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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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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 妻居一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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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提點

  日光透過玻璃窗散在丁柔身上,丁敏眯了眯眼睛,對此時的丁柔她有重回前生之感,不,丁柔同前生不一樣,好歹前生能從她眼裡看到波動,然眼前的丁柔,靜得彷彿一潭泉水。

  丁柔緩了緩的浮著茶葉,想著那首詩詞丁敏從何處得的,否決了丁敏先穿越後重生,本尊丁柔也不似穿越者,否則又怎麼會被丁敏逼上絕路?從不多的記憶裡,丁柔沒找到任何的穿越痕跡,她應當是土生土長的古代小姐。

  丁柔手頓了頓,聽書房的小廝說過一句,三小姐以前也是愛到書房來的,祖父雖然對丁敏不像是對自己一般,隨意在書房找書看,但丁家不是只有一處書房,太祖皇后的手稿難保不會散落在哪,丁敏怕是找到了手稿,從上面得知的吧,如此推斷前生的丁柔是不是……許是太祖皇后的另一個徒弟。

  丁敏一陣風般衝到丁柔眼前,臉色氣得泛青,盯著丁柔好半晌,正當丁柔以為丁敏會發怒時,丁敏後退了幾步,坐在方才丁姝坐過的繡墩上,臉上擠出露出一絲笑容,“我能問問六妹妹,你方才同大姐說了什麼?”

  丁敏從暴怒到微笑,丁柔高看了她一眼,如果她一味的惱怒下去,可惜了老天讓她重生,“我能說什麼?不過是大姐姐生產時說過的,當時情況緊急,方才大姐姐詳細問了。”

  “你如何回的?”丁敏攥緊了帕子,面上雖然看不出,但心底很是緊張,眼底有幾許期望,

  “該說得都說了,大姐姐那般聰慧玲瓏的人,本不用我多嘴的,一時想差了。”

  丁敏身子微晃,“你……你一定同我爭嗎?你爭不過我,就破壞?”

  “你說錯了,我從沒想過同你爭。”

  丁柔放下茶盞,起身站在窗前,後背對著丁敏,不到落櫻紛飛之時,樹枝上剛剛抽出新芽兒,淡淡的,淺淺的,帶著一點點的嫩粉,“你所求非我所求,這話我早就同你說過,換做旁的事我懶得理會,但她是大姐姐,我會多說幾句,你怨恨也好,不滿也好,我也勸勸你,最好想明白滿目的富貴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抓住丁敏襲擊來的手掌,丁柔眼眸中寒光微閃,丁敏咬著嘴脣,身子瑟瑟發抖,“我……我……”

  “我在狠心些,你這條膀子就廢了,再最後同你說一遍,別惹我。”

  丁敏揉著被丁柔捏得生疼的手臂,絲毫不懷疑丁柔方才說得話,右手的關節處又酸又疼,“母親不會輕饒你。”

  “嗯?三姐姐,試試看如何?”

  丁柔斜睨了丁敏一眼,嘴角勾出躍躍欲試般的笑容,丁敏強行維持著鎮定,隱去眼底的害怕怨恨,再看向丁柔滿滿是不解,痛心疾首般的說道;“六妹妹怎會變成了這樣?以前我們不是最最要好的?”

  丁柔上前一步,同丁敏面對面,“你提以前的事,是想讓我對你做什麼?丁柔如何推你落水,如何性子暴躁,這些你是想讓我翻出來?世上的事只要是做了,就會留下痕跡,你都清除乾淨了?”

  “你誤會我了。”

  “是不是誤會,你心裡清楚,橋歸橋,路歸路,過去的事我不想提。”

  丁柔笑盈盈的後退一步,“你自以為將一切攥到手心裡,不過是緊握著沙子,你攥得越緊,流失的越多,你好自為之吧,看清楚你真正有什麼。”

  丁敏眼睜睜的看著丁柔出門,攥得越緊流失得越快,她擁有不弱於嫡女的才名,知曉未來的大事,擁有母親的疼愛,擁有蘭陵侯的稱讚,方才在水榭裡,所有的小姐都不如她寫出的那首詩詞……丁敏手按在了玻璃窗戶上,點著在樹下看書的丁柔,你的天分到頭了,再學也趕不上我,趕不上被太祖皇后教導過的我。

  前生丁柔能憑著那些殘卷手札成為尊貴的蘭陵侯夫人,她比丁柔多活了一生,做得比她更好,起碼當時蘭陵侯不記得丁柔,而如今侯爺贊了她博學多才,不愧才女之名。

  她使得父親官職高升,她是京城後起的名門閨秀,燕京的小姐誰人不知曉丁敏?下個月是長公主壽誕……丁敏不會錯逐機會,被丁柔打壓下的氣勢再次高漲,大姐一定會故去,她也一定會成為蘭陵侯府真正的女人。

  玻璃窗映出丁敏略帶瘋狂詭異的五官,丁柔懶得理會丁敏,該說的說,該做的做,吹拂掉書面上的落下的嫩草,“天上怎麼會掉落嫩草呢。”

  丁姝從背後按住丁柔,笑道;“六妹妹。”

  “我就猜到是你。”

  丁柔一下子躍起,將書卷成筒,“你是認打,還是認罰?”

  “嘻嘻,嘻嘻。

  丁姝道:“是母親讓我照看六妹妹,不能在日頭下看書,會傷眼睛的。”

  一句簡單的話,讓丁柔心裡出一絲暖意,丁姝燦爛中帶有嬌憨的笑臉,她雖然沒丁敏、丁瑜有才學和姿容,也不如丁怡傲氣聰敏,丁柔會珍惜她的關心,“五姐姐是不是想讓我幫著給未來五姐夫送信……”

  “六妹妹。”丁姝跺腳,“不識好人心,不理你了。”

  丁姝背對著丁柔,手指戳著樹幹,真若不理會她,丁姝怕是早就跑掉了,丁柔走到丁姝身邊:“小妹知錯,忘姐姐海涵。”

  “哼。”

  “姐姐垂憐於我,鞍前馬後願為姐姐效勞。”

  丁柔略帶調侃的話語,讓丁姝臉上幾乎滴下血來,眼底滿是羞澀擔心,死死的咬著嘴脣。丁柔見她這副模樣,失去了玩笑的心思,輕聲問道:“五姐姐遇見什麼人了?”

  “是大姐夫最小的弟弟,方才在水榭裡寫詩……雖然沒挑明,但旁人都知道是對我的,婉柔姐姐也笑言親上加親,水榭裡人很多,我擔心朱表哥聽了什麼閒言碎語,他那脾氣最是受不得旁人說他高攀的,原先父親是從三品時,就有說過不願意耽擱我,如今……雖然母親同三姨母有默契,可一沒下定,二無婚約,我……”

  丁姝臉上帶出苦澀,“我也只能同六妹妹說,你一向有主意,表哥會不會……會不會不娶我。”

  “他敢,五姐姐這般好的小姐,他還敢嫌棄?”丁柔握住丁姝的手,拉著她坐下,“朱表哥雖然瞧著沉默些,也不會說話,但我看他是個性子剛強的,認準了一條百折不回,他可同你說過高攀?”

  “沒有,我同表哥見面機會不多,一般都是我再說,他就聽著。”

  丁姝挫敗般的耷拉著腦袋,“同表哥說話,真真是急死人。”

  丁柔四下看了看,丫頭都落在很遠的位置,這等私密的話,不可讓人聽了去,悄聲道:“你把方才水榭的事再說一遍,怎麼就惹上了大姐夫的庶弟?”

  蘭陵侯府的庶子剛剛束冠,丁柔也聽說過,雖然是庶出,但一直養在蘭陵侯太夫人跟前,甚是得寵愛,想到楚凌王太妃相邀,丁姝成了香餑餑呢,丁柔可不信沒蘭陵侯太夫人默許,他敢寫詩詞稱讚丁姝,趙婉柔還在一旁幫腔,她對嫡庶不是看的一直很重的?

  丁姝詳細了說了一遍,丁柔笑道:“婚姻大事父母最主,豈能兒戲?母親一向疼五姐姐,必會給你安排的妥當,蘭陵侯府娶了丁家最出色小姐,還想再娶一位?”

  “我是怕表哥多想。”丁姝輕聲道:“他如果想歪了怎麼辦?”

  丁柔眼珠一轉,誤會什麼的還是早點消除比較好,“五姐姐去看看大姐姐吧,崢哥兒睡熟可有趣了,戳他的小臉,他會瞪你的。”

  丁姝一點就透,笑道:“我會告訴大姐姐,說你叫我戳崢哥兒,讓大姐姐說你。”

  丁姝恩將仇報了一把,丁柔哭笑不得,送走了丁姝,在蘭陵侯府做客,什麼消息也得依靠丁怡才傳得出去,況且丁姝被庶子追求的事,也得告訴給丁怡,蘭陵侯太夫人怎麼會這般昏庸?丁姝是嫡出,此時哪是庶子般配得上的?

  “糊塗,胡鬧。”蘭陵侯太夫人拍著桌子,“我什麼時候讓你去結好丁家五小姐?”

  “母親。”

  庶子趙鴻金跪下,“丁六小姐沒去水榭,兒子是看五小姐活潑可人才寫了詩詞。”

  “親家連楚凌王府的邀請都給推了,你還比得王府庶王子?”

  趙鴻金清秀的臉上帶著一絲的不忿,連忙低頭掩飾住,“兒子知錯。”

  侯府太夫人道:“你先起來,過會你嫂子會派人來。”

  話音未落,門口的傳來同傳聲;“回太夫人,夫人讓春香姐姐送點心過來。”

  “讓她進來。”

  “是。”

  春香目不斜視的將點心放下,“是小廚房做的,方子是五小姐帶來的。”

  “點心花樣挺特別,我倒是沒見過。”

  “聽五小姐說,是南邊來的三姨太太夫家祖傳的,外面很少有人吃過。”

  太夫人捏起一塊,道;“讓你們主子好生調養著,點心我收下。”

  “來人,將那對漢白玉的玉佩取來,送去給五小姐。”

  “是。”

  丁柔見到丁姝捧著的一對玉佩,笑道:“五姐姐發財了呢。”送一對玉佩陪罪,意味著趙鴻金是自作主張,丁姝嗔道:“大姐姐說會給母親送信,說你狡猾,不讓我再同你說。”

  丁柔笑笑,丁怡是不會說的,睨了惴惴的丁姝一眼,“哦?那我不聽了。”

  丁姝神情閃爍,嗔道:“你同大姐姐一樣,滿身都是心眼兒,不理你。”

  有大太太在足以消除一切不良影響,丁柔躺在發脾氣的丁姝身邊,“五姐姐?”她何嘗不想像丁姝一樣,可她不是丁姝。

  “六妹妹,我記下了。”丁姝道謝後,面向丁柔,“明日去信陽王府,我有點怕。”

  “信陽王府……”丁柔嘆了口氣,“我也怕。”

  翌日,丁家三位小姐同趙婉柔坐同一輛馬車去信陽王府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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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章:王府

  信陽王府修建於大秦定都燕京時,同紫禁城皇宮同期修建完成,前身是元蒙一位權勢顯赫的王爺。太祖皇帝定都燕京後,曾經重新規劃了燕京,紫禁城皇宮位於中央,兩側坐落著開國的四家王府,後隱王之亂,唯有楚凌王府和信陽王府保留下來,尤其是信陽王府,占據了大半的街道,僅比紫禁城小,在京城勛貴朝臣府邸中,最為顯赫。

  信陽王一直鎮守北疆,家眷也在北疆,信陽王府一直空置著,直到太妃返京,信陽王府才有主人入住。

  在前往信陽王府的馬車裡,趙婉柔淺笑嫣然的說起信陽王府如何如何,其中的溢美之詞溢於言表,礙於禮節,丁柔等附和著趙婉柔說幾上幾句,捧一捧炙手可熱的信陽王齊恆。

  趙婉柔杏眼桃腮,臉頰緋紅,一襲精細到極致的打扮,襯得本就姿容出色的她,更為絕艷。丁姝心裡裝著表哥,對信陽王齊恆沒什麼,丁敏知曉信陽王府將來,更不願趟王府的渾水,丁柔對信陽王太妃有種莫名的懼意,此番不是丁怡,她一定不會去,應付著明顯對信陽王齊恆動心的趙婉柔,一路上倒是安靜。

  趙婉柔斜睨丁家三姐妹,其中以丁敏顏色最好,首飾髮釵不多但件件精緻,倒也符合她名媛才女的身份,但她不過庶女,趙婉柔看笑話罷了。

  在信陽王府門口,丁柔從撩起的車簾一角,見到王府門前排著一長串的馬車,朱漆大門上是碗口大的金色鉚釘,高懸的匾額上寫著信陽王府,門房站著十幾個身穿青衣小帽的小廝,有個明顯像是領頭正同送上帖子的人說什麼,信陽王府這幾個字不是太祖皇帝手筆,從字體上看,倒像是太祖皇后,見多了太祖皇帝的墨寶,她的到是少見。

  “信陽王府是好登門的?誰不曉得太妃殿下最不耐煩人多,沒請帖還想登門?”。

  趙婉柔露出一股子輕蔑對丁柔等笑道:“京城都知道今日李思小姐設宴,那些馬車裡坐得小姐都想進信陽王府。”。

  丁姝笑盈盈的點頭:“不是婉柔姐姐帶我等了來,怕是我們也進不得王府。”。

  話說得好很好聽,趙婉柔抿了抿嘴脣,“那倒不是,太妃殿下給你們下了帖……”沒太妃的首肯,趙婉柔也不敢帶她們來。

  “婉柔姐姐,我們姐妹從未到過王府,如果有不周失禮之處,望您指點一二……”丁姝笑著說道。

  趙婉柔道:“太妃殿下喜歡規矩的小姐……”隨後說起信陽王太妃的喜好以及太妃對李思小姐的寵溺,李思如何高潔自持,雖然太妃一直將她當成孫女看,然她一直以奴婢自居,照料太妃起居等等……,“她啟蒙是太妃所教,琴棋書畫每一樣都是殿下手把手的教起,殿下還曾教導她劍術,你們怕是不曉得,她除了使得一手好鞭子,落英劍法得太妃殿下真傳。”。

  丁柔眼底溢滿了笑意湊趣問道:“敢問趙小姐,太妃殿下會不會碧海潮生曲?”。

  “咦,丁六小姐如何得知?”。

  丁敏也將疑惑的目光放在丁柔身上,丁柔道:“聽祖父說過,碧海潮生曲傳自太祖皇后。”。

  趙婉柔記起丁家老太爺是太祖皇后欽點之人,也不覺得意外,說道:“李思最不擅長吹簫,碧海潮生曲並未學到。”。

  馬車從側門進入信陽王府,丁柔垂下眼簾,那位有些惡趣味的穿越前輩,是金大俠的書迷,這些應當是他們夫妻共同打江山做的玩笑吧,思緒回轉,許是兩人苦中作樂,想著得到江山後,如何如何,只可惜最終他們反目成仇。

  雖然對信陽王府的奢華有了準備,但丁柔踩著小板凳下車時,她被眼前的一切,深深的震撼了,亭台樓閣,無一處不精緻,美輪美奐,雖然趕不上皇宮莊重威嚴但富貴之氣撲面而來,比之富庶的蘭陵侯府更上一層。

  “給各位小姐請安。”。

  伺候在旁的媽媽笑盈盈的福身趙婉柔有些受寵若驚,“怎敢勞動周媽媽親來?”。

  站在她們身後一步的丁柔略略抬了抬的眼瞼,見一位圓臉大眼,個子略顯高大,身材豐盈,肌膚微黑的五旬左右的婦人笑呵呵的道:“老奴這把老骨頭也得活動活動,便向主子討了迎接眾位小姐的差事。”

  趙婉柔倍覺有面子,笑道:”周媽媽陪著太妃殿下出生入死,皇后娘娘封了你尚宮夫人,迎接我等,實在是愧領。”。

  見趙婉柔屈膝,丁柔同樣跟著彎了彎膝蓋,尚宮夫人是幾品?她能感覺到周媽媽探視的目光,丁柔心中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她卻抗拒著去揭開真相,真相遠不是此時能承受得住的,低垂下眼瞼,聽著趙婉柔同周媽媽應酬著。

  穿著松花色褶子,下穿棉裙的周媽媽引著她們向桃花塢走,“太祖皇后曾在桃花塢裡小住,主子說那風景好,桃花新綻,便將聚會地點定在桃花塢。”

  丁柔勾了勾嘴角,不僅是金大俠迷,對唐伯虎也是調侃居多,周媽媽接著道:“王府主子都不耐煩乘坐軟驕,遂也沒給小姐們準備,主子說多鍛煉對小姐們身子好,如感覺太累了,不妨慢些走。”

  “不累,不累。”趙婉柔身子拔得很高,周媽媽是專門來迎接她的?信陽王太妃不喜歡沒體力的小姐,能成為信陽王妃的小姐,必是堅強貞潔之人。

  即便在蘭陵侯府一步都不肯多走,趙婉柔累得腿疼,她也不能露出任何的倦態,保持著昂揚的鬥志。丁柔始終落後趙婉柔、丁姝一步,低眉順目沉默的亦步亦趨跟隨,心中讚嘆著王府的美景,原來置身真正的古代王府,比前生參觀故宮皇家園林要更覺的震撼,身臨其境比收費的景觀真實,也氣勢十足。

  丁敏神色露出一絲迷茫,前生信陽王離得他們太遠,丁敏終生都沒踏足過信陽王府,唯一去過的勛貴之家就是蘭陵侯府,一直以為蘭陵侯府富貴至極,然在信陽王府前仍差著檔次,莫怪趙婉柔心心念念的都是信陽王齊恆,如果如果……,丁敏眸光黯淡幾分,隨後沉靜下來,端起才女清高的姿態,彷彿信陽王府的富貴入不了她的眼一般。

  丁姝略帶好奇的左看右看,雖然大太太教養的嚴格,但她心無旁念,屬於真正的這年紀小姐的反應,嬌憨的笑容一直掛在她的臉上,詢問起周媽媽桃花塢來。

  傳過抄手遊廊,周媽媽了一指前面,“那邊是桃花塢了。”

  入目的是層層疊疊盛開的桃花,風吹拂過如花海一樣的桃花,蕩起微波,花海中間隱現樓閣,一座拱形的橋梁橫跨兩岸,在岸邊上聽著幾艘小船,桃花塢四面環水,不願走橋梁的話,可泛丹於湖上,欣賞著美景何等的逍遙自在。

  “太妃殿下好享受。”

  丁柔不得不承認,權利帶來了極致的享受,除了信陽王府即便是首輔府邸也無法做到,不是沒權,也不是沒錢,而是祖制,信陽王府不單單是功勛卓著的開國異姓王,這等配置在皇室王爺府上也不常見,信陽王府太風口浪尖,保一世尊榮容易,世代尊榮難。

  “敢問周媽媽,是信陽王府早有此處桃花塢?還是因太祖皇后親臨才修建的?”

  “是主子嫁給信陽王後,才重新修繕的信陽王府,當時太妃殿下大婚時,太祖帝后親臨證婚。”

  周媽媽眼睛笑咪咪的,細長的眼睛打量著丁柔,越眯越緊,“好懸忘了,主子說小姐們來王府一趟不容易,往常偌大的王府鮮少有人登門,可惜了能工巧匠修繕的王府,遂今日小姐們可四處走動,不侷限在桃花塢中。”

  “許是能碰見太妃殿下”得一份好機緣。”

  趙婉柔露出笑容:“謝太妃體恤。”

  丁柔重新低頭,隨著她們走上了拱橋,桃林前一塊重達千金的臥石上寫著“桃花塢裡桃花庵,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是太祖皇后所做?”

  “不,是太祖皇帝。”

  丁柔忍不住出聲,太祖皇后雖然早年也剩竊過幾首詩詞,但此後再不寫詩詞,周媽媽看了丁柔一眼,領著她們進入桃花林中,繡鞋底下有些溫熱,難怪桃花綻放,是因地下有溫泉。丁柔微微抬頭,隨微風浮動的桃花,穿越夫妻的一切的恩怨,隨著微風吹過,留下了難解的謎團。

  李思聽見趙婉柔和同丁家小姐到了,親自迎出來,“婉柔妹妹。”

  “思姐姐。”

  丁柔再次隨著大流向李思屈膝,李思笑道:“丁府上幾位小姐也到了,真真蓬蓽生輝。”

  明艷的李思身上隱現颯爽英姿,將她們讓進樓閣中,丁柔安靜的坐在角落裡,裡面的小姐很多,同樣放著下的珠簾後,有聽見楊和的聲音,甚至他聽聞丁小姐到,扇子挑起珠簾,眸光落在清麗的丁敏身上,“丁三小姐。”

  “楊公子。”丁敏屈膝,李思挽住了丁敏的手,“方才楊公子念叨敏妹妹的才名,到是讓我等姐妹欣羨不已,一起坐,我也好像敏妹妹請教一二。”

  丁敏越過丁姝被李思拉到了眾人之前,小姐們切切私語:“她就是丁家三小姐?”“就是她。”“是庶出?”“誰還在意她嫡庶?沒看狀元郎都另眼相看嗎?”“我如果有這等庶出妹妹……”

  丁姝笑容依然,同認識小姐打招呼,向角落裡的丁柔眨眨眼睛,丁柔回了個笑臉,望向了窗外的桃花林,信陽王府可隨意走動,她是去還是不去?丁柔心裡升起從未有過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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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一章:相遇

  丁柔心中存著周媽媽所言,雖然端莊的坐在她自認為的角落裡,然世人皆看得出丁棟前程看好,徐大人致仕前曾對送行的人說稱讚過丁棟,凡是能得徐大人稱讚的無一不是錚錚名臣,在士林中頗有名望的丁棟,被朝中的大佬們熟悉,再不是翰林院的侍讀。

  丁敏又名揚京城,被楊和稱讚為傲雪寒梅,以梅為姿態,雪為肌,玉為骨,以庶女的身份同京城三大閨秀並列,不是出自天下第一才子狀元楊和之口,她也不會位列四秀之一。

  丁柔身邊坐著的小姐悄聲的向她打聽丁敏,丁柔望向了中央地帶,丁敏傲然而坐,盈盈水目顧盼生輝,不弱於以勁竹為喻的李思,幽蘭為稱的孟小姐,以艷菊為喻的趙婉柔。她如今正同楊和就一首詩詞爭辯著,清淺的聲音悅耳動聽,波光流轉間帶出一分別樣的風姿,丁柔也不由的暗嘆一聲佳人難得。

  丁敏一身才學,也不是憑空得來的,即便她有前生的經歷,記下了一些詩詞,今生對詩詞歌賦,經史子集她也讀通了。丁柔輕聲道:“是三姐姐用功。”

  “同是丁家小姐,你就不羨慕?”

  丁柔聽聞此言,輕笑道:“羨慕不來。

  能抄寫的詩詞太祖帝后都抄了,讓她再做一手後現代的詩詞?古人能聽得懂?風流名士,幽怨閨秀,原本丁柔就最看不起,她更願意去看看大秦的風景,楊和說得動聽,也激昂振奮,然革除弊政遠不是說說就行各方權衡,他可能做到?

  聽旁人說,楊和進了翰林院,皇上經常召見他探討詩詞,而探花尹承善……至今還在未有委派,他不入翰林嗎?

  “王公子是北榜的狀元呢。”

  丁柔聞聲看去許久不見的王公子換了身衣衫,比落魄時多了幾分氣勢,然在江南才子面前,他終究是弱了一頭,不南北分榜他也不過敬佩末座,他這北榜狀元著實做的難受。

  丁敏當初肯去尋他,想必未來前程看好,他高中不稀奇,但前生時又有何機緣能高升?如今成了北榜的狀元,他的命運也是被更改的一個。

  丁柔能聽出南方進士的調侃,王公子……能不能承受得住這種壓力,難說啊。

  閣樓門前閃出一人影,使得樓中的談話消失了一瞬,所有人不管男女都向門口看去,丁柔再次見到了有謫仙人之稱的齊玉,比起上次在皇家書局,齊玉越發溫潤如玉,出塵飄逸。

  他面如凝脂,艷若點漆,觸目入琳琅之玉,一見之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子濯濯如春月柳,深處眾人中似珠玉在瓦礫間,頗有魏晉名士的風骨,丁柔記得世說新語中容止,他比之容止,誰長得更好些。

  “齊玉弟弟。”

  李思起身,笑盈盈道;“你是姍姍來遲,一會罰詩詞。”

  信陽王府二少爺,這一輩只有他同齊恆兩人,齊玉走進時,讓人以如沐春風,他的眸子溫潤清澈,不染紅塵,丁柔看著羊脂白玉般美少年,實在是養眼。

  不說丁柔,樓裡的小姐們全都如此,美少年誰都喜歡看,何況還是信陽王府的二少爺,既然攀不上信陽王齊恆,嫁給齊玉不是也很好?丁柔能看出小姐們有蠢蠢欲動的心思,齊玉繼他哥哥齊恆之後,成為地位稍差的小姐們眼中的唐僧肉。

  “思姐姐,我來遲了。”

  齊玉的聲音難得好聽,李思一個一個介紹在坐的進士,重點提起了楊和,齊玉抱拳:“久仰,久仰,楊狀元巧解論語,我等佩服。”

  楊和對齊玉欠了欠身子,“齊公子才貌出眾,我一直無緣相見,今日一見,聞名不如見面,端是好相貌。”

  齊玉淺笑:“過獎了。”

  “他是……”

  齊玉身後跟著一名青色儒衫的青年,看年歲也不過十八九歲,五官周正,沉穩中透著一絲的木訥,給人感覺耿直有餘,靈敏圓滑不足。

  丁柔聽見聲音:“丁三小姐,你不舒服?”

  “在下梅雲諾,本科二榜第二十六名。”

  丁柔瞥見丁敏微變的神色,他也姓梅?梅雲諾直接刺上了楊和,聲音憨厚,“楊狀元,為何只贊齊玉好相貌?他如不是出自信陽王府,下場大比,以他的才學一榜三甲必有齊玉之名。”

  楊和灑然一笑,自顧自的飲茶,並未對梅雲諾的控訴當回事,那分灑脫自信,引得李思妙目連連,“唯有尹承善,吾一生之敵。”

  齊玉拽住了梅雲諾,淡淡的笑道:“比之致遠兄,我甘拜下風。”

  他雖然變相的承認楊和的輕視,但他只說敗於尹承善,隻字未提服輸於楊和,尹承善雖在科舉中輸在楊和手中,但外面有消息,皇上點他為探花,不是他的文章不好,而是太祖皇后所言,探花最為有才,如此一來,尹承善比之楊和更得朝中大佬們看重。

  太祖皇后比太祖皇帝還金口玉言,經歷過隱王之亂的大臣,誰人不服太祖皇后?至今他們還記得彌漫在燕京城上空的血色。尤其是尹承善在金鑾殿上的表現,他同皇上之間說不得的偶遇,零零碎碎加起來,比之楊和,朝中各派系看好尹承善。

  楊和的才學不是不好,也不是沒能力,只是太過鋒芒畢露,他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只有他為國為民,忠肝義膽?朝中大佬們公認的楊和欠缺磨練,不懂得中庸四平八穩。他又經常伴駕,一旦說錯了話……多少狀元蹉跎一生?官場沉浮比得不單單是才學,心機、手段、平衡、御下等等缺一不可。

  “方才楊狀元做了一首詩詞,齊玉弟弟來品鑒一下可好?”

  李思見氣氛有些尷尬,忙出言緩和,丁柔饒有興趣的看向梅雲諾,如不是齊玉拽著,他定會好好的同楊和辯論一番,哪怕他才學不足,被楊和羞辱,他也會勇往直前,這等脾氣真真是讓人頭疼。

  丁柔拖著茶杯,垂下眼簾,他頗有致仕的徐大人風骨,聽著才子佳人們品鑒詩詞,她也沒什麼興趣看丁敏的反應,丁敏既然不想走從前舊路,同梅雲諾再無瓜葛,丁柔念頭一轉,梅雲諾前生是不是得虧待丁敏呢?重生的大多是苦大仇深,有渣夫,受盡姐妹們欺負的苦情女。

  丁柔抬了抬眼瞼,丁敏雖然勉強維持著鎮定,但卻不敢看梅雲諾,他們到底是誰對不住誰?

  等丁柔回神時,樓裡的小姐們少了一半多,唯有幾個如她一般,才容不顯眼的庶女,丁柔聽見外面的嬉鬧聲,在王府賞玩?

  留下的小姐看似體弱,丁柔雖然不求揚名,但也不想讓人誤會她連路都走不得,庶女的身份已經不是最好了,再弄個體弱什麼的,還嫁得出去嗎?

  不求聞達於諸侯,總不能太不起眼了,她挑選夫家,夫家何嘗不是選她?太低調平凡了,哪能嫁得好男人?丁柔站起身,挑開珠簾,走到書案旁邊,上面是鋪陳著尚好的宣紙,菊花硯,湖筆狼毫,文房四寶都是頂級配置,都是銀子。

  丁柔看了一會上面的詩詞,方才他們討論的便是這等詩詞?難怪說書生造反,三年不成,文學痴人。

  原本她不是很想去王府四處溜達,她擔心撞見什麼人,但心中有柳氏身份難解的謎團,如果裝糊塗下去,看信陽王府鐘鳴鼎食,誰知將來如何?瞧著丁敏對齊恆的輕視,信陽王府將來定是尊榮不再。如果柳氏真同信陽王府有牽扯,如何都隱瞞不過去皇上,萬一信陽王被厭棄了,對柳氏總不是好事,好處沒落到,反倒被牽連了,這種虧丁柔是不會吃的。

  丁柔蹙起眉頭,丁敏為何心心念念都是蘭陵侯呢,雖然做填房是庶女們相對比較好的歸宿,可嫁入名門,但不一定非得是蘭陵侯,她不信列侯勛貴沒死妻子的,蘭陵侯的樣貌、家世、年歲,比那些三十多再死妻子的勛貴好很多。

  也許因前生的羨慕嫉妒恨,如是想著的丁柔走出去,桃花林中三三兩兩的人群,丁柔不耐煩人多,但見小姐們鮮少有離開桃花塢的,丁柔也不好就那般大膽的離去,先在桃花林中轉轉吧,等到沒人注意再去別處。

  丁柔還有一點奇怪之處,沒看到信陽王同尹承善,他們為何沒到?找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丁柔背靠著桃樹,仰頭看著樹上的桃花,這片想桃林站起來能結多少桃子,物以稀為貴,在別處桃子還沒成熟時,憑著早熟的桃子,能賺一筆呢,只是信陽王府看不上這等小錢吧。

  “你為何要同齊玉在一處?你怎麼同他認識的?”

  “敢問丁三小姐,於你何干?”

  丁柔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躲到此處,還能碰見丁敏,難不成真是前生的冤家?藏好身子,丁柔向不遠處看去,清麗的丁敏,忠厚耿直的梅雲諾,在桃花綻放的背景下,到是挺相配,丁敏是想讓梅雲諾躲開麻煩吧,信陽王府看起來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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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桃花

  丁敏緊咬著下嘴脣,“你什麼身份?摻和進信陽王府,你老老實實的選庶吉士,能入翰林最好,一旦選不上,外放個縣令,總比你在京城廝混強,京城貴人多,你……脾氣直,容易得罪人。”

  梅雲諾有些發愣的盯著丁敏,朗聲道:“信陽王為國鎮守北疆,功勛卓著,韃子蒙古鐵騎不敢輕言叩邊,全靠信陽王浴血奮戰,我等能安享太平,上因陛下英明,下有北疆勇士,我對信陽王心存敬佩感激。何況信陽王府家教森嚴,養不出不孝子孫,不勞煩丁三小姐提醒,我知曉身份低微,然蒙齊兄不棄,意氣相投,當為知己。”

  “齊玉敬重兄長信陽王,嫡庶名分早定。丁三小姐是瞧不起齊玉?”

  丁敏臉一會白一會紅,瞪了梅雲諾一眼,“不識好人心,你將來可別後悔。”

  她眼底閃過失望,還是如此不通人情,勸說不成,反倒被他教訓暗諷刺一頓,滿嘴忠君綱常,動不動就大道理,他能有個好前程才叫怪了。

  丁柔眯了眯眼睛,善於觀察人的她,明顯看出丁敏流露出的釋然?為何釋然?丁敏輕聲道:“我最後說一句,信陽王府齊玉那也不是一般的人,只可惜才學極高,命運多折,謫仙一般人是人都想毀去,你到時別救不了他,反倒被傳為斷袖分桃。”

  梅雲諾怒目圓睜,幾步截住丁敏的去路,“枉費丁三小姐才女之名,你不僅辱我,辱我摯友,欺辱太甚。”

  丁柔見丁敏怕是沒想到梅雲諾如會如此,俏面上露出一分驚愕不信,丁柔悄悄倒退了兩步,用以前衡量今生嗎?丁敏變了,同梅雲諾再無牽扯,他不變嗎?

  最後看了一眼訓教丁敏的梅雲諾,他雖然木訥些,然道理講得清楚,耿直仁厚,待人以誠,很適合做朋友,只是齊玉,從丁敏隻字片言中,丁柔推測怕是他將來也不是很好,斷袖分桃?雌伏於旁人身下,謫仙般的齊玉不應有此結局。

  大秦國泰民安,勛貴朝臣貪圖新鮮,蓄養孌童不在少說,同性之愛不僅不引為恥辱,反倒昭顯風流雅致,書房裡不放兩俊俏的小童就是不知風雅。

  齊玉是信陽王一脈,王府顯赫時必不會有人敢辱之,然王府落沒,或者需要贖罪時,他……丁柔心中泛酸,悄聲離去,風吹桃花落,信陽王府會落沒嗎?沙沙的桃花抖動的聲音,吹拂起一陣富貴下的悲涼,吹亂環繞桃花塢的湖水。

  丁柔走了幾步後,便見到齊玉站在一株桃樹下,真真是人比花俏,鬢間青絲隨風吹拂過他的臉頰,寬袖長衫袖擺翻滾,有白鶴展翅之勢,唯一不改得是他臉上溫潤的笑容,比方才在眾人面前,多了幾分的親近。

  他到底聽見多少?就他這謫仙的樣子,世間男女豈不會為他瘋狂?丁柔讀書時曾經想過古代著名美男潘安、宋玉到底有多好看,但今日見到齊玉,比他們不差。

  “丁府六小姐丁柔。”

  齊玉邁步走向丁柔,笑道:“我們見過。”

  離得進了,丁柔移開了目光,實在是太令人心動的美男子,純如玉,比她都好看,站在齊玉面前,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在皇家書局。”

  齊玉笑容越發耀眼了兩分,說:“當時覺丁小姐面善,今日再見,比之前次丁小姐越發氣質出眾。”

  “噗。”丁柔展顏輕笑,貪看他難得錯愕,謫仙人即便愣神錯愕,都不改他的氣質,調笑心起:“我在書上看過一個段子,女子無貌還有德,無德許有氣質,無氣質再看看尚可稱為可愛,上述都找不出來的,便用我見猶憐吧,憐者可憐也,齊二公子,以為如何?”

  齊玉璀璨的眼底溢滿了笑意,“是我之錯,然我以為有德者必有氣質,有氣質者必是佳人,為佳人者,仍可用我見猶憐,憐者讚嘆欣賞之。”

  丁柔眸光一閃,“能有此妙解,佩服齊二公子。”

  “丁小姐為佳人,毋庸置疑。”

  齊玉言之灼灼,丁柔眉梢微挑,“被齊公子稱讚,是我之幸事。”被謫仙稱為佳人,饒是丁柔心情也好上了幾分。

  齊玉突然伸手,在丁柔頭上抓住一朵飄落的桃花,張開手放在她眼前,丁柔猶豫了一刻,並未伸手取過桃花,隱約聽見腳步聲,料想是梅雲諾,轉身輕笑而去:“齊二公子,擔心下次抓到毛毛蟲。”

  齊玉眸子一亮,高聲道:“丁六小姐可往南院一行。”

  南院?丁柔記在心中。梅雲諾一臉憤慨走到齊玉身邊,“她哪裡當得上才女?同舉子文人糾纏不清,前次為救其父,情有可原,然今日我瞧她,孟玄……

  齊玉笑容恬淡,“世上多得是欺世盜名之徒,丁三小姐有文采,然少大婦氣度,貞操上略差,楊狀元放蕩不羈,名士風流般捧著丁三小姐,我料想以丁府的教養,丁三小姐許是被長輩訓斥,幡然悔悟還好,一旦執迷不悟……前景堪憂。”

  “風流名士捧得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兒,丁大人絕容不得敗壞門風之女,楊狀元是不知,還是不曾在意過她之閨譽?前次還好說,方才在樓中你也看的出,當真對丁三小姐仰慕不已。”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丁三小姐怕是看不上楊狀元。”

  梅雲諾搖了搖頭,“孟玄,她支開眾人於我說方才那番話……”

  “雲諾兄,可信女子之言?”

  齊玉看著梅雲諾,“你我二人相識於書局,因一本孤本結緣,爭論於鳳台茶樓,相交已久,我豈能不知曉兄台品性?她所言不去理會就是了。”

  “斷袖分桃?齊玉不才,今生不碰。”齊玉傲然而立,誰人能逼迫信陽王之弟雌伏?

  梅雲諾心折齊玉風度,“搭理她作甚,無病呻吟深閨小姐,自以為聰敏剔透,我瞧她是志大才疏,看不得旁人好。”

  “雲諾兄,你對丁三小姬多有怨言?”

  “不瞞你說,家母同丁府太夫人認識,細算起來是遠親,家母總是說丁府教養好,太夫人如何端莊厲害,看丁三小姐,實難看出家母所言。”

  齊玉撩了一下眼瞼:“令堂沒稱讚錯,丁家幾位小姐端莊貞靜,不可同丁三小姐並論。”

  兩人一邊閒談,一邊在桃花林中賞景。丁柔再次閃出時,卻偶爾見到齊玉回眸一瞥,丁柔略顯尷尬,她又不是有意偷聽?哪會知曉他們邊走邊說……等等,丁柔突然有個念頭,不會是齊玉故意為之,讓她聽去回丁府後告知祖母?因丁棟最近炙手可熱,眾人大多是結好。

  風流才子多捧得是名妓,雖然其她三位閨秀同樣揚名,但丁敏的出身同她們略有差距,最容易引人攻擊,同為庶出的小姐不忿丁敏,嫡出小姐更是嫉妒丁敏揚名,丁敏吸引了京城嫡出庶出小姐們仇恨值,言論上不利丁府聲譽,回去得同大太太說一聲。

  丁柔嘆了口氣,聽見身後馬蹄聲,桃花塢裡還有人騎馬?等到回頭時,一人騎著白馬而來,越過桃花枝,眯眼細看,是穿著暗紅挑金線勁裝的尹承善,他頭上帶著玉冠,上嵌一塊上好的玉石,面冠如玉,眼若繁星,同齊玉溫潤不同,有一股有別文人墨客的陽剛之氣,馬鞍處掛著弓箭,他是文武全才。

  丁柔輕笑道:“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探花郎,端是好風采。”

  尹承善勒住韁繩,從馬上翻身而下,拍了拍馬匹脖子,“小白,自己玩去。”

  駿馬長嘯一聲,啪嗒啪嗒的踱步到不遠處,低頭啃了口青草,後有看了看主人,丁柔笑意越濃,“此處是信陽王府桃花塢。”

  “丁小姐沒見到桃花塢前怪石上的字?”尹承善聲音低沉了些,是因為變聲的影響吧。

  “此詩淡看名利,多有自嘲,最是放蕩不羈,同春風得意,金榜題名的尹探花不相符,你不一定能體會詩中的意境。”

  尹承善清了清嗓音,“雖是金榜題名,然為探花,敗於楊和,二敗於文華兄,亦非丁小姐所言春風得意。”

  “你在意?”

  丁柔抬眸,同尹承善眸光一碰,尹承善越低地嗓音,氣息鋪面而來,“敗於楊和,吾不服,敗於你父,吾服之,他所慮非我能及。”

  “公子學之?”丁柔也拽起了文,“吾父得知公子此心,必會愉悅非常,公子不知祖父常稱讚公子……”

  尹承善的笑聲打斷了丁柔的話,“學之不如明其究竟,丁大人因何而改變,聽聞六小姐天牢一行,世人皆言,丁三小姐孝心才情打動楊狀元,丁五小姐忠貞為父,孝感動天,六小姐軟言相勸,其功亦不可沒。”

  丁柔臉微熱,他知曉什麼?他們是不是離著有些近?尹承善抬手,將樹上的桃花枝折下,遞給丁柔,見丁柔閃開不肯接,尹承善並未將桃花枝收回,丁柔微微垂頭,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細看他拿著桃枝的手,虎口有薄繭,不單是練字而成,弓箭騎射他是涉及的,“我不要。”

  “萬梅別院我送梅枝,桃花塢中我送桃枝,你我因梅桃結緣……待你及笄時,我會送上大禮。”

  尹承善俯身將桃枝放在丁柔腳邊,起身鳴哨,白馬跑過來,他利落的上馬,丁柔突然道:“騎著白馬的不一定是探花,還有可能是唐僧。”

  丁柔沒撿起桃枝,反而抬眸看向錯愕的尹承善,“待得我大哥歸京後,你再想送我何種禮物。”

  “唐僧何人?”

  “唐太宗時西行取經的唐三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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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揭秘

  丁柔遠去後,尹承善將最後那句唐三藏和尚在念叨兩遍,桃花林中傳來錚錚琴音,似鐵馬金戈入夢來,拍了一下座下的白馬,眸子閃爍,“她拒絕了,還說我是和尚,註定娶不到夫人。”

  白馬通人性一般鼻孔噴氣,桃花花瓣飄落,尹承善撥轉馬頭,等她大哥回京?心思細膩的她又會做出什麼?緊了緊韁繩,他唯有拭目以待。

  桃樹的縫隙中,隱約可見李思撫琴,楊和把盞,興致高昂時,楊和抽出寶劍,和著琴聲舞劍。受太祖皇帝影響,文人墨客都會幾招劍勢,女撫琴,男舞劍,當才傳為佳話,遙想當初皇貴妃號稱琴色雙絕,最擅長撫琴,太祖皇帝每每聽見琴音,便會舞劍。

  雖然那兩位已然故去,但這項傳統卻保留下來,讀書人也會佩戴寶劍。楊和的劍法受過高人指點,劍似靈蛇,動作行雲流水,尹承善坐在馬上看了一會,在眾人叫好聲中離去。

  回到小姐們中間的丁敏神情有幾分恍惚,聽著旁人稱讚楊狀元劍法精妙,李思琴藝出色,丁敏也承認李思的撫琴技巧她遠遠不如,不僅是她,京城小姐都不如,李思在北疆馬背上長大的,演奏起將軍令非京城的小姐可比,駛入行軍,如身臨疆場,琴聲中的彷彿能聽出陣陣廝殺聲,激昂處如戰士衝鋒,配合棰和利落的劍招,相得益彰。

  丁敏心思不在楊和身上,也沒聽清楚旁邊小姐們的暗語,瞥見馬背上是尹承善,丁敏略略些異動,尹承善的五官雖然稱為俊逸,但比之大姐夫蘭陵侯遠不如,尹府環境複雜,丁敏早斷定他不是良配,尹承善的將來……被太子稱之智者能臣,雖然眼前有些事情有些許不同,但應該影響不到有真本事的尹承善。

  丁敏順著話稱讚了楊和同李思般配,趁著周圍人欣賞楊和舞劍時,丁敏再次悄悄離開,追著尹承善而去,知曉尹承善將來是大人物,她又如何不去結交一番,如何做到不動聲色結交,丁敏又有些躊躇,記得前生丁柔評價過尹承善,非善類儒士大夫,當時還曾問過已是蘭陵侯夫人的丁柔何解?

  ‘且看他嫡母將來如何有苦難言,早晚一日他生母必會得誥命,遠超過嫡母之誥命,而嫡出的兄弟,今生仕途蹉跎,寧得罪小人,勿得罪他。’

  丁敏追著緩緩而行駿馬跑了兩步,記起丁柔最後那句話,丁敏停下了,眼看著尹承善身影越來越模糊,尹承善如雄鷹展翅,程鵬萬里,即便她重生了,還是覺得他高不可攀,丁敏躲了躲腳,錯過了最好的接近尹承善的機會,那日他為何沒去念慈庵,為什麼同信陽王齊恆相交,信陽王最為輕視有狐狸之稱的尹承善,到底哪塊出問題了?

  丁柔心中始終放不下南院,腳下不由自主的走上橫跨兩岸的拱橋,三三兩兩的小姐出遊,或有名士相伴,丁柔不算顯眼,辨別了方向,丁柔向走去,南院應該就是坐落在南邊的院落吧。

  雖然每隔個幾步便有婢女,丁柔也不好開口詢問南院的位置,裝作欣賞著信陽王府的建築,丁柔且走且停。在這座華美王府中,方向感一向很好的丁柔,迷路了,也不怪她,每一處的閣樓院落都很精緻,迴廊,月亮門四通八達,她哪裡轉得出去?

  站在一處題名為月影小築的閣樓前,丁柔記得她剛才路過這裡,繞了一刻鐘,又繞回來了,想要問路時,偏有找不到婢女了,“不需要時總是在眼前晃,想見了沒個人影。”

  “噗。”

  丁柔回頭,見兩層高的月影小築上層的窗戶突然敞開,從裡面冒出個腦袋,“本王不是人?”

  “信陽王殿下。”

  丁柔忙整理了裙擺,彎了彎膝蓋,“見過殿下。”

  聽見砰的一聲中重物落地的聲音,丁柔忍不住抬頭,先是估量了一下二層月影小築同地面的高度,後敬佩的看向信陽王齊恆,道:“殿下好本事。”

  沒摔斷腿真的是好本事,莫不是這世上真有武功?齊恆彈了一下手指,丁柔順著看去,原來有從上而下蔓藤,她放心了些,功夫之說只用於強身健體,應該不會高來高亂飛。

  指著長青藤蔓,丁柔問道:“沒修建樓梯?”

  “太祖皇后留下懿旨,鍛煉身體,文武兼備。”

  丁柔對那位穿越前輩的惡趣味有了準備,但還是被驚得長大了嘴巴,“我猜想唯有殿下最喜歡月影小築。”

  下來可以藉助藤蔓,但上去?莫非也是爬上去?太祖皇后是把所有人當猴子了。齊恆笑得燦爛,“聰明。”

  “皓月當空時,才能發現月影小築的優雅。”齊恆眸光幽深,看得丁柔有些心裡發毛,丁柔後退兩步,屢了一下鬢間青絲,剛想開口時,齊恆聲音沙啞:“你的手鏈,誰給你做的?是你娘嗎?”

  齊恆灼灼的目光落在丁柔手腕上,那條紅色穿著珍珠的手鏈,讓面臨千軍萬馬都面不改色的齊恆肩膀顫抖,丁柔輕聲道:“我從桃花塢過來,記得有一首詩詞,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丁柔。”

  齊恆痛苦般闔眼,“我……。”

  “太妃殿下有吩咐,讓老奴帶丁小姐去南院。”

  周媽媽蹭得一下閃出來,速度之快,讓丁柔很懷疑她隱藏了多久?看到了她方才的迷路?丁柔暗自嘆了口氣,齊恆脾氣烈且直,原本打算用詩詞,用手鏈套出端倪來,她著實不願意面對信陽王太妃。

  “周媽媽有禮。”

  “老奴不敢當。”

  丁柔正準備同周媽媽離去,齊恆搶先一步,啪的握住了丁柔的手腕,來大秦這麼久,丁柔從未同任何男子如此親近,不是理智告訴丁柔不能動武,她會輕易被齊恆抓住?當她黑帶二段是白練的,前生丁柔也是個美人呢。

  丁柔甩手,齊恆卻抓的越緊,手腕上傳來的熱度,讓丁柔心裡生出酥麻,齊恆身上有股陽光的味道,小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深上一層,額頭的汗珠晶瑩……丁柔是不是學著電視裡演過的小姐一樣嬌羞的說著,放開,放開?

  齊玉為謫仙一樣的容貌,身為其兄長,雖然不同母,但齊恆的刀斧刻出來的五官,深邃充滿了陽剛之美,丁柔鎮定的道:“我是不會同殿下去南院的。”

  一路上總會碰見人,丁柔渾身是嘴也說不清,總不能嫁到信陽王府做側妃,齊恆方才一時衝動,但握住丁柔的手腕後,卻捨不得放開了,眼前的少女清秀中透著一抹堅韌,那雙眼睛同祖母一樣,不,比祖母還明亮些,拇指摩挲著手掌下的柔軟肌膚,是女子會羞澀的躲開,只有她會抬起眸子,裡面是疑惑不解,是包容理解。

  ‘恆兒,一定要找到你姑母,告訴她……哥去給她買面具……’

  齊恆記得父親身中數箭後,臨終最後的囑託,如果父親有什麼遺憾的話,就是對姑姑。

  “殿下。”

  周媽媽無聲的嘆息,“主子還等著丁小姐,您放手吧。”

  齊恆鬆手是因為丁柔閨譽,不能將京城當成北疆,“你先去,我隨後就到,丁柔你記得祖母說什麼,你都別聽,我認你。”

  齊恆轉身,拽住眼前的蔓藤,嗖嗖兩下重新爬上了月影小築,丁柔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紅印,淡淡的笑道:“信陽王殿下喝醉了,記得吩咐下人準備醒酒湯。”

  周媽媽愣神片刻,道:“是喝醉了。

  以公主之禮下葬的信陽王府郡主如何能重現於世?這是個解不開的死結,何況柳氏又是為妾的身份,更難解開了。丁柔默默的嘆了口氣,入目富貴的信陽王府,將來……從丁敏的神色推斷……丁柔肩膀上的重擔又重了一分。

  她寧願柳氏的親人是賭徒,是酒鬼,她有的是法子制住賭徒酒鬼,然勛貴之首的信陽王府,她一閨閣小姐,又能做得什麼?信陽王齊恆除非在奪嫡中站對了位置,否則新君登基便是信陽王府的末日,哪怕太祖皇后安排得再妥當,也做不到萬無一失。

  可誰為新君?即便丁柔設計謀,從丁敏口中探聽出新君,如今的局面,她能相信嗎?

  “老奴不便陪丁小姐進去,您請。”周媽媽撫了撫身,快步離去。

  丁柔眼前是碧玉竹子搭建成的屋子,四周看了看,院子裡種著斑斑紫竹,風吹竹動,竹影橫斜,這處便是南院了?沒人帶路,她真是找不到。抬手敲了敲門,裡面毫無動靜,丁用力的敲了敲,竹門開了,裡面空無一人。

  丁柔又看了看四周,邁步走了進去,屋子裡的桌椅板凳,都是竹子編成的,泛著淡淡的竹葉清香,挑開前面竹葉簾子,丁柔一眼便看到牆上懸掛的一副畫。

  上面描繪都是湖畔小居,同方才見過的竹屋外貌幾乎一致,丁柔看著書畫上的提詩,擰緊了眉頭:“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上半闕是筆跡是太祖皇后,下半闕是太祖皇帝,這首詩詞是他們的定情詩詞?為何會選懸掛在信陽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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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四章:往事

  丁柔輕聲的將畫作上的詩詞誦讀一遍,畫幅有兩尺長向旁邊移動腳步,丁柔盯著畫面,在一塊大石上坐著一名女子,雖然身著著盔甲,但她看得出是女子,臨水而坐,手在湖面拂過……真真如同詩詞上所言,“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當仔細她的眼眸時,丁柔怔住了怎麼可能,像柳氏,亦像她,柳氏溫婉恭順,相似的眸子氣勢不同,而丁柔自己,也遠沒她的鋒芒或者悠然,那女子是戰後的悠然別居住,畫家很細心,將女子盔甲上的血跡勾畫得很清楚,有一種生死相搏的硝煙味道,同環境衝突,卻不矛盾,等候著丈夫來接她嗎?

  “她是我師傅,大秦開國皇后。”

  丁柔身子輕顫,難怪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在落鳳山見到的幻影就是她穿越前輩呢。“據祖父說,太祖皇后臨終前焚燒了手稿,畫好的肖像,沒想到信陽王府中會保存得如此之好,讓後生晚輩再見太祖皇后不弱於世間男兒的英姿,不弱於絕色美人的嫵媚。”

  丁柔轉身,盈盈下拜,從畫作左上角殘留的燃燒過的痕跡可知,這副畫是信陽王太妃私藏下來的。料想也是,太祖帝后最後拔刀相向,這副畫太祖皇后豈會留著?應當是最先毀去的……

  “你想錯了,這副畫是師傅送我的,之所以有燃燒過的痕跡……是我,是我燒的。”

  信陽王太妃一襲松香色衣衫,如同在萬梅別院,質樸不見任何華麗,眼前的老婦人,不知道很難相信她就是信陽王太妃,被當今陛下稱之為皇妹的人。

  太祖皇后一生生了三個兒子,雖然太祖皇帝也留下兩三位公主,然唯有信陽王太妃—安國夫人以皇妹相稱。

  “木太妃安。”

  丁柔屈膝下拜,低垂著眼瞼盯著竹子地面,偶見竹簾微動,在竹子香中,浮現一抹檀木念珠的香味,“陪我坐坐可好?”

  “是。”

  能說不好嗎?被周媽媽引來此處,不就是同木太妃詳談?丁柔雖不知究竟,但看了畫像,估算了太祖皇后的年齡,如何都生不出柳氏來。同木太妃對面跪坐,竹製茶几上,擺放著茶杯,茶壺。

  木太妃抬手倒茶,同樣是竹筒做成茶杯,茶水溫熱,丁柔欠了欠身子,恭敬的接過茶杯,攥在手心裡,溫熱的觸感,緩解了丁柔內心深處的幾分緊張。

  事情註定會發生,她緊張又有何用?眸子重新平靜了,微展開笑意,似尋常般道:“多謝木太妃。”

  木太妃眉頭鬆緩,見丁柔小口的喝著茶水,脣邊的笑意越濃了一分,嘆道:“你比我強。”

  丁柔不解的抬眸,木太妃卻緩緩的道;“師傅臨終前,燒了很多的東西,她說,她這一輩子值了,不需要後世之人記住她,也不想後世之人研究議論她的功過,我阻止不了師傅,眼看著火苗竄起……這一點我比不上你祖父。

  丁柔臉微紅,看來祖父有太祖皇后的手札的事她已經知曉了,“祖父同我說起過,他不忍一代巾幗女傑隱於太祖皇帝身後,後人只記得太祖皇帝,而忽略同樣為天將神女的太祖皇后。”

  “哈哈,哈哈。”木太妃笑了,“你不用拍馬屁,真如果怪罪你祖父,丁家主人早就被檢察院拘禁起來了。”

  丁柔垂頭看著茶杯,圓圓的竹筒裡裝著清茶,茶面上浮現她的倒影,輕聲道:“太祖皇后之才學,斷了太可惜了。”

  “丁敏的所做的詩詞,是我師傅留下的。”

  丁柔咬著下脣,這是最難辦的一點,借用太祖皇后的詩詞揚名,雖然她也是抄襲的,但沒人知道啊,但丁敏做出來,能瞞過旁人,瞞不過木太妃,左想右想,不解釋不行,可解釋全然說不通,最後回了一句:“天下文章一大抄。”

  “噗。”木太妃差一點噴茶水,咳嗽了兩聲,“你丫頭,到真真是讓我意外。”

  丁柔勾了笑容,其實她沒說錯,都是抄的嘛,聽見木太妃問話:“師傅留下的都被丁敏得了?”

  “不,只有幾首詩詞或散落在書中的紙張,太祖皇后的手稿……祖父賜予我保管。”

  “手札?是師傅最後留下的那批?”

  “是。”

  木太妃緩和了語氣,道:“無事的時候看看也好,世上的人怕是都忘記了師傅。”

  丁柔抬眸,堅決說道:“不會忘記太祖皇后,亦不會忘記太妃您。”

  木太妃眼底光亮閃耀,抿了口茶水,悵然道:“這副畫……是師傅親自畫的。”

  丁柔再次看向了懸掛的畫作,穿越前輩在現代怕就是才女,能有此等繪畫的功力,沒十幾年功底做不到,聽著太妃的聲音,“繪於隨太祖皇帝親征,誅首朱元璋後……密林之戰,朱元璋夥同元蒙,陳友諒設伏,太祖皇帝中計損兵折將,幾乎陷於死地,是師傅帶人引開了緊追不捨的追兵,太祖皇帝得以脫險,得到援軍後,發下血誓復仇,將士用命,朱元璋投靠元蒙傳開後,天下之人啜泣,漢王陳友諒又是陰險之人,失了民心,難敵太祖皇帝,從此南方一統,重挫元蒙騎兵,天下兩分,大勢劃江而治。他在南京登基稱帝,並命人尋找為他引開追兵的師傅。”

  “太祖皇后當時是無悔的。”

  “當時這詞用得好,用得太好了,師傅在窮鄉僻壤養傷一整年,幾次因重傷差一點……不是一直跟在師傅身邊的他相救,師傅活不下來。”

  他是誰呢?情人嗎?丁柔努力會想開國功臣的名字,木太妃道:“他是師傅的表哥,曾同師傅有過婚約,後因撞天婚,師傅同太祖皇帝結緣,他便寫了退婚的文書,以他德行不修,般配不上師傅為理由,過了幾年便出家雲遊四方。師傅落難時,恰好碰見了他,養傷一年多,唯有他陪著師傅,上山採集草藥為師傅治病,當時戰亂紛紛,師傅又落難在敵酋的地盤,他們東躲西藏躲避搜捕。”

  丁柔腦子裡能描繪出當時的狀況有多凶險,聽木太妃所言,那位表哥倒是有擔當的痴情之人,為情退婚,為情出家,又為情保護太祖皇后,如果不是他們夫妻穿越的話,表哥表妹許是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逃難養病時,以夫妻相稱,這便是太祖皇帝懷疑師傅不守婦道的原因,剛把師傅接回去時還好些。”太妃抬手指著上面的畫作,“那首詩詞便是當時師傅寫了上闕後,太祖皇帝回答,師傅以為太祖皇帝同她心心相印,彼此信任,然師傅從鄉下接回了我……矛盾就此埋下。”

  木太妃放在桌上的手輕顫著,這段往事是她最痛苦的吧,那個種馬男一定以為木太妃是太祖皇后同表哥所生的孽種,丁柔眼底閃過鋒芒,握住了木太妃的手,“男人變了心,永遠都挽不回來,我記得……我記得就是稱帝後,太祖皇帝廣納后.宮的吧,就是那一年在林間偶遇天仙絕色的皇貴妃,是不是?是不是他將變心的理由推給了太祖皇后,當初什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江山同梓桐共享,他都被美色迷昏了頭,早就忘記了吧,太祖皇后的‘背叛’,成了他變心的最好理由,無恥,無恥之極。”

  木太妃眼見著丁柔暴起,?哩啪啦說了一堆,彷彿是她親眼所見一樣,當世之人敢咒太祖皇帝的太少了,“你相信師傅不曾偷情?”

  “為何不信?”丁柔看著畫作,“有一美人清揚婉兮,太妃殿下……”

  丁柔含笑道;“我猜測您的閨名,是婉清可對?”

  木太妃點點頭,“你如何猜到的?”

  木婉清,不是太祖皇后的惡趣味,非要拷貝金庸大俠,而是對太祖皇帝的嘲諷,天龍八部裡秦紅棉一生唯有段正淳一個男人,親生母女以師徒相稱,即便太祖皇帝最後明白相信了,太祖皇后也沒讓木太妃叫他一聲爹,難怪信陽王府比王爺王府還華美,不僅是因信陽王功勛卓著,更深層次的是太祖皇帝對女兒的補償,可笑,可笑之極,他以為榮華富貴,就能補償得木太妃早年受到的輕視傷害?

  就如同她的父親拿著銀行卡,拿著珠寶首飾,拿著房產來補償她一樣,丁柔道:“因為詩詞,更因為唯有木太妃才配得上這兩個字。”

  “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太妃殿下協助太祖皇后平定隱王之亂,何等的巾幗不讓鬚眉?”

  木太妃抿了抿發鬢,淡淡道:“因我當時殺戮過重,血色彌漫京城。傷了天和,丈夫兒子戰死,唯一的女兒……死於城頭。”

  丁柔心一顫,死於城頭?是定性了?木太妃目光灼灼的看著丁柔,“如果你是師傅,當如何?”

  “我……我……”丁柔眼底隱含著鋒芒,“我會在南京時設計對付太祖皇帝,即便我將半壁江山砸了,也不會留給他一分一毫,我想看看落魄的他,用什麼來嬌寵皇貴妃,而天仙絕色美人會不會看上他,以為自己是情聖?”

  剝了皇帝的皮,他還剩下什麼?當時太祖皇后已經有兒子了,子承父業想必打天下的大臣也不敢說什麼,太祖皇帝多享受了十幾年的富貴。

  木太妃闔眼,“師傅臨終最後句話也是如此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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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苦衷

  隨著木太妃說了太祖皇后的遺言,兩人沉默了一瞬,丁柔垂頭繼續欣賞著竹簡茶杯,太祖皇后是盼著一同穿越的丈夫回心轉意吧,他們在現代就是夫妻,同穿到古代,彼此另有婚約,他們費了多大力氣才能在一處。她當時必定不相信太祖皇帝會移情別戀,許是當初還以為是因木太妃,讓丈夫誤會了。

  “師傅常說一句話,皇貴妃除了是絕色之外,哪一點比得上她?她同太祖皇帝經歷了許多,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理想,受過同樣的教育,他們不僅是夫妻,還是知己。皇貴妃以及太祖皇帝后.宮的妃嬪,哪一個懂得她所懂得的?我記得在天下一統後,太祖皇帝同師傅大吵一架,說師傅變了,寬容,理性都沒了,同師傅……”。

  “沒有共同語言?”。

  木太妃的眸光同丁柔相碰,微微頜首:“師傅在手札裡寫了?……”

  “嗯。”。

  手札裡沒共同語言的這話,但她前夫說過,男人變心總是說沒有共同語言,丁柔嗤笑道:“同只知道悲傷春秋的皇貴妃有共同語言?太祖皇帝真真是辱沒了這句話,共同語言是在美人的肚皮上,胸脯上。”

  “丁柔……”木太妃眼底有些是吃驚,這些遠不是丁柔這今年歲能懂的,“誰教導你的?……”

  即便是穿越夫妻的女兒,受過太祖皇后的教導,木太妃可揮兵平叛,可血滿京城,可說出不服者殺,亦可以疆場生子,箭射帥旗,做下世間女子少做的豐功偉業,然她始終是在封建社會長大的女子。

  太祖皇后用心良苦,並未將她教導的思想叛逆,丁柔勾出一抹笑容,淡淡的道:“我在莊子上養病時,經常去落鳳山,我從未同任何人提起,今日當著太妃殿下的面,我真的見到了太祖皇后的英魂,並在落鳳山腳下,投中銅錢,後被母親接回府裡,去侍奉陪伴祖母時,蒙祖父不棄,得了太祖皇后手札,見識……學了太祖皇后幾分。”。

  丁柔說話時,一直注意著木太妃的神色,在莊子上,養病,侍奉等關鍵詞上丁柔加重了語氣,別以為她如今在丁府裡過得還不錯,吃穿不愁,這些是她步步小心謀劃而來的,並不是憑空得的,順便試探木太妃,果然見她眼底閃過痛苦,丁柔不需要再試探了。

  “你許是比我更像師傅,丁柔我喚你小柔如何?”。

  木太妃眼裡露出一絲乞求,丁柔心中不忍,然想到柳氏的卑躬屈膝,她又有些不忿,搖頭道:“我是庶女,我不配。”。

  木太妃握緊茶杯,“丁柔,丁柔。”。

  丁柔瞧出她的痛苦哀傷,不過一瞬間,木太妃重新恢復了平靜,“手札有沒有寫師傅反戈一擊的原因?”。

  “不是因當今聖上?”。

  “師傅原本已然死心,後發現了她的恩人,被太祖皇帝廢了,師傅一輩子恩分明,最愧對於他,沒想到他受了宮刑”。

  丁柔瞳孔微縮,“是太祖皇帝做的?是懷疑他同太祖皇后?”。這等渣男。

       木太妃長嘆:“他是我的另一個師傅,我對不住他,無法為他報仇。”。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恩人師傅,可能在木太妃小的時候,唯一肯親近她的人,給了她父愛,受過正統儒家教育的人,養恩再重,也重不過生恩,在律例上,殺養父報仇是徒刑,殺生父者斬立決。

  “我同信陽王揮兵從北疆返回,以雷霆之勢,清除掉隱王,太祖皇帝宮中‘靜養’。”。

  木太妃放下茶杯站起身,揭開簾子,從竹木的書架上取出書卷,遞給丁柔,“你拿回去看看吧,你也許才是真正繼承師傅衣缽之人,我可以對任何人無情,可辜負天下人,唯有,唯有太祖皇帝,我……無能為力,亦不敢看。……”

  丁柔沒那麼多想法,從書皮封面上看是太祖皇后的筆跡,翻看了兩頁後,丁柔勾出笑容,這才對嘛,怎能便宜了穿越種馬?他既然無情,拋棄糟糠,就得承受糟糠的反擊。

  古人尚且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穿越男卻想要寵妾滅妻,比古人還不如,從上面看,太祖皇帝被軟禁的日子過得著實精彩,太祖皇后折磨人的手段,丁柔十分的認同,裡面還寫了木太妃和當今聖上給太祖皇帝求情,太祖皇后最後道:“是我教育的太好了?還是他們不懂得我的苦?求情他配嗎?沒有皇貴妃,他們的父親就不會背叛?屁,沒有皇貴妃還有別人,我不是呂唯,她亦不是戚夫人,所有的錯都在他的身上。”

  丁柔合上手札,“可惜啊,太祖皇后最終還是沒毀了皇貴妃的傾城之貌。”,以前得的手札,只是略略提了幾句,大多是太祖皇后的苦悶思緒,今日看的手札卻是詳細的記錄了她如何懲罰背叛她的丈夫。

  “是可惜了。”

  木太妃對此認同,丁柔只是想看太祖皇帝最終的結局,看到他被虐,對別的並不感興趣,太祖皇后懂的,她也懂,如今國泰民安,同太祖皇后穿越時代背景不同,丁柔將手札推到木太妃面前,“我不能收,您還是留給您的傳人吧。”

  木太妃彷彿卸掉了渾身的力氣,“我一輩子沒求過什麼人,也沒什麼遺憾之事,雖然喪夫喪子,信陽王府鎮守北疆,刀劍無眼,我不怨恨,我殺人無數,有如此結局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太妃殿下所殺之人,都是罪有應得,您助信陽王平定北元,養大信陽王,使得蒙古韃子不敢輕易叩邊,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丁柔所讀的北疆戰記上,常常提到木太妃,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軍事素養之高遠非太祖皇后所比。從她為信陽王妃後,平定北疆之策是她親自策劃的,如此女子,為當世奇才。

  “我女兒……”,木太妃話語稍微停頓一瞬,慢慢的說道:“我當初疆場產子傷了身子,養了許多年才又有了身子,然她命不好,未出世父親便戰死,我拼死拼活生下了她,我兒雖然繼承了信陽王王爵,他還尚未成年,如果我不看著,北疆必亂。北疆遠不如京城繁華,雖然是王府的郡主,卻比不上京城小官之女。她同哥哥最為要好。”

  “二十三年前中秋夜,邊關市集有花燈,他們瞞著我跑出去看花燈,回來的只有齊恆的父親,因一個面具,他把妹妹弄丟了。三月後,元蒙來犯,勢如破竹連克數關,京師震動,他領兵出征迎戰元蒙騎兵,在城頭見到了遍尋不到的信陽王府郡主以此威脅,是我下的命令,他箭射妹妹,那一仗打得並不順利,後以為郡主報仇的旗號,使得士兵同仇敵慨,終於打退了元蒙的反擊,此後他們十年不曾再犯境叩邊。”

  “所以皇上追封她為公主,並厚葬之。”丁柔平靜的問道:“城頭上的女孩並不是信陽王府郡主,您都找不到的郡主,元蒙又怎麼會找得到?”

  “不過是容貌相像的女孩罷了。”

  木太妃笑容苦澀,嘆息道:“我在北疆找了二十多年,以為她早……不是我心狠,不是我不肯認她,疆場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當初那一仗,是慘勝,多少人為郡主復仇戰死?如果她無恙,我如何同北疆將士交代?信陽王威望掃地,如何服眾?如今北疆亂不得,韃子瓦刺虎視眈眈,窺視中原,齊恆尚需磨練,而京城皇上漸老,皇子因中宮無子爭奪儲君之位,信陽王府烈火烹油,一步都錯不得。”

  丁柔理解木太妃,她不會認柳氏。丁柔起身盈盈下拜,“太妃殿下,臣女不,奴婢有幾言相告。”

  “奴婢生母為丁府小妾,每日侍奉主母,侍奉丁大老爺,如果表現得好些,會多招幸幾日。大太太慈悲,對奴婢的娘不錯,然丁大老爺所受教養,視妾室於玩物,雖不會打罵,但興致來時便會抱娘上床榻把玩一番。

  木太妃面無血色,丁柔不覺得痛快,也不是故意讓她難過,這一切都是丁柔最痛苦的所在,她如果不說出來,會憋死的,雖然信陽王府不會同柳氏相認,但總能改變一些柳氏的境況,不至于謙卑低微到塵埃裡。

  “伺候丁大老爺用膳,稍有不慎弄髒他的衣衫,得跪地請罪。信陽王娶了太妃殿下,想必是沒納妾室的,太妃殿下不曉得妾室如何在後宅立規矩,丁府清貴傳家,最為重視嫡庶,奴婢娘守得規矩,比太祖皇后留下的手札還要厚。”

  木太妃握著茶杯的手臂顫抖,她殺了許多的人,都沒此時心慌意亂。

  “信陽王府奴婢高攀不上,今日能同太妃殿下詳談,是奴婢的幸事,既然公主以死,期望太妃殿下忘記今日同奴婢相見,奴婢會保護娘,會過得自在安寧。”

  丁柔還是決定斬斷同信陽王府的關連,信陽王府危機重重,她不會再找麻煩送上門去,柳氏不知道也好,就讓她以為親人都死了吧。

  丁柔轉身打開門,“太妃殿下,您請節哀順變。”

  再抬眼時,見到齊恆眼圈泛紅站在丁柔面前,丁柔咬了咬嘴脣,繞過齊恆離去,如無意外,信陽王府她不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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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六章:決定

  丁柔走後,信陽王齊恆大步走到屋裡,從未見過剛強的祖母過失魂落魄,在父親戰死,北疆危局時,祖母鎮住了北疆人心,打退了瓦剌韃子。

  他年幼喪父,不懂事在靈堂痛哭,是祖母一巴掌打醒了他,按住他的肩膀告訴他,他是信陽王,世代鎮守北疆的信陽王,可流血不可流淚。祖母教導他練劍,教導他騎馬,教導他兵法,教導他如何統兵,他十六歲也是祖母親自送他出征……

  無論多得多苦,多難,祖母從沒哭過。齊恆知道父親最大的遺憾是弄丟了姑姑,這何嘗不是祖母最大痛苦?齊恆跪在木太妃面前,抬手為祖母擦拭去眼角的淚水,木太妃闔眼,“我對不住她。”

  木太妃顯得蒼老了些,兒子,丈夫戰死,是他們的使命,可女兒,是她最疼的女兒,有著最為高貴的血脈,卻給人為妾,她的外孫女聰敏過人,卻因庶出在人前矮著一頭,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木太妃兒時受過委屈,受過苦,知曉步步小心的滋味,但從她嫁給信陽王,從她領兵平叛,她便是大秦最尊貴的女人,即便是皇后也會避讓她一分,可如今丁柔淺淺的幾句話,讓她心如刀絞,那種痛遠比外傷之痛更痛。

       “我娶她,祖母,我娶丁柔為信陽王正妃。“

  齊恆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丁柔嫁入信陽王府,姑姑的日子會好過不少,丁棟不會再似對待妾室那般對待姑姑,而丁柔也可享受到信陽王府的富貴,將丁柔重新帶回祖母身邊。

  木太妃眼睛一亮,隨後更為黯淡,“她不會再想同信陽王府有牽連,你還沒聽明白嗎?”

  “孫兒是信陽王,她說沒牽扯就沒牽扯了?”“你單單是為了你姑姑,是瞧上了她?”

  齊恆聞聲神色稍滯,抬眸看向懸掛著畫作,“祖母,我娶她。”

  “不行,你娶不了她當正妃。

  木太妃痛苦的道,”信陽王正妃不可為庶女。“

  這是個解不開的死結,木太妃撫了撫額頭,眼眶泛紅雙手抓住齊恆的肩頭,“不是她才學不夠,是信陽王出不得一絲差錯,如今的局面只要走錯一步,一切都完了。”

  “祖母。”

  “不行,正妃絕不能是庶女。”

  木太妃背後身去,微微仰頭才不會讓眼淚再次滾落,淚眼模糊同樣看向畫作,“師傅,師傅。”

  她到底還要受多少的苦難,才能熬過今生?是她早些年殺戮過重的懲罰?她寧願報應到自己身上,不想讓子孫受苦。

  齊恆道:“正妃不成,次妃呢?第一次妃總成吧。”

  木太妃嘆道;“她肯嗎?恆兒,她比祖母還固執,比師父還烈性,她不會再低誰一頭。”

  木太妃擺手道:“去吧,去吧,你是信陽王,如何得在眾人面前露露臉,她的事就此為止,不許再提起,你姑姑死於北疆。”“如果,如果,我能讓她答應做次妃呢?祖母,您會不會同意?”

  “我……我……”

  木太妃嘴脣微張,嗓子似被黏住一般,怎能再看丁柔做次妃?可唯有次妃,才可照顧補償她們母女……“你總是要娶正妃的,她應該不會同意。”

  “孫兒自有分寸。”

  齊恆磕頭後,離開竹屋。命人打涼水洗淨面容,整理好衣衫,看了鏡子一眼,他是信陽王,長得又不差,她會喜歡自己吧,娶不娶正妃,還不是他說得算?

  丁柔回到桃花塢中,她斷得徹底,也沒打算告訴柳氏詳情,痛苦她寧願一人背著,人人都看出信陽王府富貴尊榮,豈不知富貴背後的凶險,不相認反而更好。

  “六妹妹,六妹妹。”

  丁敏笑盈盈的走過來,俏面桃紅,春風得意,丁柔向丁敏身後看去,她方才所站得位置不僅有狀元,還有當做郡主養的李思,一眾的才子佳人圍著李思。

  丁柔心被扎了一下,同柳氏的待遇天差地別,不求高人一等,但也不能低微到塵埃中,籠在袖口的手攥緊,柳氏沒兒子,她給親娘爭個誥命回來,不求壓著大太太爭寵,但求丁大老爺對柳氏的尊重。

  也許很難,但丁柔不信做不到,走進的丁敏被丁柔的氣勢鎮住了,明亮的眼眸閃爍著,丁敏不知為何有些心驚肉跳,收斂了方才的得意,原本她是來炫耀的,“我給六妹妹介紹幾個人認識可好?”

  丁敏笑盈盈的牽起丁柔的手,“思姐姐是很好很好的小姐,被太妃殿下親自養大的,深得太妃殿下真傳,你不是最喜歡看山河志?還看過北疆戰記,親自向思姐姐討教,不是比光看書更好?六妹妹,思姐姐算是太祖皇后的徒孫呢,真真是尊貴的人兒。”

  “她是奴婢生的,我是丫頭養的,想來能說到一起去。”

  丁柔的聲音不大,只是說過丁敏一人聽的,丁敏果然嚇了一跳:“六妹妹,你瘋了不成?這種話怎麼能說?”

  “如何不能說,李思小姐不是一直都自謙得說奴婢嗎?我不過是順著她說的話說。”

  丁柔停住了口,自嘲的笑笑,“修的不到家,意氣之爭何用?”

  原來她還是對信陽王府不肯認回柳氏而憤怒,失了平常心,不單單是為柳氏不平,而是心底未嘗不是想著走捷徑,不至於再步步小心著,桃花紛飛,丁柔抬手接住了一朵桃花,“一樹一枯榮,誰曉得百年之後,這座桃花塢屬誰?”

  沒人能選擇出身高低,選擇親生父母,但卻可掌握改變命運,丁柔釋然的笑了,對發愣的丁敏悄聲道:“三姐姐也很本事嘛?能結好李思小姐,我提醒你一句,李思小姐是太妃殿下最寵的人。”

  對親生女兒的愧疚思念,都集中在李思身上了。誰讓李思好命,出生的時辰同柳氏一樣呢。

  丁柔遠遠見到信陽王齊恆,看方向他是向自己走來的,丁柔轉身走入桃花林,在所有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信陽王,丁柔是丁府小庶女,他們永遠不可能牽連上,齊恆的善意,他的補償之心,帶來是麻煩,既然知曉路該如何走,何必壞了名聲,以為她攀附權貴,勾引信陽王?

  齊恆被才子們圍上了,眼看著丁柔遠去,齊恆有幾分不耐煩,想要發作時,李思笑道:“大哥,你終於肯露頭了?”

  李思順著齊恆目光尋去,見到丁柔的影子,心不由得一緊,怎麼是她?大哥看上她了?太妃怎能同意?沒有人比她更小心翼翼,也沒人比她更敏感。

  “大哥還說為我介紹尹探花,他人呢?”

  李思笑得驕傲,少於京城小姐的文靜內斂,在陽光下顯格外的肆意明媚,楊和眼底閃過讚嘆,齊恆道:“他早應該過來了,你沒見到他?”

  李思搖頭,她有無數次見尹承善的機會,從本心說不願意見他,每次遠遠的看見他,李思都不是很舒服,所以直到今日,她同尹承善,還不正是見過,她出聲阻止齊恆,是不想讓他推開眾人,尋丁柔。

  “方才楊狀元說了個有趣的事兒,大哥一定會感興趣的。”

  李思將齊恆引到楊和身邊,如同潤滑劑一樣,讓楊和同齊恆攀談,她乖巧懂事的站在他們中間,信陽王齊恆一向對小姐不假辭色,唯有對李思有些不同,本以為李思會成為齊恆的人,信陽王太妃卻放話為李思選夫,要想接近信陽王,就得結好李思,這是京城公認的。

  丁柔走了一會,尋了一塊石頭歇歇腳,用帕子擦拭潮濕的額頭,丁柔突然想到了方才看得太祖皇后留下的手札,裡面寫著整治太祖皇帝的方法,可媲美一部調.教男人的教科書,許是擔心嚇到兒女,太祖皇后用得是拼音,許是心有靈犀,她看起來並不費勁,太祖皇后雖然沒廢了丈夫的命根子,但對於有,卻沒能力的太祖皇帝是最大的折磨和打擊……

  他傾心相戀的皇貴妃,百般寵愛的皇貴妃,慾火焚身的皇貴妃,他滿足不了,唯有懇請太祖皇后,丁柔想起那副場景,太祖皇帝如何甘願將綠帽子戴頭上,只是太祖皇后還是心軟,給了皇貴妃解藥。

  “發呆的也不都是傻丫頭,有可能是丁府聰明的六小姐。”

  丁柔四處看了看,明明是尹承善的聲音,怎麼找不到他?難道他上天了?空靈婉轉的簫音傳來,丁柔放棄了尋他,靜靜的聽簫聲,似安慰,似訴說,低沉處的簫聲哀宛落魄,然音節漸漸轉高後,又有一種絕境後的豁然開朗,一路錦繡。

  能讓聽眾共鳴,他的簫聲稱得上好字,簫聲同樣透出他的心路歷程,如何從庶子到簡在帝心的探花郎,他自信會一路富貴到位極人臣,簫音隱去,丁柔睜開眼,“尹承善,謝謝。”

  丁柔拂掉腿上桃花瓣,起身向著簫聲傳來的方向拱了拱手,“太祖皇后曾言,探花最風流,遙祝探花郎,仕途得意,富貴花開,但且記得路邊的野花不要採。”

  丁柔離去,尹承善從樹上剝開繁茂的樹枝,從樹上躍下,眼底滿滿是笑意,收好玉簫同齊恆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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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七章:暗戰

  如果說丁柔有心躲避一人,即便是在陌生的信陽王府有前生的經歷,她也能做到,對躲開閃閃發亮的鑽石王老五非常有心得。既然不想同信陽王府再有牽扯,她就不會做出欲迎還拒的事兒。

  信陽王齊恆直到聚會散去時,也沒再見到丁柔,他甚至藉著送客機會,追去府門,望見蘭陵侯府遠去的馬車長嘆,她計算得真準,一絲機會都沒給他留下。早些是為了補償姑姑,為了那雙絕美的眸子,為了她在斷壁時的冷靜勇氣,今日事後齊恆對永不能相認的表妹更多了幾分的好感。

  齊恆轉身拽住同樣在最後關頭才出現的尹承善,“陪我喝酒去。”

  “子默。”

  “小尹。”

  尹承善秀眉一挑,看出齊恆有心事,能讓驕傲的齊恆露出如此模樣,到底是什麼事兒?料想不是朝廷上或者北疆的大事,齊恆拽著尹承善去月影小築,同丁柔想得一般,尹承善對太祖皇后將所有人當猴子略有無奈,看著垂下的蔓藤,道:“不能換個地方?”

  “小尹上來。”

  齊恆在上面舉杯,尹承善轉念一想,此處說些私密的事兒倒也便利,“不走門,走窗戶,算是信陽王府獨一份。”

  天際晚霞如美人臉頰的眼紅,日頭半露於天邊,光線黃暈中泛著緋紅,月影小築不是信陽王府最高的建築,但卻遙遙可見鍍上柔和光暈的紫禁城皇宮,在夕陽下,皇宮少了肅穆,多了幾許的柔和。

  齊恆飲酒,道:“月影小築是太祖皇后命人修建,她在世時,常常來此飲酒,等到皓月懸空時,你會見到奇景。”

  “太祖皇后所學驚人,我佩服不已。”

  尹承善舉起酒杯,向天空遙祝,計算能力非他所比,齊恆道:“你也學了格物算學?”

  “不敢說精通,略知一二,月影小築暗含五行八卦,可無阻礙的看向皇宮,這中間不僅隔著信陽王的亭台樓閣,旁人府邸同樣需考慮到。”

  按照大秦禮法,朝臣的官邸是有定例的,越制會被御史彈劾,信陽府周圍大多是閣臣的府邸,饒是如此能修建成月影小築難度頗高,尹承善所學甚廣,格物雜學略有射獵,“我算不到。”

  “太祖皇后是天將神女,非我能及。”

  齊恆一杯接一杯的飲酒,喝得很凶,拿著酒杯的手腕被尹承善按住,“怎麼?”

  “信陽王殿下為何事借酒消愁?這可不像勇戰韃子瓦剌的信陽王。”

  齊恆手腕一抖。“我……我找到了,完成了父親的遺願,但不可照顧她,什麼勛貴之首,什麼天下第一王?”

  事關信陽府家事,尹承善不便過問,安慰道;”總會有辦法的。”

  “我要娶她。”

  尹承善穩住酒杯,垂下眼瞼盯著檀木桌面。”誰?娶誰?”

  “丁府六小姐丁柔。”

  十指扣緊的尹承善闔了一下眼睛,低沉道:“我沒聽過王爺嫡妃為庶女,丁大人雖說前程看好,然此時即便丁家嫡出小姐,也剛剛夠格為次妃或者側妃,你想納她為夫人?”

  齊恆因酒氣打了咯,紅著眼睛道:“次妃,我娶她做次妃。”

  尹承善身子向後靠,夕陽在他臉上拉出一抹暗影,聲音越發低沉沙啞,“她不會做信陽王府次妃,知己之間貴於誠……”

  尹承善抬眸看向齊恆,脣邊彎起自信的笑容,“信陽王殿下來遲一步,丁柔會是尹夫人。”

  喝了杯中美酒,尹承善順著蔓藤下了月影小築,齊恆晃了晃發脹的腦袋,“小尹,你同我爭?”

  尹承善並未回頭,抬起手臂向後搖了搖:“她不羨慕富貴尊榮,最忌諱多情,亦不需要人照顧,你補償的方式用錯了。”

  “錯了,用錯了?”齊恆捏緊酒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尹,我不會輸,是你遲到一步。”

  尹承善走出五六步,此時回頭同月影小築上志在必得的齊恆對視,許久後緩緩開口:“因她同信陽王殿下有心結,是吾之遺憾,可亦無悔。”

  “無論勝敗,你都是我齊恆的知己益友。”

  尹承善同齊恆隔空拳頭相對,尹承善轉身離去,她應該不會嫁給信陽王做二品的次妃。

  返回蘭陵侯府的馬車裡,丁柔一如既往的沉默,聽著趙婉柔同丁敏談起聚會的趣事,誰人才學高,誰人詩詞做的好,誰家小姐穿戴最好,趙婉柔最常提起是李思的名字,說她如何的了得,在北疆時騎馬射箭極為出色。

  丁敏知曉趙婉柔心思,抿了抿發鬢,輕柔恬淡的笑言,“李思小姐同楊狀元宛如璧人,好事將近了吧。”

  趙婉柔對丁敏高看了一眼,丁敏撫了撫袖口,斜睨了神色稍顯不同以往的丁柔,“六妹妹怎麼不說話?方才文會時,我遍尋你都不到,你去何處了?”

  “我胸無點墨,在才女們小姐們面前自慚形愧,哪敢露面?真若被人抓到讓賦詩一首,我又沒三姐姐讀得書多,又沒像三姐姐在書房經常翻找‘孤本’,做不出來認罰倒也沒什麼,影響到三姐姐的才名,便是我的過錯呢。”

  丁敏心咯?一聲,勉強笑笑,“六妹妹如果肯多讀些詩詞,也不用躲出去,對了婉柔小姐……”。

  丁敏轉移了方向,同趙婉柔說笑起來,言談間對她頗有巴結推崇,同為才女的丁敏對趙婉柔嘆服,使得她多了幾分得意,今日同不僅得得到李思的善意,還同信陽王殿下說上了話,她笑容越發的甜美。

  丁敏捧著趙婉柔,偷偷的瞟了一眼丁柔,神情即便有些不妥,也不是她能對付的,唯有等到尊貴時,才能讓她低頭認輸。

  丁姝手掌蓋住丁柔放在膝頭的手上,嬌憨的笑道:“六妹妹不擅長詩詞,但心腸好,沉穩溫婉,是最好的妹妹了。”

  丁柔向她輕笑,溫婉善良她可當不起,趙婉柔顯然沒想到丁姝會為丁柔辯解,她同樣有庶出的妹妹,“丁五小姐……”

  丁柔淡淡的一瞥,趙婉柔心一緊,又記起丁敏同樣為庶女,她同庶女丁敏並成為京城四秀,又怎能說丁姝不分嫡庶?趙婉柔埋怨楊和,不是他的話,丁敏哪有今日的地位?尷尬的笑笑:“你說得也是,我看丁六小姐是個明白道理的。”

  回到蘭陵侯府,三姬妹一起去看望丁怡,丁敏還是一如既往的在意崢哥兒,但丁怡卻再也沒讓她碰過兒子一下,靠著八仙報喜的軟墊,丁怡笑盈盈的問起文會上的事兒,丁敏乖巧的坐在丁怡腿邊,滿心以為丁柔和丁姝會說她是如何得意,然丁姝絕口不提,而丁柔更不會提起信陽王府發生的事兒。

  “大姐姐身子好轉了不少,娘家妹妹總在侯府裡住著,許是讓外人誤會大姐夫虧待了您。”

  丁柔在蘭陵侯府一日也待不下去,大太太心思深沉,雖然丁大老爺妾室成群,但丁柔總是不放心,大太太掌控欲和獨占欲很強,絕不會容許任何人分走她的榮光,越想越確定,她拋出的七品誥命是誘餌,柳氏雖然不爭不搶,得大太太信任,但一旦有人不長眼睛,丁柔不在,傷到柳氏怎麼辦?

  從信陽王府歸來後,丁柔越發對柳氏上心了,也為她難過,丁大老爺是典型的封建男子,如果柳氏有誥命的話,會對她多一分的尊重,起碼不等於玩物一般的泄欲工具。

  七品的良人誥命丁柔要了,即便是大太太的誘餌,丁柔也會想辦法讓誘餌變成事實,等著丁柔給柳氏掙誥命,沒大機緣是做不到的,對比信陽王府的富貴,她怎忍心她再受苦楚?

  丁怡挺喜歡丁柔丁姝陪在身邊,笑著問道:“六妹妹是著急回府了?”“祖母身子不好,我不在怕她又日日的念經禮佛,冷熱不忌的,況且我……我也想姨娘了。”

  丁敏抬了抬眼瞼,她對庶出的身份就沒一絲的在意?丁怡同樣微怔,端看丁柔不像是裝模作樣,丁柔笑著說:“姨娘很好,就是性子太柔順,不是母親看著,還不得被吞了去?母親一大堆的事情要做,聽說母親打算在姨娘們中間挑一個請封為七品誥命,我如何都放心不下的,大姐姐這左右我也幫不上忙,不如早些回府去。”

  “好,明日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多謝大姐姐。”

  丁柔屈膝謝過,無視丁敏眼裡仇恨的光芒,你有本事就想法子留在蘭陵侯府,柳氏如今才是丁柔最在意的。

  丁府承松園,太夫人的屋裡寂靜無聲,太夫人手搭在炕桌上,大太太一言不發的默立,她們婆媳鮮少有氣氛如此緊張的時候,一向是你敬我,我尊你。

  太夫人淡淡的道:“大兒媳婦是不同意我方才說得了?”

  “兒媳曉得您疼六丫頭,不是六丫頭,怡兒許是……”大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柳氏讀書不多,但卻養了個好女兒,我向佛祖發誓,不會虧待六丫頭一點,柳氏雖然入了族譜,但總是丫頭出身,父母又不詳,做良人誥命怕是不妥,兒媳更為看好……”

  太夫人嘆了口氣:“隨你吧,念著六丫兒的心善就好。”

  大太太屈膝道:“兒媳一直記著。”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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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美妾

  即便丁敏再捨不得蘭陵侯府,因丁怡不再讓她抱崢兒,她即便有手段離著遠也用不出,她又不能用裝病的笨法子,依依不捨很是遺憾的離開蘭陵侯府,在回府的馬車裡,即便認為丁柔不好惹,但對她也沒露出個好臉色,同丁姝說起丁怡虛弱的身子,沒娘家人在跟前,太寂寞了些。

  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外乎是丁柔不知道心疼丁怡,因想念柳氏顧小失大,丁柔心裡裝著事兒,懶得搭理她,丁敏不過是不痛快地碎嘴罷了。丁姝也是個聰明的,哼哼啊啊的應著,誰也不得罪。即便她對丁柔親厚些,也不會讓丁敏沒臉,大太太教導的好,庶女們見的明爭暗鬥,丁姝看著就好了。

  丁柔倒也沒認為丁姝做得不對,或者對丁姝失望,如果她處在丁姝的位置也一樣。在丁敏的碎碎念中,馬車從側門行駛近丁府。丁柔看了眼府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回想在莊子上,就差一步,哪怕早一個時辰,開闊天空任鳥飛,何必像如今步履維艱?

  昨夜她仔細的思考了大太太為人處事,當得上滴水不漏,從大太太虎口奪食,還不能勉強她,唯有讓她心甘情願的為柳氏請封誥命,太難了些,丁柔握緊了拳頭,走下馬車,低垂的眸子閃過一抹光亮。

  “三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安。”

  丁柔隨著丁敏丁姝先去叩拜大太太,順著丫頭挑起的簾櫳,三姐妹進門,在東屋炕上的大太太露出了笑容,三人在蒲團上磕頭後,就聽見大太太的聲音:“起來吧。”

  “謝母親。”

  丁敏丁姝照常一左一右簇擁著大太太,丁柔也似往常一般坐在繡墩上,眼角掃了一眼伺候在大太太身邊的妾室,不見柳氏,丁柔先是心中一鬆,後又一緊,按說柳氏不會不在的,難道出事了?握緊了裙子,丁柔手心裡滿滿的是汗水。

  大太太詳細問起丁怡的狀況,大多時候是丁敏在說,重點提了崢哥兒筠姐兒多喜歡她,丁怡很捨不得她……諸如此類的話,大太太聽後皺了皺眉頭,臉色沉了沉:“是怡兒讓你們回來?”

  丁敏咬著嘴脣,有些為難的看了丁柔一眼,“是……是……”“吞吞吐吐的作甚?有話就說。”大太太撫了撫袖口,抬眼看了一眼一如既往沉默寡言的丁柔,毫無在蘭陵侯府危機關頭的風采,她……應該是自己的女兒才對。

  “六妹妹想念柳姨娘,硬磨著大姐……大姐才不捨送女兒回來。”

  丁敏從大太太的臉上看不出異樣來,大太太哦了一聲:“六丫兒一會去看看你姨娘,她前兩日著了涼,身子不好,我命她養著。”

  “是。”

  丁柔略略鬆了一口氣,起身向大太太屈膝謝過。希望柳氏是按照約定裝病,而不是真病。

  門簾一動,閃進來一位身穿桃紅褶子挽著青絲的美人,丁柔借機看見大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頭叫珍珠同李媽媽在飯門口說悄悄話,李媽媽面似有難色,再細看已經做不到了,丁柔微不可聞的皺眉,看樣子李媽媽是不會告訴大太太了,到底是什麼事兒

  丁敏驚呼的聲音,拉回丁柔的思緒,再見迎面走來的美艷女子時,丁柔也不由的錯愕,她是誰?彷彿劉姨娘再生一樣,不,比劉姨娘更為動人,笑容也更為溫暖。

  她笑意盈盈,手中捧著一個布包,屈膝道:“太太,您看妾繡得可有柳姐姐好?”

  展開布包是一件精美的繡品,用做裝飾床榻的,不能說技法比柳氏強多少,但色澤搭配上比柳氏要好,也更打眼些,柳氏繡的繡品太過素淨,遠比不得眼前這件鮮亮奪目。

  大太太點頭道:“很好,難為你了,留下吧。”

  她彎了彎膝蓋,主動上前伺候大太太,丁敏神色有些發呆,“母親,她是……”

  “這位是三小姐?”美人眼裡透出一絲的光亮,越發襯得她肌膚賽雪,姣好的身段,丁柔也不由的暗嘆一聲,真真是難得尤物。

  看梳妝打扮應該是丁大老爺的妾室,丁柔心中一動,許是柳氏的誥命會落在她的身上。

  “她是前兩天,老爺納回來的妾,娘家也劉,你們稱她為劉姨娘。”

  果然,是該稱讚丁棟長情?有一個相似早逝劉姨娘的丫頭不算,又從外面領回來個,看她的說話行事,比以前的劉姨娘可厲害多了,大太太不會寂寞了。

  “不敢勞各位小姐。”

  劉姨娘彎了彎膝蓋,搶先向丁敏等行禮,丁姝受了禮,丁敏丁柔避讓開,大太太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異常,道:“她們幾都被寵壞了,按說應該給你見禮的,過兩日上了族譜再見禮不遲。”

  劉姨娘笑笑:“妾能伺候太太老爺是福分,您看妾忠心的話,哪會虧待了妾?“

  這話說的很有水平,丁柔眼瞼低垂,丁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高升後焉能不再納妾?大秦開國八十餘年,雖然有太祖帝后留下的鐵律,然有些鐵律不過是面子上的事兒,用到的時候拿出來佐證一番,用不到束之高閣,比如太祖皇后規定過朝廷官員納妾的數量,一品大員只可有一妻兩妾,可如今丁棟都不止這個數目,男人好色是改不了的。

  丁柔眼角餘光看到大太太面色微凝,一向說一不二習慣了,大太太想來是沒見過如此難纏的,早先丁棟的妾室都太老實了,幾個回合就被大太太拿下,如今來了又來了個劉姨娘,丁棟雖然不會讓她越過大太太,但丁大老爺一向以有情有義標榜,許是想著補償表妹,看眼前這位的做派,大太太拿下她整治的服帖了,還得廢一番功夫。

  劉姨娘對丁敏滿滿的慈愛,稱讚起她道:“三小姐是京城四秀之一,以前妾在閨閣裡就聽說過,想著敢於去說服狀元郎的小姐是何等的模樣,今日一見……真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三小姐做的詩詞也好,在大姑奶奶府上水榭那首菊影,妾反覆讀了好些遍,真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閨閣?如此看來她出身良家,她一句話能暗示出身,識文斷字,擅長詩書,但以聰慧來說在丁大老爺這些妾室中,她應該是獨一份的。

  “既然你同敏兒能志氣相投,多親近些吧。”大太太對丁敏道:“劉姨娘是新來的,府裡的規矩什麼的你就多提點她一些,也別太拘謹了她,多同她講講以前早逝的劉姨娘的事兒,你生母也是個可憐的,如果還活著……老爺又怎麼總會念叨著她,我是擔心老爺的身子,才讓她進了門,誰知道這一見面……”

  大太太緩了緩低沉的語氣,道:“別說老爺疼她,就連我都疼她呢。”

  劉姨娘感激的盈盈下拜,“知曉太太疼惜妾,劉姐姐……妾曉得分寸,會多學些劉姐姐的氣韻。”

  丁敏腦子明顯不夠用,劉姨娘的出現對她的衝擊太大了吧,丁柔起身道:“回稟母親,女兒是不是得去給祖母祖父請安了?”

  大太太正對恭敬的劉姨娘膩歪著,丁柔適時的出聲恰好解圍,大太太撇開劉姨娘,對三姐妹細細交代,“你們祖母最近幾日身上有些不爽利,多陪陪她,不許淘氣生事。”

  丁柔恭謹的聽著,瞥見劉姨娘笑意不改的站在大太太身邊,似隨時準備伺候大太太,這等聰明人,少見啊,多幾個像劉姨娘的妾室,大太太心裡怕是會更不痛快,妾室該守的規矩,她是一絲一毫不帶差的,伺候大太太用心,料想伺候丁大老爺會更用心,也沒教唆著丁大老爺寵妾滅妻,她的行為舉止堪稱妾室的典範。

  大太太本身是個內心極為驕傲的人,不屑簡單粗暴的手段,又得顧忌名聲,總不好將規矩的妾室發賣了,到時即便丁大老爺嘴上不說什麼,但心裡想必也會有點忌諱。

  顧忌這,顧忌那,大太太就得容忍劉姨娘在眼前晃悠,丁柔走出房門時,見到劉姨娘跪下給大太太按摩雙腿,並笑著附和著大太太說話,門簾落下,大太太整治小妾沒錯,劉姨娘需要在府裡站穩腳跟同樣沒錯,錯的是情深意重素有清名的丁棟。

  丁姝也感覺出劉姨娘難纏來,低聲問道:“六妹妹?”

  “相信母親吧。”

  站著嫡妻名分的大太太,如何都不會被劉姨娘弄得失了分寸,早晚總會收拾了劉姨娘,丁柔需要思考得是如何在這段時間為柳氏謀得誥命的身份。

  太夫人見到丁柔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來,總是在跟前還沒覺得,丁柔離府十餘天,她身邊沒了說話都逗趣的人,寂寞難耐,甚至她感到丈夫在書房裡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派人來傳話,丁府的小姐不好總在蘭陵侯府上住著,不合規矩。言下之意還不是想著讓丁柔早些回府?

  受了禮後,太夫人當著丁姝的面還沒什麼,不過是問了丁怡的狀況,等到丁姝丁敏離開,太夫人一把拽過丁柔,摸了摸孫女的臉頰:“瘦了。”

  丁柔心中一暖,在府上除了柳氏之外,還有人真心關疼惜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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