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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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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王不過霸] 庶族無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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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3 00:59: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夢中戰場

    真正的戰場顯然要比之前太平教攻城複雜的多。

    這一次沒有訓練員,陳默以一個小兵的身份出現在戰場上,他是一名弓箭手,安全性上,陳默覺的要比衝鋒在最前方的刀盾手、長矛手安全的多。

    不過這裡可比之前他所經歷的戰場嚴苛的多,聞鼓不進,鳴金不退者,立斬!

    身在其中,一股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氛湧來,明明是在夢境之中,陳默卻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那股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壓抑感。

    “弓箭手,目標前方八十步,準備!”

    耳畔一聲炸雷般的怒喝之聲響起,陳默感覺自己半個腦袋都懵了。

    嘩啦啦~

    嘎吱~

    一張張長弓在弓箭手的發力下被拉滿,陳默也連忙將自己手中的長弓拉滿,這種弓,若是放在外面,他拉不動,但現在,夢境中進行了調整,陳默可以輕易地拉開。

    沒有目標,只給了一個前方八十步的空泛距離,陳默心中默默估算一下,輕微的調整著長弓的角度,不知道這樣做有何意義?能射中人?

    一名武將立在馬背上,目光冰冷而兇殘,像極了一頭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的野獸,陳默看不到前方戰場的情況,只能被動的等待著命令。

    “放!”武將高高舉起手中的寶劍,隨後狠狠劈落。

    “嗡~”

    不知道多少張弓弦同時響起,所產生的嗡鳴聲讓人心煩,一枚枚冰冷的鋒矢掠地而起,在陳默震驚的目光中,無數枚箭矢在空中交織成密集的箭雨,同時陳默也看到對面同樣騰起了箭陣朝著這邊帶著死亡的尖嘯攢落而下。

    “噗噗噗噗~”

    冰冷的箭簇不斷落入前方的陣中,刀盾手頂著盾牌,不時有人倒地,卻沒人亂跑,似乎身邊同伴的死亡並不能給他們帶來恐懼。

    陳默記得之前在太平教攻城的時候,第一天守城將士只是放出一排利箭,便讓數萬人大亂,而眼下,這般規模的箭陣覆蓋下,竟無一人動搖。

    世上真有這般軍隊?

    陳默呆呆的看著這一幕,有些難以置信。

    “弓箭手前行二十步,開弓!”武將坐在馬背上觀望敵陣,四周設有箭塔,上面有人拿著令旗在不斷揮舞。

    陳默有些疑惑,這麼大的戰場,是如何迅速傳令的?不過眼下,他顯然不能多想,弓箭手的方陣已經開始前行,他身在其中,必須緊跟著陣營前行。

    “停!”

    二十步後,那武將再度怒喝,隨即一名名弓箭手迅速彎弓搭箭,陳默也跟著拉開了長弓,只是下一刻,陳默看著那鋪天蓋地朝著這邊攢落下來的密集箭陣,腦子裡已經忘了這裡是夢境戰場,幾乎是本能的貓下腰想要躲避。

    “大膽!”

    耳畔傳來一聲聲音,是陳默在這場夢境之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一枚冰冷的箭簇射穿了他的頭顱,意識也隨即消散。

    ……

    四周再度恢復白茫茫一片,陳默有些心有餘悸的看向四周,雖然沒有懲罰,但在那軍陣之中,死亡的感受可並不好受。

    “第一次戰場模擬失敗,宿主有十分鐘休息時間,十分鐘後,將開始第二場戰場模擬。”

    耳畔傳來系統神仙冰冷的聲音,十分鐘是什麼?陳默不知道,聽起來跟時辰差不多,此刻陳默的心中有些後悔選擇了這戰場生存技巧了,死亡的體驗,哪怕是在夢境之中,依舊不是太好。

    很快,第二場夢境戰場模擬開始,相比於第一次,這一次陳默穩定了許多,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是弓箭手,而是一名手持長矛的刀盾手。

    站在自己的方陣之中,雙方的戰陣很快接觸,陳默學著別人那般不停地將手中的長矛刺出,他雖未學過長矛,但棍術方面卻有些造詣了,原以為可以輕易掌握,只是當真正交手的時候才發現,兩丈多長的長矛拿在手中,矛鋒會不停顫動,想要準確的刺中目標很難,稍有不慎會刺中袍澤。

    這並非一次完美的體驗,戰場生存技巧,但真正的戰場上,不可能如同之前太平教的戰場那般讓你亂跑,陳默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張闓對於太平教如此不屑,這樣的軍陣,怕是千人便能將太平教那樣的軍隊給輕易擊潰吧?

    長矛手的體驗並沒有持續多久,混戰中,他沖的太猛,脫離了部隊,被四周湧上來的敵人亂刃斬殺。

    戰場生存顯然並不是讓你逃命,而是要讓你懂得如何與友軍配合殺敵的同時,保證自己不死,這是陳默在經歷了十次戰場模擬之後生出的感悟,不過饒是懂得了這個道理,在那樣兇殘而血腥的戰場上,想要活下來也不容易,尤其是他這個除了弓箭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能力傍身的人。

    不過戰場上一些規矩,陳默在被各種武將斬殺了幾次之後也慢慢明白了,戰場之上,進退都得聽號令,這號令有很多種,鼓聲、號聲、鳴金聲,還有那些箭塔上的旗官打出的旗語,當然旗語這種東西,是給武將看的,他們這些士兵最重要的還是聽武將的命令。

    一場戰爭並不是簡單地兩軍廝殺,其中有著複雜的指揮,也是兩軍主將的較量,身在其中的陳默沒法體會到其中的全部,但已隱隱有所感覺。

    夢境中,陳默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只知道在某一場戰爭中僥倖活下來之後,系統神仙宣佈此次類比訓練結束的時候,陳默整個人都有種虛脫了的感覺。

    “呼~”

    床榻上,陳默霍的坐起身來,臉色有些蒼白,額頭還滲出了冷汗。

    “公子無礙否?”娟兒看到陳默醒來,明顯鬆了口氣,連忙遞上濕巾讓陳默擦汗,剛才她進來時,正看到陳默面色發白,渾身冒冷汗,著實嚇了一跳,叫也不理,推也沒反應,若非陳默醒來,她都想去叫醫匠了。

    “無礙,只是夢到一些東西。”陳默搖了搖頭,臉色依舊有些發白,任誰連續經歷上百場戰爭,而且死了上百次,那感覺絕不會好。

    “奴婢服侍公子更衣。”娟兒覺得陳默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嚇人,不敢看陳默的目光,只是低眉順眼道。

    陳默本想拒絕,不過身上卻是半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奈道:“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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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3 00:59: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別離(本卷終)        

    初春的天氣已經暖和起來,院落裡的樹木生出了綠芽,微風吹在臉上不再寒冷,反而很舒服,只是此刻的陳默卻沒心情欣賞這些。

    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陳默臉有些紅,畢竟從出生到現在,除了母親之外,第一次讓別的女人幫自己擦拭身體。

    娟兒跟在陳默身後,有些好笑,這位公子還真是內斂的緊,只是幫他擦拭上半身,整個人就如同煮熟了一般。

    只是陳默在前,她也不敢真的笑出來,只是低頭,小臉憋著笑,忍的有些辛苦。

    “陳默!”

    聽到有人叫自己,陳默扭頭看去,正看到大郎鬼鬼祟祟的藏在旮旯裡,朝著自己招手。

    “何事?”陳默有些驚訝大郎對自己的稱呼。

    “我聽說,你要跟著那位臧先生去青州?”大郎來到陳默身邊,昨天的拜師禮,他作為陳默的朋友,也去看了,如今的陳默可不再是以往鄉間糞郎,身份不一樣了,這稱呼自然也不能跟以前一樣直接叫二狗,說不上為什麼,只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二狗這樣的名字,實在叫不出嘴。

    “嗯,老師本就是那邊的縣令,此番回鄉正遇上太平教的事情耽擱了行程,如今曲陽之圍已解,老師想要儘快趕回去。”陳默點點頭。

    “帶我同去如何?”大郎有些拘謹的道。

    “那裡離這裡很遠。”陳默好奇道:“為何要與我同行?我娘還留在這裡,總會回來的。”

    “我留在這裡有何用?寄人籬下而已,反正我如今也沒個出處,張縣令這裡待著終歸不太自在,我想跟你出去看看,也學些本事。”大郎歎了口氣道,他現在無父無母,孤苦無依,在這裡終究是寄人籬下,而且他也很清楚,張超不可能教他,跟在陳默身邊,說不定還能學些東西,但留在這裡,恐怕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我無法做主,需請示老師方可。”陳默本想拒絕,但聽到大郎的話,心中也有些不忍,阿呆有他娘親,大郎卻是父母都沒了,倒不如跟著自己一起,只是這事他還是得請示臧洪,臧洪點頭才行,他說了也不算。

    “行,你去說一聲,若實在不行,我便去找楊叔也好。”大郎欣喜的點點頭,楊叔如今是曲陽賊曹,不算官但也算個吏,看在同鄉的份上,照顧一下總行的。

    陳默將此事接下之後,便前去拜會母親和臧洪。

    “公子,你……”娟兒跟在陳默身邊,欲言又止。

    “何事?”陳默扭頭看著娟兒,還是感覺有些尷尬。

    “公子,您身份尊貴,這尊卑有別,此人身為僕役,卻直呼公子名諱,有些無禮。”娟兒躬身道。

    “他自小與我一同長大,算不得僕役。”陳默搖了搖頭道,這新的身份尚未適應,不過這規矩在陳默看來卻有些冰冷,這是之前在大郎身上真切感受到的,一種難言的疏離感,雖然大郎以名字相稱,不再叫自己二狗,但卻沒了昔日那種親切感,這種感覺讓人很難受,空落落的那種。

    娟兒襝衽一禮,不再多言,只是跟著陳默,先去見過母親,然後又去拜見臧洪,孟子的書,陳默有,臧洪的教法與陳默又有些不同,頌讀還是要誦讀的,不過卻是將今日要學的一大段都讀出來,也不用背,只要能夠讀順,臧洪就開始給陳默講一些歷史。

    孟子成書於何年有些模糊,不過大致背景是戰國時期,與論語有相通之處,也有不同之處,臧洪講的似乎與書本上沒有太多關係,往往就是將一些那個時候發生的故事講述一番,但不知怎的,聽完老師將這些似乎無關的東西之後,陳默對於所學內容往往便有了一些領悟。

    老師的授課似乎比娘親要厲害許多!

    大郎的事情,臧洪同意了,回到任上之後,他還要治理民生,陳默也不可能一直讀書,這年紀的孩子天性好動,有個玩伴也不錯。

    日子似乎回到以前一般,所不同的是,陳默不必再每天忙於耕作,吃的、住的與以前相比,判若雲泥。

    每天一早起來,陳默會頌讀今日老師準備教他的東西,同時站樁,頌讀通暢之後,陳默會按照系統神仙傳授自己的鍛體方法打熬體力,或是做一些特殊的動作,按照系統神仙所注,這些動作可以鍛煉柔韌性,只是何為柔韌,陳默不太懂,但系統神仙也沒必要害自己,以前條件跟不上,陳默不敢多練,如今吃穿不愁,陳默練起來卻十分刻苦。

    偶爾陳默會帶著大郎還有阿呆去城中幫忙,城外的太平教已經散了,不過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城外的屍體要聚集起來焚燒或是掩埋,根據恩師所說,這些屍體若不進行處理,很可能衍變成瘟疫。

    這是陳默沒有經歷過的東西,不過此時的陳默已經不是當初在鄉里做將軍夢的稚童,經歷過一次戰爭,陳默現在開始渴望太平。

    夢境訓練營陳默暫時沒有再進入,上次經歷的夢境戰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陳默不確定下次學習技能是否會如夢境戰場一般殘酷,另外一點,陳默也想看看消耗的氣運是否會如當初在鄉中一般恢復。

    結果還是很叫人滿意的,第二天就可以恢復一點氣運,不過此後沒有再恢復,也可能是時間不夠。但因為這個數值已經遠遠高於基礎,所以就算用掉一些,自己也不會如同上次那樣倒楣不斷。

    有了這個推斷之後,陳默還是很開心的,自己現在還有二十三點氣運,基礎技能裡面,最高的也不過消耗五點氣運,每用一次第二天恢復一點的話,那至少可以學習三樣技能,如果氣運還能恢復的話,那就更多了。

    當然,這些都是建立在自己猜測正確的基礎上,但就算猜錯了,三樣技能卻是可以學了。

    又在曲陽留了七天之後,陳默在臧洪的帶領下向張超辭行,準備北上。

    “此去路遠,我兒多聽先生之言。”城門外,陳母、楊叔、蔡嬸、阿呆跟著送行的隊伍一起來送陳默,臧洪在遠處與張超話別,陳默則跟母親還有僅存的鄉親道別。

    “娘親放心,孩兒知道。”陳默點了點頭。

    “兄長……我也想……”阿呆看著陳默,有些不舍,離別總是難受的,尤其是眾人一起患過難,這份感情自然也更深一些,阿呆年幼,又不似陳默這般早早當家,眾人之中,反倒是他最受不得這個,一句話還未說完,眼眶已經紅了,鼻涕直往下流。

    “照顧好我娘還有你娘,練好本事,若將來我要出仕的話,你來幫我。”陳默用力的抱了抱阿呆,笑道。

    “嗯,兄長一定要回來找我!”阿呆吸了吸鼻涕,狠狠地點頭道。

    陳默又看向楊叔,楊茂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雖年長,不過你懂的比我多,早些學成歸來,我們莊子,就剩你們幾個了。”

    “楊叔也要保重。”陳默對著楊茂一禮,又告別了蔡嬸,這才帶著大郎往車隊那邊走去,這次要遠行千里,外面又兵荒馬亂,臧洪這次回去,足足帶了三百餘人,其中除了少量的家僕、婢女之外,幾乎都是從家中招來的家將,也因此耽擱了些時日。

    “辦完了?”臧洪將陳默招到自己車裡,看著自己這個弟子,微笑著詢問道。

    “嗯,多謝老師。”陳默對著臧洪一禮。

    “以後沒有外人在場,你我師徒便不必弄這般虛禮了,走吧!”臧洪搖頭一笑,對著車外喊道。

    “駕~”

    車隊隨著車夫一聲呼喊,開始緩緩前行,陳母看著車架的方向漸漸在視線中消失之後,身子忽然一軟,往地上倒去,蔡嬸連忙扶住,四周的人連忙湊過來,有人找來了醫匠,號脈之後,只是心思愛子方才這般,吃幾副安神養神的藥湯便好了。

    眾人這才安心,扶著陳母回城中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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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3 00:59: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少年游 第一章 旅途

    馬車的行駛速度並不算快,坐在車廂裡,陳默覺得這樣的季節看到的往往是一望無際的田地,耕作的農夫還有充斥于天地間的盎然生機,與自己的家鄉沒什麼不同。

    但真正看到的,卻是無人耕作,叢生的雜草,有人留下來的雜亂東西,偶爾還能看到躺於路邊的屍骨。

    綠意盎然,但不知怎的,陳默卻感受不到那股屬於春天的勃勃生機,好似天地之間,只有他們這一行人馬在緩緩前行,不知來自何處,也不知去往何方,只是一直往前走而已。

    第一次遠行的憧憬和期待逐漸被空虛以及對母親的思念替換,這還只是出來的第三天,根據老師所言,這一路,至少也要走一個月,他們這樣的隊伍走不快。

    “老師。”陳默扭頭,看向閉目假寐的臧洪,忍不住開口道。

    “嗯?”臧洪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陳默:“何事?”

    “您說這太平教為何要作亂?而且規模能如此龐大?”陳默的神色有些認真,他這兩天也聽過臧洪說如今時勢,太平教在這短短兩月的時間裡,席捲了大半個大漢天下,大漢十三州,至少有八州陷入癱瘓的境地,剩下的地方,也有賊患,只是還沒能到阻礙衙署施政的地步。

    太平教的戰力,陳默親身參與過,很難想像那樣的軍隊是如何戰勝大漢的精兵強將的。

    “有些複雜,你若說全是那張角之過,也不對,若朝廷執政清明,天子勤政,那張角便是有通天本事,也不至於令天下動盪,所以這場匪患,固然有張角之故,但朝廷的責任,也不可推卸。”臧洪歎了口氣道。

    “那朝廷……”陳默覺得妄議朝廷是非是否有些不合禮法,但老師說的似乎也不錯。

    “如今朝廷已經集結精兵開始清繳各地叛軍,太平教雖然勢大,但倉促起勢,這兩月之內無法成事,接下來,便該衰亡了。”臧洪對於陳默的提問卻也不煩,反而開始認真的解答。

    “我娘說過,太平教統屬不明,亦並非真的得民心,早晚必敗。”陳默思索道。

    “夫人確是奇女子。”臧洪點點頭,這份見解,便是不少士人都未必有吧。

    “弟子聽說,天下之所以如此,是宦官干政所致?”陳默好奇道。

    “這……”臧洪並未立刻回答,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陳默道:“默兒,這宦官干政,你如何看?”

    “若以公來看,歷朝歷代的事情都已證明後宮干政乃取禍之道。”陳默想了想道,這些天臧洪跟他講的最多的便是東周到春秋戰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哦?”臧洪饒有興致的看著陳默道:“以公來說?也就是說還有以私了?”

    “嗯。”陳默點頭道:“只是似乎有些……”

    “但說無妨,你我師徒探討便是。”臧洪笑道。

    “天子也是人,既然是人,便自會有親疏遠近,弟子在想,天子身邊,似乎都是宦官、妃嬪吧?天子是如何的,弟子不知,但以弟子來說,若母親與弟子說的話與他人和弟子說的有相沖之處,自然是更相信母親一些,若是楊叔與我說的與一個外鄉人與我說的有不同,自然也是相信楊叔。”

    這也是最近陳默在琢磨的事情,自從他知道天子竟然是個人,跟自己差不多以後,他就開始想這些問題。

    “老師,這是否就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之意?”陳默好奇的看向臧洪。

    “帝王家世,比這個要複雜的多,不過也卻有此意。”臧洪點頭,滿意的看著這個弟子,他發現陳默記東西特別快,而且往往能舉一反三,很多事情,都會有些自己的想法,這在一些老師眼中,不太好,甚至會招來厭惡,不過對臧洪來說,卻反而更看重,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壞事,做老師的,是儘量將其想法往正道上引,而非將其扼殺。

    而且,這孩子身上有股常人沒有的氣質,那是一種看淡生死的灑脫,或許是經歷了這場戰亂,磨礪了這孩子的心性吧,以一個平民之身,面對自己和張超這樣的人物,能夠做到不卑不亢的,別說個十歲稚童了,便是青年人恐怕也難有這份心態。

    “左右無事,來陪我下棋如何?”臧洪坐的久了,有些無聊,指了指車廂裡的棋盤笑道。

    在顛簸的車上其實並不適合下棋,只是這旅途實在枯燥乏味,別說陳默這樣的孩子,便是臧洪,連著三天大多數時候待在車廂裡也有些受不了,往日出遊可沒有這般大的陣仗。

    從東萊到廣陵,若是快馬加鞭的話,十日便能趕到,哪像現在。

    “老師,弟子不會……”陳默看著棋盤有些傻眼,他記得系統神仙的夢境訓練營中有基礎棋藝技能,只是陳默覺得這東西對自己用處不大,而且還要耗掉五點氣運有些不值。

    “人得有好學之心,老師教你,這個其實不難。”臧洪微笑著坐在棋盤後面笑道:“而且琴棋書畫,雖然不需精通,但至少需會一些,最好能有一兩樣精通,如此,他日你若步入仕途會順暢許多。”

    其實老師就是想找事情做來打發時間吧?

    跟臧洪熟了,陳默雖然不至於直接發表這樣的言論,但心裡還是會默默地腹誹一下,他也實在想不出這琴棋書畫跟仕途怎麼會扯上了關係?

    不過老師既然要教自己,陳默也不可能拒絕,只能按照老師的意思,跪坐在老師對面的席子上,學著老師的樣子揭開棋盅,仔細的聽老師講解這棋盤規則。

    圍棋的規則其實不難,但想要下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春末的驛道之上,車隊的速度依舊不快不慢,只是車廂中的聲音漸漸被落子聲所取代,枯燥的旅途上,師徒倆似乎找到了消解枯燥的樂趣,下棋漸漸取代了言語。

    “唉~”托運食物的車上,大郎打了個盹兒,看著四周對著身旁的車夫笑道:“阿叔,莫非天下太平了?”

    “我如何知道?不過這三百精兵可是從並州戰場上殺下來的,就算有太平教蠢賊來犯,也能輕易擊潰。”

    “並州在何處?”

    “北邊兒,很遠。”

    “那有多遠?”

    “我又沒去過,我如何知道,安心學駕車,何來這許多言語?”

    車夫被問的煩了,瞪了大郎一眼沒好氣的道。

    枯燥的旅途在繼續,陳默預想中太平亂賊劫道的事情偶爾也會發生,不過就如車夫所言,這三百隨行護衛,都是從並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尋常太平亂賊,往往一個衝鋒便潰不成軍,這打仗有時候真不一定人多就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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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授業

    臧洪是當世名士,這名士的身份,有時候不能用官位來衡量,這也是陳默這段時間的體會,比如途經下邳時,徐州刺史朱並親自相迎,更派出一支兩百人的軍隊將臧洪護送到琅琊。

    如今陳默對於大漢官爵也有了一些瞭解,縣令在往日的他看來,已經是天大的官兒了,但縣令之上有各郡太守,刺史不掌實權,卻有監察州郡百官之責,然後太守府中還有各級官吏,如果單以官爵來算,太守府的那些人,哪怕只是吏,也有資格對各縣縣令指手畫腳一番。

    當然,也得看誰,因為買官的原因,如今大漢各地官員,多為宦官親信,不過這些人過來,像臧洪這樣的一般是不招惹但也不理會的態度,你對我聽你的,不對,我就當你放了個屁,那些人就算心中有火,也不敢隨便發出來。

    一來治理地方需要這些人,二來這些人多為名士,真要因為些小事得罪了,一個外派官員很難立足,三來嗎……名士一般交遊廣闊,像臧洪,跟北海孔融等青州名士關係都不錯,真得罪了他,整個東萊的豪紳士族都能給你使絆子,所以這些買來的太守什麼的雖名義上有權,但實際上,實權不多。

    太平教亂起之時,不少官員毫不猶豫直接逃離,多少這各地士人都得付些責任,畢竟留下來,也不好統籌管理,反而可能丟了性命,而事起倉促,大多數地方豪紳也沒有準備,縣令一走,一下子沒辦法將武力集結起來,倒楣的也不少。

    從這點上來看,太平教之前那勢如破竹的勁頭感覺上像是鑽了空子,但陳默總覺得有些不對,具體哪裡不對,他說不上來。

    如今太平教雖然還在肆虐,但從徐州的情況來看,顯然已經開始穩定住了,否則朱並也沒那麼多人手派來護送臧洪。

    至於陳默,因為趕路的緣故,白天會被老師叫去傳授學問,然後就是教授棋藝,為了跟上老師的節奏,陳默特地在夢境訓練營中學習了一次棋藝,技能之中,也多了一項棋藝技能,而且還達到了九級。

    在陳默的理解中,這應該是最高了,但事實卻是,在跟老師對弈的過程中,依舊被殺的丟盔棄甲,而且不同於之前的懵懂,他為了學習棋藝,在夢境訓練營中鑽研了近十年,學棋的時間上,陳默覺得自己應該不比老師少了,但依舊比不過,這讓陳默十分沮喪。

    “你這孩子,棋藝進步竟然如此迅速!”相比于陳默的失落,臧洪的心情就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一個剛接觸棋藝的稚童,竟然讓他這浸淫棋藝多年的人不得不正視,好幾次差點輸了,這讓臧洪驚訝之餘,也有些不可思議,這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但還是比不上老師。”陳默有些失落的搖頭道。

    臧洪:“……”

    沒來由的,感覺被人鄙視了,但臧洪也不得不承認,單就棋藝來說,陳默與自己已然相差不大,看著失落的弟子,臧洪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想了想搖頭道:“單就棋藝而言,默兒已不下於為師。”

    “那為何……”陳默看著棋盤,怔怔出神,若是相差不多,但為何每每感覺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知道這樣下會輸,但卻不由自主的這般下下去。

    “你與為師所相差的,並不在此處。”

    “哦?”陳默有些詫異的看向臧洪。

    “這下棋其實猶如兩軍博弈,考教的可不只是執棋人的棋藝,還有心態,見解,整個棋局的佈置,你雖然天資聰穎,但終究閱歷有限,為師只是稍稍引誘,便能引你入局。”臧洪看著陳默笑道。

    有個這般天資橫溢的弟子,對於老師來說,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老師說的怎猶如行軍佈陣一般?”陳默不解道。

    “這世間萬物,殊途同歸,這棋局之上也講究兵法。”臧洪笑道。

    “兵法?”陳默愕然的看向老師,這個夢境訓練營中怎沒有教。

    “其實不止是兵法,我大漢文化,自春秋、戰國,至秦時已有逐漸融合之相,以後學的多了,你會發現,各家學問,雖有相悖,但溯其根源,卻總有相似,或者說,迄今為止,儒家也好,法家也罷,乃至已經消失的墨家,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一家學說能囊括這天地萬理,我輩學者所要做的是什麼,你可曾想過?”臧洪微笑著看著弟子,自己這個弟子總能為自己帶來驚喜。

    “繼承先賢之學,傳承下去,此外讀書做學也能讓人明白事理。”陳默仔細的思索了一下,將自己的認知說出來,這是目前他對學問的認知,當然,還有一些沒說,讀書與仕途也有關。

    “此其一也。”臧洪沒來由的鬆了口氣,若自己這個弟子什麼都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教他什麼了。

    陳默連忙正襟危坐,雙目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每一家學說,都有其可取之處,能夠創立一門學說,並傳承至今,必有其過人之處,我輩學者固然要傳承先賢學問,但更重要的卻是去蕪存菁,不斷為這些學問糾錯,需知先賢也是人,是人總會犯錯,只是不知為何,到了如今,很多人卻將先賢之語奉為至理,就算明知有錯,也不願更正,實乃迂腐至極!”臧洪說到最後,有些歎息,他本非激進之人,當年入洛陽為童子郎,也是抱著一顆向學之心去的,只是洛陽之中,固然大儒遍地,但卻有股盲從之風,先聖說的便是對的,大儒說的便是對的,雖然有了名聲,但對於洛陽的這種氛圍,臧洪卻總覺格格不入。

    “盡信書不如無書?”陳默目光突然一亮,看著臧洪道。

    “不錯。”臧洪點點頭,這也是他不願意直接將陳默送到洛陽為童子郎的緣故,這樣一塊璞玉,若進入洛陽,說不定會如那些人一樣,變得迂腐起來,當下笑道道:“至於這棋藝,你的棋藝已然極高,想要再提高,無需再鑽研,放開胸懷,多學些其他學說,多去走動,曾廣閱歷,見的多了,今日之疑惑,無需他人解釋你自會懂得。”

    “多謝老師指點。”陳默拜謝道。

    “時候不早了,回你車上去歇息吧。”臧洪揮了揮手道。

    “弟子告退。”陳默躬身拜別。

    “還有一事……”臧洪猶豫了一下,叫住了陳默。

    “老師請吩咐。”

    “娟兒以後就跟在你身邊為你料理瑣事,不過你如今年紀漸長,有些事情不可操之過急,免得耽誤了學業。”

    “何事?”陳默不解道。

    “這……男女之事。”臧洪有些尷尬,這溫柔鄉能磨滅了人的意志,加上陳默年幼,若不加引到,以後若嘗到了其中滋味,陷進去可不是臧洪願意看到的。

    陳默疑惑的看著臧洪,所以……到底是何事?

    “去吧去吧。”臧洪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有些無奈的揮手道:“總之,夜裡早些休息,莫要做其他事情。”

    陳默一臉莫名其妙的點點頭,告辭下車,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陳默暫時將這件事拋之腦後,等一會兒問問娟兒,她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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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英雄必問出身

    當利算是東萊比較有名的城池,當年武帝寵信欒大,將最疼愛的女兒衛長公主嫁下嫁於他,這當利便是衛長公主的封地,當時不叫當利,後來衛長公主與欒大婚後,武帝才將此地更名為當利,也是這東萊郡一帶最富庶的地方,臧洪受封的縣令便是當利令。

    臧洪在當利頗有名聲,受百姓愛戴,此番回來,早已得到消息的當利官紳還有許多士子名流紛紛出城相迎。

    太平教之亂,遍及天下,當利自然也受到衝擊,不過臧洪在此為官數載,吏治清明,百姓富足,當然,是相對其他地方來說,也因此,雖然受到衝擊,但很快便被壓下去,並未如同徐州那般形成大批的難民潮。

    臧洪帶著陳默下車,與前來相迎的眾多官身一一見禮,把臂相談,其間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將陳默介紹給眾人。

    這士人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自己的弟子天資聰慧,他日必定會步入仕途,這圈子裡的規則還有人,臧洪覺得早些接觸一些也是好的。

    陳默有些懵懂的跟著一位位名士見禮。

    “子源兄,此子是何家子弟,竟能得你看重?”一名年輕士子看著陳默的樣子微微皺眉,他是青州名士,同時也是當利縣丞,最善觀人,陳默雖然沒有表現出局促不安,但一臉懵懂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世家子弟,而且小小年紀,手上就有厚繭,這更不像世家子了。

    別覺得他找茬,士人這個圈子,門檻可是有的,而且很高,尋常白身或者農家子就算有幸步入仕途,也沒資格跟他們相交。

    “淮浦陳氏,漢瑜公算起來算是他叔公。”臧洪簡單的介紹道:“只是自小家道中落,長於民間,此前我客居曲陽,正遇上太平教圍攻曲陽,此子被捲入太平教中,卻暗中以箭書送信,並助我大破太平教叛賊,我見此子出身清白,且天資聰慧,是以起了愛才之心。”

    雖然沒有說庶出身份,不過陳家在徐州可是大族,能混到這地步,也就是陳家旁支了,雖然這出身不算好,但也算有資格進入這個圈子了,再加上臧洪弟子的身份,那縣丞看向陳默的眼光倒是溫和了不少,但也僅此而已。

    陳默有些不舒服,說不上為何,這是他第一次被這麼多人以審視的眼光品頭論足,感覺並不好。

    “可莫要小看他,此子天資聰慧,有強記之能,擅射,且棋藝也頗為了得。”臧洪笑著為陳默解圍,小孩子臉上藏不住事,哪怕陳默比一般稚童要穩重一些,但也終究是個稚童,不高興那是掛在臉上的。

    “哦?”那縣丞對著陳默微微頷首:“卻是我失禮了,學問我自問不比子源兄,不過這棋藝卻可指點你一二,若有不解之處,盡可來問。”

    臧洪也帶著陳默與這些人一一相認,他記性極好,只是一圈,已將這些人的樣貌、名字記下。

    一行人簇擁著臧洪回到城中,約下三日之後為臧洪接風之後方才陸續告辭,畢竟臧洪走了一月有餘,一路疲憊,這個時候設宴有些不妥。

    深夜,臧洪親自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帶著陳默來到書房。

    娟兒乖巧的為兩人端上糕點清水後,側立在陳默身後,陳默跪坐在席位上,皺眉想著白天的事情。

    “默兒,心緒有些不穩。”臧洪看著陳默,微笑道。

    “老師……”陳默抬頭,看著臧洪,猶豫片刻後,詢問道:“出身真的那般重要?為何提到我總要帶上陳家?”

    陳默的想法很簡單,想要憑藉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振興家族,甚至把主家壓下去,算起來,他們家也不算庶出,他爺爺那一帶,也是嫡子,只是……

    “若仔細論來,如今這些名士,包括為師在內,祖上也是從一無所有開始,一點點的壯大家族,最終躋身士族。”臧洪笑道:“先聖孔丘出身,為師也與你講過,聽起來,似乎出身並不重要。”

    陳默點點頭,很多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或是先賢,其實出身也並不高。

    “但你可知道,放眼古今,似孔聖這般出身之人有多少?但最終留名的卻只有孔聖,而且孔聖之名,是其窮盡一生,周遊列國方才流傳下來。”臧洪看著陳默笑道:“這樣說你或許無法理解,便說你故鄉吧,若突然來了外人在你們故鄉居住,你們會如何?”

    “這……”陳默仔細想了想,不知道老師為何如此問。

    “換個說法,突然來了外人,無外乎兩種態度,一者不問其來歷,熱情結交,二者,探明其過往,是否暴徒,有無罪責在身,確定其人品是否值得結交,而後再看是否結交?”臧洪笑道。

    “自然是……”陳默有些明悟。

    “士人,似乎高高在上,但也差不多是這個道理,不過士人考教的,先是德行,而後才是才能,但這世上,如何能極快確定一人品行?”臧洪笑著繼續問道。

    陳默搖了搖頭,讓他做的話,他無從下手。

    “若你是士族之人,有家族聲譽在,大家知你根底,如此一來,自然更容易確定,但若你不是,不說門戶之見,單是德行方面,恐怕需要極長的時間看你言行,如此方可確定,當然,在士人眼中,並不只是這些,但我大漢以德舉才,也並非沒有道理,而士人之中,各家都珍惜名望,不會自毀名聲,如此一來,相互之間自然更容易接受。”

    陳默微微皺眉道:“但弟子今日感受,卻並非如此。”

    “自然沒有那般簡單,不過英雄必問出身,便是如此,你也可將其看做士人之間的律法,或許不公,但世情便是如此,他日你要步入仕途,這屬於士人的律法可以不喜,但最好莫要輕易碰觸,否則極易招來災禍。”臧洪說到最後,神色已變得極為認真。

    不說士人圈子有多高尚,但在大漢天下,你入仕還有些抱負的話,是避不開這個圈子的。

    “弟子明白。”陳默有些悶悶不樂的躬身道,如今還不是太明白這些問題。

    “舟車勞頓,早些歇息去吧,以後除了衙署正堂之外,其他時候你都跟在我身邊,記住,少說,多看,便是有不懂亦或不滿之處,也莫要當眾說出。”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陳默起身,對著臧洪一禮之後,帶著娟兒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這孩子……”臧洪看著陳默的背影,搖頭失笑,他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弟子學業上的事情不必自己操心,反倒是別的世家子弟都懂的一些道理,卻需好生教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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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朋友

    當利這邊太平教的問題不是太多,不過聽說整個青州,太平教已然氾濫成災,經常會有越界而來的太平教賊人前來滋擾。

    接下來的幾日,陳默多數時候都是跟在老師身邊,看老師處理公務。

    相比于曲陽而言,在自己的主場臧洪顯然少了不少顧忌,再加上手中有人,縣中豪紳也願意相助,為了避免春耕遭到太平賊破壞,臧洪將自己帶來的三百精銳派出去,巡視各鄉,同時帶著當利有德望之士前往各鄉,幫助和鼓勵當利治下各鄉百姓建立自己的防禦,如果有太平賊過來,不說要這些鄉勇殺敵,但至少也能自保。

    除此之外,臧洪還讓人在各鄉建好了烽火臺,將縣城的縣衛和自己帶來的三百精銳分作十隊,一旦發現烽火,立刻馳援。

    除了防禦之外,臧洪還親自去過一趟黃縣,也就是東萊郡的治所,說服太守將各縣協調起來,對外吸納流民,也就是那些被太平教裹挾的百姓。

    不過三月時光,不止當利民生恢復,整個東萊都逐漸平定,並且開始吸納各地流民,到六月時,東萊郡一帶雖然仍舊時有賊寇犯境,卻已經基本沒有那種大規模太平教往這邊跑了,不過從各地傳來的消息來看,真個青州境內,太平教依舊猖獗,近一半城池淪陷,局勢依舊不是太好。

    不過對於陳默而言,亂世似乎開始變的遙遠,他的生活變的規律起來,每日習武、讀書,跟在臧洪身邊處理各種公務或是參加各種宴席。

    以前陳默覺得一頓糙米就是上好的食物了,當初里正阿翁家裡那三錢一顆的蒲桃,如今雖然也不多見,卻不時都能吃上,生活相比於以往來說,不知好了多少倍。

    如今的他,不需要再為農務忙碌奔波,全部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加上他又有強記技能……嗯,這個確實是技能,一種鍛煉記憶力的方法,三個月的時間,已經漲到六級,如今的陳默不說過目不忘,但像論語、孟子這般的萬言書,大概三日便能熟記於心,對於讀書人來說,這是個很了不起的技能。

    三個月的時間裡,陳默也漸漸摸清了氣運恢復的規律,一般用過一次之後,次日便會恢復一點,然後就是一月恢復一點,目前還沒有恢復到25點,陳默也不確定是否能夠恢復到,至於提升氣運的法子,第一次是阿翁借書,第二次就是拜師臧洪了,至於其他時候,並未出現增長或是突然減少的情況。

    倒是命數,陳默發現隨著自己不斷學習,自己的命數在一點點增長,雖然不多,但到如今,命數已經達到17點。

    陳默有個猜想,自己學問、技能的增長或許便能讓命數提升吧,不過一開始自己自動學會的糞肥、耕作技能似乎也沒有給自己帶來命數的提升,究竟是什麼原因,陳默眼下還捉摸不透,只能一點點繼續學習,壯大自己的命數。

    至於命數究竟有何意義,陳默目前也不太清楚,只能繼續探索了。

    “陳兄。”一名與陳默年紀相仿的少年進來,先是對臧洪一禮,然後才看向神遊物外的陳默。

    “是唐兄。”陳默回過神來,對著這少年回了一禮,三月的時間,他已漸漸習慣了士人生活,也開始在臧洪的鼓勵下與這當利縣一些士族豪紳子弟結交。

    這位唐姓少年名為唐元,十一歲,唐家在當利頗有地位,唐元是嫡長孫,性格開朗,善於交際,雖然年少,但已經算是當利這一帶士族子弟中的領頭人物,陳默能夠融入這個圈子,也是拖了唐元的幫助。

    不過唐元性格和陳默其實是有些不同的,陳默如今也喜歡結交朋友,不過很少在意對方出身,士族豪紳,他可以款款而談,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陳默也不介意結交,三月來,陳默在當利縣也頗受當利百姓喜愛,與之相比,唐元雖然開朗,不過骨子裡有著自身的傲氣,是不屑與這些三教九流結交的。

    不過兩人都是少年一輩中有才學的人物,雖然理念有所不同,但不談這個的情況下,兩人反倒是最能談的來。

    “老師……”陳默扭頭看向臧洪。

    “今日政事已了,去吧。”臧洪揮了揮手笑道,陳默能夠很快融入這少年圈子,他很滿意,戰爭並沒有讓自己這位弟子失去人性,這很好。

    二人躬身告別了臧洪之後,並肩離去。

    “子源先生已經讓你處理文案了?”出了衙署,唐元看著陳默,有些羨慕道。

    唐家雖然也有人入仕,不過並不在當利,唐元也想去衙署,將自己胸中所學施展出來,只可惜年紀的緣故,家中也不會讓他亂來。

    “只是幫忙補缺。”陳默搖了搖頭,文案還輪不到他處理,臧洪只是讓他跟在臧洪身邊觀察,至於能夠學到什麼,臧洪不會管。

    “嘿,你陳默如今亦是胸藏丘壑之人,卻因為年紀,不得干政,實在……唉……年紀便這般重要?”唐元遺憾的搖搖頭道,他還想用陳默的例子說服家中長輩讓自己去衙署做事,哪怕當個吏都可以,如今看來,是沒戲了。

    陳默想了想道:“大多數人在這個年紀尚無法單獨處事吧,況且政務也並非你想的那般容易。”

    “我不說學富五車,但總比府衙那些人強吧,他們識字便可如衙署,如何與我等相比?”唐元有些不服道。

    “有些東西,跟學問沒關係。”陳默搖了搖頭,這是他跟在臧洪身邊體會最深的,衙署中那些文吏或是功曹,學問自然是沒有多少,但處理事情卻是極為幹練,陳默暗中試過,同一件事,自己還沒想明白,人家已經給出了方法,而且大多有效。

    這或許便是老師所說的閱歷,這也是陳默能夠沉得下心來的原因,做學問或許天賦很重要,但很多事情需要歲月的沉澱。

    “尚未說找我何事?”

    “去遊獵,早聽說陳兄箭術無雙,大家都想見識一番。”

    “也好,我去取弓箭過來。”陳默聞言有些意動,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半大孩子,雖然平日裡好學,但時間久了,也會想出去玩耍。

    “不必,正好那薛宇為你備了一件好弓,比你那張軟弓可強了不少。”

    “這……不妥吧!”

    “日後也還禮給他便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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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出遊

    禮記●曲禮: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

    對於和士人之間交往的事情,陳默其實還不是太明白,不過老師鼓勵自己多與他們走動自然有著老師的道理,陳默曾請教過臧洪,如何走動,臧洪的回答也只有四個字:禮尚往來。

    唐元所言似乎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當陳默拿到薛宇送他的那把短弓時,依舊有些犯難。

    但陳默也算是使弓好手,尤其在夢境訓練營中,曾專門學過識弓,雖然同樣是短弓,但相比于王叔贈他的那把軟木短弓而言,這把弓的弓臂所用木質便頗為名貴,弓弦也是獸筋擰成,做工更是考究,市面上恐怕是買不到的,一般短弓的售價也就幾百錢,但這把,沒有四五千錢恐怕下不來,甚至更貴。

    薛宇送的隨意,但陳默收的卻覺燙手,雖是臧洪弟子,吃穿上,臧洪對他極好,但若要讓他跟臧洪開口要錢回禮,陳默做不到。

    “陳兄,這把弓可是我請青州名匠所造,可堪入眼?”只有九歲的薛宇,平日裡言行都學著那些士子的樣子,感覺有些彆扭。

    陳默聞言,也只能儘量保持微笑,頷首道:“多謝薛兄厚贈,此弓……乃我生平僅見。”

    射程,陳默估計在五十步左右,有效射程的話,三十步內堪比自己那把十步之內的威力,再配上真箭,以短弓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了,只是其精美程度,觀賞性遠遠大於實用,很多地方比如兩端的獸頭吞口隱藏弓弦,陳默覺得就實用性來說,真的未必比得上軍中的正常短弓,還有弓弦上竟然鑲著金絲……

    唉~

    陳默有些頭疼,不過這些話,他自然是沒法說出來,平白掃了人家興致。

    這段時間的相處,陳默也大概摸清這些人的性子了,世家子弟雖然出身高貴,不過大多數世家子弟門風都頗嚴,少有如同鄉間大戶欺壓良善的行為,不過這些人之間,更注重顏面,有時候一句不經意的話,很可能戳中某人的痛處,掃了人家的臉面。

    崇尚君子之風,可惜恐怕這裡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沒弄清楚真正的君子之風是什麼吧?

    在陳默心裡,自己的老師是有君子之風的,至於這些跟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都是在效仿而已,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

    “陳兄喜歡便好,走,早聽聞陳兄箭術如神,今日定要一觀。”薛宇笑道。

    “去何處?”陳默點點頭,他雖然平日裡也有練箭,不過這真箭尚是第一次使,心中也有些躍躍欲試之感。

    “今日我等就去盧鄉的盧山如何?”唐元騎著自己的小馬駒,看著陳默笑道。

    盧鄉與當利只有一河之隔,從當利去盧山,約有二十里,他們這些世家子去,自然不會用走的,除了陳默外,都帶著馬車,此外每人身邊都有四五名護衛,加起來也有七十餘人。

    “我記得盧山有山賊出沒,不好吧?”陳默聞言皺眉道。

    “我等這許多人,那些蠢賊如今被臧縣令迫的縮於山間不敢輕出,如何敢來招惹我等?若遇上了,正好為民除害!”唐元傲然笑道:“陳兄放心,我已熟讀兵法,碰上了,算他們倒楣。”

    陳默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殼疼,扭頭看向唐元的護衛,他認得此人,乃是唐家的家將,早年是遊俠,一手劍術頗為厲害,既然他跟著,應該勸勸吧?

    “陳公子放心。”那家將微微一笑,拱手道:“莫說那些賊人不敢動手,就算真來,這裡的都是附近有名的遊俠,那些賊人可未必是對手。”

    遊俠?

    陳默看著此人,最終點點頭,就自己認識的兩個遊俠,王叔本事自不必說,那可是殺過猛虎的,鄭叔那嫺熟的刀法,恐怕也不一般,應該都很厲害,再說不算他們這些人,單是護衛也有一隊人馬,就算真遇上了劫道之人,料想要走還是走得掉的。

    如此,一行車馬浩浩蕩蕩的往盧山方向而去,唐元將自己的馬車讓陳默坐,他自己則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騎著自己的小馬駒在隊伍中負責指揮部隊前行方向,倒也頗有幾分架勢。

    陳默沒有待在車廂裡,坐在車轅上,看著馬背上意氣風發的唐元,心中多少有些羨慕,心下卻是思索自己是否也去夢境訓練營中學一學騎術?雖然有些貴,不過這技能以後也用的上。

    驛道上少有行人,如今兵荒馬亂,除了必要去城中採買或是各鄉往縣城彙報情況之外,各地鄉莊都豎起了圍牆警戒。

    偶爾能夠看到一座塢堡,那是各地鄉紳自家建立起來的防禦性莊園,唐元家就有一座,陳默曾去過一次,裡面給人的感覺,像一座小縣城,不但人口多,更重要的是還有城牆、箭塔,趁著這太平教大亂的機會,這些塢堡可是吸納了不少人口。

    以前這種塢堡不多見,但從太平教亂起以來,便開始出現了,而且越來越多,有的是鄉莊改建成的,但更多的卻是豪紳建起來的,從徐州到青州,沿途所見不下二十座,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陳默會注意這一點,則是因為臧洪最近在因為此事頭疼,具體頭疼什麼,陳默不是太清楚,但跟這塢堡有關是可以確定的,但陳默弄不明白這塢堡對於防禦太平教明明很管用,為何會因此而煩惱?

    “陳兄,在想何事?”興許是乏了,唐元不再亂跑,騎著馬駒在車隊中間挨個跟人攀談,到了陳默這裡,見陳默坐在車轅上又開始發呆,不由笑著出言道。

    “你說如今東萊境內太平教已平,為何還有這麼多人建塢堡?”陳默也沒提老師,只是不解的問道。

    “這你就不知了。”唐元一挺胸,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又覺得馬上說話有些不體面,將馬駒交給家將牽著,自己爬上陳默的車,對著陳默伸手一引:“陳兄請,我來與你詳說。”

    陳默覺的這樣子其實有些可笑,又不好笑出來,點點頭,也做了個同樣的手勢,跟唐元一起進了車廂。

    “究竟為何?”陳默跪坐下來,看著唐元笑問道。

    “其實很簡單,雖然如今東萊太平了,但青州黃巾賊依舊肆虐,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大家都擔心黃巾賊會集結重兵殺來,所以提前建立塢堡,到時候就算縣城失守,我等也有地方退守,不至於全軍覆沒。”

    因為太平教起事的人馬,大都以黃巾抹額,所以如今大都以黃巾賊相稱。

    “原來如此。”陳默聞言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不過心中對於這個答案曲阿並不贊同,覆巢之下無完卵,若真的城都被攻破了,塢堡未必有用,而且若是這個原因,老師煩惱的就不該是塢堡而是黃巾賊了。

    不過看唐元的樣子,顯然也說不出什麼更高深的來,陳默也只能作罷,轉而料一些學說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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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屠莊

    “怎的停了?”車廂裡,唐元正津津有味的跟陳默討論著眼下局勢,車卻突然停了,唐元微微皺眉,走出車廂詢問道。

    “公子!”唐家家將策馬來到車前,低聲道:“前方發現有莊子被人屠了……要不……”

    家將有些遲疑,想勸自家公子回城,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就算他們帶的人多也不安全,若自家公子出什麼閃失,自己跟著陪命也就罷了,但他還有一家子要養活,沒了自己,恐怕吃飯都成問題。

    “屠莊?”陳默從車廂裡走出來,雖然尚未看到,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息卻是聞到了,面色微微一沉,他記得當初太平教徒雖然是叛逆,但也很少有屠莊的事情發生,多半是驅趕百姓,裹挾百姓攻城。

    當然,青州和徐州有所不同,這邊黃巾賊鬧的更凶,而且太平教叛亂至今已有半年左右,總會有變化的。

    “不錯,我們的人去看過了,剛死不久。”家將點了點頭,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東萊郡相對太平,誰能想到這離城十多里的地方,就發生了這等事情。

    “莊中沒有防衛?”陳默站在馬車上極目遠眺,那邊還有沒有散盡的煙火。

    “有的,而且不少,是附近有名的莊子,有三百餘戶人家,光是鄉勇便有四百餘人。”家將有些心有餘悸,四百多人的莊子,甚至連烽火都沒來得及放便給殺光了,這次的賊人有些兇殘吶。

    “如今我東萊郡境內竟然還有這般倡狂的賊人?”唐元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聞言不但沒有害怕,反而來了興致道:“走,我等去看看。”

    “公子,這……”家將大驚,連忙阻攔道:“這些賊人頗為狠辣,我等未必抵擋得住。”

    “不必驚慌,賊人既然殺人,恐怕不敢久留,我等去看看便知。”唐元卻滿不在乎,有些興奮的道。

    家將有些苦澀,自家這位公子平日裡雖然以君子標榜,也從不無故懲罰下人,但性子卻執拗的緊,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陳默也來了些興致,也沒勸阻,至於危險……唐元說的其實很有道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屠莊,沒理由一直留著。

    “找地方點燃煙火,通知附近的人馬往這邊趕。”陳默對著家將道,不管怎樣,還是謹慎一些為好,雖然他看到眾人的氣運、命數都沒有變化,但望運之術也不是萬能的。

    “陳公子所言極是!”唐家家將聞言點點頭,還好,這裡有個懂事的,雖然那些賊人多半走了,但招來附近巡邏的衛隊,也更安全一些。

    一行人從車裡下來,那些世家子弟對於如今的世道也只是在傳聞中聽過,見自然是沒見過的,此刻聽到有危險,一個個不但沒有絲毫恐懼,反而興致勃勃的要一同前往查看,若能找到什麼線索,大破山賊,以後傳出去,當利某家公子,年少英武,十歲便破黃巾賊寇,只是想想都覺得很有威風。

    “陳兄,我聽說你曾助臧縣令大破曲陽數萬賊寇,那些賊寇厲害麼?”薛宇湊到陳默身邊詢問道。

    “不厲害。”陳默聞言搖了搖頭,要說戰力,黃巾賊跟朝廷兵馬沒法比,數百人便能驅散上萬人的賊寇,能有多厲害,但那段日子,陳默不太願意回憶,如今看著這些一個個想要體驗一把的豪族公子,心中歎了口氣,這大概就是不知者無畏吧?

    莊子近了,空氣裡那股子血腥氣息變的越來越濃,莊子很大,比陳默的家鄉大了許多,有高高的木牆,還有箭塔,很難想像這樣一座防禦完善的莊子是如何在無聲無息間被人攻破的,這裡距離當利也不過十幾裡路,距離盧鄉更近。

    “嘎吱~”

    虛掩的寨門被兩名護衛推開,一具具死相猙獰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四周,觸目驚心。

    陳默皺眉看著這一切,從死狀來看,這些人經歷過激烈的戰鬥,他甚至看到了官兵的屍體……

    “嘔~”一名公子突然面色發白的跪在地上,低頭狂吐。

    緊跟著,如同連鎖反應一般,一群十來歲,最大年紀也不超過十五歲的少年趴在地上不斷狂嘔,對於他們來說,這樣人間煉獄一般的存在,絕對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陳默沒有太多反應,若論淒慘,他在曲陽那段時間經歷過太多,易子而食都見過,如今的場面,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陳公子……”唐家家將尷尬的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目光落在陳默身上,現在一群小夥伴都吐了,這裡地位最高的,而且頭腦還清明的,貌似就只剩下陳默了。

    “派人通知衙署,沒看到山賊屍體,而且外面的寨牆也沒有戰鬥的跡象,廝殺基本都發生在庄內,恐怕不是山賊作亂。”陳默看向家將道。

    “已經派人去了。”家將點點頭,他們在加入這些世家豪族之前,是遊俠,只是一眼,邊看出了不同,不過陳默一個十歲稚童,在這種時候不但沒怕,反而能夠看出這些卻有些了不得了。

    “勞煩看看有無活口。”陳默對著家將頷首道。

    “噗~”家將正想答話,卻見一枚利箭突然出現,斜斜的插在兩人腳邊,箭尾兀自不斷震顫。

    “保護公子!”家將面色一變,連忙護在鼻涕眼淚橫流的唐元面前。

    陳默在破空聲響起之前便有所警覺,在對方箭簇落地的同時,已經摘下肩上短弓,一把抄起一枚利箭,也不細看,朝著箭簇射來的方向射去。

    “箭術不錯,可惜力氣不夠。”清朗中帶著幾分桀驁的聲音從上方響起,陳默抬頭看去,正看到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斜坐在不遠處的箭塔上,鷹隼一般的眸子盯著陳默,一隻手把玩著一枚箭矢,正是陳默之前射出的那一枚。

    “何方賊人?”唐家家將大驚,此時才發現對方,拔劍在手,厲聲喝道。

    “兄長,沒有活口!”另外一名少年帶著幾個人從莊子深處出來,見到唐元這般架勢,迅速護在箭塔四周,對著這邊露出兇狠的目光,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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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3 01:0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太史慈

    “收起兵器!”箭塔上的少年身子一挺,竟是直接從那兩丈餘高的箭塔上跳下來,中間在箭塔的橫木上踩了一腳,穩穩地落在地上,揮手示意身邊的人收起兵器。

    “應該不是賊人,他們穿的是郡府的服飾。”陳默拍了拍唐家家將的肩膀,示意他放鬆。

    陳默每日在衙署進出,跟著臧洪見各種人,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郡府派來的人,認得他們的服飾。

    “在下夏丘陳默!”陳默抱拳一禮,看向少年道。

    “黃縣,太史慈。”少年將手中長弓遞給身旁的部下,看著陳默笑道:“東萊郡府奏曹史,夏丘在何處?”

    “徐州臨淮郡。”陳默目光跟著那長弓走了走道:“太史兄為何在此?”

    “我奉命送信,途經此處,正看到這裡出了事,前來看看,既然你們是本地士人,那便由你們去跟衙署說吧,我還有要事,告辭了。”太史慈對著陳默回了一禮,帶著麾下眾人道。

    “不能走!”唐家家將皺眉道:“這些人死去不久,屍體尚有餘溫,他們在此處盤桓,未必沒有嫌疑。”

    一個莊子被屠了,三百多戶,上千人口,雖說在這亂世人命不值錢,但東萊這邊可是已經恢復了不少,出了這種事,而且事情究竟如何尚未可知,這太史慈一群人見他們來了便要走,怎麼看都有些可疑。

    “你放屁!我們只是途經此地,再說,我們只有這幾人,如何能夠屠盡一莊人口?”太史慈身邊一名青年頓時炸了,指著唐家家將的鼻子罵道:“何況我等乃郡府之人,爾等有何資格逮捕!”

    “兄台言重了,並非逮捕!”正在觀察屍體的陳默搖了搖頭,對著太史慈抱拳道:“我這位朋友並無不敬之意,只是他脾氣有些沖,我等並非衙署官吏,自無資格扣留諸位,只是此處慘案頗為蹊蹺,看樣子不像賊寇劫掠,諸位比我等來的早些,或許知道更多,我等已經派人通知當利、盧鄉兩縣衙署,諸位既然在此,不如與我等互相做個見證,否則衙署要將我等當做嫌犯,會有許多麻煩。”

    “那到時候你們麻煩沒了,我等卻要費舌一番。”太史慈的目光很犀利,一般擅射之人,目光都比常人犀利,如陳默這般,他若是凝神去看誰,那目光容易讓人誤會,而此刻太史慈投來的目光,甚至讓人生出一股難言的壓迫感,至少陳默面對太史慈的目光,會生出想要避開的感覺。

    “太史兄身上確有嫌疑。”陳默本想用言語讓這些人留下,免生衝突,既然此刻被太史慈戳破了,也只能直言了:“我等雖非官身,不過在當利也有些身份,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太史兄見諒。”

    “那我若不見諒,你待如何?”太史慈看著陳默,臉上的笑容有些桀驁,目光卻變的淩厲起來。

    陳默沒說話,一半是不知該如何接,另一半也是被一股莫名的感覺壓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也算見過世面的人了,但還是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感覺。

    這個太史慈……不太好惹啊。

    借著看向周圍人的功夫,讓自己心緒平靜一些,對著太史慈勉強笑道:“這恐怕由不得太史兄。”

    我人多。

    “哦?”太史慈看了看陳默身後漸漸圍上來的護衛,嗤笑道:“人多,可未必有用。”

    “你身後的人,怕是不會如此想。”陳默想想也是,自己身後這些人,鬥狠或許厲害,但若是作戰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陳默不想發生戰鬥,只想拿話來僵住太史慈。

    “威脅我?”太史慈目光一厲,那一瞬間,陳默感覺自己回到了夢境戰場一般。

    “不敢。”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只是希望太史兄能在此停留片刻。”

    “殺過人?”太史慈突然收了氣勢,饒有興趣的看著陳默。

    陳默沉默了片刻後,點點頭,的確殺過,而且還不少。

    “也好。”太史慈收勢,揮了揮手,示意眾人等會兒,他不是怕事之人,不過就如陳默說的,若真動起手來,他或許不怕,但身邊這些兄弟可就未必能跟自己一起殺出去,而且也容易惹上官司。

    “嘿,分明是心虛……”

    “噗~”

    唐家家將還想說什麼,便見太史慈目光一冷,回身射箭,唐家家將只覺頭皮一麻,伸手摸時,卻發現髮髻之上多了一枚箭簇,正是陳默之前射出去的那一支。

    好快!

    陳默一凜,剛才太史慈回身射箭,以他的眼力,甚至沒有看仔細,那箭已經奔到了唐家家將的頭頂,出聲提醒都來不及,這太史慈的箭術,明顯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箭術已然九級,再高又是什麼境界?

    “若不想我改變主意,最好閉嘴,否則第一個殺你!”太史慈盯著唐家家將,語氣轉冷:“這箭,某故意射偏的,但某也不敢保證,下一次是否會射偏。”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但看著太史慈那冰冷的眼神,唐家家將張了張嘴,一張臉憋的通紅,但卻說不出半個字來,最終也只能一臉憋悶的轉身去安撫自家公子。

    唐家家將武藝雖然不好,但見識還是有的,眼前這叫太史慈的年輕人,顯然不是好惹的,別因為嘴上痛快,丟了性命,那就不值當了。

    “陳兄,要不我們先出去等?”唐元面色蒼白的來到陳默面前,他已經吐不出東西了,但周圍的那些屍體還有氣味,實在讓人難以忍受,這裡,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也好。”陳默點點頭,伸手扶著唐元準備招呼眾人先出去。

    “陳公子,那他們……”唐家家將指向太史慈,只是看到太史慈瞪來的目光,又訕訕的收回了手。

    “太史兄既然答應,便不會反悔。”陳默搖了搖頭,對著太史慈招呼道:“太史兄,此處污穢,不如出去一敘?”

    “也好。”陳默的話沒有刻意降低聲音,太史慈聽的還很受用,當下點頭招呼眾人一起出去。

    終歸是年輕了些。

    唐家家將古怪的看了太史慈一眼,心中默默搖頭,幾句話便被這陳公子給僵住了,還特麼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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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3 01:00: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結交

    “陳默?”太史慈隨意的坐在一塊青石上,嘴裡嚼了一根草根,扭頭看向陳默:“你這年紀,箭術能到此等境界,也算不錯,可願拜我為師?”

    “??”

    陳默茫然的看向太史慈,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有些尷尬:“在下已有師承。”

    委婉的拒絕了,若說做學問拜師,陳默願意,但箭術武藝的話……陳默覺得有系統神仙在,夢境訓練營中教的未必就比旁人差,找個老師反而浪費時間,再說這太史慈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開口稱他為師……陳默叫不出口,他承認太史慈的箭術比自己強,但他也比自己長了好幾歲,若再過幾年,說不定對方還不如自己呢。

    “嘿~陳兄可是臧洪臧子源先生弟子,當世名士,便是使君見了,也需禮敬三分,你比我等也大不了太多,只是會一手箭術,何德何能與子源先生弟子?”一旁的唐元聞言不屑笑道。

    “臧洪……”太史慈看了看陳默:“當利縣令,可是此番向太守出計逼退黃巾賊的子源先生?”

    “正是。”陳默聞言點點頭。

    太史慈聞言肅然起敬,對著陳默抱拳道:“原來是子源先生弟子,在下失禮了。”

    “無需如此,太史兄的箭術確實遠強於我,只是若無端再拜師,家師雖然大度,但這種事恐於理不合,太史兄的好意,在下心領。”陳默搖頭笑道。

    “不過你這般年紀,便有如此箭術修為,著實不凡,若肯苦下功夫,他日必有一番成就。”太史慈認真道。

    雖說儒家也有君子六藝直說,射箭便是其中之一,不過在太史慈看來,大多數都是粗通,像陳默這樣的少有,說明這少年有天賦,實在不忍陳默埋沒了這天賦。

    “太史兄所言極是。”陳默點點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太史姓氏不常見,就我所知,太史乃西周官名,其後人以官職為姓,此外也有傳出自姬姓,周文王之孫胡于蔡,又稱蔡仲,其後人也乙太史為姓,不知太史兄是……”

    “這在下也不知,只是祖上確有先人在秦時為官,武帝時也曾顯赫一時,只可惜傳到慈這一代,已然沒落。”說到最後,太史慈也有些無奈,他家要說也夠資格叫世家,只可惜如今只是為吏,在郡府謀份差事,家中雖然算得上殷富,但也只能算豪紳而非士族了。

    “那也是名門之後。”陳默微笑道:“這世間之事,變幻莫測,縱然如今沒落,但我觀太史兄氣度,他日必成大器!”

    在旁人看來,這算是陳默恭維或是客套之言,不過在陳默眼中,太史慈命數78,氣運25,命數之上,比之自家老師也不差,只是氣運不足而已,這樣的人,只要有機會,定有一番前程。

    “那便借你吉言了。”太史慈失笑道,自己一個郡府小吏,雖然有時候也想建功立業,但卻看不到什麼希望,大器前程?在這大漢,無人舉薦的話,再大的本事也難出頭。

    “對了,此事太史兄可有看法?”陳默指了指莊子,詢問道。

    “應該不是賊寇或是黃巾賊所為,我來時查過各處,寨門並非以外力破開,而且廝殺激烈之處,也在莊中而非寨牆周圍,寨中屍體服飾來看,並未發現黃巾賊或是賊寇服飾,應該是自己人或是熟人動手。”太史慈聞言皺眉思索道。

    “若是熟人的話,那恐怕就是尋仇了。”陳默歎了口氣,搖頭道:“只是需多大仇怨,才將這滿莊殺的一個不剩?”

    “你這稚童,說話怎的讓人覺得是與青年說話一般?”太史慈扭頭,古怪的看向陳默。

    “那我應該如何?”陳默愕然道。

    太史慈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後方。

    陳默扭頭看去,正看到唐元在一旁眼巴巴的與陳默對視,更遠一些的地方,薛宇與另一個十歲少年抱頭痛哭,其他人有的抱著膝蓋發呆,有的則是默默啜泣,這次遊獵是進行不下去了,以這般孩童的狀態,恐怕也沒心思繼續去遊獵了。

    “我家在夏丘,被那些黃巾賊給毀了,我和我娘被裹挾著去攻打曲陽,沒吃的,路上有人吃人,有人易子而食,有的吃土,啃樹皮,反正能見到的東西,都有人吃。”陳默沒有回答,只是目光看著遠方,悠悠道:“路上有人想拖走我娘,被我殺了,還有人想搶我的狗,也被我殺了……反正經歷的多了,出來以後,確實感覺自己與他們不太一樣。”

    太史慈和一旁的唐元聽的有些出神,唐元知道陳默曾被迫從賊,但其中過程卻不知,如今第一次聽陳默如此說,也有些震撼,一個比他還小一歲的稚童,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人間慘事。

    “難怪陳兄進入莊中竟無絲毫色變。”唐元由衷的感歎道:“看來須有逆境磨礪心性,此番回家,我便與父親說明,要親自混入那黃巾賊中,磨礪自身,如陳兄一樣!”

    陳默和太史慈一臉古怪的回頭看向唐元,那眼神,似乎有些像母親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是兩個男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看的唐元頭皮有些發麻,

    太史慈搖搖頭,畢竟沒什麼交情,如今也算有些熟了,也不好刺他。

    “唯願君安!”陳默伸手,拍了拍唐元的肩膀道。

    “陳兄不必擔心,你當初帶著阿嬸都能出來,我自己的話定無問題!”唐元傲然道。

    “不,唐兄莫要誤會,我是說……”陳默看著唐元,想了想道:“叔父那裡……萬萬小心。”

    “我父?”唐元一臉茫然地看著陳默,這跟他爹有何關係?

    “嗯,回去好好說話,我怕之後會有一段時日見不到你。”陳默點點頭道。

    唐元點頭道:“陳兄放心,待我磨礪歸來之時,你我同去洛陽做那童子郎!”

    “好!”陳默拍了拍唐元的肩膀,然後跟太史慈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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