

  開雲眯起眼睛望過去,恰好發現剛才那個小姑娘從對面風一樣地衝了過去。她兩腿邁得很快,像是會用輕功,嘴裡發出尖細的聲音,吼道:「不可以搶!不要打我弟弟!」

  開雲彎低上身,腳下蓄勢,不等賣家拿出水,人已經如影子般快速掠過,在周圍帶起一陣清涼的細風。

  等她趕到拐角的街口處,正好看見小姑娘被對面的男人一腳踢飛。

  開雲再次輕功貼近,手掌往前一托,按在她的背上,將她身影停住。再順著往上抓住她的衣領,用力一提,讓她重新站穩。

  小姑娘只感覺撞上了一面軟軟的高牆,詫異回頭,等看清她的臉,顯得更加驚訝了。

  這個看起來好像風一吹就能倒的紙人,竟然是個挺厲害的傢伙?

  開雲確認她沒事,才鬆開手。抬起眼皮,冷冷掃向對面。

  那蒼白的面容,竟然顯出三分陰鷙來。

  對面是五六個成年男性。他們背部佝僂,臉色蠟黃。眼眶輪廓深邃,下垂的眼角看著沒有精神。渾身透露著一種叫人不舒服的氣質。

  旁邊躺著一個身材削瘦的女人,幾個小孩兒哭著守在她身側,地上散落著幾個袋子。

  開雲眼尖地看見了食物和水。

  幾人上上下下掃了開雲兩眼,帶著猥瑣的意味道:「憑你這樣的,也敢多管閒事?」

  開雲張了張嘴,發現喉嚨依舊刺痛。

  算了,這些人,都不配聽到自己諷刺的聲音。

  她解下背包放在地上,又示意小姑娘往牆邊靠去以免誤傷,朝對面勾勾手指。

  小姑娘兩手抱頭,以詭異的標準姿勢蹲在地上,弱弱道:「你打不過就跑吧。你要是被打死了……我怎麼通知你家裡人啊?」

  開雲:「……」還挺講道義。你懂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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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不辭水05

  對面六人顯然沒有將開雲放在眼裡。

  別說是一對六,一對一他們都嫌浪費自己的力氣。

  但是既然開雲主動求死,他們也沒有手下留情的善心。

  幾人互相間視線交流,下巴一點,隨意派了個站位最近的男人上去。另外幾人一面撿著地上的食物,一面嘴裡說著帶顏色的笑話。

  被選中的矮瘦男人緩步向開雲走近,嘴裡發出狀似不忍的兩聲咋舌。

  在靠近她時,毫無徵兆的,突然發難。

  他起手攻來的時候,開雲著實驚了下。看他出招的動作,竟然粗淺地學過幾年武功。

  一記重拳從腰部的位置隱蔽打出,配合著下壓的馬步,扭動起半邊身軀,攻速很快,似要把開雲直接打廢。

  不遠處響起一聲口哨。幾人停下了動作看熱鬧。

  「雖然瘦了點,但長得還挺漂亮。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回去啊?哥哥家裡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手下留情,別把臉打壞了。」

  「你如果現在跪下喊求饒,說不定我們一心軟就放了你……」

  開雲無視他們的污言穢語,將內力運轉到手臂上。然而此刻她全身無力,手刀明顯不如以往犀利。她心下迅速判斷,單純的正面衝擊,殺傷力可能不足。

  於是側身躲過,同時足尖輕點,快速將身體後撤,與對方拉出了三兩步的距離。

  矮胖男人沒想到她竟然能躲過,且行動還如此靈敏,一時間沒有跟上她的動作。因為出拳的慣性,導致動作走樣,露出了大片的破綻。

  他抬眼望向開雲,對方漆黑深邃的眼睛,叫他沒由來地升起一陣恐慌。

  這人會武,而且還不差!那他現在毫無防備的模樣豈不是要死?

  沒叫他失望,瞳孔中的瘦弱身影借著後撤的力道,單腳起跳,而後旋轉起身體,再帶動雙腿,一個簡單又淩厲的後旋踢。

  轉身、旋轉、踢腿!

  攻擊落在他的脖子上,他趕緊用內力護住要害。

  初時那踢腿的力道如細微的小雨,不帶危險性。等撞上他的防禦,頓時爆發。後勁如高山崩裂,直接擊碎他的防禦。

  他整個人飛了出去。全身的經脈都被那股霸道的內力所佔據,震得他五臟六腑齊齊受損。

  他連開口警示的機會都沒有,吐出一口血,直接暈了過去。

  還在遠處觀看的五人立即站正,表情中帶上了嚴肅的審視,聳了聳肩膀,臉上凶光閃過。

  竟然是個狠角色!

  兄弟的實力他們是清楚的。可如果連個病貓都打不過,以後還怎麼在地盤上混?

  當下心一橫,齊齊衝上前來。

  開雲分開兩腿,擺出了個推掌的姿勢。不退反進,朝著他們迎了過去,掌握主動權。

  她現在的狀況打不了拖延戰,追求的是一招制敵。她直接將內力打入霸道地打入對方的身體,只要有接觸,這群初學者就控制不住,進而氣息紊亂,強行調動,觸發內傷。

  赤手空拳的情況下,是對面不佔優勢。

  偏偏她動作敏捷,遊走的姿勢難以捉摸。五人為了跟上她的動作,好幾次亂作一團,險些自相殘殺。對比之下,那行動是如此的笨拙。

  連小姑娘也看出了他們越加雜亂的腳步,以及越發沉重的四肢。

  高下已分。

  「哇……」

  她的眼睛裡光芒閃爍,視線一刻不停地追逐著開雲,臉上不由帶上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癡笑。

  原來學武不需要高壯的體格,也能以小克大?不需要太大的力氣,也能以少勝多?

  開雲是那麼羸弱那麼瘦小的一個人,卻如此的強大。

  老大總說她不適合學武,可她看開雲更不適合啊。如果是開雲教她的話,她能不能有小姐姐一半的功夫?

  她想做像這個姐姐一樣厲害的人啊!

  靈魂深處帶來的震撼讓她心跳加速,臉頰發紅,渾身血液沸騰。

  如果沒有錯,這種激動的心情就是……愛吧?!

  纏鬥間,開雲猝不及防地從對方手裡搶下了一把半臂長左右的短刀。

  見她手中銀光閃過,五人立即拉開距離。躍躍欲試,又被威懾得不敢再上前。

  「有手有腳,找個正當工作吧。」開雲忍不住勸說道,「比如去監獄做勞改賺點補貼什麼的。」

  對面的男人嗤之以鼻:「我呸!」

  開雲將刀在手上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熟練的動作:「那再來。這次我不客氣了。」

  幾人哪裡敢?他們此時還能站住,都已經是勉強。經脈中的暗傷還在不斷反上來,繼續下去的話,恐怕還要加重。

  尤其開雲招招致命,下手竟比對面還要狠辣。五人早就已經恐懼。

  他們猶豫過後,不得不屈服,上前拖走了矮瘦男人,不帶留戀地離開。

  「姐姐!姐姐你太厲害了吧!你快跟我們老大一樣厲害了!」

  小姑娘歡呼一聲,快步跑過去,撿起背包,兩手抱住送到開雲面前,滿臉殷勤地看著她。

  開雲視線輕斜,低下頭朝她笑了一下,接過她手中的背包。

  小姑娘想說什麼,張嘴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乾脆跑過去把一個穿背帶褲的小孩兒扶起來。

  那邊的中年女士也站起來了。她額頭上還有一道傷口,所幸不重,已經停止失血。女士匆忙讓人將地上的水跟麵包撿起來,塞回袋子,隱蔽地收進外套中遮擋。

  「大家快走。不然到時候人更多了。」女士蒼白著臉,顧不上被打得雜亂的頭髮,走到開雲前面,禮貌問道:「請問,您怎麼稱呼?」

  開雲抬起手,高人狀道:「不用知道我是誰,我只是需要一瓶飲用水。能賣給我嗎?」

  小姑娘扯著女士的衣角,請求道:「給她吧,阿姨。」

  女士遲疑片刻,最後想到要不是她剛才的搭救,可能東西已經全沒了,便說:「你先跟我們回去吧。最近政府在發補給,附近守著很多專門打劫的人。」

  開雲欣然同意,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一行人疾步在街道上穿梭,沒走出多遠,隊伍後方傳來一個重物倒塌的聲音。

  領路的女士正草木皆兵,不由驚叫一聲,小跳著回身,才發現是開雲暈倒了。

  小姑娘快步衝過去,用手試探開雲的額頭。

  「呀!」她瞪大眼睛叫道,「小姐姐為了幫我們,都被打到發燒了!」

  中年女士:「……」不用這樣強調的,我的祖宗。

  *****

  開雲再次恢復神志的時候,終於擺脫了纏繞的病氣。力氣回來了,頭腦也清醒過來,內力通暢,且渾身舒爽。躺在軟綿綿的墊被,不想動彈。

  果然沒有什麼比好好睡一覺更舒服的了。

  ……舒服?

  在辭水星這破地方,舒服才是最不可能的事。

  開雲猛地睜開眼睛,聽見風聲在房間的角落不斷回蕩。

  真的是空調!

  開雲竟有了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這個地方,空調就是上帝!

  她想到外面的炎熱,一時恨不得長睡不醒。將手交握放在腹部,又重新躺了回去。

  五分鐘。

  這是一個大病初愈的患者最後的堅持。相信大家會原諒她的。

  正當她在心裡默默計時的時候,外面傳來兩人談話的聲音。逐漸朝著門口靠近。

  開雲仔細聽了會兒,分辨出一個男人的質問聲。

  「你怎麼把人給帶回來了?這傢伙什麼來歷什麼身份你弄清楚了嗎?尤其她還會武功。你這完全是引狼入室!」

  熟悉的中年女士的聲音:「她中暑病暈了,一直高燒,我們要是不管她,她可能就真死了。」

  對面不客氣道:「我們這裡又不是慈善機構。星球上每年死的人那麼多,你管得過來嗎?」

  女士:「她的背包裡有一盒藥的,還有錢。大不了等她好了,我們再讓她離開。」

  那人沒有被說服,反而變得更加生氣。

  「那你怎麼沒看見她身上的防護服?那東西多少錢你知道嗎?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嗎?除了中心區你看辭水星還有誰在穿?她從外面過來,說明她很可能是偷渡的。這樣的人代表什麼你不懂?你居然還敢把她帶回來,你想讓我怎麼說你?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跟著那幫小孩兒一起胡鬧!」

  女士還在掙扎,不住低聲道:「她是個好人,如果不是她,我們的東西已經被搶走了。你也知道的,那幫人根本不講道義。」

  「開什麼玩笑!這地方是靠好壞就能活得下去的嗎?你怎麼還是那麼天真?你這樣會害了大家!」

  兩人腳步聲亂了起來,似乎是在拉扯。

  咄咄逼人的那位說道:「我一定要告訴老大!留不留她讓老大決定吧。」

  女聲多出了一點驚慌,急道:「老大之前受傷,現在還在修養,別為這種事情去煩他了。」

  「你也知道老大受傷?給他省點心吧!」那人說,「裡面這個人,太危險了,不告訴老大,你以為你擔得起嗎?到時候出了什麼意外,還是老大倒黴?」

  「她醒了我就讓她走!她現在還病著呢。」

  「她要是賴著不走怎麼辦?誰不想往高處擠?你知道我們住的地方有多少人羨慕嗎?」

  開雲心說你怎麼那麼懂我?我已與這台空調私定終生。

  她深深歎了口氣,準備起身,過去阻止二人爭吵。這時又一人插進來。

  「月月已經跟我說了。你們帶回來的那個人在哪裡?」

  「老大!就在裡面。」

  「能不能不要舉報她呀?就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呀,人挺好的。」

  開雲聽見聲音,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打著「高危」的臉,用力吸了口氣。

  廣宇?!

  她心頭發苦。

  為何世間的緣分,總是帶著殘酷的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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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海不辭水06

  秦叔說說,看見廣宇就跑,開雲乖巧地環顧一圈,試圖尋找出口。

  除了側面的窗戶,沒有其餘的退路。

  可是就算從那裡走,估計也跑不過廣宇。畢竟這裡是他的老巢。

  緣,妙不可言。

  開雲是萬萬沒想到能一球上壘,連過程都省了。

  廣宇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進去看看,你們做自己的事吧。」

  人,不得不底下自己高貴的頭顱,國王也是如此。

  開雲大步一跳,迅速蹦回床上,並且用手抓住床沿。然後正面向下,直挺挺地趴下。

  門從外面被拉開,有節奏的腳步聲一下下回蕩在房間裡。最後那個高大的身影停在床前。

  廣宇站著盯視了一會兒,伸手按在開雲的手臂上,往後一掰。

  沒掰動。

  開雲的手緊緊抓住床板,緊張得崩了起來。

  廣宇於是又一掰。

  整個床板都震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把人掰過來。

  廣宇手指施力成爪,放出一陣殺氣。

  開雲歎道:「人生啊……何必強人所難啊?」

  廣宇全身雞皮疙瘩炸起。

  「開雲?!」驚訝過後,他咬牙切齒道:「偏偏我這人就喜歡迎難而上!」

  開雲說:「我現在不是開雲,請叫我周泉。」這是她的假身份。

  廣宇陰沉冷笑。

  開雲突然起跳,廣宇戒備地往後一縮。

  二人各自貼著一堵牆,面面相覷。

  廣宇後知後覺,惱羞成怒道:「你想做什麼?!」

  開雲和他一樣慌,忙說:「不要緊張,我不是沖著你來的。秦叔他個人非常的欣賞你,還讓我體諒你的難處。」

  廣宇身上帶傷,忌諱開雲的武力。如果二人沒有利益衝突,那是最好的。

  開雲一個偷渡戶,應該比他更不想引人注目。

  「你怎麼來辭水星了?」廣宇問,「難道葉灑也來了?」

  這個沒什麼好隱瞞的。過兩天葉灑就要正式抵達,到時候恐怕全星球的人都會知道。

  開雲點了點頭。

  廣宇哂笑:「呵,他也敢回來。」

  兩人視線再次對上。

  廣宇眼睛一橫,擺出一臉凶相。

  開雲伸手攔在胸前:「我們聊聊!打起來就是兩敗俱傷,沒必要!」

  廣宇粗聲粗氣道:「聊什麼!」

  開雲:「聊……聊聊共同的未來?」

  廣宇臉色一黑:「我跟你沒有共同未來。」

  「不要這麼說嘛。求同存異,說不定能有呢?」

  開雲見他的確沒有發難,不是個性格暴戾的人。願意和她搭話,已經是和平的表現。放鬆下來,側著臉朝外面示意道:「原來她們就是你帶的人啊。這裡有不少普通的婦女兒童嘛。她們沒有自保的能力,住在這個地方太危險了。你們這些有武力值的,平時還要做任務,肯定不能什麼事都照顧得好她們。你忍心讓她們繼續生活在辭水星?」

  開雲指向外面:「就今天。還有人被搶劫了。你知道的!」

  廣宇眼神犀利了些,顯然戳到了他的痛處。

  當初就是因為他決策失誤,才會把人帶到這個地方。

  開雲說:「現在葉灑回來了,咱們不如找機會深度合作。你幫我們拿回載葉,我們幫你拿到離開星球的許可簽章。來場雙贏怎麼樣?」

  廣宇抬起眼皮:「你要怎麼拿到簽章?」

  「所以才要商量嘛。這不就是我們共同的未來?」開雲說,「我們來都來了,總不能白白回去。」

  廣宇冷笑兩聲:「葉灑?難道憑他?他有這樣的志氣?」

  「這我就不同意了。」開雲說,「換成是你,有機會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你不會拍拍屁股走人?難道還要留在這裡拯救世界?他當初才多大啊,知道志氣兩個字怎麼寫嗎?」

  廣宇沉默下來。

  他也明白,這件事根本苛責不了葉灑。只是對方的身份和幸運,叫他難以保持平靜。

  「你也這麼說,他根本沒理由來攪這趟渾水了。」廣宇冷漠道,「讓他偷走載葉,最後還不是我冒著危險再去搶回來?你覺得我那麼愚蠢嗎?」

  「這我就又不同意了。」開雲說,「武器重要還是命重要?葉灑冒著危險也要回辭水星,難道僅僅只是為了一把扇子?我們堵上性命陪他同行,難道就為了一把兵器?只是想給他心裡的難題找個答案罷了,不知道這是不是你說的志氣。」

  廣宇神色微動。

  「你以為我能相信你?」

  開雲:「……你不要擺出一副『我已經相信了』的表情,卻說出口是心非的話。」男人啊。

  廣宇無動於衷:「辭水星一片混亂,你們能做什麼?」

  「我現在對辭水星一無所知,我只是一個走失兒童。」開雲兩手一攤,「究竟什麼打算,等秦叔跟葉灑來了才知道嘛。我現在說了你信嗎?」

  廣宇心說這人能言善辯,說的話只能隨便聽聽。

  「離開辭水星,也未必能有別的出路。」

  「我可以給你兩個建議。」開雲伸出手指道,「一個是後夜星。你聽說過嗎?那是一顆科技相對落後,但是和平寧靜的地方,現在已經被聯盟接管,安全跟生活能得到保障。總歸比辭水星好多了。」

  廣宇淡淡道:「知道。」

  開雲驕傲道:「我認識後夜星的下一任星球主……不不,準確來說,後夜星的下一任星球主,是我荒蕪星的國民。」

  廣宇:「??」

  「真的!如果你們想去後夜星的話,我能幫你去跟聯盟商談。雖然短時間內拿不到聯盟的正式身份,但是起碼來去自由。不高興的話,走就好了。聯盟的放人速度你可以安心。」開雲說,「第二個選擇,就是我的荒蕪星。」

  她正要展開來說一說,廣宇直接問:「多少錢?」

  「這是錢的問題嗎?」開雲大聲道,「這是稀有能源的問題啊!」是荒蕪星的面子!

  廣宇對「稀有能源」這四個字產生條件反射的生理厭惡。

  開雲將袖子挽上去,正要向他展示:「我們星球的參數啊……」

  「不用了。」廣宇一言否決,不想跟她掰扯:「連辭水星都出不去,還談什麼未來?不切實際。」

  開雲:「……」明明是你先談的。你們男人怎麼都這個樣子?

  雖然廣宇回絕了她的提議,但開雲用餘光觀察他的表情,覺得對方沒有要發難的跡象。情緒平靜,慣性面癱。是可以繼續胡侃的狀態。

  她正想著應該要怎麼開口,和對方增進友誼,之前的那個小姑娘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老大老大!」小姑娘遠遠的就放聲呼喊,跑到門口頓了下,機靈地觀察起屋內的情況。發現兩人沒打起來,才燦爛地笑道:「老大,吃包子,張姨讓我拿給你的!」

  廣宇表情柔和了一點,從她手中拿過一個。

  月月眼睛轉了兩圈,用她那還不算成熟的演技,大聲道:「也給客人一個吧!只有我們兩個人吃獨食多不好意思啊!」

  廣宇:「……」這還是他們家孩子嗎?

  月月小步跳到開雲那邊,把最後一個包子遞到她手裡,並朝她笑了一下。

  「我叫月月。」

  開雲欣慰。

  這姑娘有出息啊!

  「我叫……雲雲?」

  廣宇不忍再看。直接轉身出去。

  外面人問道:「老大。裡面這個人要怎麼辦?」

  沒有傳來廣宇的回答。他腳步沉重地離開了。

  幾人迷惑:「這是什麼意思啊?」

  月月立即跑出來,舉著手宣告道:「張姨!原來大家都是自己人,小姐姐是老大認識的朋友!」

  幾人頓時驚道:「真的假的?」

  月月說得無比坦蕩:「他們兩個見義勇為、古道熱腸的高尚品格簡直一模一樣。這叫什麼?不就是你們說的志同道合嗎?」

  外面的人隱隱信了。畢竟廣宇可不是個有任由危險分子留在基地裡的人。

  開雲正要鬆口氣,又聽見外面出現一個新的人。聲線中性,聽不出男女。

  「我怎麼沒聽說老大有哪個朋友要過來?我去看看。說不定我也認識。」

  不管認不認識,見一見都是可以的,畢竟之後可能要同住一段時間。於是一行人默契地朝著房間走來。

  開雲想想接受眾人檢閱的那個畫面,覺得有些尷尬。連忙低頭檢查一下自己的著裝,再把床邊鞋子穿上。

  剛剛收拾完,新一批觀光人群已經到來。為首的是一個皮膚麥色,身材火辣的女人。

  門內外的人對上照面,互相間都是一愣。

  還真認識。

  她就是之前參加後夜星計劃的成員之一。也是當時隊伍裡唯一一個女性。

  緣……

  「你——」女人變了臉色,後退一步,直指著開雲道:「你不就是打傷四哥的那個人嗎!」

  眾人跟著色變:「什麼?!」

  開雲見狀不對,飛快指責道:「我摯友受的傷比你們更重!連聯賽都沒再參加了。而且你們老大可不是我打傷的,準確來說人頭一對三,你們賺發了!」

  女人表情陰沉欲雨。

  數學鬼才?鬼和你這麼算啊!

  月月站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

  好複雜的關係。這就是江湖人的世界嗎?

  怕她二人打起來,小心攔在中間道:「可是老大已經原諒她了。」

  開雲堅決認準受害人地位:「立場不同而已,說不上誰原諒。是你們先搞偷襲,還搞偷竊,這些都不說,論最後的損失和影響力,我們這裡的數量……」

  「夠了!」女人抬手打斷她,低垂著頭,面上閃過糾結與複雜,最終定格成冷峻的面癱。

  「這個話題已經過去就不要再談。既然老大願意讓你留下來,我也不會多說。但是你記住,不可以在居住區鬧事,更加不能隨意走動,讓別人注意到你的存在。辭水星魚龍混雜,所有人都在爭權奪利,老大的仇人並不少。如果你自己惹了什麼麻煩,就算老大不同意,我也會把你丟出去。」

  她話音剛落,房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是空調運轉的聲音停了。

  開雲感覺命運的脖子在那一剎那被掐斷,世界陷入灰白。

  「說就說,你關什麼空調?」開雲沉痛道,「你這是想索我的命啊!」

  女人:「……」

  月月解釋說:「姐姐是斷電啦。這裡的電是限時供應的,額外使用需要重新繳費,但是續費的價格會高上十幾倍甚至幾十倍。而且電器不能一直開。」

  因為環境溫度過高,電器無法長時間運轉,否則極易損壞,還容易造成火災。

  工業型企業全部開在中心區,數量稀少,生產力低下,導致各種零件成本不斷上升,電器修理的費用也跟著大幅攀升,普通人家承擔不起。電器使用就需要格外小心。

  開雲想明白其中的苦澀,遺憾地歎了口氣。

  人群中一道帶著忐忑意味的聲音響起:「您是聯盟的人,是葉……葉灑朋友?您過來的話,難道他也回……」

  「好了。」女隊員突然抬高聲音,冷冰冰地丟下一句:「大家都散了吧。」

  幾人被她一喝,不敢再聊這個話題,遠遠朝開雲笑了下,各自轉身離去。

  還在戒備著恐有一戰的開雲迷茫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她怕不是熱糊塗了,才會聽見「您」這個尊稱。

  辭水星的居民都這麼難以捉摸的嗎?

  *****

  秦林山側著臉,看向窗外的廣袤星空,憂愁道:「唉,不知道開雲現在怎麼樣了。」

  葉灑遲疑片刻,說道:「她應該會過得挺滋潤的。」

  不得不承認開雲有著能化險為夷的聰明和運氣,這世上唯一能將她逼入絕境的可能只有她自己。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王道吧。

  秦林山打起精神:「你說的對。只要不遇上廣宇,辭水星上就沒有能威脅得到她的人。開雲做大事的時候一向謹慎,我叮囑過她很多次,肯定不會出問題。」

  葉灑合上光腦,低聲呢喃了一句:「後天就能到辭水星了。」

  秦林山見他緊皺著眉頭,搭上他的左肩,用力拍了拍,讓他安心。

  葉灑離開辭水星已經很多年了。他不知道當地的居民對他是什麼看法。是毫不在意,從未放在心上?還是跟廣宇一樣,帶著鄙視與嘲笑?又或者是在當局教育和洗腦之下,對他充滿了敵視跟厭惡的心情?

  他心底是很緊張的。甚至有些不敢面對。

  然而不管他有多抵觸,他已經坐在了前往辭水星的飛船上。

  *****

  淩晨,零點的鐘聲在中心區的塔樓響起。葉灑回歸辭水星的消息,在各個居住區的街道上輪回播放。

  作為上一任領導人的兒子,辭水星真正的接班人,政方給足了他的面子。

  屏幕中不停閃過葉灑的照片、航班、回程時間,以及接送安排。與此同時,還有葉灑離開辭水星時的殘留影像。

  從兒童到青年,在歲月的不斷催變下,葉灑柔和的臉部輪廓變得硬朗,充滿稚氣的眼神變得剛毅。整個透露著拒人於外的冰冷,卻又有著莫名可靠的強大。

  幕後人似乎想以這種對比來提醒眾人,距離葉灑不負責任的逃離,已經過了將近二十年。他成了一個陌生的人。而辭水星對他來說,也只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無數人得知這個消息,從被窩中爬起,像石像一樣佇立在窗口,透過玻璃望著遠處高樓側面的屏幕。

  光影閃爍,寂靜無言。

  開雲因為睡了一個下午,此時也清醒著。

  她坐在窗臺上,利用自己帶來的夜間鏡頭,觀察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人群。

  狂熱?

  不像。

  冷漠?

  更不是。

  厭惡?

  好像也不是。

  那是一種壓抑著的,隱藏在洶湧下的複雜情緒。猶如暴風雨前那令人窒息的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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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2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海不辭水07

  按照計劃來說,鐘御乘坐的民航飛船應該要在第二天中午停落在辭水星。

  有了前車之鑒,開雲提早出門等候準備接應。

  她本來想著,自己已經打入敵人內部,並且瓦解了對方的敵意,是到享福的時候了,正好可以帶著鐘御吹吹空調,過過人上人的生活,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能力。

  結果鐘御異常低調,始終沒有出現,開雲甚至沒聽見關於他的任何一點傳聞。

  她腦海中閃過鐘御或許被熱死了的想法,但又覺得英雄不可能以如此荒誕的形式死去,強行按下心頭的不安。

  憑藉鐘御的生存能力,相信什麼辭水星、辭火星,都不是問題。

  於是又過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三天。

  這是葉灑等人預計要抵達辭水星的日子。

  從昨天晚上開始,城裡的氣氛就明顯不對勁。

  飛船降落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十分,但從六點開始,街道上就傳來各種細細索索的聲音。居民們默契地早起,不斷朝著城門口的方向集合。也就廣宇這邊的人還還一切如常,趁著大家都不在,組織起人手,大早開車去遠處搬水。

  等開雲從房間裡出來,家附近反而沒多少人了。

  可以想見葉灑到達居民區時要面臨的盛況。極其有排面。

  因為時間還早,開雲踱步在屋子周圍逛了一圈,再次試圖尋找鐘御的蹤跡。結果沒找到自己的好朋友,但是看見月月獨自一人寂寞地蹲在地上玩耍。

  這姑娘性格早熟,腦子活泛,相當好聊。於是開雲小跑著到了她身邊,問道:「月月,你的好朋友們呢?怎麼就剩你一個了?」

  月月見是她,咧嘴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回道:「都去看葉灑啦!弟弟也想去,但是阿姨們不許,把他帶在身邊幹活去了。」

  開雲停頓片刻,問道:「大家為什麼那麼想看葉灑?」

  「敦敦說,葉灑回來了,我們就能走了。不用每天熱得要死要活還被人看不起。」月月用小石頭的尖兒在地上畫著圈,說道:「但是我覺得不行。」

  開雲:「為什麼不行?」

  「因為老大覺得不行。」月月歪著腦袋說,「老大說,葉灑才不會管我們。他又不認識我們,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為了我們而冒險?」

  開雲:「但是廣宇和你們也沒什麼大關係吧?還是為你們做了很多啊。連以前的身份都不要了。」

  「我也這樣覺得啊!」月月抬起頭,尋求知己道:「對吧對吧!俠義不就是大公無私嗎,這些人才是江湖裡的俠客嘛。雖然我做不到,但是我相信會有人這麼做的。葉灑好歹也是賞金獵人,不能給老大丟臉。」

  開雲聽她這樣講,分明是期待居多的。遂抱著腿小聲打聽道:「大家是不是不喜歡現在的星球主,覺得他太過分了?」

  「噓——」月月壓低了聲音,右手揮了揮,緊張道:「辭水星不能說那些大人的壞話!」

  開雲茫然:「啊?」

  月月說:「被抓到會被以『破壞社會穩定』的罪名關起來的。關進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了。」

  荒唐到了極點,開雲反而笑了出來:「那牢裡面可以包吃包住嗎?」

  「想得美勒!那些人都……都不那麼大公無私。」月月強行把罵人的話憋了回去,「關進去以後要幹活的。機器運轉得太久會壞,所以很多底層工作重新回歸人工。犯人要被抓去做各種苦力,但一天只有兩頓飯,還特別少。一進去就要被餓瘦了。」

  月月肯定地說:「那些人就是饞我們的身子!千萬不要給他們機會!」

  開雲口水差點沒噴出來。她意味深長地說:「你懂得真多。是不是廣宇告訴你的?」家庭教育很有問題啊,沒事讓她看那麼多段子幹什麼!

  月月聞言,神情變得有些惆悵:「敦敦家裡有人被抓進去了,他告訴我的。如果不是老大厲害,我們這裡的人又多,說不定也會因為不小心被抓進去。」

  鬼曉得對方為了維持這種虛假穩定,會再制定做什麼奇特的法律來。

  兩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會兒,開雲從月月這裡聽到了辭水星各種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以及廣宇暗藏著的滿腔怨念。

  那個悶騷的男人啊……

  但是這樣,開雲倒是放心了。敵人越冷酷,我方就越清白。

  全靠同行襯托。

  開雲拿出光腦確認了下時間,問道:「我去看葉灑了,你去不去?」

  月月皺了皺鼻子:「我不去了。男人有什麼好看的?」

  開雲:「……」說的也沒錯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月月指著前方的高樓說:「老大也不想我們去。現在外面人太多了,我那麼小個兒會被擠扁的,還有可能要中暑。我還是留在這裡看直播吧。」

  開雲其實也覺得是。

  現場觀看當然不如屏幕直播來得清楚。畢竟離主角最近的……從來都是攝像師啊!

  但是她還得找葉灑拿回歃血才行。

  開雲站起來道:「那我先去了啊。」

  月月揮手,老練的家長三連:「慢走啊。早點回來啊。不要迷路了啊。」

  開雲冒著冷汗應道:「誒。」

  *****

  開雲還沒走到城門,已經看見了熙攘的人群。

  主路兩側被完全包圍,果然是人山人海。

  她仗著自己尚算瘦小,力氣又大,輕功還好,從人群的縫隙裡,硬生生擠到了最前排。

  由於附近人群過於密集,空氣變得異常沉悶。加上高溫的侵襲,周圍彌漫著一股難言的汗臭。讓人難以忍受。

  開雲再次對了下時間,心中暗暗祈禱今天的航空點會有公車接送,否則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見到葉灑。

  還算幸運的,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人群隱隱朝著前方湧動。

  眾人齊齊扭頭,看向附近的大屏幕。

  葉灑、秦林山、盧闕,正步行著從遠處走來。

  三人沒有避諱自己的身份,穿著賞金獵人統一的外袍——那件外袍可以抵禦大部分的紫外線和輻射傷害——腳步穩健地行走在中間的主路上。

  葉灑走在最前方。眉頭微皺,用冷峻的表情沖淡他身上的疲憊感,目光淡淡掃過周圍的人群,叫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緒。秦林山和盧闕則默默跟在後面,儼然一副保鏢的模樣。

  附近的大屏幕中也放出了葉灑的影像。

  只是,屏幕分成左右兩半。

  一半是他的特寫,一半是載葉。

  載葉自被廣宇等人回收之後,一直懸掛在政府大樓的天臺上。二十四小時公開展示,作為國家權力的象徵。

  站在防護罩的邊緣,能看見中間最高的一棟建築。那就是辭水星的政府大樓。

  雖然宣傳方面打出來的內容是:葉灑回歸、載葉重臨。但此時這樣的安排,更像是為了向眾人昭示葉灑的弱小與無能。

  ——看看,他連自己的武器都保不住,只能灰溜溜地回來了。

  然而辭水星的居民並不在意這些。

  他們沒有出聲,也沒有歡呼,卻是肉眼可見的激動起來。一雙雙手用力地握著,目不轉睛地盯著葉灑。前後人潮互相擁擠,想要能走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隨後,人群自發地跟住葉灑的步伐,朝中心區的方向移動。

  大勢所趨,開雲甚至沒的選擇,只能被動地被前後的兄弟推攘過去。

  一路上,葉灑的目光都在人群中不斷掃視,之後終於看見了開雲。但他不敢多做停留,很快又轉了回去。

  距離中心區的位置越來越近。視野中各種模糊的高樓,也變得清晰起來。

  辭水星的居民們就這樣無聲地護送著葉灑,一直走了數公里,最後來到中心區的防護罩外,才終於停下。

  開雲抬起頭,望向面前那道高聳著的隔離牆。

  牆頭之上,一排整齊站列的守城軍,帶著冷漠而高傲的模樣,睥睨著台下的人群。

  開雲並不喜歡那種眼神,好像在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還在表露著人類的高低劣等。

  這時,通往中心城市的大門正式打開,裡面出來一行穿著厚重正裝的中年男人。他們面帶微笑,向葉灑表示問好。

  與此同時,一道清爽的涼風從裡面吹拂出來,叫開雲渾身都打了個激靈。

  是偉大空調的味道啊!

  走這一路值了!

  不同於開雲異於常人的脫線,護送的群眾都在緊張地等待葉灑進去。

  辭水星上想要葉灑死的人不少,尤其是中心城市裡的「上等人」,他們恨不得葉灑早日宣告死亡,自己好名正言順地執掌星球。

  今天自發聚集在這裡的居民,就是擔心葉灑會在進入中心城市前,先被外層城市被狙殺。

  他們很弱小,也很膽怯,在這樣的時局下,不能清楚地對他表示支持,只是力所能及地,想要站在他這一邊。

  結果葉灑停在了大門的前面,沒有搭理對面男人邀請的動作。

  鏡頭聚焦在他身上,就見他回過身,目光堅定,面朝來時的路,深深鞠了一躬。

  他彎腰的動作很緩慢,低垂著頭的動作很真誠。

  就是這麼一個動作,不帶任何的承諾,任何的描述,叫眾人紛紛紅了眼睛。

  在那剎那,眾人的情緒猶如開始冒泡的熱水,即將沸騰,又被狠狠壓制。

  可以。

  剩下的他們願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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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海不辭水08

  雙方都帶著一種激蕩的心情,尤其是外層居民們。

  直到葉灑的身影步入中心區,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他們也沒有回過神來。

  開雲原本還想找機會跟葉灑拿回歃血,看這情況,根本沒時機下手。

  既然熱鬧看完了,她又體會不到當地居民那種帶著迴響的複雜心情,掉過頭準備離去。

  此刻街上的人流量依舊很少,眾人都因為今天的日子放鬆了警惕。不少家庭只留了個小孩兒在門口看家,或者乾脆緊鎖起房門全家出動。

  開雲兩手插兜在街上閒蕩,同時眼睛滴溜溜地往大街小巷或是敞開的門內窺覷,看看能不能找到鐘御的蹤跡。

  大公子他……真的是太能苟了!這種實力開雲自愧弗如,確實是一大神技。但是你苟到隊友都找不到你……過分了啊!

  開雲沿著貼近防護罩的街道逛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可再往外去,空調的普及率就不高了。鐘御如果住的遠,那「苟」字真訣恰好會讓他特別難受。

  開雲搖頭咋舌。正要為鐘御默哀兩聲,身後響起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開雲愣了下。

  雖然她剛才是有在出神,可也始終在關注周圍的情況。竟然在對方靠近自己一兩米遠的時候,才聽見他的腳步聲。

  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隨即那人從她身側越位而出,超過了她。似乎沒有發現她是個同道中人。

  開雲順勢抬起頭,目光虛虛落在他的身上,又很快挪開,怕叫那人察覺。

  這是一個行蹤很可疑的人,行色匆匆,腳步倉促。

  他一直低垂著頭,穿著一件寬大的風衣,利用帽子嚴密地遮住了自己的臉。他一面走動,還一面回望,確保沒有人在跟蹤自己。

  從他行走的步伐來看,他的輕功還算不錯。

  開雲心下生疑。這個時候辭水星上的變故多半會跟葉灑有關,直覺催促她跟上去看看。於是有意放輕腳步,遠遠墜在那人的身後。

  神秘男子七拐八繞,在各種偏僻的巷道中穿梭,準確地走向外層居民區,最終在靠近居民區紅線邊緣的炎熱地帶停了下來。

  這附近居住的人本身就不多了,所以環境顯得很是蕭瑟。

  他走進的是一棟外形多有損壞的高層建築。

  這棟建築明顯荒廢許久,門口和地面散佈著各種沙塵與石灰,一副長期無人打理的模樣。

  男人徑直走向安全通道。堅硬厚重的鞋底在地板上發出響亮的撞擊聲,並在空曠狹窄的通道裡放大。

  「噔噔噔」一串連貫的聲音之後,人順利抵達角落裡的廢棄倉庫。

  神秘男人閃身進去,注意不叫自己的身體破壞周圍的擺設。熟稔地彎腰拉開地上一塊與周圍完全相同的石板,然後跳了下去。

  這裡原來還有個地下室。

  開雲也走了進來。

  因為地下足夠昏暗,溫度要陰涼不少,開雲將手放在石板的上方,還能感受到從裡面傳來的微風。

  她將耳朵貼在地面上,保持住跟對方的距離,確認沒有危險之後,小心跳了下去。

  開雲用輕功控制好走路的聲音,又繞了個圈,終於聽見有人在交談。

  房門雖然關上了,但是上方留了個用於通風的小窗口。開雲攀爬上去,借由空隙朝裡張望。

  房間挺大,便顯得有些昏暗。裡面擺了兩盞燈用來照明。

  因為辭水星的電器容易損壞,所以他們選用的燈光光線照明度有限。兩盞燈都放在緊靠著牆的一張桌子上,用於照亮中間擺著的一張照片。

  裡面擠了有二十多個人,都鄭重地注視著那張照片,彷彿是什麼神聖的象徵。

  「葉灑真的回來了。」

  剛進來的那個神秘男子說,「不僅如此,還明確表示自己了對國家的支持。我覺得這一次他會留下來。」

  其餘幾人明顯很是興奮。

  「太好了!」

  「而且!」神秘男子示意眾人安靜,「秦林山也回來了。」

  「我知道。要說當局最討厭的人就是他。哈哈,他光明正大地回來,上面那幫人沒被氣死嗎?」

  「他能跟著回來就說明葉灑下定決心。我放心了。」

  「怎麼只有秦林山一個人?他也上了年紀了,沒事吧?」

  「我想這只是明面上的人,葉灑肯定不會單刀赴會。」

  「單刀赴會也沒關係,這裡不是還有我們嗎?」

  一人說著哽咽道:「葉灑走的時候太小了,我真的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葉灑走的時候才三四歲,被上一任星球主托孤,由秦林山等人帶出辭水星,對這個地方應該沒有太大的感情。

  當時辭水星已經是危機四伏,而如今變得更加混亂。他們做夢也想要離開,願意回來,確實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神秘男子道:「我說過,正義不會拋棄我們的。」

  幾人附和點頭。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這個年代,紙張記錄反而成了最不易被追蹤的信息記錄方式。

  「這是這一期從賞金獵人公會裡收集來的信息。」他拿在手裡笑了笑,「但是我想我們不需要了,因為葉灑現在就在辭水星。」

  眾人振奮點頭。

  開雲努力看,沒看出照片上的人是誰來,這時候倒是聽出來,頓時哭笑不得。

  什麼玩意兒啊?

  真是哥不在江湖,江湖卻仍有哥的傳說。葉灑這個太強了,純靠意念發展信徒啊!

  只是照片那麼擺放,總有種不大吉利的感覺。而且燈光不如自然光,將整個場景照得很是陰森。

  開雲摸著下巴,繼續觀察。

  隨後神秘男人語氣一凜,沉聲道:「葉灑現在非常危險,我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尤其是這幾天。大家一定要注意信息流通,重大事件及時通報。還有,千萬小心叛徒,不要洩露了大家的秘密。」

  開雲心說這有點像一屋子的跟蹤狂。

  一行人開始認真討論起如何保證葉灑安全的問題。

  他們似乎集結自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崗位。各自代表著自己區域內的學武人士。裡面甚至還有兩個來自中心區的守城軍。

  根據措辭推斷,有少數是星球高層欺騙來的賞金獵人。大多數是走投無路的土著。

  這些土著原本是為了分到星球上的稀有能源才留下來的,結果掌握實權的資本家過於殘酷,無比吝嗇地搶走了他們的財產,還剝奪了他們離去的自由。

  這個集會已經組織了很久,他們在利用各自的影響力,潛移默化地向民眾傳輸反抗的信念,同時拉攏盟友。而葉灑就是他們擺在明面上的噱頭。

  非常具有農民起義特色的洗腦,同樣效果也非常可觀。這個組織的規模已經不小。

  開雲點頭。

  難怪今天居民對葉灑的態度是如此的推崇。明明從來沒有見過,也應該不瞭解葉灑的為人,卻好像對他極其信任的樣子。原來暗地裡早就調查過,葉灑的一舉一動都是宣傳教案。

  如果葉灑不回來,這些人估計也會謀算著動手,只是暫時沒有底氣,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犧牲。

  葉灑能真的出現,無疑給了他們莫大的信心,群龍無首的慌亂被消散,組織毫不猶豫地將重點轉移到了葉灑的身上。

  聽他們還在分配任何進行深刻討論,開雲轉動著視線,注意到了相框背後的一個面具。

  那面具很奇怪。黑白兩色,上面似乎有些漢字。

  她原本以為只是掛在牆上的一種裝飾而已,轉念一想不對。狂熱人士的集會,怎麼會允許一個無關緊要的裝飾物品,就那麼掛在葉灑照片框的背後呢?

  神秘男人舉起右手,宣誓道:「偉大的變革者們,用鮮血去掀起自由的風浪!即使賭上生命,我們也要帶領大家走出辭水星!」

  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是落在面具上的。

  開雲默默將那面具的樣子記住,然後退出了房間。

  *****

  「葉灑今天回來,居民區就出現了巨大的騷動。」

  中心區議會大廳,最在主座左側的一個中年男人如此說道。

  他一身光鮮的西裝,頭頂已經禿髮,下巴堆滿了肥膩的肉。一雙細小卻精明的眼睛,虛虛看著站在門口的廣宇。

  那高高臺上的態度,似乎在談論螻蟻的生死。

  「他們甚至停止了工作,還動搖了對國家的忠誠。我能感受到辭水星的強烈不安定。當然,我們可以原諒他們,他們只是被蠱惑了而已。」

  另外的人也冷淡說道:「不錯。」

  「我不明白葉灑有什麼好值得崇拜的。這背後,都是變革者的陰謀。葉灑也不過是個傀儡而已。他們的目的僅僅只是稀有能源。」

  「葉灑無疑是一個叛徒。當初拋棄了自己的國家離去,還偷走了我們辭水星相傳多年的絕品武器。我們沒有追究。現在國寶已經歸位,他卻還想要回來破壞社會穩定。」

  中年男人對著廣宇說:

  「我要將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辭水星的和諧穩定就依託在你的身上了。務必儘快完成任務,保護我們中心區的安全。」

  「上一次你的任務失敗,我想你已經記住了教訓。這次葉灑主動回來,只能住在中心城區,周圍全部都是我們的人。我們會給你配合,絕不允許相同的失敗再發生第二次!你必須完成!」

  他說著頓了下,用一種施捨的態度說道:

  「當然,如果你能為辭水星的未來做出貢獻,我們也會給予你應有的榮譽。以後,你就可以帶著你的那些朋友,住進中心區了。」

  廣宇陰影中的唇角露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應有?

  他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沒有「應該」這兩個字。

  聽不見他的聲音,中年男人不滿說道:「回答。廣宇。」

  「我身上還有傷。不方便。」廣宇低聲說道,「幾位給予的懲罰,我還沒有消化,請找其他人吧。」

  中年男人聽他推脫,心情明顯更加煩躁,陰沉道:「你還有不少手下。讓他們去!」

  廣宇:「他們不是秦林山的對手。他們的確很沒用。」

  中年男人:「你是說你不去?」

  廣宇乾脆道:「不去。」

  那人怔了下,似是沒有想到他真的會拒絕,用力拍桌一喝:「你不去?!」

  廣宇聲線平緩,重複回答:「不去。」

  他慍怒道:「你自己選的!辭水星不會供養沒用的人,到時候……」

  廣宇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可笑的地方多待,那些重複的威脅更是不想聽,只留給他們一個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底牌捏在手裡才是最有攻擊性的時候。你把他逼得太緊了。」

  中年男人撇嘴:「不過是個奴隸而已……」

  他們似乎忘記了。在星球上發現稀有能源之前,他們也不過是個疲於逃難的災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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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2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海不辭水09

  廣宇回來的時候,開雲正在抱著光腦畫畫。

  他看見開雲沒有趁機跑路,鬆了口氣,又準備出去。

  「等一下!」

  開雲連忙喊住他,舉著光腦,懟到他眼皮底下,問道:「這個面具是什麼?」

  廣宇看清畫面後臉色一變,聲音沉得可怕:「從哪裡來的?他們來找你了?」

  開雲見他這麼緊張,忙說:「這是我悄悄跟蹤一個人的時候看見的。」

  廣宇眉毛皺起,又舒開,然後再皺起。不能贊同她這個沒事跟蹤人的臭毛病,簡直就是一個麻煩製造者。同時也對所有亂成一團的事情感到無比煩悶。

  「你小心引火上身。」廣宇冷淡道,「如果他們來找你,你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開雲說:「這麼嚴重的嗎?」

  「一幫想著造反腦子又不大好使的傢伙。能被一個剛來辭水星三天的人發現行蹤,自己還完全沒有察覺……」廣宇嗤笑,覺得那群人實在是太不謹慎。又想到他們曾經試圖拉攏自己,談判失敗後激情唾駡自己奴顏婢膝,表情變得更加陰沉。

  這群人自以為冷靜地站在公正的一方,其實不過是在宣洩壓抑的情緒,精神早就已經瘋狂了。

  他們不停地吸納新成團,以擴張組織的勢力,然而卻沒有一個真正優秀的管理者來進行全域籌謀,行事全憑一腔熱血,未來只靠一個口號。混在這個組織,除了等待光榮犧牲還能做什麼?

  廣宇一點也不想和他們沾上關係。大家行事風格截然不同。對於主張精確縝密的他來說,變革者的每次行動都在折磨他的強迫症。

  「中心區一直有在搜查監視他們的動向。這群人行事不夠低調。如果他們能找到這裡來,說明中心區的人也可能會發現這裡。這是我的地盤。一旦中心區懷疑我有叛變傾向,住在這裡的人都會很危險。」

  像月月那幾個孩子,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

  廣宇說話的語氣陰惻惻的,是威脅也是警告。

  「你要跟他們混,就必須離開這裡。我不可能和他們走一條路,你更不用試圖說服我。」

  「哦,你不用擔心我。」開雲說,「我只是好奇而已,暫時沒有定立場的打算。而且我就算去了,也不可能有人知道我是誰。我輕功很好的。」

  廣宇:「呵,我不是擔心你,我……」

  開雲揮揮手說:「都一樣嘛!我懂的!」

  廣宇知道自己說不過她,乾脆閉嘴,悻悻道:「你心情挺好的。」

  開雲嘿嘿笑了起來:「也沒有吧。」普通。但發現有潛在幫手總歸是正面居多的。

  廣宇似乎看不慣她那副天塌了也跟自己無關的表情,冷哼道:「你知道我今天被叫去中心區是做什麼嗎?」

  開雲抬起頭:「做什麼?」

  廣宇以沉默作答。

  開雲意識到,放下光腦問:「暗殺?」

  廣宇挑眉:「聽起來你很失望?」

  「那倒不是。」開雲垂首道,「就是覺得不奇怪而已。」

  她說完又問:「那幫人手上是沒別的人好用了啊?怎麼總是找你去啊?」

  很難搞啊!如果可以她是不想對上廣宇的,各個方面。

  去後夜星當時就是叫的廣宇。怎麼現在人回來了,在自己星球的大本營,最後還是找的廣宇?肉眼可見的廣宇對他們並不忠心。

  除非已經別無選擇。

  廣宇說:「多疑是他們的通病。」

  對比起他人嘴上表露的忠心,他們更願意相信捏在手裡的弱點。

  辭水星沒有比廣宇實力更強大,偏偏弱點還明顯的人了。最近幾年變革者的壯大叫他們如鯁在喉,想抓抓不到,想清掃又不敢動作太大。現在手下的人,一個都不可信。

  開雲點了點頭:「這其實不叫疑心,叫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人嫌狗厭的嘛。」

  開雲語氣一轉,問道:「暗殺的計劃是什麼?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我想你沒真的打算為辭水星奉獻生命吧?大家雙贏嘛。」

  廣宇瞥她一眼:「我拒絕了。」

  開雲:「啊……」可惜了。

  廣宇說:「你可以去蹲點。為了避免過大損失,他們會儘量將刺殺地點選在外層區域。反正雙方的惡意都是心照不宣,沒必要維持太多的虛假和平。只要葉灑出來了,就會有行動。」

  *****

  中心區。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秦林山大搖大擺地從政府大樓門前經過。

  眾所周知他是當局最討厭的一個人,其討厭的程度恐怕比對葉灑還要高上兩個層次。那些不斷進出大樓的工作人員,用恨不得撕了他的眼神注視著他,越看越覺得礙眼,偏偏拿他無可奈何。

  秦林山也是置若罔聞,一臉欠揍地徘徊在門口,朝每一個對自己抱有敵意的人發出冷笑。

  他已經摸清附近地形,並測算了一遍從政府大樓到走出中心城市區的距離和守備。基本沒有強攻的可能。

  辭水星的人準備充分。連各種小道和平時無人走動的暗道裡都安排了人手,每隔一段距離就能感受到來自學武人士故意放出的,用於威壓的內力。

  而中心區的各條道路大部分是相連的。只要一個地方發出救援,其餘位置都能以最快速度進行救援或圍成包圍圈。縱然對方單人戰力遠比不上自己,可要比起數量,他們輸得太慘。

  盧闕半蹲在地上,左轉看秦林山陷入苦思,右轉看葉灑對著屏幕中的扇子神遊天外,直視看對面負責監視他們片刻也不敢鬆懈的「助理」,覺得人生真是寂寞極了。

  何以解憂?唯有欠揍。

  當然他說的是辭水星的人欠揍。

  三人從進入中心區開始,被遭到了嚴密看守。雖然也算是在預料之中,但心情必然是不快樂的。

  第一天的時候,三人去熟悉中心區的路況,在各地都走了一遍,並查看了最新的地圖,以便制定後期計劃。

  因為這只是最尋常的動作,他們與看守人員之間沒有起衝突。但到了第二天,幾人的耐心就告罄了。

  沒辦法,他們就這麼不屈的人。也實在是對方太過分。

  三人的生活可謂是完全沒有自由。

  他們被安排在酒店裡,吃飯睡覺乃至是上廁所,都會有人跟著。這也算了,私下說幾句話或者是看個電視,就不停有服務機器人進進出出,打斷他們的節奏。

  跟蹤的人的眼神更是不加掩飾,存在感極強。似乎想借此給他們找不痛快。

  明面上的針對的確是沒有,可小動作一點也不少。三人警惕性都很高,這種行為堪比騷擾,讓他們過得相當不爽,逼得秦林山直想打人。

  而且,由於利益衝突,中心區裡每個人都對他們滿懷敵意,他們想施展什麼動作,變得極其困難,無法有效避開對方耳目,根本找不到入手之處。

  他們需要人手。

  秦林山單手插兜,給著另外兩人使眼色示意。

  葉灑和盧闕回以不斷抖動的眉毛。最後三雙眼睛一齊瞄向外層住宅區。

  根據葉灑進城時居民的反應,他們覺得在外層的居民區,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盟友。就算不行,刷刷群眾的好感度也是可以的,也算是給後期工作打個基礎。

  雖然去了外層區域,葉灑遇襲的概率會變得更高,但這件事情他們早有心理準備。目前這樣僵持的局勢,不管是危險還是機遇,都有可能是他們的突破口。既然留在中心區毫無線索,不如出去碰碰運氣。

  順便還能看看能否和開雲相遇,把武器還給她。

  順利完成交流,三人抬步朝著外層區域走去。

  來到門口時,守城軍攔住了葉灑。躲在暗處的那群保鏢見狀也主動走了出來。

  守城軍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漠表情道:「外層區人員混雜,設備有不同程度的損壞,治安難以監管。您出去後,我們無法保證您的安全。請您留在中心區。」

  「你不能保護我能。」秦林山暴力推開前面的人,「也沒說要讓你負責。閃開!」

  對方並不是真的想要阻攔他,走走程序而已,提醒過後就退了,並不管他們是否聽從。

  隨後保護區的大門被推開,葉灑三人再次走到了外層居民區。一行保鏢們停在原地,遠遠盯著他們,沒有跟隨。

  葉灑回頭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逛了起來。

  秦林山:「小心一點。」說完已經運轉起內力,護在葉灑跟盧闕左右。

  三人緩慢地走了十多分鐘,路上遇到不少的行人。

  能圍聚在中心區邊緣的居民,條件已經是相對不錯的了。一般是守城軍或賞金獵人的家屬。這些人對政局形勢有一定的瞭解,就算不懂,家人也會主動提醒他們。

  這群人在看見葉灑出現之後,腳步微微凝滯。原本想要靠近提醒,躑躅片刻,還是調轉了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匆匆離去。就連做生意的店家,也察覺到了危險,立即關掉店門,主動遠離。

  腳步聲紛踏而雜亂,沒有規律的節奏透露著行人的焦急與不安,最後所有的聲音都在遠處的盡頭散去,只留下滿地空曠。

  沒等多久,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就變得蕭條起來。空氣中隱隱有殺氣縱橫。

  這樣也好,自動清場了。

  三人停了下來,搜尋附近的人影。

  該來的還是躲不了啊。

  秦林山利用察覺到的殺氣數了數。

  「六到十一個。」他說,「還算大手筆。」

  場景空間有限,圍攻的人數並不是越多越好。只是誰也不知道,在這群人之後,還有多少人在等待調配。

  盧闕剛想問怎麼分,前後左右便有人衝了出來。

  空中細小的黑影混著白光朝他們閃來,他們只有三雙眼睛,一時不知道該去追逐哪一道攻擊。

  秦林山二話不說,推開一道防禦,將三人全部罩在裡面。

  四面射來的暗器靠近秦林山的護盾,很快被那湧動的內力所阻擋。

  暗器的飛行速度變得緩慢,方向也亂了,拐出一道詭異的弧度,在內力的托舉下,轉而朝著上空飛去。

  盧闕隨手一揮,又打落了一地。

  對方偷襲過後,三人還穩穩站著,對面的人倒是都現出身來。一個個穿著黑色的制服,頭上戴著防護用的盔甲。

  一道沉悶枯槁的老者聲音隨著空氣傳來,對面竟然還有心情欣賞。

  「不愧是秦林山。這種收放自如的境界,我可能這輩子都摸不到了。唉。」

  秦林山直接道:「這個是賞金獵人。」

  沒有退休年齡,只有死亡年齡,一看就是他們這一行的。慘。

  盧闕轉了一圈,用餘光再次數了一遍。

  數量恰好對了秦林山報的上限。

  十一個人。

  這群人並不在乎剛才的失利,直接將三人包圍,並按照所學的專長,錯開站位,發起了第二波攻擊。

  這是走車輪戰的打算。

  秦林山沉下氣息,喝道:「小子們隨便打,先撩翻幾個再說!你們秦爺給你們掩護。」

  盧闕眼神幽暗,按上右手,戴著鐵爪劃作虛影飛掠而出。

  葉灑抓著肩帶,將身後的武器盒甩到胸前,手指在上面一滑快速解鎖。密封的盒子裡露出一把黑到近乎發光的大刀。

  他看也不看,抖著手將它抓了出來,然後掄起胳膊朝前面丟暗器的一個黑衣人丟了出去。

  「接刀!」

  出手的時候他是緊張的,擔心自己一不小心調出內力,把這刀砸在手裡。不過還好,那把刀順利丟了出去。

  他對面的人明顯愣了下,顯然也沒看懂這個操作。只見一把大刀直直朝自己飛了出來,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接。

  好……好大的暗器!

  馬上躲開!

  ……

  不,不對!

  黑衣人的腳後跟已經離開地面,又飛速踩了回來,強行調整回重心。一雙渾濁的眼睛用力眯起,直覺這把暗器很昂貴。

  刀的顏色透露著它的不凡,有些礦石的顏色是加工不出來的,譬如這種透徹無比的黑,它只能依靠礦石的原色。

  光線順著刀刃閃過,在黑衣人的瞳孔中連成一條流暢自然的白線。

  他確認了。

  這刀絕不尋常!

  難怪葉灑特意帶到辭水星來!

  葉灑是平拋出來的,這把刀並不難接。可是因為時間太短,他根本來不及想太多。能辨別出這把刀的價值,已經是他大腦飛速轉動的結果。

  於是他雖然知道有貓膩,但還是伸手抓住了。

  「哼!讓我來見識見識……」

  下一秒,磅礡的內力從他手臂順著注入到刀中。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內力急速耗空。

  他眼睛猛地瞪大,從沒過這種體驗,下意識地用更大的內力去抵抗那股力道。結果身體的虛弱速度也加倍遞增,並再也減不去,那種感覺好像生命力在不斷流逝,讓他瞬間蒼老,莫大的恐慌從他心頭升起。

  他吐出一口濁氣,大吼道:「小心,大家千萬不要碰這把刀!」

  而後便因為內力枯竭倒了下去。

  他的同伴全都懵了。

  這是托嗎?演技也太差了吧?才開場多久,還沒見到血呢,就撲街了?你丫就算是叛徒,也好歹多演兩個回合吧?!

  他旁邊的同伴錯愕地轉動著腦袋,後知後覺地驚叫:「這把刀肯定有毒!」

  正好趕來的開雲躲在暗處,聞言在心裡用力「呸」了一聲。

  有毒泥煤啊!

  「可是他也用手拿了!」另外一人指著葉灑說,「而且毒發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

  習武之人對毒的抗性更高,加上內力運轉能消除部分毒素,世上還沒有哪種無色無味的,瞬間放倒一個俠客的毒。

  刺客們的注意力果然被歃血吸引去幾分,一人忍不住說道:「那就是一把妖刀!」

  開雲再次汗顏。

  你還是個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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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2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海不辭水10

  突然有一個人問道:「你們最近看過軍校聯賽嗎?」

  其餘人忙著攻擊,不忘抽空罵了一句:「有病啊你?」

  辭水星上無法連通聯盟的網絡,更不要說是電視節目了。能看到聯盟節目的,只能是外出執行任務的賞金獵人。

  但即便是賞金獵人,自被辭水星招納之後,也變得不再自由。得先服完指定時間的「勞役」,滿足辭水星上的基本安保需求,才能獲准離開星球,賺取賞金外快。最近幾年指定的工作時長越來越久,叫他們有了一種夢回封建的感覺。

  難得能有機會出個門,誰有心情去看學生對決啊?在他們眼裡,沒有見過血的學生,就如同沒有開過刃的刀。他們的對決毫無看點。

  「不是,這把刀我有點眼熟……」那人嘀咕道,「好像也是一把絕品,但是它非常奇怪,聽說只有它的主人能拿。」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這把刀眼熟不眼熟不是重點,是不是絕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眾人都沒命拿它。

  「別管它了!」中間那位老者一喝,「先殺!」

  秦林山啐了一口:「一把年紀了,何必總想著早點把自己送進棺材呢?」

  他說著朝東面瞥了眼盧闕。

  盧闕已經打紅了眼,與他拉開距離,帶著三個人不斷朝著遠處跑動,強行分散對方的戰鬥力。

  太遠了,秦林山皺眉。這樣的距離他沒辦法及時支援。可是現在他也不能直接丟下葉灑追過去。

  盧闕的爪子本身就是偏向近攻的一種武器,這種武器適合單挑,也適合暗殺,卻不適合群戰。

  他手中這把高階兵器的特殊屬性彌補了這一缺點,加強了他的攻擊範圍,卻對他的跑位能力提高了要求。

  不知道他在三個陌生敵手的圍攻下,能表現出幾分實力裡。

  秦林山一面注意葉灑的情況,一面關注著盧闕的安全。小心調整自己和盧闕的距離,好根據情況及時作出應變。

  就見盧闕身形靈動,攻擊緊湊,粗看之下並沒有危險。

  他的視線冷冷掃過圍攻的三人,隨時確認他們的位置。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比這幫已經有了些年紀的亡命之徒還要凶煞,叫人不敢掉以輕心。

  他不斷揮舞著安裝在手臂上的黑色鐵爪,同時腳下片刻不停,用淩亂的步伐,保持著無規律的左右晃動,以避免對方瞄準他進攻。

  數道白色的刀刃接連從他手中連連射出,威力雖然不算強,可速度夠快,攻擊的頻率竟然比對面三個人加起來還要高一點。

  仔細看的話,他已經借由這種高頻率的攻擊,強行壓制住對方,讓敵方三個只能防守而無法攻擊。

  先手氣勢上,他穩占上風。

  秦林山不由點頭。

  對他的冷靜與技巧頗為讚賞。

  上一次在聯賽上看見他,只覺得他是陣瘋狂的亂流,現在,他更是陣能叫人瘋狂的颶風。

  鐵爪這種武器用的人不多,因為它的限制太多。它的缺點是明顯的,但同樣優點也是明顯的。

  緊緊裝在手臂上的爪子,比刀劍一類更加貼合身體,更容易上手。人類在進化以前,想必也有過像野獸一樣用雙臂和指甲去攻擊對手的經驗,鐵爪激發了那種埋在深處的好戰基因。

  即便沒有刀劍那種繁複華麗的招式,它也可以打出讓人猝不及防的快速攻擊來。

  加上他武器上的刀鋒尤為鋒利,而刀尖大幅彎曲的弧度,可以改變內力的形狀。

  鐵爪抓出的刀風不像普通的刀氣一樣直來直往,帶著排山倒海的磅礡氣勢。它有一道彎曲的弧形,會旋轉,會轉彎。

  那一道道銀弧般的內力,隨著盧闕的攻擊力道和方向,在空中以不同的角度進行飛旋回轉。讓人難以躲避。

  對面幾人完全追不到他攻擊的時機,也無法預判刀氣的軌跡,只能疲於奔命。

  秦林山見狀安心了。

  盧闕的實力,比他當年要強。經過一段時間的歷練,他明顯地成長起來。

  實戰的經驗是無數次的演習都無法比擬的,何況盧闕有一個實戰也無法培養出的戰士優點——不怕死。

  秦林山高喊了一聲:「收著點!」,就不再關注他,專心給葉灑打配合。

  *****

  葉灑本來想讓秦林山掩護,去把歃血拿回來。一個魔鬼步伐晃過去,還沒來得及動手,餘光發現前方暗處的牆頭後面,飄出來一抹白色。

  開雲穿著白色的短袖,從角落飛速冒出上半身,對著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又快速縮了回去。

  葉灑當即了然,不再管歃血,而是緊跟著把鐘御的雙鐧也丟了出去。

  有了歃血的前車之鑒,黑衣人都不敢隨意去接這兩根棍子。誰曉得它究竟是個什麼原理?

  兩人側身避讓,再抬起頭,發現葉灑毫不猶豫地逃了。當下更沒有疑慮,覺得他帶著的武器都有毒,就是為了牽制他們。揮手一喊:「追!」

  開雲在這兒守了快一天了,就是為了自己的刀。見人群追逐著跑向遠處,只留下兩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傢伙還躺在地上,立馬一個輕功躥了出去。

  被歃血吸乾了內力的黑衣人,終於斷開了與歃血的連接。他如同手上著了火一樣,快速將手收回來,盤腿坐起,用心打坐,想要積蓄內力查看身體的情況。

  開雲不客氣地朝著他的脖頸後方踢了一腳,將人打暈,再把地上的刀和雙鐧都拿回來。

  不遠處的地上還躺著一個黑影人。

  那位老哥無心戀戰,分明是在消極怠工、坑騙公款。他被秦林山打了一掌之後,乖乖裝死。聽到開雲那邊的動靜,才睜開眼。抬起頭,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大哥發出兩聲嬌弱的「嚶嚶」,主動閉上眼睛,傳達想要建立友誼的信號。

  開雲:「……」看來都是一幫臨時組建的烏合之眾。

  反正已經被看見了,開雲也沒再管他。

  她繼續動手,把手底下這人的衣服給脫下來。

  因為天氣太熱,這位大叔除了一身黑色的制服之外,裡面什麼也沒穿。於是在開雲扒走他的外套之後,他只能裸著上半身趴在地上。

  對面的黑衣人忍不住又看過來,見她一番動作,露在外面的眼睛閃過深深的驚恐和遲疑,不知道這樣一個年輕小姑娘要對他做什麼的時候,他是該從呢?還是矜持一下再從呢?

  結果開雲只是用那件滿是汗臭的衣服快速把歃血包起來,背在身上,再把鐘御的武器別到腰間,然後戴上了用來遮掩面容的防護頭盔,就準備跑路了。

  黑衣人眼睜睜看著開雲從自己身邊走過,還刻意在他肚子上蹬了一腳,不由滿心怨憤。等確定周圍都沒人了,一跳而起,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

  開雲是去追葉灑的,擔心他們寡不敵眾。等她從後面悄悄靠近的時候,戰局已經從十人決鬥,發展成三十多人的大混戰。

  暗殺的刺客數量果然又加了幾位,可是也多了十幾位佩戴黑白面具的神秘人。雙方正在纏鬥得難捨難分。

  這面具開雲可太熟了,不就是葉灑的信眾——所謂的變革者嗎?看來是得知葉灑遇刺,特意前來支援。

  看他們這般豁出命來的決心,就算真像廣宇說的一樣智商有限,也可以被劃定到「自己人」的範圍。還是一支能直接用的強兵。

  真是意外之喜。

  因為變革者的出現,暗殺的刺客當即調轉火力,集體圍攻變革者。

  有秦林山的護衛,殺掉葉灑的難度太高。但是能拿幾個變革者的人頭,或者幸運得能活捉他們的話,那就是一樁實打實的戰績啊。

  於是這場面就變成了,好像葉灑是餌,專門為了釣他的信眾出來而已。

  秦林山和葉灑顯然被眼前這急轉變化的局勢給弄懵了,一時不知道該去還是該留。

  去的話,留下這幫素不相識的盟友,顯然不夠仗義。留的話,只會讓大家束手束腳。

  倒是那幫變革者,死死護著葉灑,指揮他往中心區移動。

  「先回去!」一人大聲道,「但是中心區也不安全,時間久了他們一定狗急跳牆,你們自己小心!」

  「拿回載葉!殺了葉鏗!解放辭水星!」

  「葉灑,一定要記住我們是支持你的!」

  葉灑被他們氣勢如虹的喊話給震住了,正要給點反應,秦林山已經一把拽住他,要帶他回中心區。

  盧闕且戰且退,暫時留下,幫著這群變革者脫困。

  開雲躑躅著尋找參戰的時機。她怕自己這四不像的裝扮一上去,立馬會成為眾矢之的。

  然而變革者的人數目前處於劣勢,這些都是學過武功的戰鬥人才,算作自己人的話,損失一個都叫人心疼。

  她正想著去受傷的戰友那裡摸個面具應急,身後突然有一道氣息接近。對方同樣戴著黑白面具,用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同時一雙手按住了她腰間的雙鐧,往後一抽。

  開雲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所以按捺住了自己反擊的動作。

  面具雖然遮擋住了他的臉,但開雲直覺他在微笑。

  「謝謝了。」鐘御說,「剛剛來晚了,葉灑的包已經空了,我回去找了一圈,還在想武器不會丟了吧。」

  他把雙鐧在手上耍了兩圈,滿意道:「用慣了的東西,換一把我還挺捨不得的。」

  開雲:「……」

  她都想衝上去抱住他晃兩下。可算是找到這個親人了!

  大公子,你特麼可真是一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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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22: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海不辭水11

  鐘御見她半仰著頭不動,問道:「怎麼了妹妹?」

  開雲驚道:「這你也能認得出我?」明明大家都是放棄了臉面的人。

  鐘御笑說:「我遠遠看見一個人穿的那麼有個性,我就猜到應該是你。」

  開雲抬手摸了摸自己混搭的頭盔。覺得這形容也是蠻小清新的。

  鐘御抬起頭,下頜的線條緊緊繃起,看了眼外面的戰局,說道:「我們要撤了,能跑就跑。」

  開雲:「那他們怎麼辦?」

  鐘御說:「也跑。」

  開雲想說大概跑不掉吧?

  那幫刺客殺變革者可比殺葉灑要賣力多了,仗著人多勢眾,半步不退,還一波一波地襲來。已經有幾位變革者受傷,在努力突圍。可是哪有那麼簡單?被咬上了一口的獵物,不付出點代價,只怕連全屍都留不住。

  鐘御不等她開口,已經跳了出去,握住銀鐧的尾端,振臂揮出一道銀光。同時清晰而低沉的吼聲隨著內力傳向遠處。

  「撤——」

  多名黑衣人循聲看了過來。他們人數太多,正愁找不到目標下手,見鐘御孤零零地站著,立即調轉腳步往他這邊衝來。

  鐘御的那記鐧光在飛旋加速之後,擊中了對面高樓的牆面。原本就斑駁老舊的外牆,隨著內力的撞擊,竟然深深開裂,打下一片細碎的沙土,露出一個大洞來。可見他剛才那一擊的力道之強勁。

  鐘御打完就跑。

  隨著他的指示,緊跟著又有幾道內力也朝兩側的建築攻去。這種密集的強攻,快速擊毀兩側的樓房。因為攻擊的角度雜亂無章,還有一棟高樓因為重心偏移,有了倒塌的趨勢。

  同時從逐漸坍塌的牆面裡,飄出一陣濃烈的白塵。

  開雲聞到空氣中多了一種化工物的味道,無法確定那玩意兒是不是有毒,吸入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趕緊屏息後退。

  她捂住口鼻,看著白色的煙塵隨著呼嘯糾纏的內力迅速佔領前方的空間,周圍一片全部陷入迷茫的白霧,稍遠些的視線已經不可見。而頭盔上的探測眼鏡也亮起了紅光,發出短路的提示。沒過兩秒,正式宣告報廢。

  她連忙回頭,想要記住身後路線,可是鐘御和對面那幫人下手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險些迷失在這陣白霧中。

  她伸出兩手艱難地摸索,想要儘快撤離,退回來的鐘御撈了兩把才把她給撈著,緊緊拽著她的手道:「別亂跑,跟我來。」

  然後牽著她一路狂奔。

  開雲視線受阻,腳步落地的時候很沒有安全感,還磕絆了好幾下,腳趾被撞得生疼。

  等兩人跑得遠了,視線終於清晰起來。

  鐘御避開街邊的監控,在陰暗的地方行走,熟練得好像是個在這裡生活了多年的老手。

  開雲現在已經聽不見刺客們的動靜了。

  鐘御腳步片刻不停,帶著她拐入一棟尋常的院子,在她進來後,小心地把門關回去。再帶著她去往地下室,來到一個詭秘的小房間。

  推開一扇暗門,橘黃色的燈光照射出來,叫開雲得以看清內部的情況。

  裡面站了十幾個人,穿著和裝扮和上次開雲看見的相似,就是一群變革者圍在這裡開會。

  「嗯?」看清他們兩個,一人沉悶說道:「你怎麼還帶了個女生回來?她可靠嗎?是我們組織的嗎?怎麼戴著中央區的防護面具?」

  鐘御說:「她也是從聯盟來的。我們分散行動,剛剛遇上了。」

  他解釋完,幾人都是鬆了口氣。顯然對開雲已經放鬆警惕。

  開雲主動拉出椅子坐下,看著他們交談。

  大公子不愧是大公子!不僅自己苟,還能帶著隊友一起苟。

  沒多久,又有兩個人進了房間。他們身上帶著傷痕,呼吸也有些急促,顯然是之前出戰的那一批次。

  眾人又等了一兩分鐘,再沒有隊友出現。隨後一位中年男人咳嗽了下,說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其他人應該是疏散去了別的據點。我們馬上開會吧。」

  人員紛紛坐下。

  狹小的房間裡氣氛凝重,一圈黑白色的面具,將各人的面龐襯得越發淒涼。幾人相繼開口道:

  「葉灑和秦林山已經回到中心區了。」

  「這樣下去,中心區也不安全。只要葉灑表露出一點危險性,就算是在中心區,付出慘重的代價,他們也會強行動手的。而且在中心區打起來的話,我們就不好進行援救了。」

  中心區內部的夥伴人數太少。他們的勢力還沒能滲透進去。

  一人道:「我剛剛看見蝙蝠犧牲了。」

  眾人歎氣:「唉。」

  周圍沉浸著叫人不快的沉默。

  再次有人領頭道:

  「大家也不用難過,起碼現在的犧牲是有意義的。眼下,我們最好是能找個機會,和葉灑深入交換一下情報。我相信他足夠謹慎,已經做出了防備,但是他還不瞭解我們辭水星的國情。」

  「可是葉灑正被全方位監控,誰能接近得了他?」

  「遲則生變啊,我總覺得他們等不下去,會找準機會,早點幹掉葉灑。大家還是提早進入中心區做準備的好。」

  「怎麼埋伏進中心區?我們這裡有守城軍的人嗎?」

  提到可能會暴露身份的敏感信息,房間裡再次沉默了。

  每次進展到這種關鍵的地方,似乎都會出現片刻的凝滯,眾人心照不宣地繞開,再進入下一個話題。

  開雲左右看了兩圈,兩手乖巧地擺在桌子上,像一個聽課的學生。

  她發現這個組織的確和廣宇說的一樣,沒有一個明確的領導者。或許是因為大家都顧忌間諜的存在,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雖然大家在策劃著同一項革命,互相間卻只有塑料友情。

  在成員間難以信任交托的情況下,自然也就推不出一個有決定權力的領導者。

  它們的問題顯而易見。真是一個矛盾的團體啊。

  「如果能說服得了廣宇就好了。廣宇手上帶的兄弟,有百來號都挺能打。而且他們出入中心區,比我們自由得多。」

  「別提廣宇了,他就是條上級的走狗。」

  「沒必要說人家是走狗,大家選擇不同罷了。他身邊的累贅實在太多,我覺得說服不了他。」

  眾人都對廣宇頗為頭疼。覺得他就是個不定時的炸彈。

  「別說說服他了,還是祈禱他不要摻和這件事吧。這樣我就已經滿足了。」

  「我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否則中心區派他出馬的話,那就糟糕了。」

  「不要逼他。逼急了他就是個瘋子。小心惹上麻煩。」

  開雲聽他們有了危險的想法,趕緊說道:「能派的話早就派了。廣宇現在沒有出手,說明以後也不會出手。不用管他了。」

  幾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反駁。

  鐘御對了下時間,說道:「散了吧。我該回去了。」

  開雲也站起來。

  鐘御問道:「你是搬過來跟我住一起,還是回原來的地方?」

  開雲不知道鐘御住哪兒,但是她眷戀月月家的空調。中心區外層沒有比她家資源更好的區域了,於是說:「我回去。」

  鐘御說:「那我送送你。」

  眾人目送著他們起身,沒有阻止。

  兩人把自己的形象收拾了一下,好看起來像個正常人。把武器暫時寄放在這個地方,走到門口的時候,再把面具掛到一旁的牆上,背對著眾人空手離去。

  上了大街,光線明亮起來,兩人才看清對方的臉。

  短短幾天不見,好像雙方都有了很大變化。二人相視憨笑。

  士兵們正在附近加緊搜查,想要找出變革者的蹤跡,但是附近的居民已經回來了,正在收拾殘骸,大家都不怎麼配合。士兵的搜查也就變得亂七八糟的,只能潦草路過。

  二人選了陰影重的位置,低調地在街上行走。

  鐘御沒有曬黑,開雲對比下突然發覺自己的手黑了一點。她正在比對色號,就聽鐘御問:「妹妹,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開雲不好意思地說:「唉,其實我就住在廣宇家。」

  鐘御挑眉,半是驚訝半是誇讚道:「喔?你竟然這麼厲害。和廣宇握手言和了嗎?」

  他對開雲的神奇交友能力又有了新境界的認識。

  開雲一想自己能苟到廣宇家裡去,確實也是一門高深的技術,遂謙虛道:「大家都這麼努力,怎麼能給隊伍丟臉呢?」

  「不過,如果你能說服他倒戈我們的話,就會出現最好的走向。」鐘御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秦叔說,廣宇在這件事情裡就是壓秤的,放哪邊,哪邊就勝算大。他如果選錯陣營,秦叔一定會先動手解決他這個意外。這是最糟糕的事情。」

  開雲:「難吧。他已經是拒絕了刺殺葉灑的任務,我估計他最近自身難保,讓他進一步冒險,不大可能。」

  鐘御笑了下,說道:「那你就這樣告訴他,葉灑已經決定把辭水星賣給聯盟了,他應該會答應你的。」

  「啊?」開雲稍怔,「怎麼賣?現在辭水星都不是他的啊。」

  鐘御說:「拿回載葉,殺了目前執政的星球主,按照順位來講,葉灑就是下一任星球主。這樣他就可以向聯盟申請救援,聯盟也就有名義能夠插手辭水星上的事務。到時候趁亂肅清,直接清掃,廣宇就自由了。怎麼樣?我想這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開雲想了想。

  ……這不就是他們最早策劃要做的事情嗎?可問題是人手太少,身份不明,根本找不到機會拿回載葉,殺掉那個誰。

  鐘御悠悠道:「所以讓廣宇去嘛……」這樣他就可以繼續從心了。

  開雲問:「真賣假賣哦?」

  鐘御聳肩:「我出發之前和他們提了一下,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採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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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2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海不辭水12

  鐘御覺得葉灑是否採納他的意見根本不重要。爾虞我詐,本來就是一場政治博弈。廣宇先前也打傷過葉灑,這次奉獻一點,只能算扯平。

  何況,廣宇想要的是自由。那麼協助葉灑,是他最好的選擇。就結果來說,也不算騙。

  可開雲覺得,這說白了還是利用,她心裡有點過不去坎兒。

  鐘御和開雲中途分散,各走一邊。鐘御招招手,去了自己的住所。

  開雲回到月月家之後,打聽了一下,得知廣宇正在自己的屋子裡調試設備。

  廣宇的暗器都是經過特殊改造的,這個改造只能他自己進行。他經常往中心區跑,就是為了借用工業區的機器。因為最近得罪了星球高層,才一直待在外層住宅區。

  開雲過去看了一圈,發現廣宇的房間裡幾乎全是細小的工具和零件。只有一張簡單的木板床擺在角落,用做休息。而床上甚至連條被子都沒有。

  冷冰冰的,和他這人差不離。

  空調的涼風從裡面吹出來,開雲扒著門口,喊道:「廣哥啊……」

  廣宇:「……有病?」

  開雲窒了下,神秘道:「廣宇啊。我要和你說個小秘密。」

  廣宇不為所動:「你繼續藏在心裡吧。」

  開雲:「……」你們男人怎麼這個樣子?

  「我是認真的。」開雲站直了身體,嚴肅說道:「找你幫忙,不,是追求雙贏!」

  廣宇手下不停,指尖靈活地在鏡頭下操作,一副不想理會的模樣。

  開雲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說道:「你的要求也不高,安全離開辭水星是嗎?我們要不要商量一下?大家追求是一致的。」

  「憑什麼?憑你們三個人加上那幫不足一提的變革者?」廣宇說,「首先,你們連中心區都進不去。」

  開雲:「誒,別說,這個還真進得去!」

  廣宇懷疑地看向她。

  開雲:「我知道,中心區的大門,是讓守城軍驅動稀有能源來保持的。」

  中心區的防禦大門,類似於一個巨大的高階武器,利用稀有能源來提升防禦。因為做得足夠精密,不管是哪種兵器,都無法在短時間內進行突破。

  這也是高層政客用來保障自己安全所下的血本。

  開雲不好意思道:「歃血能吸收稀有能源。而且那效率比吸收內力快多了。把刀往樞紐上一插,整個中心區的外層防禦都會瓦解。我們最大的問題……還是人不夠。」

  她沒進過中心區,不知道內部的防禦情況怎麼樣。但敵方越是依靠稀有能源,歃血的優勢就越大。

  想必他們從來沒想過世上會有這樣一個剋星吧,畢竟歃血的屬性是如此的令人頭禿,乃至懷疑人生。

  在高階武器的比拼上,她的刀從來不走尋常路的。

  廣宇沒想到還有這一招,表情崩裂了會兒,又恢復如常,繼續尖銳道:「然後呢?決定地位的是權力,不是簡單的姓氏。就算把星球主的位置給葉灑,他要的起嗎?中心區那麼多的守城軍,那麼多的利益團體,能認得了他?他能活著走出中心區,還是能活著等到我的通關文件順利通過審核?」

  開雲:「他要不起。」

  廣宇乾脆說:「那就滾。」

  開雲:「但聯盟要的起。」

  廣宇:「呵。」

  開雲說:「他可以把辭水星專賣給聯盟,那樣的話,這些問題就都是聯盟的問題了。跟聯盟的武力比起來,辭水星還只是一個小塵埃。前提是,他先拿到稀有能源的處決權。」

  廣宇轉過頭盯著她,似乎在考量她話裡的真假。

  開雲額頭冷汗閃過,強撐著掩飾住自己的心虛。

  片刻後,開雲大聲道:「這樣好了。如果真的能拿回載葉,同時幫葉灑拿到星球主的位置,就算辭水星不對外拋售,我也可以個人籌資足夠的資源,請聯盟來幫忙管理星球。保證給你和你的朋友們拿到出境許可!」

  廣宇斜眼睨她,像是看穿了她的謊言,嘴裡淡淡吐出兩個字:「騙子。」

  開雲:「我是認真的。」

  廣宇不聽,直接拿過旁邊掛著的外袍,轉身出去。

  開雲:「喂……」

  *****

  廣宇出了門,依舊擺著一張陰沉的臉。

  蒸騰的熱氣從地面反射上來,叫他眼睛裡有了股熱意。

  「老大……」一個穿著緊身衣的女人迎上前,她的表情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最後只無奈地低下頭,問道:「現在怎麼辦啊老大?」

  遠處一位中年婦女坐在小椅子上低聲啜泣,遠遠看了他一眼,又避開目光。

  廣宇眉頭輕蹙。

  「他們都被帶走了……」女人憤恨咬牙,可那股恨意實在沒有宣洩的渠道,留在心頭的只有無比黑暗的絕望:「又是這樣,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難道我們一輩子都要這樣受制於人嗎?我真想帶著刀進去,把那群畜生都給撕了!叫他們也體驗一下自己的殘酷和無恥!」

  廣宇沉默片刻,抬起手,按上她的肩膀。

  「你留在這裡,照顧好其他人。我先進城一趟。」

  「老大!」女人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說,「你現在進去能怎麼辦?別再相信他們了老大,他們根本沒有信譽度!」

  廣宇手掌用力下壓,叫她冷靜一點。

  她難過地低吟道:「我也想幫你,老大,我們從來沒有害怕的,讓我跟你一起進去。好、壞都有個答案,怎麼都比現在這樣好。」

  廣宇回過頭,指著剛走出來的開雲,說:「你留著,看好她。」

  開雲:「??」

  廣宇又說了句:「聽她的話。」

  沒頭沒腦的兩句話,叫開雲一腦袋問號。

  廣宇卻不再停留,堅決地走了過去,

  *****

  廣宇的面龐印在玻璃上,在上面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像。他仔細看了會兒,才發現自己的臉色是如此的蒼白冷厲。

  玻璃門外面的景象,隨著電梯樓層的不斷拔高,逐漸縮小。

  車水馬龍,繁華明麗,與保護區外是截然兩個世界。

  人群一臉愜意在街道上穿梭,完全沒有受到政局的紛擾。

  建立在剝削與壓迫上的安定啊。

  他身邊的中年男人聲線低緩,時不時吭兩口粗氣,一副領導派頭,說道:「現在外面非常混亂,變革者蠢蠢欲動,葉灑也不安分。大概是我們的手段太過柔和了,叫他們一時分辨不了時勢。我們需要,強有力的武力保證。」

  「既然你拒絕了清除葉灑的任務……我們也不勉強。這是我們對你多年貢獻的信任。但是,現在這件事情,你不能拒絕。守護載葉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載葉是我們辭水星的權力象徵,你要告訴所有人,你會誓死保證載葉的安全。那就是我們星球的安定。」

  廣宇半闔著眼,目光陰惻惻地望著遠處。

  「我們可以答應你,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你們就可以自由出入辭水星。想離開還是想留下,我都不會挽留。同時,對你們這些年的辛勤工作,我們會給予豐厚的報酬。是用稀有能源結算,還是通用幣結算,全部根據你的要求。」

  中年男人拿出光腦,在上麵點擊了幾下,調出幾份文件記錄,拉到空中,示意廣宇來看。

  廣宇只施捨地轉動了下眼珠。

  那是幾份身份遷出的許可文件。也是廣宇一直在申請的東西。

  挺會收買人心的。可惜太過虛偽。

  中年男人和善笑道:「我請幾個小朋友過來,一次性辦妥了手續。等事情結束之後,剩餘成員的申請也會被通過。這樣你滿意了嗎?這次我們很有誠意的。」

  廣宇並未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甚至連一絲肌肉抖動都沒有。他乾巴巴地說了一句:「我要看看他們。」

  中年男人說:「你會有機會的。」

  廣宇加重了語氣:「我現在就要看看他們。」

  男人不為所動:「不是現在。你很忙,他們也很忙。但是請放心,他們在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

  電梯停了下來,直接停在最頂層。

  臨近保護罩,刺眼的光線透過折射,從外面照進來,亮得有些晃眼。

  中年男人率先走出去,再回過身示意道:「請吧。你只需要在載葉面前站好。」

  載葉擺放在政府大樓的最頂層,十幾個鏡頭全方位地拍攝著載葉,然後把畫面在住宅區的各個屏幕上進行播放。

  廣宇只要站在那前面,就等於是一種宣誓。

  現在這個時候,鏡頭已經捕捉了幾人的到來,正聚焦在廣宇的臉上。

  中年男人看見屏幕上的畫面,志得意滿地笑了起來,帶著兩位保鏢,朝著載葉走去。

  他站定在正中間的高臺前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把頗具歷史的,傳說中的絕品武器。

  冰涼的溫度,難以言喻的觸感。

  它裝載在一個水星底座上,漆黑的扇面上映照著七彩的光,看著瑰麗又神秘。

  這就是……權力啊!

  中年男人張開雙臂,眼神中席捲著瘋狂。

  「所有人辭水星的公民們,我們將會付出一切代價,保護星球的財產……從今天起,將由星球的勇士,來負責貼身保護這件珍貴的國寶……」

  廣宇站在原地,看著黑色的攝像頭不斷轉動,將他的身影上上下下拍攝進去。

  所以他才覺得麻煩。什麼葉灑什麼載葉什麼星球,全部都是麻煩。荒誕的雙贏,荒誕的計劃,不管這群人怎麼算計,最後倒黴的都會是他。

  為什麼全部都是他?

  為什麼非得要逼他?

  中年男人用力指向他,臉上的肥肉因為肆意的笑容堆積在兩側,眼睛也拉長成了兩條細縫,透出一身賊眉鼠眼的氣質。

  「歡迎我們的勇士……」

  廣宇一步步走上前。

  中年男人宣誓:「所有試圖損害人民利益的叛賊,都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廣宇從他側面伸出手,一把掐住了中年男人的脖子。

  所有的聲音伴隨著這一幕戛然而止。

  男人肥胖的身軀無聲滑落在地。

  革命的暴風雨,隨著周圍數名保鏢緊急發動的攻擊,不可阻擋地拉開了序幕,

  開雲嘴裡正叼著根冰棍,看見對面高牆上同步轉播的畫面,呆愣愣地張開嘴。

  「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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