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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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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 妻居一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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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4 00:1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喊冤

  被丁柔攙扶著的柳氏手指冰涼,手心冒著冷汗,略帶不安的看著笑盈盈神色如常的丁柔,緊張的心情少了兩分。丁柔握緊柳氏的手,低聲道:“一切交給我,見了大太太,您不用多言。”。

  丁柔的自信從容讓柳氏好了很多,“小柔不會害太太。”。這是柳氏唯一的信念,丁柔輕笑,她同大太太是嫡母庶女的關係,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挑戰大秦的道德底線,且不說大太太冷靜睿智,哪是那般好算計的?

  丁敏也不是存了傷害大太太的心思,她是為了加重砝碼,丁怡就快臨盆了,丁敏如此著急是不是意味著丁怡不好?丁敏也不是全然愚蠢的人,她應該是感到危機,大太太對丁柔雖然始終是淡淡的,說不上親近,可丁敏一定看出點什麼不同,才會在車上踹她,並且安排下苦肉計,打算以救下大太太的舉動,換來大太太的喜愛。

  在回府的路上動手,凡是看見這事的人,都會稱讚丁敏一聲孝順,會更為看重丁敏,再加上她在萬梅別院的一番舉動,她的賢孝,聰敏的名聲會傳揚出去,即便以庶女身份嫁去蘭陵侯府,不會過於遭人議論。

  她到是打得好算盤,裡子面子全想要,如果丁敏算計別人,丁柔會在一旁看熱鬧,但她算計自己頭上,算計到柳氏頭上,丁柔可就沒那麼好性了。

  雖然丁敏出現阻止了丁柔對劉姨娘的心裡暗示,但劉姨娘去找柳氏,被丁柔堵在了屋子裡,是非曲直誰都會看,由不得劉姨娘顛倒黑白,柳氏同府裡的姨娘大多是點頭之交,極少私下來往,劉姨娘有仗著身份,對柳氏很是瞧不起,往常連句話都不會多說“今日卻專門登門勸柳氏畏罪自盡”如何交代的過去?

  眼角餘光斜睨了身後的丁敏劉姨娘,丁柔勾了勾嘴角,劉姨娘是幸運的,無論如何是太夫人的遠親,怎麼都有一分香火情分,也許能撿回一條性命,柳氏的手握住了丁柔,“怎麼?娘?”。

  “沒事。”。

  柳氏搖搖頭,盈盈的目光溢滿對女兒的關愛,丁柔歇了“逼死,劉氏的念頭”衝劉姨娘對丁柔的母愛,丁柔下不去狠手,只是她這份母愛給錯了人,給她足夠的懲罰也就是了。

  “六小姐,柳姨娘……”“三小姐,劉姨娘。”。

  守在正房門前的婆子丫頭紛紛屈膝,丁柔問道:“母親在?”。

  “太太同太夫人正審問七月,七月的娘田婆子。”……“去同母親回稟一聲,我要事向她面呈。”。

  丫鬟略有遲疑,丁柔道:“母親不會怪你。”。

  “是”六小姐稍等。”。

  丫頭跳開棉布簾子,去東次間回稟太太,“三小姐,六小姐,劉姨娘,柳姨娘求見太太。”。

  太夫人坐在鋪陳著紅褥子的暖炕上,因在正房大太太屋裡,大太太陪坐在一旁,並不似在承松園一樣坐木機上,七月,田婆子跪伏於地,嚶嚶低泣,喊著冤枉,在她們身後跪了好幾個做婆子打扮媽媽,指證七月同強哥兒在馬房鬼鬼祟祟,田婆子最近手頭寬裕,經常請客,酒醉時還炫耀,柳姨娘給了她二十兩銀子等等,雖然沒明說,但種種跡象表明柳氏是幕後黑手。

  一切是李媽媽在詢問,大太太耷拉著眼瞼品茶,而大太夫人微合雙眸,捻著手腕上的佛珠,看似尋常,但捻佛珠的隨著指證的深入,快了幾分,聽見守在門外的丫頭說丁柔到了,大太太端茶杯的手頓了一瞬,首次掩起眼瞼瞄了眼太夫人,不過是一瞬的功夫,大太太明顯看見太夫人的佛珠不轉了,大太太微微勾出一絲的笑意,“讓她們進來。”

  “是。”。

  大太太等丁柔等了有一會了,太夫人心裡如何想的,大太太明鏡一樣,丁柔機警聰穎,鎮定從容,平時的表現,將來無論嫁給誰,對丁府只有好處。如果將記在她名下,她不會反對,雖做不到像對待怡兒,姝兒一般,但對丁柔會用幾分真心,只是柳氏始終繞不開她,大太太並不想柳氏身死,如果不是她暗地裡給丁柔行了方便,即便丁柔反應再快,雅菊也不一定能見到柳氏,劉姨娘如何能堂而皇之同柳氏密談?

  她不能明著拆台,不能明著得罪太夫人,私底下行些方便還是能做到的。一道凝視落到她身上,大太太伏低做小,恭謹道:“母親。”。

  “嗯。”。

  太夫人也不捻動佛珠了,將佛珠套在手腕上,眼看著丁柔臉上掛著笑容的走近,“祖母安,母親安。”

  太夫人既覺得欣慰,又帶有少許的遺憾,繃這裡臉發話:“你來做什麼?。”眸光落到柳氏身上時,瞬間化為冰冷鋒芒,柳氏身體顫了顫,垂著腦袋,“太夫人安。”

  丁柔有意識的不去化解太夫人給柳氏的壓力,她相信心裡裝著她的柳氏不會在太夫人的目光下崩潰,心底來說太夫人雖然是試探,但總是會為丁柔庶出的身份糾結遺憾,太夫人對小妾都不好,聽承松園的老媽媽說過,劉姨娘還沒做妾的時候,太夫人對劉姨娘彷彿是親生女兒一般,可劉姨娘進了門後,太夫人對她視而不見,不僅是因給大太太臉面,是她本身對妾室輕視。

  相處少了,本身有帶有歧視的目光,太夫人不了解柳氏,以為妾室都是柔弱愛撒嬌的小白花,柳氏雖然為妾,但同樣有她自身的光華在,即便微弱,總要讓太夫人明白柳氏做妾,不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別人強加給她的,也是封建社會的悲哀,

  大太太讓柳氏為妾固然有保護柳氏的心,以為是對柳氏最好的安排,其中也有幾分大太太陪嫁丫頭沒有人比知曉分寸的柳氏更為適合。

  柳氏表現到是有些出乎太夫人意外,對大兒子這位不聲不響的妾室,太夫人唯一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不是因她生丁柔,她甚至懶得看上一眼,太夫人眼底寒意越重,柳氏有些承受不住了,身體抖動的更為厲害些,丁柔笑著握住柳氏的胳膊,將她向自己身邊帶了帶,凡事適可而止,柳氏能有剛才的表現就很好了。

  “祖母,您別嚇她。”

  丁柔眸光同太夫人相碰,兩人對視一瞬後,太夫人緩和了下來,“你出來做什麼?傷口讓太醫瞧過了?”

  丁柔笑盈盈的道:“重新包紮了一下,上了您往常給的藥。”

  她們向往常一般的對話,彷彿驚馬的事不曾出現過,大太太喝茶,嘴角勾起,柳氏養了個好女兒,是她的福氣,往常雖然知曉丁柔不簡單,卻沒今日給她印象深,莫怪太夫人動了了心思。

  大太太目光看向丁敏,柔弱,恭順,淳厚,這些表象下,丁敏今日同樣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丁姝只是大概的說了一下丁敏的表現,大太太沒敢全告訴太夫人,要不然怡兒一旦……丁柔不可能嫁去蘭陵侯府,聽太夫人的意思,再見到信陽王太妃的親近,大太太心裡也琢磨過味兒來,丁姝有定下了親事,唯有丁敏合適,蠢有蠢的好處,有了怡兒布置安排,總不會讓丁敏得了好處去。

  何況太太總是覺得丁敏隱隱有些不同尋常,丁姝雖然說得簡潔,但丁敏撇開萬小姐,丁敏再蠢也不會想讓丁府落難,她不是說過,為丁家好嗎?她又做得出那首詩詞,她是從哪聽來的?背後的事大太太不可能糊裡糊塗的。

  太夫人關心丁柔,大太太卻道:“敏兒也傷著,怎麼不在屋裡養著?”

  丁敏眼睛紅了,淚珠籍簌滾落,哭著拜倒,“母親,六妹妹嗚嗚……姨娘是好心,可六妹妹打算,女兒不能眼看著姨娘被冤屈了。”

  丁柔笑著看著丁敏做戲,話不說全了有不說全的好處,給不知道詳情的人想像空間,丁敏的委屈純孝,對比丁柔,有人會偏向丁敏,如果在男人面前,丁敏的花招興許有用,男人嘛,哭一哭心就偏了,總是維護著會哭的裝模作樣的女人,但這屋子裡做主的是女人。

  丁柔道:“三姐姐先別哭,如果喊冤的話也不是只有哭一種法子,做了錯事,哭得再肝腸寸斷,也挽不回。”

  大太太將茶盞墩在炕桌上,厲聲喝止:“有你這麼同姐姐說話的嗎?”

  “敏兒,你先起來,今兒的事不是你的話,我好懸被人害了。”

  “母親。”

  丁敏抬起淚盤盈的雙眸,嘴脣輕顫,“女兒為了母親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母親,沒有您的話,女兒會被六妹妹冤屈死的。”

  “來,敏兒,到我身邊來,別跪著了,你膀子上的傷勢沒好。”

  丁敏盈盈的起身,幾步走到大太太身邊,大太太用帕子給丁敏拭淚,心疼般的輕責:“仔細眼睛。”

  “母親。”

  她們兩人彷彿親生母女一般,丁柔瞥了眼劉姨娘,今日的事一定得有人承擔,大太太將丁敏摘出去,太夫人將她摘出去,唯有柳氏同劉姨娘,丁柔可不會眼看著柳氏遭殃,她不能置身度外。

  “祖母,母親,女兒代替姨娘喊冤。”

  丁柔走到丁府兩位當家主事的女人面前,猶豫了一會直挺挺的跪在她們面前,“我為娘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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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4 00:1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慘烈

  丁柔下跪喊冤,太夫人說道:“你既然為柳氏喊冤枉,審問她們的事,你來做。”

  大太太贊同的點頭,示意李媽媽將方才問出來的口供告訴給丁柔,大太太想瞧瞧丁柔如何為柳氏洗脫冤枉。丁敏剛想張口反對,手腕被大打太太攥緊,丁敏見大太太眼底不悅,咬著嘴脣恭順的站在一旁。

  丁柔起身,李媽媽給她講了一遍經過,“七月不肯認罪,田婆子糊裡糊塗的,一會說銀子是柳姨娘賞的,一會又說銀子是賭錢贏回來的,她們幾個都看見七月在馬房同強哥兒一起餵馬,那匹馬是太太今日用的。”

  丁柔笑笑,了解了大體的情況,李媽媽退後幾步,丁柔的目光在落在跪在地上的證人身上,問道:“你們親眼看見?”

  其中一個圓臉龐的媽媽抬頭道:“老奴不敢欺騙主子,七月是同強哥兒在馬槽旁邊……”

  “馬槽旁邊?我問的是你是不是親眼看見過他們用草料餵馬?”

  “這……”

  七月,強哥兒在一起幽會,凡是有臉面的媽媽都會遠遠的避開,哪個會湊上前去?丁柔接著問:“到底看見,沒看見?”

  細節決定成敗,問得越細,可打破慣性思維,圓臉的媽媽向旁邊人看看,旁人搖搖頭,“老奴倒是沒親眼所見,但老奴看見強哥兒餵馬,七月還幫著抬草料,老奴當時有事在身……”

  “所以你並沒從頭看到尾是嗎?”

  “是。”

  丁敏睫毛輕顫,一個問題就能讓七月擺脫嫌疑?她不甘心,但此時卻不敢說話,大太太表現的很清楚,她妄動的話,一切後果大太太不會再管。丁敏瞟了劉姨娘一眼,示意她說話。

  劉姨娘說道:“他們在一起餵馬,七月是最有機會下手的,她定是聽了誰的命令暗害太太,事關柳氏,六姑娘在為其母脫罪。”

  太夫人眼裡露出一抹失望,這麼多年,腦子還是不清不楚的,大太太喝道:“住嘴。”

  丁柔說道:“我不是為姨娘脫罪,她從未做過,哪來的過錯?真正需要擔心的不是她,我只是問了兩句,無人能證明七月給馬匹餵馬料,這一點劉姨娘聽得清楚。”

  劉姨娘嘴脣一張一合,發不出聲音,丁柔先不問七月,直接找到了盲點,快要崩潰了七月立刻底氣十足,哭道:“奴婢從沒聽了誰的命令害太太,也沒給草料裡加任何東西。”

  丁柔道:“七月先別急,我還沒問完,不是你做的,誰也害不到你身上去。”

  “是,六小姐。”七月抹了把眼淚,丁柔的從容給她信心,六小姐會救她。

  丁柔撇開劉姨娘回身,向大太太福身,道:“強哥兒號稱馬痴,不會讓任何人在他面前傷害馬匹,七月即便是他心儀的人,應該也不會准許她碰觸,媽媽口中說只見到七月幫著抬馬料證明了這一點。”

  “六小姐太武斷了,你怎知他不會准許七月餵馬?”

  “劉姨娘,你且別急,馬匹是在回府的路上突然驚的,七月去見強哥兒是在昨天,即便下藥的話也會在昨天,你總不能否認吧,一整夜加上大白天,試問哪種草料如此功效?專挑回程時發作?”

  栽贓陷害的事最怕問,她們都是關在內宅的女人,劉姨娘如果聰明的話,也不至於被大太太死死的壓住十餘年,丁敏就更不用說了,她是在利用人的慣性思維,七月在現場就是七月下的有毒草料。

  “有的,這種草料我記得有過……”劉氏脫口而出,丁柔哦了一聲,”劉姨娘真是見多識廣,我不知道還有這種草料,想必一直做丫鬟的姨娘也不知道。“

  丁柔毫無顧忌的點出柳氏過丫頭的身份,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恥的,太夫人眯了眯眼睛,“我記得是有發作慢一些的草料,丁柔,你如何證明柳氏不知道?又如何證明她不曾聽過?”

  大太太抿了口茶,一副萬事不沾的模樣,劉姨娘不夠看,太夫人打算是親自出手為難丁柔。丁敏眼底上過一絲喜悅,柳氏張嘴道:“奴婢不知。”

  丁柔卻道:“即便姨娘知道這種草料,想必是極難買到,姨娘整日裡不是在母親身邊伺候著,就是在屋裡為即將臨盆的大姐姐做繡品,她本身認識的人少,從莊子上回府後從未外出,如何指使人為她買草料?”

  劉姨娘道:“她總會有辦法的,采買的管事曾經受過她大嗯,難道不會報答她?聽她的命令?”

  “報恩有很多種,如果幫著她買有毒的草料,這是報恩?還是報仇?況且母親管理府很嚴格,想要夾帶東西,不是姨娘的能力能做到的。”

  柳氏認識的人不多,也沒什麼能力要挾誰,她即便有銀子也找不到別人為她做事,丁柔抓住的就是這一點,將柳氏自身的劣勢擺出來,安分老實,無欲無求,誰為這樣的主子效命?

  “最為重要的是,姨娘住在母親院落的裡,劉姨娘,不會以為別人眼睛都瞎了看不見吧。天黑院落會落鎖的,姨娘有再大的本事,也拿不到草料,白天呢……”

  丁柔看向李媽媽:“這兩日可從有人找過姨娘?”

  李媽媽搖搖頭,“老奴沒聽說。”

  丁柔笑笑:"有毒的草料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只要肯徹查一定會有漏洞,最怕的是主事的人將錯就錯,既然太夫人歇了為難柳氏的心思,她應對起來更為從容,劉姨娘遠不是丁柔對手,她曾經最擔心太夫人會將明顯的漏洞補齊,那樣倒是會更為麻煩一些。像太夫人,大太太這樣的,丁柔會忌憚,而像劉姨娘……丁柔還真沒看在眼裡,她被親生女兒利用了而不自知。

  丁敏多狠的心腸,狀似無辜,一旦事情敗露,倒霉的只能是劉姨娘,她從未插手過,可以推個乾淨,劉姨娘一旦死了,丁敏憑著救下大太太的表現,有足夠的理由記在大太太名下,雖然她已經及笄了,不是沒有過這等特例。

  “反倒是你,劉姨娘,喜好舞文弄墨,有時會出門去書館……還有三姐姐,前兩天也出過門吧……“

  “母親……我是……”

  丁敏焦急的申辯,大太太道:“我相信敏兒,她自己也坐在馬車上。”

  丁柔彎了彎膝蓋,“母親,女兒只是為姨娘洗清冤枉。”

  至於如何找尋幕後黑手,丁柔不會再多說,丁敏咬了咬嘴脣,大太太一句敏兒在車上,將她摘出來,可她想要冤枉丁柔在萬梅花別院下藥也做不了,丁柔同樣在一輛馬車裡,丁柔被懷疑,丁敏也跑不了。

  屋裡的人都沉默下來,大太太擺手讓七月,田婆子等人離去,李媽媽守在門口,大太太瞟了劉姨娘一眼,畢竟劉姨娘是太夫人的親戚,有些話當兒媳婦不好說。

  劉姨娘闔了下眼睛,在睜開時,眼底溢滿了凄厲,面容有幾分瘋狂猙獰,抬手指著大太太道:“我恨你,你害了我兒子,害了我一生,我恨不得剝你皮,喝你的血,你當時如何同我說的,入門是姐妹……哈哈……哪一次我不是在你跟前立規矩?哪一次我同表哥相處的好了,你當著表哥面不說什麼,背後裡整治的我苦不堪言,我忍了十多年……王氏,你該死,你騙我了……你該死……“

  劉姨娘愈發的瘋狂,拔掉了發釵,撲向了大太太,丁柔護住了柳氏,丁敏卻護住了大太太,“母親。”

  劉姨娘的發釵扎在了丁敏的後背上,血流出來,此時李媽媽上前,按住了劉姨娘,劉姨娘不甘心的怒罵:“畜生,你只認她卻不認我?我白白養了你,我同你說什麼來著,讓你別同她出去,丁柔害你,我原本打算將她一起弄死,你是讓丁柔做了一輛馬車,自己卻也坐上去,不知道好歹的東西,我白白生了你,如果我當初告訴你……你一定出賣我,白眼狼……丁敏……我養的女兒,竟然救下了她?報應啊,老天爺何其的不公平。”

  丁柔眼看著劉姨娘瘋狂,她是將一切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如果真恨丁敏的話,拿釵環刺下去的傷口不會那般輕,將所有明面上的漏洞補上,這份沉甸甸的母愛,丁敏能承擔得起嗎?丁柔眼角有幾分濕潤,丁敏是為了記在大太太名下,即便劉姨娘死了,也不能讓她如意。

  劉姨娘把十餘年壓在心底的委屈全部說出來,大太太面容冷峻,丁敏哭哭啼啼,“姨娘……你怎麼能恨母親……”

  劉姨娘向太夫人道:“表姨母,我對不住你。是我豬油蒙了心,我錯了……錯了……”

  猛然甩開李媽媽,劉姨娘直奔柱子撞去,丁柔動作比念頭要快,抬手抓住了劉姨娘的胳膊,劉姨娘是抱著必死的心,唯有一死才能帶走一切,才能讓丁敏心願達成,這麼多年的為妾日子,劉姨娘也過夠了,死了就死了吧……

  丁柔拽不住,碰的一聲,劉姨娘撞到了柱子上,連著柱子的房梁微晃動,劉姨娘額頭染血,沿著眉骨滲入進眼睛,最後看了丁敏一眼,喃喃道“表哥,有下輩子的話,別來找我。”

  太夫人道:“叫大夫。”

  丁柔垂頭不忍再看,一切的罪孽,丁敏承擔得起嗎?只認太太,不認生母,是非好歹分不清,丁敏何其的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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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誤區

  劉姨娘慘烈撞柱自盡,一臉血的倒在地上,丁敏茫然失措,死了?她死了嗎?哭喊道:“娘……娘……”

  丁敏撲跪到劉姨娘身邊,“娘,娘。”扶起劉姨娘讓她枕著自己的膝蓋,丁敏手壓住了她額頭上的流血的傷口,眼淚簌簌的滾落,“娘,娘。”

  除了喊聲,丁敏不知道該說什麼,嗓子被鉗住了一樣。前生劉姨娘對丁敏只是尋常,很少來找她,見面也是冷冰冰的,丁敏同她的母女之情不過尋常,後來丁敏去陪伴老夫人,是劉姨娘促成的,丁敏的婚事太夫人也問過劉姨娘的意見,劉姨娘很看重丁敏的夫婿,知道生母不會害她,丁敏聽命嫁入梅家,眼看著丁柔富貴尊榮,丁敏心裡沒少埋怨劉姨娘短視,但母女情分仍在。

  從她重生那一日起,丁敏一直算計著丁柔,討好大太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丁敏分身乏術,對劉姨娘更為疏遠,但劉姨娘卻不像前生那般對她冷淡,總是想盡辦法看望丁敏,規勸她,開解她,警告她不能相信大太太。劉姨娘說得這些,對重生的丁敏來說沒有一點用處幫助,丁敏重生了,知道以後會生的大事,她身上總是隱隱透著高高在上的得意,對劉姨娘說的話,從沒記在心上過。

  “娘。”丁敏淚眼迷濛,手心是紅的,染著生母的血,失去生母的滋味不是她能承受的,丁敏沒丁柔狠心,做到逼死生母……前生她逼死了柳氏,今生丁柔逼死了劉姨娘。

  “娘,你還沒看女兒出嫁呢,娘,你怎麼這般糊塗,糊塗。”

  丁敏彷彿杜鵑泣血,聲聲呼喚著劉姨娘,丁柔心裡同樣不好受,劉姨娘的能用一死將一切疑問都在走嗎?柳氏擦拭眼角,她不懂劉姨娘,她只知道曾經帶著些許天真爛漫的劉姨娘走了。

  太夫人眼底劃過可惜哀傷,畢竟是她養大的,劉姨娘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表姨母……表姨母……”

  太夫人走近劉姨娘,看她額頭的傷口,便知道不是丁柔拽那麼一下子,她早就氣絕身亡,“你有未了的心願?”

  “求求您……求求您……”劉姨娘神情恍惚,對丁敏那分不捨,支持著她說出最後的遺願……

  太夫人將耳朵靠近劉姨娘,“我聽著。”

  “幫幫敏兒,幫幫她……”

  太夫人眉頭皺緊,站直了身子,劉姨娘拽住太夫人的裙擺,無力再說話,只能滿眼乞求的看向太夫人,太夫人看了眼幾乎哭暈過去丁敏,對劉姨娘的不捨是真心實意,既然劉姨娘以死斬斷一切,丁敏許是有了教訓,會明白些,太夫人微微點點頭,劉姨娘含笑而亡。

  大太太擦拭眼角,命人準備棺槨等物,丁敏神情恍惚受了極大的刺激,大太太讓人扶她去自己屋裡歇息,丁柔看大太太的意圖,是親自照料調教丁敏,脆弱的丁敏會隨著大太太重新塑造,留一手做完全的準備。

  “你同柳氏先回去。“

  太夫人捻著佛珠,面色凝重而冷峻,大太太陪站在一旁。丁柔盯著地上尚未清洗乾淨的鮮血,“祖母,孫女有話說。”

  “說。”

  丁柔硬起心腸,不管是不是同情劉姨娘的愛女之心,敢陷害柳氏,陷害她,她不可輕易放過丁敏,一切的罪惡隨著劉姨娘煙消雲散,看太夫人大太太的意思不打算深究,至於是不是懷疑丁敏,丁柔現在看不出,但這口氣不出,丁敏許是還會再設計,何況太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丁柔實在是膩了。

  “我是姨娘生養的,這一點即便記在母親名下,也比不得五姐姐。”

  庶出就是庶出,即便多了一層華麗的外衣,也難改庶出身份,庶女記在嫡母名下,不過是好看而已,外面的人哪個不知道?當面不說,背地裡不知道如何笑話濫竽充數。

  丁柔當著大太太,太夫人的面表明,她無意冒充嫡女,既然投生在柳氏肚子裡,她甘願做一輩子庶女。丁柔輕聲道:“太祖皇后的鐵令在前,孫女不敢違背,讓丁府蒙羞。”

  太夫人和大太太同時擰了一下眉峰,太夫人道:“你母親名下有丁怡,丁姝,不缺你。”

  “是。”

  丁柔彎了彎膝蓋,扶著柳氏離去,太夫人一句話,絕了丁敏的念想,她永遠不可能為充作嫡女。這就是丁柔的報復,劉姨娘即便死了,丁敏也別想達成所願。

  太夫人道:“換個地方,咱們說說話。”東次間裡血腥之氣未散,太夫人不想在留在此處,大太太扶著太夫人去了西廂房。

  西廂房比東次間小了一些,太夫人坐在炕上,道:“你們都出去。”

  “是。”

  丫頭媽媽退出去,大太太低眉順木站著,圓桌上鋪著松花色錦緞,邊緣繡著紋絡,一座小金鐘放在圓桌上,滴滴答答的響著。大太太盯著暖康前面的踏板,劉姨娘今日撞柱而亡,臨死前又說了往事,太夫人不可能不詢問。

  “怡兒快生?”

  大太太回神,恭謹的回道:“是,還有半個月。”

  “她身子如何?”

  “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你能饒過丁敏?劉氏將一切攬過去,你就信了?”太夫人很少在兒媳面前厲聲,眼裡閃過些許的失望。

  大太太撩裙擺跪地,眼裡攥著淚花,嗚咽道:“怡兒是我的女兒啊,我怎能不疼她,不為她著想。”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你往日的聰明勁兒哪去了?誰給怡兒出的麼蛾子?”太夫人語氣更多了些許的鋒芒,“怡兒年輕沒經過,你也同她胡鬧?丁敏既然也有那分心思,她總是你女兒,我不便多說,可如今……一旦怡兒有個三長兩短,你放心將怡兒的骨血交給她?今日如果不是她最後為生母痛哭,還算有點良心,我會把她直接送到靈隱寺去。”

  太夫人一是看出丁敏實實在在的哀傷,二是劉姨娘最後的託付,太夫人如何狠不下心,“那般蠢人,到是著了你的眼。”

  大太太抽泣,“母親,除了她之外我還能用誰?她雖然蠢笨了些,但好拿捏,我早就安排下了人手。“

  “大兒媳婦啊,你總不能將別人都當成傻子,親家母蘭陵侯太夫人是好糊弄的?你打算架空丁敏,可她會讓你如願?蘭陵侯府是你隨便能伸手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現在看著丁敏蠢笨,將來呢?萬一遇見了誰教導她一番,你那點安排都不夠看。”

  “母親,我不能讓怡兒的心願落空。”

  大太太何嘗不知,也勸過丁怡,但丁怡態度堅決,大太太疼愛大女兒,丁怡懷相不好,大太太只能順著她的心意準備著,就怕她傷神傷身,這邊準備著,那邊打聽些偏方給丁怡進補,因丁柔意外之言,丁怡狀況好很多,大太太對丁柔,對柳氏更多了些許的感激,才會給丁柔行方便,丁府的事許是能瞞過太夫人,但如何隱瞞得過當家二十餘年大太太?

  太夫人看著掉眼淚的兒媳婦,不當娘不知慈母心,丁怡她也是看著長大的,聰慧,機敏,大方,得體,太夫人很喜歡看重丁怡,伸手扶起大太太,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輕聲道:“庶出的妹妹值得託付信任?須知最容易背叛的便是骨肉,丁敏……我都有些看不透她,怡兒怎能放心?”

  大太太可不敢提下藥的事,“母親說得也是,可總是一家姐妹,比外人好些罷。”

  “糊塗,這話就糊塗。”太夫人搖了搖頭,“娶填房旁人家的小姐更好,一旦怡兒有個差錯,蘭陵侯府再續弦,家世上總不會越過咱們丁家,娶進門的填房,敢虧待怡兒留下的骨血一分,她娘家還要不要臉面?家裡的公子小姐還要不要嫁娶?誰敢同德行有虧,傷害原配嫡子的人家聯姻?到時棟兒,蕭哥兒也好出頭,反過來,一旦有是丁家的小姐……一旦出事,你怎麼辦?為了丁府的名聲好,你也得捏著鼻子忍了,你敢同誰說她虧待了怡兒的骨血?外人一旦有個議論,你還得給她正名,這其中的道理,怡兒想不到,你也跟著她折騰?”

  大太太臉煞白,心有餘悸的道:“母親。”因關心丁怡,大太太少了往常的冷靜睿智,沒太夫人看得清楚。

  太夫人用帕子擦拭大太太眼角,嘆道:“你是關心則亂,讓怡兒帶偏了去。大兒媳婦,至親骨肉從背後捅的刀子才是最恨最疼。”

  “再有一點,即便丁敏嫁過去了,她能撐得起蘭陵侯府嗎?咱們同侯府做兒女親家,是有個聯姻扶持,可不是結仇的,你安排的人再多,還能代替了蘭陵侯夫人?她得需要主持中饋,聯絡姻親,同勛貴夫人,朝臣夫人應酬,能延續蘭陵侯府的富貴,蘭陵侯府一旦倒了,怡兒的骨血不也遭殃了?奪爵丹書鐵卷被毀的事情,不是沒有,怡兒的骨血姓趙,不姓丁。“

  大太太起身,叩拜太夫人,“多謝母親提點,兒媳記住了。”

  “我盼著怡兒能平安,咱們都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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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二章:動怒

  勸導開解了大太太一番,太夫人回承松院,臨別前大太太說起劉姨娘的喪葬後事,大太太一再表示,會仔細處理。因是姨娘的喪禮,劉姨娘又是‘陰謀敗露’畏罪自盡,太夫人不好多說什麼,重重的嘆口氣,“死了,死了,一切皆了。”

  送走太夫人,大太太回到臥室裡,褪下汗水侵蝕的衣服,李媽媽在旁邊殷勤的伺候著,見大太太面色凝重,問道:“是太夫人說了什麼?”

  大太太心有餘悸的嘆息,“多虧了太夫人,不是她提點於我,我被怡兒一哭一鬧的,順著她走,豈不知差一點……差一點害了怡兒。”

  對李媽媽,大太太最為信任,將太夫人的話挑揀重要的同她說,李媽媽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大小姐那邊?”

  大太太捏了捏太陽穴,道:“前兩日我瞧著她身子還好,怡兒心思重,先不用告訴她,省得讓她多想,對丁敏,還像原先一般。”

  冷不丁的疏遠丁敏,會讓她起疑心,大太太眼裡劃過一絲厲色,“我讓她看得到,最後卻是竹籃子大水空歡喜一場。”

  “老奴安排三小姐住在碧紗櫥裡,按主子的吩咐,五小姐的東西都移出,留了幾件大小姐未出閣前用過的。三小姐差一點哭得昏厥過去,眼睛又紅又腫,沒十天半月的恢復不過來。”

  大太太冷哼一聲,“她既然還在劉氏名下,就得給她生母守靈守孝,劉氏再有錯,念在伺候老爺這麼多年,有牽扯著太夫人的面子,我如何都不能馬虎了,府裡事情多,讓丁敏幫我一把,她總不會想劉氏走的凄涼。”

  李媽媽點點頭,劉氏為了怕牽連丁敏自盡,臨死前又說了那一番咒罵大太太的話,主子不願同死人較勁,還收拾不了丁敏?讓柔柔弱弱的丁敏守靈,折騰下來,丁敏準保大病一場。可誰能說出大太太一個不字?為生母操持後世不是為人子女應當做的?

  “你說驚馬的事,是不是丁敏?”大太太懷疑丁敏,但在此事是上,查不出一點痕跡,劉氏又自盡身亡,大太太搖頭道:“是誰都不重要了,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李媽媽輕聲道:“方才老爺聽了消息,原本是想著歇在您屋裡,後聽說劉姨娘自盡,便去了劉姨娘的院落。”

  大太太抿了抿鬢,“劉氏是他青梅竹馬,表哥表妹的情意深著呢,平時看不出劉氏好來,一旦人死了,他如何也得傷心幾日。”

  李媽媽伺候大太太卸掉飾,大太太頭釵步搖,金絲金鱗的步搖在燭光下閃爍著,捏著釵桿捻動著,金釵轉動,“十年生死兩茫茫……老爺一定會寫悼情詩。”

  “主子,用不用奴婢安排人?”

  “我手頭能用的人不多,唯有柳氏合適,六丫頭在她房中。”

  大太太將金釵放在飾盒子裡,“再有幾日,老爺便隨著主考徐大人住進貢院裡去,他氣結於胸不好,我記得王姨娘身邊有個叫水袖的丫頭?”

  “主子,老奴去安排。”

  同李媽說話不用講得太明白,大太太上了暖炕,李媽媽放下幔帳邁步離去,大太太翻來覆去睡不熟,劉姨娘慘烈般的自盡,大太太驚愕,但無至於讓她無法入眠。

  她更多的是擔心丁怡,現在看著還好,但臨盆最容不得出任何差錯……她盼著丁怡能平安……轉念有想到闈科舉後回京的大兒子一家,可以照看孫子,朦朧迷糊間,她又想到信陽王太妃……她是看重丁柔了?

  大太太院落的廂房裡,柳氏坐在鏡子前面,丁柔拿著牛角梳為她梳頭,手指穿梭於絲間,柔韌彷彿如蒲草一般的絲,有幾縷纏上手指,丁柔小心的梳著柳氏的頭,沒一根白,柳氏比同齡的人顯得年輕些。

  柳氏拍拍丁柔的手背,“小柔,同娘睡好不好?”

  “我沒打算離開娘。”

  丁柔放下梳子,洗漱後同柳氏窩在炕上,蜷縮在柳氏懷裡,柳氏輕笑,“娘沒你想的那般沒用,劉姨娘可惜了,娘沒做虧心事,為何要怕?”

  “嗯。”

  “小柔。”

  “嗯?”

  “離著三小姐遠點,娘怕她會記恨你。”

  丁柔翻了一下眼瞼,“她為何要怨恨我?”

  “平常的宿怨不提了,劉姨娘自盡,三小姐定是會算在你頭上。”

  柳氏不是不懂,丁柔放了一半的心,她現在可護著柳氏,一旦她將來出嫁呢?雖然柳氏不會輕易得罪人,但難保有沒眼色的算計到她頭上。看丁大老爺的樣子,許是將來還會納妾的,還會有新人入府。

  劉姨娘地位在眾姨娘之上,她死了,誰能占據她的位置?姨娘們也會有一番明爭暗鬥,丁柔不怕柳氏去爭寵,是怕被無差別爭寵傷到,大太太不可能事事護著柳氏。

  柳氏闔眼喃嚀:“我只要小柔。”

  有此想法的柳氏,輕易不會中計,丁柔輕聲道:“娘,您最近身子不太好,需要靜養。”

  “小柔?”

  “需要靜養。”

  丁柔有堅決的重複了一遍,柳氏咳嗽了兩聲,“娘聽你的,靜養。”

  “不能做得太明顯。”

  “除了小柔,娘什麼事都不會瞞著太太,只要娘有此心思,太太會安排的,娘只要靜養就好。”

  丁柔扯了扯嘴角,柳氏——奇葩也,她彷彿什麼都不用做,別人會給她安排得好好的,丁柔也回過味兒來,她能順利的讓雅菊給柳氏遞話,沒大太太默許是做不到的,她同大太太上躥下跳,辛苦熬過太夫人的考驗,柳氏守住本分就成。她睜眼看了眼恬淡靜謐的柳氏,舒了一口氣,誰讓她是丁柔的娘呢。

  另一邊繡樓,哭累了丁敏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噩夢連連,不是劉氏一臉血的看著她,就是前生丁柔的嘲笑,你即便重生了,也都不過我……丁敏,你逼死了生母,劉姨娘是你害死的……

  “不……不……不……”

  丁敏手臂揮動著,似要驅散腦海中噩夢,驅散丁柔的冷笑,突然丁敏冷汗淋淋的坐起身,大口喘氣,汗水沿著臉頰下滑,一顆一顆的汗珠砸在丁敏手腕上,褻衣都濕透了。

  “什麼時辰了?”

  外面沒人回話,丁敏道:“來人,來人。”

  還是無人應喏,丁敏穿鞋下了炕,頭濕漉漉的很不舒服,走到圓桌前,茶水也是涼的,丁敏摔了茶杯:“來人。”

  此時外面才傳來腳步聲,月茹道:“三小姐。”

  “今日誰當值?”

  “是煙翠。”

  月茹讓跟進來的小丫頭給丁柔喚了熱茶,知曉丁敏寵著煙翠,她不敢多說什麼,丁敏怒道:“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罰煙翠……罰她半個月月錢。”

  “是。”

  已經是輕罰了,換個人必會挨上一頓板子。記得聽上了年歲的媽媽說,大小姐沒出閣前,一名丫頭守夜時打了瞌睡,被大太太抓個正著,聽說直接給賣了,三小姐比不了大小姐,也是丁家的主子。

  丁敏喝了口茶,感覺舒服了許多,看天也亮了,丁敏咬著下脣,娘死了,她得為娘報仇,如果不是丁柔昨天那句話,丁敏會記在大太太名下,可如今只能再另想辦法。

  丁敏拖著虛弱的身子給大太太請安,她素面朝天,紅腫的眼睛,深陷的兩腮,看著十分的柔弱,大太太道:“劉氏的身後事,我交給你,敏兒啊,我會讓李媽媽輔助你,你母親雖然怪你,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果她靈魂未散的話,會想多陪陪你。”

  丁敏身子顫抖,牙齒也是抖的,臉如白紙,於情於理她都不能推辭,全是丁柔的錯,如果娘的英魂不散的話,娘,看我為您報仇。

  在劉姨娘的靈柩前,一身素服的丁敏蹲在火盆前燒紙。丁府一位姨娘過世,也沒什麼人來悼念,停靈三日後會入祖墳,按說以劉姨娘生前犯下的大錯,會被奪了入祖墳的資格,但大太太當著丁棟等人的面,力主劉姨娘埋入丁家祖墳,不過位置是偏的。

  丁敏跪地叩謝大太太,重重的磕頭,“叩謝母親恩典。”

  三日後,劉姨娘入土為安,又過了兩日,丁柔去向大太太請安時,見到了同劉姨娘有幾分相像的水袖姨娘,她開了臉,跪在大太太面前磕頭謝嗯,丁柔站在屏風後,水袖姨娘沒資格向大太太敬茶,記得她是王姨娘的丫頭,去祭拜劉姨娘,被思念佳人的丁大老爺幸了。

  站在大太太身邊的王姨娘,笑容裡多了一分的怨恨,多一個人就少一分寵愛。看著大太太賞了水袖幾錠銀子,幾尺布料,十五歲的水袖成了丁棟的侍妾,丁棟剛過而立之年,還算年輕嗎?

  門口凌亂破碎的腳步聲響,“太太,太太,太夫人動怒了,將老爺,二老爺都叫去承松園,二太太已經趕過去了。”

  丁柔最近幾日一直陪著柳氏,並不知道太夫人為何生氣,將兩位老爺都叫去,看來是出大事了。大太太一晃神,鎮定下來,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奴婢聽傳信的丫頭說,太夫人將二老爺給打了,如今二老爺同大老爺都跪著……”

  丁柔聽見丁棟跪著,心情好上了許多,面上卻不顯,陪著大太太趕去承松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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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4 00:1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貴妾

  承松園伺候的下人不多,此時全部噤若寒蟬般的垂首站在院子裡。丁柔緊跟著大太太,在撩開簾子之前,聽見裡面傳來動靜,“母親,您消消氣,兒子知錯,知錯。”

  是丁二老爺,大太太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放了一半,丁柔垂下眼瞼,怎麼不是丁大老爺呢。進了房門,二太太帶著丁瑜丁雲早就到了,二太太淚盈盈的福身,輕聲道:“大嫂。”

  丁柔同丁姝互看了一眼後,陪著大太太站在屏風後面,暖炕上坐著太夫人,丁家兩兄弟,丁棟、丁梁老實的跪著,透過屏風隱約看見兩位老爺沒平時的氣度從容,太夫人一發怒,別管官做得多大,他們也得老實得聽令。傳承幾千年的孝道,被御史彈劾不孝的話,仕途也就到了盡頭。

  丁二老爺頻頻磕頭認錯,太夫人冷哼一聲,“你還有錯?”

  “兒子知罪。”

  “哼,丁家臉都讓你丟盡了。”

  “母親。”

  丁二老爺一向風流瀟灑,頗有江南文人的作風,喜好風花雪月,他曾經高中過探花,家業有大哥撐著,他本身無心仕途,掛個閒職,或者在府上作詩作畫,或者出門會友,在京城也算得上著名文人。

  因太祖皇帝忌憚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官場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同姓的兄弟父子不可同時擔任要職。

  要職指不能同時入閣,或者同時做六部尚書,丁家的兩兄弟還夠不上這標準。

  此時門簾再次挑開,送母入葬後一直養病的丁敏顰顰婷婷的走了進來,弱不勝衣,楚楚動人,那雙水盈盈的眸子溢滿哀傷,丁敏福身,輕聲道:“母親,二嬸。”

  二太太關心裡面的動靜,沒空理會丁敏,大太太淡淡的道:“怎麼把你也鬧起來了?病了就在屋子裡歇著。”

  丁敏用絹帕捂嘴輕咳兩聲,柔柔的道:“聽說父親,二叔被罰了,我哪裡待得住?”

  丁敏看向了丁柔,水目裡多了幾分的善意,“六妹妹。”

  丁柔後背一緊,丁敏比以前更為棘手,彎彎膝蓋:“三姐姐。”

  丁敏站在丁柔身邊,低聲道:“等我養得好些了,會向你和柳姨娘賠罪,你們別怨恨姨娘。”

  這般說著,丁敏淚珠簌簌滾落,絹帕擦拭了眼睛,丁柔冷眼瞧著丁敏這番做派,她是改了路子了,丁柔移開了目光,比起丁敏,她更好奇二老爺到底如何惹到了太夫人。

  丁敏抿了抿嘴脣,溫順般垂下眼瞼,恨意一閃而逝,應該是二叔準備納個貴妾吧,據說是楚凌王側妃的妹妹,前生時太夫人為了這事氣病了,同她說過,丁家不會有貴妾……

  “貴妾,虧你想得出?丁家世代書香,當朝清流,納貴妾是什麼人家做的?你……這個不孝子,你詩書禮樂都讀到狗肚子去了?我怎麼養出了你這個逆子。”

  太夫人捶胸道:“來人,把藤條取來,我……我要教訓不孝子,數典忘祖,說得就是你,你將丁家的門風至於何地?同商賈之家為伍?”

  “拿藤條。”

  丫頭媽媽都躲出去了,屋子裡都是主子,誰也不敢亂動,二太太低泣,她滿肚子委屈,為了二老爺她左算右算,辛苦操持家務,服侍丈夫周到。

  雖然對庶女冷淡些,但也盡力安排她們的婚事。二太太因沒有嫡子,底氣本來就不足,老二爺看重哪個丫頭,二太太都會如他所願,只是納貴妾,是打正妻的臉面,一旦貴妾生了兒子,雖然也叫她母親,可總歸同一般妾室不一樣。

  同是女人,大太太往常雖然同二太太有暗鬥,但做妯娌這麼多年,無法幸災樂禍,握住二太太的手,拍拍她的手臂,“二弟妹,一切有母親做主。”

  “六丫兒,把供在佛前的藤條取來。”

  被點名的丁柔,身子一僵,“丁柔。”

  太夫人的語氣更為嚴厲,丁柔默默的去了一趟佛堂,再回來時手裡捧著用作教子的藤條,繞過屏風,低眉順目的走到太夫人近前,“祖母。”

  此時丁柔才看清楚,老二爺早沒了往日的名士風度,有些發傻的看著太夫人,而丁大老爺,丁柔的父親,雙手伏地,垂著頭,看不出他想什麼。

  貴妾?這般嚴重嗎?丁柔沒這方面的閱歷,在現代看小說時,都是貴妾如何如何,彷彿極為尋常,丁柔也查過歷史資料,知道貴妾也是妾,無法危機正妻的地位。

  太夫人拿起藤條,狠狠的揮下,啪,啪,啪,連著抽了丁梁三下,丁棟跪爬兩步,“二弟是一時糊塗,母親,他是一時糊塗。”

  丁柔也順勢勸了一句:“祖母息怒。”

  既然她取來的藤條,雖然打心眼裡,丁柔想讓風流的二叔多挨兩下子,可就在眼前,她總不能說祖母打得對,丁棟跪著,她身為丁棟的女兒,也得跪,丁柔膝蓋一軟,跪在一旁,丁棟瞄了一眼低頭的丁柔,繼續求情道:“二弟是被朋友攛掇的,不是故意惹母親生氣。”

  “哼,貴妾……我真不知從何時有這等的稱呼,既然自甘為妾,還要什麼尊貴?伏低做小,守著妾室的規矩,我還當她有本分,臉面都不要的為妾,還想要尊貴?想要害丁家的門風?呸,楚凌王側妃的妹妹又如何?丁家不需要她巴結楚凌王府。”

  太夫人不解氣又抽了丁梁兩下,丁柔在旁邊暗自給太夫人鼓勁,說得大好啊,既然做妾,還端著身份?貴妾是比明擺著的二房還高一層,清貴之家極少有二房姨娘,就連劉姨娘聲前,都不敢稱二房姨娘。

  “母親,兒子錯了。”

  二老爺不敢躲閃,“兒子是喝醉了……母親……”

  這邊鬧僵起來,屏風後的大太太推了一把二太太,示意這時候了你得給二老爺求情,這等的好機會,怎能錯過?二太太是明白人,雖然一時僵住了,覺得大太夫人打得對,但很快醒悟過來,向大太太感激的一瞥,繞過屏風撲向了丁梁,“母親,老爺是一時糊塗。”

  丁柔眼角看著太夫人又舉起了藤條,落在護著丈夫的二太太手臂上,啪,雖然聲音很響,但從落處來看,並沒方才抽得重,如此婆婆,倒也難得的很。更信了太夫人總是不離口的一句話,家和萬事興。

  “夫人。”

  丁梁文人書生情懷,見夫人捨身相護,自然是滿眼感動,二太太淚睫於盈,展顏輕笑:“老爺。”

  太夫人哼道:“可惜了我為你定下的好媳婦,納貴妾,不單單是打丁家臉面,也傷了兒媳娘家的面子,你讓我如何同親家見面?”

  丁梁道:“兒子錯了,錯了。”

  太夫人放下了藤條,丁柔見她喉嚨滾動,遞上了茶盞,“祖母。”

  太夫人看向丁柔的目光慈愛了幾分,喝了口茶,才說道:“是不是那個賈武攛掇的?”

  “是。”

  “我就知道是他,以為中了個榜尾巴的進士,他父親也是秀才,就不是商賈是書香之家了?五代之內不是讀書人,不高中科舉,哪個敢稱之為書香世家?”

  丁柔恍然大悟,原來書香門第要求這麼高。五代必須得是讀書人,三代不好使,還是被人看不起。太夫人寬著茶葉,“雖然丁家沒出驚天動地的大文豪,但丁家的族譜可追溯到盛唐,在前朝大元,你們祖父寧願守著清貧,每日吃糠咽菜也不肯受大元的官職,氣節,骨氣,才能有老爺被太祖皇后看重,請為帝師。”

  丁柔垂眼,太爺爺沒餓死真是慶幸,不接受大元的官職是骨氣,但吃糠咽菜……丁柔抿了抿嘴脣,有手有腳怎麼會過得那麼差?除了讀書之外,太爺爺怕是什麼都不會吧。

  “往後少同他來往。”

  “是。”

  丁梁老實的應了,對陪跪在自己身邊的夫人心中愧疚更重,他到現在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官,比不得大哥已經是從三品了,將來丁家的一切大半會留給嫡長子大哥,夫人父兄在廣州為官,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連襟中他只剩下曾經的探花郎名聲,他還傷了夫人的臉面,讓她在娘家如何抬頭?

  丁梁更覺得愧疚,賈武再也不見了。

  太夫人剛緩了一口氣,想讓兩個兒子起身,這時外面有丫頭道:“太夫人,前面來了個婦人,說是給二姑太太送信的。”

  二姑奶奶?丁柔眉頭以一凝,說的是二姐?二房的庶長女丁惠,對她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聽說她嫁去了廣西,親事是二老爺親自定下的,好些年只有在過年時才會送年禮回府,大多是廣西的土特產。

  “問清楚了?”

  “她手裡拿著二姑奶奶的鎖片。”

  太夫人眉頭緊皺,每個孫子孫女滿月時,她都會親自將寫著生辰八字的鎖片掛在他們脖子上,“讓她進來。”

  不大一會功夫,一名衣衫襤褸,滿面風霜的婦人縮手縮腳的進門,聲音顫抖:“小婦人見過太夫人。”

  丁敏握緊了拳頭,前生……前生這時二姐丁惠已經死了,難道又有意外了?丁敏眼底劃過驚駭,先知是她的依仗,她沒做任何改變,可為什麼一切變得同前生不一樣呢。

  “你是?”

  “府上的二姑奶奶救過我兒的命,我才從廣西趕來給丁府送信,她快被秦家娶的貴妾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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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四章:無恥

  “貴妾?她被快被貴妾逼死了?”

  太夫人扶著炕桌,丁柔扶著她,見太夫人臉色煞白,胸膛起伏著,手腕輕顫,掌心冷汗淋淋,是氣極的癥狀,丁柔不敢大意,弄不好會爆血管的。摩挲著太夫人的前胸後背,“祖母。”

  太夫人推開丁柔挺胸,道:“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名婦人縮了縮身子,這時大太太也不能在屏風後躲著了,領著府裡的小姐走出來,二太太臉一紅,糯糯的不敢出聲,丁惠出事,她身為嫡母如何都脫不開干係,雖然丁惠的親事不是她定下的。二老爺丁梁耷拉著腦袋,同樣不敢出聲。

  大太太對那婦人道:“照實說。”

  那婦人感激的看了眼大太太,說道:“我夫家姓也姓秦,同府上二姑奶奶所嫁的秦家是遠親,因家裡窮,常去秦家走動走動,找太太奶奶們打打秋風,得些賞錢,不怕你們笑話,受足了奶奶們的冷眼,可不這樣家裡過不下去,我男人是個不中用的,我也是沒法子。”

  婦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她的難處,丁柔微微抬眼,是要銀子?要好處?二太太病急亂投醫,急於表現對丁惠的關注,將手腕上的祖母綠鐲子褪下來,丁柔手疾眼快,本身又站在二太太身邊,一把拽住二太太,壓低聲音道:“二嬸,她能大老遠趕來是報答二姐姐之恩,現在給銀子,會寒了她的心,只要您記得她,往後多照顧也是一樣的。”

  太夫人冷冷的目光掃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訕訕道:“我是急糊塗了。”

  那婦人說話不是很有條理,不懂得看人眼色,她去秦家打秋風也不會得太多的好處,婦人身份太低。

  二房的嫡女丁雲,比丁柔還小兩歲,指望不上,丁瑜又是清高自傲,是不願意靠近婦人的,長房這邊,丁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也看明白了,多做多錯,寧願現在沉默些顯得忠厚些,前生丁柔沒出嫁前,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沒什麼大主意,不言不語,可在關鍵時刻,她總能找到最有利的路走,丁敏這些日子雖然說是養病,但大多時候在反思,她是被重活一次弄得有些得意了,另外同前生不一樣,丁惠竟然沒死?

  丁敏垂眼,丁惠沒死,對將來是不是有影響?她怎麼沒死呢?丁姝是長房嫡女,不適合接待像送信婦人這等出身低賤的。

  丁柔腦子轉了一圈,臉上掛著一分笑意,走到婦人身邊,攙扶起她,“你一路上著實辛苦了些,可曾用飯了?這有幾塊點心你先充饑,你口中的二姑奶奶是我二姐姐,她現在怎麼樣了?怎麼會被貴妾逼死呢?”

  沒直接向婦人詢問丁惠到底這麼了,先是關心,然後才將話引到正題上,不會讓人反感,覺得丁家高高在上,瞧不起她,丁柔捧著點心盤子,婦人感動得摸了摸眼淚,小姐給她遞點心,回去後可有得說了,丁家是出了大能人的。

  “您是好人,同大奶奶一樣是好人。”丁柔笑意不改,她同丁惠不一樣,她不會落到丁惠的境地。

  “大奶奶新婚還好些,其實秦家的大少爺,鄉里鄉親的誰不知道?仗著讀過書是秀才,秦家有是有錢的,最是喜年輕的女子,這兩年越發的過分了些。大奶奶先是生了個姐兒,你們也知道秦大少爺是秦家的獨苗兒,一肩挑兩房……大奶生了姐兒後,不僅陪嫁的兩個丫頭都做了姨娘,又給大少爺納了兩個妾,當時有人說大奶奶賢惠,可我看見大奶奶背著流淚,大少爺受用了,可能看出大太太是個好欺負的,越發的放縱了些,太太等也盼著大少爺早日得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一個妾有了身子,大奶奶命人仔細的照看著,可不知怎地,那名妾在大奶奶去看她後,小產了……都說是男胎,大少爺被人被人鼓動了兩句便踢了大奶奶一腳,哎,也是大奶奶命苦,她竟然不知也有了身子,這一腳……流血不止,養了大半年才勉強起得來炕。”

  太夫人臉色越發的難看,丁柔嘴角高高的揚起,這是她生氣兒的前兆,柔聲問道:“後來呢,怎麼又有貴妾?”

  “大奶奶上寺廟燒香祈福時,救了個落難的官家小姐,大奶奶就是心太軟了些,那人又會說話,大奶奶動了憐憫之心,將她帶回了秦家,這一住就是大半年,那人將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籠絡住了,我提醒過大奶奶,那人妖嬈得很,不像是正經人家的小姐,可大奶奶總是笑著說我誤會她了,結果……結果……她同大少爺有了私情,她自覺愧對大奶奶,留書信出走……大奶奶還沒說什麼,又被急於找她的大少爺打了一耳光,說大奶奶是妒婦,要休妻。”

  欲迎還拒最是有用了,如果她不走就進門,會被人議論恩將仇報,可走出秦府,丁惠根本說不清楚……婦人重重的嘆了口氣:“要我說她哪裡是要走?在秦家好吃好喝的,穿金戴銀她哪裡誰捨得?說是去了什麼湖邊,大少爺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湖邊哭泣,聽人說,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回去,不能對不住大奶奶,大少爺感動了,他是秀才,說得話我不記得,反正不外乎指天發誓什麼的。”

  “她同意了?”丁姝氣呼呼的問道,丁柔卻搖頭道:“她沒走成,也不會同意就此嫁了秦大少爺,她是官宦之人的小姐,如何做的妾?”

  丁柔連二姐夫都不肯說,髒了她的嘴,太夫人看了丁柔一眼,“你接著說。”

  婦人對丁柔讚嘆道:“您真是厲害,猜得對了,若是換一個人半推半就的也就進府了,可她卻住在了外面,不靠大少爺,以賣刺繡為生,大少爺看得到吃不著,哪裡不著急回府好一頓折騰,要死要活的,太太們嚇得不得了,明裡暗裡讓大奶奶讓步,大奶奶被逼得沒法子,只能親自去求她……”

  “畜生,畜生。”太夫人摔了茶杯,拿起藤條,照著二老爺一頓抽,“這就是你給丁惠找得好人家?丁府的女兒如何嫁得,哪家正經人家肯同寵妾滅妻的做連襟?丁敏她們都絞了頭髮做姑子去。”

  “母親。”

  丁梁又跪下了,“兒子沒想到他如此……當時兒子看他文采出眾,家境殷實,又不嫌棄二丫頭是庶出,兒子以為……”

  太夫人無視丁梁,對著婦人道:“你接著說。”

  不是氣急了,太夫人也不會在外人面前打兒子,婦人嚇壞了,丁柔握住她黑漆漆的手,安穩般的道:“我祖母眼裡最是容不得沙子,二姐姐又是她心疼的孫女,聽著她被人欺負了心裡著急。”

  “大奶奶如果有老夫人這兩下子,也不會……哎。”婦人嘆了口氣,“那人是個主意正的,只說不能對不住大奶奶,且祖上做過官,不能有辱家門為妾,她越是如此,大少爺越是放不下,大奶奶給大少爺納了幾個人,都攏不回大少爺……後來大少爺病了,大夫說什麼相思病,唯有心上人能解,這時秦府太太們慌了,哪個都去勸說她入門,可她只是說沒緣分……最最後逼的大奶奶當著人面跪下懇求她入府,她才哭著喊著對不住列祖列宗的答應下來,說是報答大奶奶的救命之恩。”

  丁柔指甲扣進了肉裡,咬牙道:“無恥,無恥至極。”

  “婚禮辦得比大奶奶嫁進來時還隆重,大奶奶又拿出了貼己嫁妝銀子給她,一進秦府,下人都稱呼她為小奶奶,大少爺也寵她的緊,她進門沒多久就生下了兒子,大奶奶身子不好,她在秦府裡當家,大奶奶的嫁妝都被她套了去,身邊的人也被指使走了,後來她說大奶奶整日的哭,身子熬壞了,得靜養不能見人,讓大奶奶搬到了偏僻的院落裡,只有個小丫頭伺候著,上兩個月我聽一酒醉的媽媽咧咧,大奶奶快死了,小奶奶即將扶正,不是顧及京城的丁家,不是小奶奶有良心,不會生養的大奶奶哪裡坐得穩位置?”

  “我受過大奶大嗯,使了個幾個小錢去了趟秦府,好不容易見了大奶奶……”婦人擦拭著眼淚,“太可憐,大奶奶瘦得很,屋子裡也冷,沒個炭火盆,大奶奶求我拿著鎖片,給你們送信。”

  婦人將丁惠的事講了一遍,丁柔氣得肺都要炸開了,不怕小三,就怕小三太無恥,這等狗男女……

  太夫人說:“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給送了信,惠丫頭……六丫兒,待我給她行個禮。”

  “是。”

  丁柔福身下拜,婦人慌手慌腳,“使不得,使不得。“

  “不是你,我二姐姐就去了。”

  婦人長得土裡土氣的,看著也是愛貪點小便宜,沒讀過書,普通莊戶人家的媳婦,可她知恩圖報,千里上京送消息,從襤褸的衣衫上看,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丁柔主動扶著她走出去,命雅菊,嵐心照料於她,婦人千恩萬謝,以前只知道大奶奶出身好,秦家富貴,可進了丁家,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富貴人家,秦家的太太小姐哪個也趕不上。

  “母親。”

  丁柔再進來後,除了太夫人坐著,所有人都是跪著的,丁柔跪在丁姝身後,太夫人此時是真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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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章:無情

  屋子裡寂靜無聲,丁梁羞憤的差一點鑽進地底下去。丁惠的親事是他定下的,他曾經出京城會友,相中了秦家大少爺,酒醉後直接同他定下婚約,後來秦家來下聘,二太太同太夫人才知道。

  兒女親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夫人不好多少什麼,讓二太太仔細的打聽秦家的底細,雖說丁惠是庶出,也比不得丁怡等人討太夫人歡喜,為丁家門風,太夫人不會隨意將丁惠嫁了。

  “他是你說得難得的良人?秦家是忠厚老實的人家?”

  太夫人想起當初二太太滿臉滿意的笑容,手掌啪啪的拍著炕桌,“糊塗,糊塗,我錯信你,可憐的惠丫頭,生生被折磨的,折磨的……”

  “母親,兒媳知錯。”

  二太太啼哭悲傷,她不是沒打聽過,誰想到秦家如此的禮教崩壞。

  “惠姐兒嫁得遠,兒媳力有不及。”

  二老爺丁梁不停的認錯,太夫人脣瓣顫抖,“逆子,逆子,即便丁惠是庶出,也是帝師的孫女,是一門雙探花的丁家小姐,被婆家如此作踐,你讓外人如何看待丁家?”

  丁柔撩了撩眼瞼,太夫人對於丁惠有心疼,但更為在意丁家的名聲。得想個辦法,將丁惠從狼窩裡就出來,順便那個女人、秦家,丁柔垂下的眼簾遮擋住眼底的寒意。

  丁粱頻頻辯解他也是被騙的一個,丁棟眉頭緊鎖,道:“母親,此事得壓下來。”

  “嗯。”

  太夫人不指望丁梁了,二房唯一的兒子是庶子不說,年歲不過十歲,丁梁找上門去的話,此事還不得宣揚得整個京城人盡皆知?丁家名聲掃地不說,對剩下的小姐婚配也是不利的。

  “要不讓惠姐兒和離?”

  “啪。”

  太夫人拍著桌子,“和離?你還嫌棄不夠丟人?”怒視丁梁,“我告訴你,詩禮傳家的丁家不會有和離之事,也不會貴妾。你給我死了這條心吧。”

  丁梁垂頭:“是。”

  丁棟說道:“母親消消氣,雖說二弟看人不清,所托非人,侄女站住位置的話,也不至於落到這等地步。”

  丁敏眼前一亮,是了,前生那名婦人一定是來過的,卻沒趕到今日,是兩個月前。太夫人將事情壓下,後來才說丁惠病逝,丁家同秦家關係徹底的了斷了。

  丁柔握緊了拳頭,可憐之人必有可悲之處,丁惠是懦弱愚蠢,但你能指望每個內宅的庶女都會宅鬥?都是英明神武的?二太太本身就不是十分聰明的,她能教給交給丁惠什麼?丁惠思想被禮教束縛著,有碰上了那麼個有心機有手段的極品貴妾,才會一敗塗地,丁棟為了開解親兄弟,哪會顧忌丁惠,人都是這般,有錯全是別人不好。

  看來指望這些封建士大夫救丁惠不可能,丁柔做不到眼看著丁惠被秦家欺辱死了。

  太夫人冷哼一聲,“你到是會替他開脫,惠丫頭真被秦家作踐死了,我看他晚上會不一會做噩夢。”

  “大哥說得是,此事不能張揚,幾個侄女親事還沒定。”

  輕重緩急太夫人比糊塗的丁梁更清楚,捏捏額頭,“鬧了一天了,都散了,丁惠的事我琢磨清楚再說。”

  “是。”

  丁柔隨著眾人起身,太夫人道:“剩下丫頭的親事不能馬虎隨意許配人家,再出了惠丫頭的事看我能饒你們哪個?”

  太夫人銳利的目光落在二太太身上,二太太忙保證再不會出錯,太夫人擺手讓他們退下,大太太示意丁柔照料好太夫人,丁柔點頭應了。

  等到屋子裡只剩下太夫人同丁柔時,太夫人瞥了一眼垂頭站立的丁柔,喝了一口茶水問道:“那名婦人安頓好了?”

  “是。”

  “她也是難得的人。”

  “是。”
  太夫人覺出味兒不對,“你怪我?”

  “孫女不敢。”丁柔抬眸,往日盈盈的笑意消失了,“二姐姐真是可憐,祖母,您說她只能在秦家受折磨嗎?”

  太夫人抿了抿嘴脣,低頭看著茶杯,平緩的說道:“我給你兩日,你且記得丁家名聲不容許任何人玷污,丁惠是出嫁的小姐。”

  丁柔彎彎膝蓋,離開太夫人,兩日的期限,必須得想個不損害丁家名聲,又能救出丁惠的法子。太夫人在丁柔走後,靠近了墊子裡,彷彿閉目養神,“你說她會想到什麼法子?”

  “奴婢不知。”

  “我真喜歡六丫兒的性子,恩怨分明,不失本性,換個人不過是哀嘆兩聲惠丫頭可憐,她的心還是有些軟。”

  “您不是正看重她有情有義這點?六小姐可不僅聰慧呢。”

  丁柔回到自己屋裡,她讓嵐心將送信的婦人安排在廂房,去了廂房,丁柔一進門就看見重新梳洗過的婦人手腳無措的坐在炕上,起身道:“小姐怎能讓小婦人住這等好地方。”

  丁柔笑了笑,按她坐下,“你是二姐姐的恩人。”

  “不敢,不敢。”

  炕桌上放著空盤子,點心沒了,丁柔不動聲色道:“嵐心,我餓了。”

  一會功夫,嵐心又端上來兩盤子點心,還有一盅甜品,丁柔說:“你嘗嘗京城的點心,同家鄉的味道有什麼不一樣的。”

  “嘿嘿,嘿嘿。”

  婦人伸手拿點心,丁柔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她的包袱,嵐心微微點頭,猜測對了,她捨不得吃點心,是帶回去給家裡的人吧,問道:“你貴姓?”

  “小婦人。”努力咽下點心,婦人道:“夫家姓秦,我姓田。”

  “田嬸子。”

  “當不起,當不起。”

  田氏忙擺手,顯得有些緊張,丁柔道:“你不遠千里替二姐姐送信,這聲嬸子如何當不起?”

  田氏怯生生的看著丁柔,頓時起了親近之感,能得小姐尊敬,對總是在奶奶小姐們手下討賞賜,見慣冷眼的田氏來說比喝了蜜糖還覺得甜,露出大黃牙,“方才聽他們叫您六小姐,我也仗著膽子叫一聲六小姐。”

  丁柔點頭,讓她叫名字的話,會嚇壞她的,丁柔閒話家常般問起了田氏家里幾個人,有沒有兒女,家裡收成如何等等,田氏說話囉嗦,沒個調理東一嘴西一嘴的,嵐心在旁邊聽著直皺眉,而丁柔卻一直很有耐心的聽著,田氏打開話匣子,東家長西家短,丁柔套到想知道的秦家資料,說了有大半個時辰。

  “田嬸子累了先歇著,一會我讓嵐心給你端飯菜過來,你有什麼事就同嵐心說。”

  “好,好。”

  田氏起身送丁柔她剛走一會,長得比畫上還好看的姑娘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來,田氏眼睛濕潤了,不知嵐心身份的話,比家鄉里的小姐還像小姐。

  “秦家,森家。”

  丁柔眯了眯眼睛,從田氏的口中得知,秦家不過是鄉下的土財主,有百畝良田,丁惠的丈夫是他們那裡不多的秀才,趕巧碰上了二老爺丁梁,用幾句歪詩娶了丁惠,又不肯好好待他,前些年還顧忌著京城的丁府,後來丁家根本就沒注意過丁惠,他才越發大膽起來。

  丁家出嫁的小姐不准許和離,丁柔也了解大秦的風俗,太祖皇后雖然改了些規矩禮教,可和離不像是小說中那般常見,是傷風敗俗的,一家出了和離的小姐,整個家族都抬不起頭,除了極愛女兒的人家外,成功和離的少之又少條件非常的苛刻。

  先得讓丁惠有信心活下去,讓她知道丁家並沒拋下她。恍惚記得丁惠識字,丁柔提筆模擬長輩的口吻給丁惠寫了一封書信,讓丁惠堅強些,丁家會派人去接她。丁柔不擔心字體問題,很少有長輩給晚輩親筆寫信的,大多是同輩人代筆。

  廣西太遠,丁柔鞭長莫及,如何能讓他們來京城?和離不成,那就下絕情書,丁柔嘴角彎了彎,得策劃好了,讓秦家說不出一個不字,世人只會罵秦家無恥,同情丁惠,雖然難,但不一定做不到。

  丁柔有了想法,卻深感手中的資源不夠,關在內宅的小姐想要出門遠行太難了,丁柔起身道:“我陪祖母用膳去。”

  弄得嵐心、雅菊狐疑般的對望一眼,方才略帶愁容的六小姐,此時笑得燦爛,“您想通了?”

  “沒呢,天塌下來,也得用膳。”丁柔同情丁惠,可也不會為了她影響自己的生活規律,不能因她忽略了大靠山太夫人。

  飯菜擺上了,太夫人卻沒動筷子的意思,時而看看門口,門簾動了一下,太夫人收回了目光,丁柔同往日般眼底盛滿了親近般的笑意,熟悉的道:“好香,好香,孫女大老遠就聞到了飯香,有西湖醋魚的味兒。”

  太夫人笑罵道:“就數你鼻子靈。”

  自從丁柔陪伴太夫人後,承松園的小廚房算是正經的派上了用場,太夫人疼她,總是陶貼己的銀子買些好東西來讓廚子做給丁柔吃。

  丁柔淨手,看了一眼菜色,滿意的笑笑,大多是她喜歡吃的呢,陪著太夫人用膳,是不是真心疼愛,她能分得清楚。以丁家的掌權看來說,丁惠微不足道,丁柔含笑的眼底藏著一抹堅持,她要做掌權者,而不是被犧牲同情的那個。

  夜晚,丁柔伺候太夫人安寢時,道:“大哥哥是在福建為官吧。”

  太夫人勾了勾嘴角,“嗯。”

  “他是要回京的,不妨去二姐姐婆家看上一眼,也讓秦家知道丁家不是好欺負的。”

  “嗯。”

  “秦家大少爺是秀才,難道不想更近一步?安心窩在鄉下?父親成了本科的副主考,前程看好,如何也會提攜他的,讓大哥哥給他透個消息吧,也不用大哥哥說什麼,我想不是蠢人的話他一定會明白。”

  太夫人握住丁柔的手腕,眸光灼灼:“六丫兒,京城人多嘴雜。”

  “人多嘴雜,總好過鞭長莫及,您放心,不會有損丁家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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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牽扯

  太夫人靜靜的看著丁柔,向裡面側身,讓開了一塊位置,丁柔念頭一轉,坐在炕上退下鞋襪,躺在太夫人身邊。直直的看著頂棚,帳簾的花色繡法……

  “惠丫頭落到如今田地,是你二叔識人不清,但她坐不住嫡妻的位置,屢次被人算計,那像是丁家的小姐?六丫兒,內宅的日子不是容易過的,我可以將惠丫頭接回來,也可以讓人暴打你二姐夫,甚至也可把那個什麼貴妾的給賣了,別管她是不是官家小姐,只要為妾她的生死便操控在當家主母手裡。身為當家主母不可一時意氣用事,將惠丫頭領回來,外面的人如何說?和離……和離的女子好聽嗎?廣西離京城數千里,消息傳遞困難,一旦被你父親的政敵抓住了,顛倒黑白一番,秦家的品性我信不過,你父親仕途看好,我不能眼看著他被這等醜事給毀了前程。”

  “丁家的小姐,無論是出嫁的,還是尚在閨中的,貞靜賢淑,不可因惠丫頭毀了名聲。名門世家娶兒媳婦,不僅要看娘家的家世,同樣還要看人,惠丫頭值得旁人同情,可背地裡同樣會說,丁家教養的女兒不行,攏不住丈夫,鎮不住後宅,讓個小妾爬到頭上作威作福。從送信人口中,惠丫頭竟然下跪……”

  太夫人語氣鋒利起來,“固然有那’貴妾‘的手段,可惠丫頭是……太讓我失望了,她是將自己送上給人作踐,難怪剛一入府就是小奶奶,有時你自己不要尊嚴,還指望著別人尊重你?秦家才會眼看著惠丫頭被欺凌,那貴妾才敢作威作福。”

  “二姐姐是怕丈夫……”

  太夫人面向丁柔,含笑看著她,丁柔說不下去為丁惠開解的話,整個事情聽起來就是個局,是貴妾設下的,太夫人淡淡的道:“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不堪大用,雖說秦家千畝良田一顆獨苗,不是也有庶子嗎?只要惠丫頭站穩了,誰敢指責她?正妻求著妾入門,恆古未見。”

  丁柔側躺著,同太夫人面面相視,彎起了嘴角:“我明白的。”

  太夫人摸了摸孫女的臉頰,“我的六丫兒不會像惠丫頭,你為惠丫頭謀劃,我不反對,一不許危害丁家,二不許和離,其他的隨你。”

  “嗯。”

  “太祖皇后那般決絕的奇女子……最後也是讓太祖皇帝在后.宮裡靜養,你道為何?”

  丁柔也想不通,那般優勢下,太祖皇后怎麼沒休夫呢,搖搖頭道:“不知道。”

  “太祖皇后登基後,太祖皇后下詔廢除程朱理學,廢除在宋時興起的裹腳,准許寡婦再嫁,同時……也曾下詔如果夫妻不合,可和離。”

  丁柔手撐著腦袋,翹起了身子,“怎麼會?”

  “除了和離這一項,太祖皇后都做到了,但你可知當時的引起了多少的風波?太祖皇后差一點坐不穩皇后位置,不是因她是開國皇后,早被讀書人上書請太祖皇帝廢後了。上千年的觀念,哪能是一條政令能破除的?”

  太夫人拉下丁柔,手指點了點她的眉間,道:“行事不可意氣用事,需考慮大局。”

  “嗯。”

  丁柔主動靠近太夫人懷裡,深刻認識到在現代是個人行為,在古代卻是家族行為,“我不會讓您失望。”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後背,“睡吧。”

  一夜無話,清晨丁柔像往常一樣起床,給太夫人掖好被子,穿上衣服去承松園院子裡晨讀,再冷丁柔也會堅持,她需要掌握的東西太多了,容不得她驕傲自滿,只有不斷的豐富學識,不斷的向前,她才能真正的做到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做家族的棄子,回了丁府,丁柔就沒想過再能離開。

  讀了半個小時,丁柔在院子裡慢跑起來,腳下嘎吱嘎吱的踩雪聲,清晨往來的下人見怪不怪了,哪日沒見到六小姐才奇怪,身體是自己的,在醫療相對落後,感冒拉肚子都會死人的古代,丁柔更注重身體保健,活著,只為了活的更好,活得更有有滋有味。

  丁柔正準備回屋陪太夫人用早膳時,老太爺身邊的親隨叫住了她,“老太爺讓六小姐去書房。”

  “現在?”

  “是。”

  丁柔調轉方向,去了書房,一進門見老太爺穿著薄衫,在宣紙上寫著什麼,丁柔看他的行筆知道是在關鍵時刻,靜靜的站在一旁,這一站就是一刻鐘,期間丁柔身體沒一絲晃動,沒出一點聲響,老太爺寫下了最後一筆後,長長的吐氣,吸氣,看了丁柔,脣邊帶出一絲笑容,“你也來看看,老夫寫得如何?”

  丁柔一命走到老太爺身邊,目光快掃過桌子上鋪著宣紙,丁柔贊道:“好,真好。”

  老太爺暢快的大笑,“是老夫近幾年寫得最好的。”

  丁柔讚嘆的點頭,“祖父的字真好,深得王柳真髓。”

  “你呢。”

  丁柔罕見的臉紅了,“我那手字拿不出手的。”

  “不盡然。”老太爺從一旁的紙張裡出抽出兩張,“這是你寫的。”

  “是孫女練字時寫的。”

  “你不是腕力不足,也不是沒恆心,是太過刻意。”

  老太爺指了指身邊的位置,丁柔現多了把椅子,丁柔坐下,老太爺起身,丁柔想起來時,被他按住肩頭,道“提筆。”

  丁柔拿起毛筆,手被老太爺的手攥住,隨著他在宣紙上寫字,丁柔愣了一瞬,老太爺道:“不得分神。”

  丁柔認真的感受如何下筆,如何藏鋒,一個教的認真,一個學的仔細,他們全然忘記了用膳的時辰,太夫人聽說後,命人用溫和熱著飯菜,欣慰的笑道,“老爺多久沒教過人寫字了?”

  丁家老太爺的墨寶千金難求,平生只教過三人,一是當今萬歲,二是兩個兒子,丁柔為最後一個。

  書房裡,老太爺把著丁柔的手,寫了五六張後,便鬆開讓她自己寫,同樣一詩詞,同樣的字,等到丁柔再落筆時同往常有些不同,看了許久老太爺縷著鬍子,“孺子可教。”

  等到丁柔停筆後,身子彷彿麵條一樣軟在椅子上,原來寫字也需要入定,老太爺道:“第二個書架上的書,你拿回去仔細看看。”

  撇下丁柔,丁老太爺拄著手杖離去,沒說一句多餘的話,丁柔顧不得老太爺今日的反常,闔眼體會方才寫字時的狀態,過了一會,拿起最後寫的一張,丁柔笑了,原來她也能練好字的。

  聽老太爺的話,從書架上拿了書籍,此時腹中才有饑餓感,丁柔走出了書房時,日頭已經在正當空了,早膳省了,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丁柔去了太夫人房中,聽見動次間有人說話,看門口站著丫頭,屋裡的人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隱約聽見細微的哭聲,丁柔不好進去,先去小隔間休息,嵐心端著點心玫瑰糕,“是太夫人特意吩咐廚房給做的。”

  鬆軟的玫瑰糕是丁柔的最愛,她不願用太甜太軟的糕點,“母親,二嬸什麼時候來的?”

  “早膳後就到了。”

  是來詢問如何處置丁惠吧,丁柔又咬了口玫瑰糕,太夫人會讓大太太給大哥丁蕭送信的,這事只有太夫人開口才能有效果,丁蕭是長房嫡長子,哪是丁柔能指使得動的。

  大哥丁蕭,大姐丁怡是雙生,今年不都只有二十歲?丁蕭的兒子都有三歲了。丁柔想著秦家來京城後的安排,太夫人的意思,只要不涉及丁家名聲,隨丁柔設計,但她也不會過多的插手幫忙。

  “秦家,秦家。”

  秦家不僅有良田,聽說還有些生意,是那名貴妾拉到的生意,而合作的人,是錢老闆——下屬,以為攀上楚凌王府就能耀武揚威?王府認識她是誰?

  “母親,您放心我不敢在虧待瑜兒,老爺昨日同我說了,務必給瑜兒找個好人家。”

  二太太眼睛紅腫,嗚咽道:“兒媳不敢擅自做主,母親,您看周家如何?”

  “周家?”

  “四姨太太也有心同咱們府上聯姻,幾個侄女唯有瑜姐兒合適。”

  原本二太太就一直同四姨太太王氏聯繫著,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看重了周世顯,四姨太太不願意讓兒子娶個庶女,可她們家皇商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想娶嫡女也是小門小戶的,四姨太太相不中,後知道丁棟升官成為副主考,四姨太太動了心思,不指望求丁姝了,兒子又不喜歡丁柔,四姨太太也覺得丁柔太鋒芒畢露,不好把握,況且她怕兒子被丁柔永遠的壓著,便看重了丁敏,幾次探大太太的口信,大太太以她不宜早嫁為理由拒絕了。

  如今丁敏生母去世,如何也得守三年孝的,四姨太太知道兒子等不起,丁二老爺雖然是閒職,但在京城是出名的名士,交友廣闊,領著兒子周世顯參加了幾次文會,周世顯回來後,頻頻說起丁梁對他的幫助,語氣裡很是敬佩他。四姨太太聽了琢磨,丁瑜雖然是庶女,但總比能嫁給兒子的小姐家裡條件要好些,點頭算是應下了。

  太夫人皺了皺眉嘆道:“等這次科舉後再說。”

  “兒媳擔心一旦周家侄子高中,婚事有變。”

  “我嫌棄周家皇商的身份,等得不是科舉結果,是下個月內務府招標。”

  太夫人意思很明顯,以周家的人脈來說很可能被奪了皇商的身份,到時就是清清白白的舉人人家,才可同丁家聯姻。

  一輛青布馬車從丁府側門而出,向錢府行去,丁柔撩開馬車的一角,看著熱鬧的街道,她終於贏得了獨自外出的機會,這也算是走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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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七章:設局

  出府會友,一般會先下帖子,錢府上錢晴、錢昭兩早接到了丁柔命人送的帖子,她們早聽父親說過,丁柔被接回了丁家,據說如今養在太夫人跟前,能獨自外出的庶女不多,丁柔能來拜訪錢家,足以看出她在丁府的位置。

  錢老爺錢震得知丁柔來錢府不敢馬虎,丁棟榮升副主考,前程看好。帖子上是以丁府六小姐的語氣寫的,錢震知曉丁柔是個有主意的,專門在府上等她,無事不登三寶殿,一直低調的丁家,六小姐出門,必定是有原因,聽在楚凌王府的說過,楚凌王側妃的妹妹許給了丁家二老爺,說是為貴妾的,錢家管著王府的錢袋子,莫不是丁柔為此事而來?

  丁府的馬車從正門而入,再不是丁柔初次登門時走側門角門,身穿粉紅比甲的嵐心,雅菊先跳下馬車,將身披猩猩紅大髦丁柔攙扶下來。

  丁柔見到等候著的錢晴、錢昭,笑盈盈的屈膝道勞煩二位久候。”

  並未因回丁府,丁柔就露出官家的清高,錢晴鬆了口氣,隨著她跟著父親學做生意,才在官家權貴眼中,富庶的商賈是算不上。

  “丁……不……六。”

  丁柔笑著扶住了錢家,“兩位再客氣,我可就惱了。”

  如果可能的話,丁柔還想稱呼她們閨名,錢昭是丁柔交到的第一個,沒有她,丁柔同錢家牽扯不上,也不會賺到私房銀子。只是太夫人說過,丁柔再不是浮萍,是丁家的,不可意氣用事。

  清貴人家,最忌諱同商賈之家有牽連,丁家掌權者雖不見得迂腐得同商賈劃清界限,但也鮮少來往,不是信得過丁柔,太夫人不會放她獨自一人來錢府。

  的確,不能再提,親昵原也不再稱呼上。錢氏陪著丁柔進了客廳,分賓主落座後,錢晴命人上茶,仔細的打量丁柔,贊道:“六小姐出落得更好些。”

  丁柔笑笑,“你過獎了。”眼裡極快的閃過一絲懷念,莊子上吃穿用度趕不上丁府裡,但她卻過的自在。

  她們品茶談天,雖然三人盡量拉近距離,但因身份限制,很難再回到從前。

  “大小姐。”

  一名小丫頭腳步輕盈的走進,手裡捧著一尊插了了幾枝梅花的白玉瓷瓶,丁柔見錢晴臉上一喜,隨後冷了下來,同小丫頭說了兩句。

  “是李管事的一片苦心,您還是收下吧。”

  “扔出去。”

  見錢晴態度堅決,小丫頭屈膝道是。”

  “你去告訴他,我說得他做不到,就別來見我。”錢晴一臉的高傲,丁柔瞥見她眼底閃過的捉弄之意,她是對誰?

  錢昭低聲解釋,“是父親手下的一個得力管事,姓李自小父母雙亡,早些年差一點凍死,父親見他可憐將他撿回府裡,他是聰明伶俐之人,又吃得了苦,最是能幹,如今管著南邊的生意。”

  “嗯。”

  是管事同小姐不得不說的故事,錢老爺是看重了李管事,想讓他入贅錢家?父母雙亡,如果人品靠得住的話,倒是個好選擇,看錢晴方才的竊喜,彷彿對他也有些好感,大小姐做慣了,錢老爺對他又有救命栽培之恩,錢晴一旦擺不正位置,婚後生活也不見得會幸福。

  因丁柔沒見過李管事,不好判定他是不是個好人,錢府上的事哪裡需要她來多嘴?笑道:“多好的梅花扔了怪可惜的,以花喻人,有梅的傲骨,而梅卻不會盛氣凌人。”

  錢昭微微皺了皺眉,錢晴旋出笑意,“盛氣凌人?他不敢嫌棄我。”

  “不敢不等於不會。”丁柔同樣笑道,“如果他是你所看重的,別再因身份差異而過了。”

  當初王家瞧不上錢晴商賈之女的身份,同她瞧不上李管事不是一樣的嗎?如果真看不上的話,就別給他人念想,如果喜歡,不說完全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但起碼不能捉弄刁難人,無論男人心都傷不起,傷到了難以愈合。

  丁柔不會再往深裡說,問錢昭,“錢老爺可在?”

  “六小姐隨我來。”

  “嗯。”

  錢昭領著丁柔去見錢老爺,錢晴叫住了丫頭,留下了梅花,丁柔雖然說不過兩句話,但恰好戳中了她的痛處。父親說李管事人才難得,對她又好,長得雖然不如王城俊秀,他們雖然是主僕,但也是一同長大的,小時他上樹為掏鳥蛋……勸過她,丁柔又這般說,自從上次的事後,錢晴對丁柔有著難言的敬佩,她是該好好的想想,到底是不是看重李管事。

  書房裡,丁柔屈膝,“錢老爺。”

  “六小姐請起。”錢震抬了抬胳膊,因為他們差著輩份,又有女兒錢昭在,也少了些忌諱。

  丁柔並沒順勢起身,行大禮直接點明,“我有事相求錢老爺。”

  “何事?”

  丁柔將二小姐夫家的事情講了一遍,“這等事原不應麻煩錢老爺,聽聞秦家同錢老爺有生意上的往來,便來問問秦家出面的是不是那位貴妾。”

  “不瞞六小姐,這等生意我不管很久了。”錢震還真沒看上秦家那點生意,但卻深知不可得罪丁家,面前含著微笑的丁柔,看讓人心驚膽寒的。

  “我將李管事叫來問一問。”

  “勞煩錢老爺了。”

  丁柔錢昭旁邊落座,一會功夫,一名二十歲出頭皮膚黝黑的年輕人走近書房,他五官尋常,卻有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眸,聽說李管事,丁柔猜想是不是錢晴招婿的人選。

  “老爺。”李管事一絲不苟的行禮,明明兩位坐在旁邊,卻能目不斜視,錢老爺道:“早讓你叫我伯父。”

  “您有事吩咐?”

  “廣西秦家的生意,是不是你手下之人處理的?”

  “秦……秦,我記得彷彿有這麼一家,男主人是個秀才,我見過一面女主人,知書達理,精明幹練,我手下的小管事都很佩服她。”

  錢老爺尷尬的看了一眼丁柔,精明幹練意味著精通商道,這等女子不是丁家培養出的,定是丁柔口中那位‘貴妾’。

  丁柔沒說秦家具體如何寵妾滅妻,丁惠如何被人作踐,但見多識廣的錢老闆不見得猜不到,貴妾周氏能讓李管事說一聲不一樣,看來是有些手段的。

  “是不是同秦家斷了?”

  丁柔淡淡笑道:“聽李管事方才說,同秦家做生意,賺得銀子少了些?”

  李管事摸著腦袋道:“說不上少,錢家不差那些銀子,秦家少奶奶很是厲害,秦家大少是個秀才,留份善緣。”

  丁柔頷首,李管事是個明白人,做生意講究是人脈,“李管事叫她秦家少奶奶?”

  “是秦家少爺說的。”

  “我跟你說,她不是奶奶,是個妾,真正的秦家大奶奶是我二姐姐。”

  “呀。”

  李管事作揖道:“對不住,請贖罪。”他並不知道丁柔的身份,但老爺如此重視,二小姐作陪,想必丁柔出身極好,秦家真是不知死活,以妾為妻,在大秦朝是重罪,重則徒刑,輕則責打一百大板,真不怕人搓脊梁骨,往後家族裡秦家再難以抬頭。

  “我有一法可轉三倍之利,你做否?”

  “願聞其詳?”

  李管事又加了一句,“不損商德可為之。”

  丁柔低聲說了布局,李管事聽後怔怔的看了丁柔一眼,吶吶的問道:“你同秦家有仇?”

  錢老爺咳嗽兩聲,責備的瞥了一眼李管事,這事是你能問的?他同樣也聽得心驚,秦家必會中套,家底不說全敗光了,也得折損進去大半,沒個十年恢復不了元氣。

  “貪婪,我不過是看準她的貪婪。”

  丁柔將計劃詳細的說了一遍後,李管事點頭應了,丁柔有同錢老爺道謝,由錢昭陪著返回小客廳,李管事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她是何人?”

  “丁家六小姐,帝師的孫女。”

  “秦家大奶奶不也是?”

  “有道是龍生九子種種不同,哪能都像六小姐?”

  李管事深以為然的點頭,錢老闆苦笑,楚凌王太妃為外甥相中的就是丁家的,聽說五小姐有了人家,許是六小姐?錢震嘆了口氣,二女兒直到現在還難以忘記外甥,可惜啊。

  錢昭突然道:“丁柔。”

  丁柔詫異的抬眸,看錢昭將她領到偏僻的地方,不解的問道:“有事?”

  “你……你會……嫁給表哥嗎?”

  “你說得是楚凌王府庶子?”

  “是我表哥。”

  “我只去過楚凌王府一次,並沒見過你表哥。”

  丁柔撇清出關係,“同姐妹們一起去的。”

  “如果你嫁了他,能……能……”

  “容不下。”丁柔勾出一分笑意,“無論我將來嫁給誰,我都容不下妾室,咱們相識一場,我勸你最後一句,正妻原配永遠比為妾要好,情愛撐不了一輩子。”

  “丁柔……嗚嗚……我好痛苦……”

  錢昭嚶嚀哭泣,丁柔心軟了一分,“一時的痛苦,總比痛苦一世要好,你同表哥之情並不是你的全部。”

  丁柔在錢府停留了大約一個時辰後,坐上馬車回府,路過糖果鋪子,命人給柳氏買了兩盒糖,嵐心回來時,道:“信陽王殿下也在。”

  丁柔看向了外面,齊恆向丁柔笑了笑,騎馬離去,丁柔看見他手裡一樣有糖盒,買給信陽王太妃,這種糖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丁柔就不太喜歡吃,摸了下手腕處的手鏈,丁柔嘆了口氣,“回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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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安排

  “娘喜歡這種窩絲糖?會不會太黏牙了?”

  話雖如此說,丁柔從膝頭的糖盒裡取了一塊窩絲糖,放到柳氏的脣邊。柳氏張嘴,手上的繡活沒停,大小姐就快臨盆,百子千孫圖還沒繡完,在炕上堆放著各種繡品,侯府上也有繡娘,柳氏偏又繡了許多,丁柔勸不住,只能隨她去了。柳氏手中的百子千孫圖,彷彿一件工藝品。

  “說不上多喜歡,總是……這個滋味。”柳氏略帶的疑惑的停了一會,“我不會多吃的。”

  “味兒?”

  “嗯。”

  丁柔眸光一閃,手伸向了百子千孫圖,柳氏打開了她的手,“先洗淨了手再摸。”

  丁柔輕笑,“遵命。”

  柳氏對繡品看得很緊,一般人不會碰到,丁柔放心了,她怕柳氏被誰給算計了,比如說最近因住在大太太院落裡,經常來看望柳氏代替生母賠罪的丁敏。以前的丁敏鋒芒外露,如今的丁敏……學會了用單純的笑容掩藏心思,再難從她臉上看出,規規矩矩的收斂了不合時宜的鋒芒,話也不肯多說一句,伺候大太太更盡心了。

  丁柔看不出她是不是放棄了嫁去蘭陵侯的心思,丁怡臨盆在即,柳氏這些禮物不能讓丁敏碰到一點。丁敏神神叨叨的,有著上一世的經歷,誰看過害人的偏方?

  “三姐姐常來?”

  柳氏放下繡針,捏了捏丁柔的臉頰,“娘心裡有數。”

  “嗯。”

  丁柔趴在柳氏肩頭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夕陽透過窗戶籠罩著她們母女,柳氏收針了,聽女兒的話,晚上決不能刺繡,丁柔滿意的勾了勾嘴角,為柳氏扶正頭上的簪子,妾不能帶步搖,丁柔眸光微閃,“娘。”

  “嗯?”

  “您想不想找到親人?”

  柳氏身子一僵,嘴脣輕顫著,“不想。”

  “為什麼?”

  “娘是妾。”

  丁柔心底酸澀,攬住柳氏的肩膀,“娘。”

  “我有小柔就夠了。”柳氏雲淡風輕般的輕笑,“何必給人帶來麻煩呢,娘的親人,不外乎兩種,卑微的食不果腹,或者……或者富貴人家,無論哪一種,娘都不想同他們再見面,讓他們當我死了吧。”

  卑微食不果腹,會到丁府打秋風,礙於幾千年的傳承下來的孝道,柳氏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一旦是好色好賭的,柳氏不能讓素未謀面的親人再來拖累丁柔。本來因她是丫頭養的,丁柔就比別的姐妹們出身差,又多些不爭氣的舅舅的,怎能嫁得好?如果是富貴的人家……出了個做妾的女兒,給祖上抹黑,大太太那裡也不會舒服,會再起波瀾的。

  柳氏從來只想安安靜靜的看護著女兒,看她嫁得好,日子過得好,柳氏一生足矣,所以柳氏從來沒興起過找尋親人的心思,最多在清明時拜祭一下遠方,全做孝心了。

  丁柔巧笑嫣然,“娘好聰明的。”

  “胡說,我的小柔才是頂頂聰明的。”

  柳氏反而摟住了她,輕笑道:“咱們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嗯。”

  丁柔同柳氏一起出門,柳氏去正房伺候大太太用晚膳,丁柔返回承松園,出門後丁柔聽見小丫頭笑聲,說是今晚老爺會陪大太太一起用膳,並歇在大太太屋裡。

  丁柔對著路上的松樹踢了一腳,樹枝上的雪落了在她頭上,她肺都快氣炸了,柳氏伺候大太太,她忍了,可只要一想到大太太和丁棟用膳,柳氏在旁邊布膳立規矩,這還是難得的榮耀,是大太太賞的,丁柔恨不得將這種規矩統統的撕碎,可她做不到,她又不能讓柳氏同大太太平起平坐,太夫人說過,丁家不可能有貴妾平妻。

  脣邊泛起苦意,丁柔罵了一句,“這該死的封建制度。”她從未給柳氏灌輸爭寵或者平等的思想,柳氏什麼都不不想,才能有平靜日子過,而明瞭底細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丁柔無法裝作不明白,更不會自以為是的以為是她自身的才,華或者穿越女的特質讓信陽王太妃注意,比丁柔長得好看的,學識高的不有多少,穿越特質?太過虛無縹緲丁柔不會信。信陽王太妃在萬梅別院同她單獨相處時,隱隱流漏出的痛苦……那位李太夫人的注意,丁柔雖不知柳氏的親人到底是誰,但信陽王太妃一定知道,並且認出了柳氏,能同她牽扯上的人家,非富即貴,而柳氏……一直在伺候人。

  ‘我是妾。’‘我是妾。’

        丁柔拍掉了頭上的白雪,認親還是算了吧,不願因意外攪亂柳氏的平靜日子。

  丁柔重新收拾了心情回承松園,將一切煩惱拋開,只要她好好的,柳氏便會安心,她的將來也不需要富貴的親戚幫忙。

  丁柔先回了屋裡,正好碰見了來送消息的田氏,她如今也鳥槍換炮了,穿著嶄新的衣服,頭上還帶了跟簪子,臉也洗乾淨了,只是莊戶人家的婦人,皮膚粗糙黝黑,見到丁柔笑著行禮,“小婦人是來向您告辭的,我家的娃兒還等著呢。”

  丁柔真心欣賞田氏千里送信的義氣勇氣,說是報恩,可如今有多少人恩將仇報?又有多少人漠視旁人的生死?有良心的最多背後唏噓幾句或者給丁惠點幫助,鮮少有人能千里上京城送信。這些天田氏住在廂房裡,她生活習慣同丁府的截然不同,她粗俗鄙夷,連丁府小丫頭都比她懂禮,丁柔下過命令,不許任何人折辱於她,甚至讓嵐心親自去照顧她。

  自從住進承松園,丁柔很少令園子裡的下人,萬事不言,唯有這次對田氏,丁柔以的身份下了命令,園子裡的奴婢聽命,不敢輕視田氏。

  “田嬸子先坐,我換了衣衫有話同你說。”

  “是。”

  田氏能分清楚好壞,雖不懂丁家的主子,可唯有六小姐是看重她的。丁柔換了寶石藍的褶子,一條半新的棉布裙子,梳長辮子,除下出府時戴的首飾釵環,雅菊一件一件的收好,所有的首飾都是有數的,丟失不得。

  “嵐心。”

  “六小姐。”

  嵐心捧著一個包袱,“奴婢聽您的吩咐,一早準備好了,也讓奴婢的大哥去聯繫了鏢局,正好最近幾日有去廣西的,一路上有鏢局照應著,會省許多的功夫。”

  丁柔笑道:“銀票準備了?”

  嵐心看了看雅菊,雅菊俯身,“奴婢……”

  “你留下。”

  丁柔阻止了雅菊,“聽聽你家小姐有多少私房銀子,這機會可是難得緊。”

  “六小姐。”雅菊丁柔將她當成了自己人對待,眼底有幾分感動,“奴婢不會亂說的。”

  嵐心說:“奴婢取了三百兩銀票,按照您說的,都是五十兩一張,一共六張。”

  雅菊看著淡笑的丁柔,一出手就是三百兩,六小姐的私房銀子好多,丁府月例銀子才五兩,看光景六小姐私房銀子很足,能有如此多的銀子,又得太夫人喜歡,雅菊覺得跟著丁柔不差。

  老闆有實力,員工才會歸心,誰也不願意跟著朝不保夕的主子,丁柔起身接過包袱,嵐心道:“三套簇新的,是在莊子上做的,您說在府裡用不上,給田嬸子家姑娘穿,還有兩套八成新的綢緞衣裙,您說給田嬸子出門時穿的,另外奴婢還買了些京城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放在鏢局了。”

  丁柔點頭,嵐心事情辦得不,放在鏢局不會礙著丁府的眼,捏了捏嵐心的臉頰,“小丫頭聰明嘛。”

  “六小姐。”嵐心小臉皺成包子樣子,“您明明同奴婢差不多大的。”

  雅菊露出淡笑,她已經習慣了丁柔同嵐心的相處方式。

  丁柔將包袱遞給田氏,“幾件沒穿過的衣服,田嬸子如果不嫌棄的話,就拿著。”

  “六小姐……這……”

  田氏不敢接,丁柔道:“我也穿不上,田嬸子千里送信,我們是又感激又敬佩,一點點心意,您收下吧。”

  “多謝六小姐。”

  丁柔從地位上拽起磕頭的田氏,“不是你的話,我二姐姐就死了。”

  “這錢我是讓田嬸子幫我買地的。”

  直接給了,這筆橫財很容易給普通莊戶人家帶來禍事,丁柔考慮的清楚,只要大哥去了秦家一趟,秦家一定會跟著死皮賴臉的跟著進京,田氏同秦家連宗,多了些銀子土地也沒鄉下人敢找麻煩,何況只要秦家中套,秦家的土地會抵押出去,急於脫手價錢會低,同樣的銀子會買更多的土地,這好處田氏也得落到手。

  丁柔教了田氏說,各處顯擺,然後在秦家打聽消息,只要有賣土地的音信,挑最好的買上些,田氏一家有了土地,她男人老是肯乾,做小地主婆比四處打秋風要好很多。

  田氏都快把丁柔當菩薩拜了,對丁柔言聽計從,去了鏢局回廣西時,又看見成箱子的禮品,田氏雙手合十,“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保佑六小姐,她是個頂頂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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