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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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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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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4:23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哀求

  梅氏窘迫的搓了搓手,最後還是扯著兒子上前,紅著臉小聲的道:「顧,顧公子,我是寶璐的嬸嬸,我……」

  顧景雲還記得九年前她跟在萬氏身後伺候的樣子,他對她印象並不差,因此微微點頭道:「我知道您,您是來找寶璐的嗎?」

  梅氏見顧景雲神色平和,心上大鬆一口氣,她紅著臉點頭道:「對,不知寶璐可有時間。」

  顧景雲打開大門請她進去,領了她去堂屋道:「您在此稍後,我這就去叫寶璐。」

  黎寶璐還在躺屍。

  看到顧景雲又回來就衝他揮了揮爪子。

  「你二嬸來了。」顧景雲道。

  黎寶璐恍惚了一下才回神,「你說誰?」

  「你二嬸,她帶了你堂哥來,」顧景雲頓了頓又道:「他們的日子似乎過得不太好。」

  黎寶璐立即起身穿衣往堂屋去。

  秦信芳和秦文茵聽聞親家來人,忙出來招待,此時正在堂屋裡坐著。

  只是梅氏很不自在,低著透露窘迫的扯著身上打滿補丁的衣裳,腳微微縮起,不讓人看到已經破洞的鞋子。

  秦信芳也察覺到他在這裡梅氏很不自在,因此看到寶璐來了他便起身道:「親家好容易來一趟,留他們多住幾天,寶璐,你也多年不與你二嬸見面了,這次多聊聊。」

  秦文茵也忙與兒子點頭示意,含笑與梅氏告別。

  黎寶璐愣愣的看著梅氏,她沒想到梅氏落魄成這樣,一旁的黎鈞穿著中袖,再過兩天便是除夕,天氣寒冷刺骨……

  黎家在五村的日子是最好的,就算黎鴻沒有能力創收,以她祖父和父親留下的家產之豐也不至於過成這樣。

  「二嬸。」

  「寶璐,」梅氏激動的看著她,瞄到一邊的顧景雲時又有些猶豫。

  顧景雲眉眼一跳,寶璐什麼事他不知道?

  雖然很不想離開,不過見梅氏一副受驚的模樣,他還是心中冷哼一聲道:「我去給二嬸和堂兄準備住的客房。」

  堂屋裡只剩下三人了。

  黎寶璐給梅氏和黎鈞沏茶,有些傷感的問道:「二嬸,你們過得如何?」

  自從萬氏去世,黎寶璐就不再回過黎家,與那邊也斷了聯繫。

  梅氏抹著眼淚愁苦的道:「你二叔不會打漁,種地也不在行,家裡以前全靠我支撐著,現在你堂哥長大了,則靠他,但家裡這麼多人,每年要交各種捐稅,產量就只有這麼點,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怎麼會,祖父和我爹留下了那麼多家產……」

  梅氏臉色通紅,羞愧的低頭道:「你二叔拿著那些錢去走門路,想要到縣城裡去做生意,但跟他接觸的那個衙役拿了錢卻翻臉不認人,不僅把錢私吞了,還把你二叔打了一頓,不許他再進縣城……」

  要不是秦家有商隊來往各村收海貨,他們家的海貨只怕都進不了縣城。

  「本來你祖父留下的錢還有一些,但你二叔被打後受驚,病了一場,又是請大夫,又是吃藥,把錢都花得差不多了。」梅氏抹著眼淚道:「以前再難,我咬著牙也就熬過去了,但你二叔不知怎麼又和縣城的人搭上了話,要把你妹妹送人……」

  梅氏淚流滿面的道:「妞妞才十一歲,我實在是不敢讓他再插手女兒的婚事,我現在每每想起你大姐,我的心就跟刀絞一樣,寶璐,二嬸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你,我也知道我們二房對不住你,我也不奢求其他,你便把你祖母交你保管的醫書給我們吧,或許能給妞妞換條活路。」

  黎寶璐臉色一沉,問道:「大姐怎麼了?」

  梅氏默然不語。

  黎鈞就捏了拳頭憤憤的道:「我爹為了二兩銀子把大姐嫁給六村一個光棍,那人以前便是因為毆妻致死才被流放到這兒的,大姐嫁過去後沒兩天身上就沒一塊好肉了。」

  黎寶璐目光生寒。

  黎荷以前對她不算好,她也不多喜歡黎荷,但不代表她願意見她落此下場。

  何況,她們同是黎家的女兒,血脈相連。

  黎寶璐沉默半響才道:「二嬸,即便我把醫書給你,二叔就願意放過妞妞了?這次放過了,那下次呢,下次我們可沒有另一套醫書給他了。」

  梅氏面色蒼白,「那,那怎麼辦?」

  梅氏不是多聰明的人,她身上甚至有許多缺點,她自私,勢力,給她的孩子們吃塊肉,卻只願意給黎寶璐喝碗稀粥,但她良心未泯,她從未想過要拋棄癡呆的黎寶璐,甚至在她的丈夫這麼做時還能提醒婆婆。

  她重男輕女,一切兒子優先,但她也愛她的女兒,為了女兒,她甚至願意豁出這條命去。

  她心疼她的長女,但她怕把女兒搶回家後女婿會禍及兒子,因此只能時不時的把女兒接回來住一段時間,她不捨她的幼女落得和她長女一樣的地步,甚至更慘,所以願意捨棄黎家的傳家寶也要保住妞妞。

  但現在黎寶璐告訴她這根本就沒用,不多聰明的她只覺得天都塌了,忍不住從椅子上滑到地上,抱著膝蓋嚶嚶的哭起來。

  她是抱了很大的勇氣來找黎寶璐的,她一直記得當年婆母臨走前叮囑她的話。

  黎家傳家的醫書在黎寶璐這裡,等她兒子長大能獨當一面時再去抄錄一套回來傳家。

  現在兒子未能當家,她來要醫書也不是為了傳家,而是為了貨與他人,這讓她的內心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這些年的苦難沒讓她憤懣於世,而是讓她內心更加柔軟。

  若不是黎寶璐內裡是成人的思維和記憶,她幾乎要懷疑這人不是她二嬸了。

  黎寶璐看向黎鈞,問道:「大堂哥,你說怎麼辦?」

  黎鈞拳頭緊握,咬牙道:「不能讓父親把妞妞送走。」

  黎寶璐問,「要是讓你在二叔和堂妹之間選擇呢?」

  黎鈞茫然的看著他。

  「二叔有野心,但他顯然沒有與野心相匹配的能力,」黎寶璐淡淡的道:「就算我能幫你們攔住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的,你要想清楚,倆人之中是要留哪一個?」

  梅氏聞言大驚,也顧不上哭了,一把拉住黎寶璐的衣袖道:「寶璐你瘋了,怎麼能鼓動你大哥弒父?」

  黎寶璐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二嬸放心,我並不是要害二叔性命。殺人是犯法的,即便他是罪籍也是犯法的。」

  梅氏鬆了一口氣,「那,那你還讓你大哥選什麼?」

  黎寶璐衝她露齒一笑,「大堂哥要是選了二叔,那我對此現在愛莫能助,但要是選了堂妹,我卻是能出出主意的。」

  黎鈞眼中閃過幽光,拳頭緊了緊道:「妞妞還小,她不能離開家,二妹有什麼主意便告訴我吧。」

  黎寶璐就看向梅氏,笑道:「二嬸,我家人少,廚房裡的事多,你能不能幫我去廚房看看午飯備得怎麼樣了。」

  梅氏一愣,看了看黎寶璐又看了看兒子,憋著眼淚道:「好,那你們談。」

  黎鈞目光炯炯的看著黎寶璐。

  黎寶璐便引了他往書房去,道:「祖母當年把醫書給我時囑咐過,原本予我做嫁妝,抄錄一套後等你長大能做主時便交你傳下去,所以我是不會答應你拿醫書去賣的。」

  黎寶璐從書架上找出五本書放在書桌上,道:「這是抄錄本,除了先祖傳下來的,還有我這些年整理的祖父手稿,這裡面字字句句皆是隗寶,是黎家先祖數代的心血,你真的忍心賣掉?」

  黎鈞眼睛通紅,沉聲問道:「你說能幫我的方法是什麼?」

  黎寶璐便抽出一本醫書,翻到其中一頁,指了指上面記載的幾株藥草道:「植物是這世上最神奇的東西,單獨來看明明是有益於身體或是無害的,但按照一定比例組合在一起時卻能壓迫大腦神經,把一個好好的人變成中風患者,嚴重的會喪命,輕一些的卻會手足無力,嘴歪舌僵,完全說不出話來。」

  黎鈞低頭看著那頁醫書。

  黎寶璐輕聲道:「最妙的是要解除這種狀態同樣簡單,很普通的幾種食材按照比例熬煮了服用便能恢復正常,只要時間不太長。」

  「我黎家自然不會出弒父之人,但讓二叔休息安靜一段時間卻還是可以的。」

  黎鈞接過那本醫書,反覆誦讀過後記在心裡,問道:「這些藥草去哪兒找?」

  「你見到也不認得,我會幫你找好,不過剩下的事得靠你自己動手。」

  黎鈞看向黎寶璐,目光複雜。

  黎寶璐笑道:「不用這麼看我,我對二叔沒什麼感情,但也沒多恨他,我並不想因他而插手黎家的事,但你和大姐三妹卻是祖母牽掛的人,我不想她傷心。」

  「你要是做出了選擇便叫人給我傳句口信,到時候我會去黎家走一趟,到時候醫書也才能給你。」

  黎鈞再次看了一眼醫書,合上書本後道:「盡快把藥草給我,妞妞等不了多久的。」

  黎寶璐點頭,「我帶你去客房休息吧,你們多住兩日。」

  但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梅氏還是黎鈞都不放心家裡的小妹,要不是還等黎寶璐的藥草,黎鈞當天就想回家了。

  黎寶璐找到顧景雲,將黎家的情況說一遍,道:「我在山裡見過這幾株藥草,還記得它們的位置,我去採回來給他。」

  顧景雲蹙眉,「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你何必牽扯那麼深?」

  黎寶璐歎息,「可明年我們就要走了呀,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並不想給他希望,讓他假借你之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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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4:36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決心

  黎鴻一直不甘於現狀,這並沒有錯,但他懶惰,甚至愚蠢,寧願拿親生的女兒去換取利益也不敢駕船出海打漁。

  以顧景雲現在的權勢,想要震懾他實在是太容易了,只要警告他一番,以他的懦弱膽小,他一定會縮在龜殼裡不動。

  但同時他也是狡詐和自以為是的,只要他們離開瓊州,黎寶璐敢保證,不出三天他就能冒出來假借顧景雲之名為自己謀利益。

  顧景雲是秀才,別說在這流放之地,在整個瓊州都排得上位置,別人即使知道顧景雲不喜黎鴻也會讓著他的,因為他是顧景雲妻子的親二叔呀。

  外戚之權一直為人詬病就是這個原因,血緣是切不斷的,即使黎寶璐心裡恨不得把黎鴻剁成肉泥,在別人眼裡,她也是黎鴻的侄女,是一家人,利益相同。

  所以黎寶璐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他,他是祖母的兒子,她不會殺他,但黎家不能再讓他當家下去,不然最後除了他,還有誰能活著?

  讓他失去行動能力是最好的辦法。

  顧景雲倒不覺得黎寶璐狠,只是擔心她涉入太深,以後不好脫身。

  即使他對梅氏印象不錯,也不會覺得她會願意自個侄女鼓動兒子給丈夫下毒。

  但見黎寶璐臉色鐵青且堅持,他只能嚥下反對,算了,就算梅氏最後怪寶璐,還有他在呢。

  黎寶璐找出何子佩和顧景雲的舊衣服給梅氏和黎鈞,道:「你們改一改就能穿了,留在這裡住一晚,明天我再讓人送你們回去。」

  黎鈞目光炯炯的看著她,黎寶璐想了想便道:「你跟我進山吧。」

  梅氏心中一緊,問道:「你們進山去幹什麼?」

  「沒什麼,」黎鈞趕在黎寶璐之前道:「二妹要教我打獵,娘你在這兒等著我們,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梅氏只覺心中不安,她不知道兒子跟黎寶璐在書房裡說了什麼,卻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黎寶璐對梅氏點點頭,轉身道:「那你休息一下,我們用過午飯就走。」

  午飯很豐盛,秦家從不少肉,而自從何子佩生育,白一堂更是隔三差五的給他們送些獵物來,因為黎家少有人來,因此秦信芳和秦文茵很是重視。

  看到滿桌子的菜,梅氏和黎鈞有些侷促。

  黎寶璐給他們夾了一筷子紅燒肉,笑道:「吃過飯二嬸就去午睡片刻吧,我和堂兄會很快回來的。」

  梅氏看看黎寶璐,又看看兒子,只能點頭應下。

  瓊州氣候溫和,山林自然有許多藥草,黎寶璐一路走一路給黎鈞指出那些藥草的療效。

  黎鈞移開自己的腳,看著腳下的野草沉默不語,他從不知道這隨處可見的野草竟也是藥,可止血,清熱及解毒……

  如果他能學得祖父的醫術,他們的日子何愁不好?

  黎寶璐指了半路,最後在一塊石頭的背後陰影處找到了一叢藥草,她道:「這就是我們要找的藥草之一。」

  黎寶璐蹲下去採摘,她從不把藥草採完,一半采一半留一半,而且是在茂密之處選擇,這樣被采過的地方可以讓藥草衍生出來。

  「山裡蘊含著無盡的寶藏,但也需要人呵護才能萬世流傳,這些藥草只要還有一根在便能蔓延開去,我們留下一些,才能無窮無盡的採摘。」

  黎鈞,「我不認得它們。」

  「你可以學。」

  黎鈞抿嘴道:「我並沒有學醫的天賦,我娘說我三歲時祖父就開始教我認藥草,但兩年也不過認得伶仃幾種,所以祖父才沒再繼續教我……」

  「那你想學嗎?」黎寶璐打斷他的話,抬頭目光炯炯的看他。

  黎鈞看著地上的藥草沉默半天,最後咬牙道:「想!」

  「那就去學,即使你沒有天賦,但你至少還有勤奮。」

  「可我已經十四歲了,這時候再學不晚嗎?」黎家的孩子都是三歲開始學醫的。

  「哪怕四十,只要你心有毅力,那都不晚。」黎寶璐將手中的藥草遞給他,輕聲道:「這是黎家的根本,先祖幾代的努力,我一直心痛於它的斷絕,我們這一房不能就此斷了祖宗基業。」

  「我雖在五村,卻也聽過二妹的本事,以前流放之地誰生病了都要求到妹妹這裡的。」

  「我的醫術只能算是粗通皮毛,平常病開藥不成問題,但再複雜一些就玄了。黎家的醫術要傳下去還得再找傳人。」黎寶璐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主要精力又放在習武上,所以對醫術並不能精通。

  黎鈞摸著手中的藥草,半響才道:「二妹,你把記錄藥草的那本醫書給我拿回去吧,我先把藥草認全了再說。」

  「我再給你一本處方本,你時時看看,認了藥草便知道它可以用在哪種藥方中。」

  黎家緩緩點頭。

  倆人在山裡轉了半圈,將所需的藥草都採了便出山。

  有的藥草曬乾了就能用,但有些藥草卻需要炮製過,黎寶璐將採到的藥草烘乾後按照比例包好交給黎鈞,「你要想清楚,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不要後悔。」

  黎鈞沉默不語的接過藥包,轉身便回客房。

  秦文茵見黎寶璐呆呆的在院子裡發呆,便衝她招手道:「寶璐快來。」

  寶璐屁顛屁顛的跑過去,「娘。」

  「我收拾出了不少衣服,都是不用的,你一會兒拿去給你二嬸,拿回去改一改就能穿,你家裡是不是還有兩個姐妹?庫房裡還有好幾匹用不上的布料,也讓你二嬸拿回去給你姐妹們做身衣服。」秦文茵笑道:「你多少年沒回過娘家了,我和你舅舅的意思是這次的回禮怎麼也要重些。」

  所以秦文茵除了布料外,還給準備了一袋大米,一袋麵粉,十條豬肉,還讓顧景雲把剩下的鹿肉給分了一半出來。

  黎寶璐看到堆滿馬車的東西,抽了抽嘴角道:「娘,這些都夠給黎鈞娶個媳婦了,你真要這麼送,我們家就不得安寧了。」

  黎寶璐將東西從車上拎下來,最後除了秦文茵收拾出來的舊衣服外,黎寶璐只給了他們一條豬肉,她道:「初二我要回娘家,到時候這些東西我再給送去吧。」

  這時候讓梅氏他們帶回去最後還不知道會便宜誰呢。

  秦文茵目瞪口呆,但黎寶璐堅持,她根本做不了兒媳的主兒。

  顧景雲在一旁冷冷的看著,最後道:「就照寶璐的意思辦吧,今天都二十八了,到初二也不過三天的功夫。」

  秦文茵這才不插手。

  黎寶璐讓張六郎駕車送他們回去,半個時辰就能到五村,她對黎鈞道:「初二我會回黎家。」

  黎鈞明白她的意思,這是他最後的期限。

  馬車駛入五村,村民們都派出來看熱鬧,自黎博死後,村裡多少年沒見過馬車了。

  黎鴻也跑了出來,他知道妻子帶著兒子去找黎寶璐了,他以為他們是哭窮去了,見馬車將他們送回來眼睛不由一亮,高興的迎上去。

  黎柳也小跑過來,眼巴巴的看著母親和大哥。

  黎鈞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妞妞,你二姐給你準備了些點心,特別好吃,一會兒給你拿。」

  黎柳流著口水點頭,幫忙把車上的包袱扛回家。

  梅氏熱情的挽留張六郎,張六郎轉了馬車笑道:「嬸子不用客氣,家裡還有些事兒,我就不耽擱了。」

  梅氏想到家裡也沒什麼吃的,抿了抿嘴後就拿出一包黎寶璐給她的點心,塞進他的手裡笑道:「那你拿著這點心在路上吃,可別餓著了。」

  張六郎推辭,「就半個時辰的路,哪裡能餓著,嬸子您留著自己吃吧。」

  說罷跳上馬車趕緊跑了。

  屋裡,黎鴻已經把所有東西都翻遍了,他臉色頗有些難看的瞪著桌上的舊衣服和那塊肉,幾包點心被他撒在桌上,黎柳和黎鈞皆縮手縮腳的站在一邊。

  「把東西拿出來。」

  梅氏怔怔的看著伸到眼前的手,迷茫的問,「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黎鴻煩躁的道:「你們去找黎寶璐,難道她沒給你們錢嗎?錢呢,拿出來。」

  梅氏垂下眼眸道:「沒有錢,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見父親眼裡浮上怒氣,黎鈞立即叫道:「爹,娘沒說謊,二妹就給了我們這點東西,本來她婆婆備了很多東西給我們的,還有米麵,但最後二妹又把東西拿走了,娘說二妹和我們家的關係不好,爹,二妹為什麼不喜歡我們,我們不是她的娘家人嗎?」

  黎鴻臉色變得鐵青,目光沉沉的盯著桌上的東西半響,最後冷哼一聲離開。

  黎柳疑惑的看向大哥。

  二姐為什麼不喜歡他們家他們不是一早就知道嗎?

  自從大姐被爹嫁到六村後娘的精神就有些恍惚,總是偷偷的叮囑他們離爹遠一些,生怕爹把他們也給丟進山裡去,說以前二姐便被爹丟過,還是祖母連夜進山去找才把人找回來的。

  黎鈞見父親離開卻慢慢的收起了臉上的驚色,沉默的把衣服塞進妹妹懷裡,「把衣服改出來吧,今年我們也過個好年。」

  黎鈞轉身回房,從腰間的衣服裡掏出兩個藥包。

  他穿的是顧景雲的舊衣服,又寬又大,即使腰上繫了兩個藥包也不顯眼。

  他目光沉沉的盯著藥包看了半響,最後把它藏在了櫃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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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4:53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較量(上)

  黎家這一個年過得很豐盛,家裡不僅每一個人都換上了齊整的衣服,還做了兩道肉菜。

  看著桌上的紅燒肉和豬肉燉白菜,黎鴻的臉色總算是好了些,動了筷子道:「吃吧。」

  黎鴻一連夾了幾筷子肉,感覺肚裡的饞蟲稍稍安靜了些,這才看向瘦小的黎柳。

  黎柳雖已十一歲,但或許是一直吃不飽的原因,她看上去不過九歲的樣子。

  但一張小臉已能看出漂亮,只要吃得好,必定出落得清麗標誌。

  她長得像他母親。

  黎鴻給她夾了一筷紅燒肉,「多吃點,這些肉我們家難得吃一回,但等你以後嫁人,說不定天天都能吃上。」

  梅氏臉色一白,黎鴻也捏緊了手中的筷子,不過倆人什麼也沒說。

  黎柳並不蠢,何況還有姐姐的前車之鑒在,大姐在出嫁前爹也是這麼和大姐說的。

  她臉色稍白,瞪著碗裡的肉看了半響便狠狠地吃下,哪怕是死,死前也要吃飽。

  黎家有守年夜的傳統,因為燈油貴,黎鴻將燈熄了,一家人就著月光坐在一張榻上守夜。

  仰頭看向外面的月亮,黎鴻砸吧嘴道:「日子不同以往了,你們祖父還在的時候我們黎家也守年夜,那會兒才熱鬧呢,全村誰家都比不上我們家。」

  「二十九前你祖父就會進城買好年貨,不僅有豬肉,雞鴨魚也不少,三十過後我們便做好晚飯,先祭祖,然後才在堂屋裡用飯。光冷盤就有四盤,還有兩道湯,八道熱菜,一時吃不完的便熱在灶上,晚上守夜的時候繼續吃。」

  黎柳忍不住吞嚥了一下口水,黎鈞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手,他從母親和堂妹的對話裡已經猜出,祖父和大伯留下了大筆財產,只是可惜,父親把那些錢全敗光了。

  「只是夜宵哪裡吃得上那些剩菜?」黎鴻繼續道:「你祖父祖母給準備了不少點心零嘴,光吃那些肚子就飽了。」

  黎柳忍不住拽著哥哥問,「大哥,你也吃過嗎?」

  黎鈞那時已記事,微微點頭,那也是過年時才有的,黎家日子是過得好,平日裡則是隔幾日才能吃一頓肉。

  祖父說一年之福便在過年這幾日,不能虧了家人,過年的時候吃得好,開春了才更有幹勁兒。

  祖父在的日子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日子,那時候他不會煩心大海是否起浪,也不會擔憂天要下雨或乾旱。

  他每日想的是今日要去哪兒玩,玩什麼,做的最過分的事就是對癡呆的二妹橫眉以對,嫉妒她又有肉吃或糖吃。

  黎鴻念叨了半個晚上便迷迷糊糊的靠在榻上睡覺。

  梅氏回屋抱了被子要給他蓋上,卻被黎鈞一把攔住,將被子蓋在了妹妹身上,他垂眸道:「娘,爹火力大,被子還是給小妹吧。」

  「那我去把小妹的被子也抱來。」

  「那被子抵什麼用,不蓋還沒那麼冷呢。」

  梅氏有些尷尬,「那,那也不能讓你爹這麼晾著,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那娘把小妹的被子給爹蓋上吧。」

  梅氏呆了一會兒,到底應下,把黎柳薄薄的被子抱來蓋在黎鴻身上。

  梅氏便倚在榻上和黎柳蓋同一床被子,等著凌晨到來。

  屋裡一時安靜下來,除了黎鈞大家都睡著了。

  他沉默了半響,最後還是扯下了父親身上的被子……

  黎鴻是被凍醒的,他醒來看到他霸佔了整張榻,而他的被子被他踢到了榻下,他不由暗罵一聲,他都多少年沒踢過被子了,怎麼臨老了卻染上了這個臭毛病?

  他覺得喉嚨又乾又癢,鼻涕忍不住往下流,面色不由一變,這顯然是受寒了。

  流放地沒醫沒藥的,多少人死於風寒?

  黎鴻立馬跳起來,頭重腳輕的回屋翻找出自己藏的錢,撿出五十文給黎鈞,「你腳程快,馬上跑去縣城給我買些傷寒藥回來,要快!」

  黎鈞將錢推回去,淡淡地道:「上次我娘吃的藥還剩下兩副,不如熬了給爹用吧,反正都是風寒。」

  黎鴻便想到上次梅氏生病在家裡躺了三天的事,不由怒氣一起,噴著氣問,「上次你們還買了藥?哪來的錢?」

  「大姐給的。」

  黎鴻怒氣稍減,但面色依然不好,「你們是故意瞞著我的?」

  「爹,」黎鈞叫了一聲,看著他的眼睛問,「難道你就不心疼一下我娘嗎?她病的時候您不說給她抓藥,竟連家門也不怎麼進,整天往外跑……」

  「行了,行了,少給你娘打抱不平,」黎鴻不耐煩的打斷他,「趕緊拿了藥去熬,我覺得有些頭疼。」

  黎鈞抿嘴,他父親以前不是這樣的,他雖然懶惰,雖然好高騖遠,對他們姐弟三個卻是真的好,與母親同進同出,少有紅臉的時候。

  黎鈞轉身從櫃子裡將那兩副藥拿出來,貧賤夫妻百事哀,或許這就是貧窮的錯。

  梅氏帶了黎柳出去串門,初一鄰里們會互相拜年,初二黎寶璐和黎荷要回來,梅氏要到初三和初四才能回一趟娘家。

  黎鈞親自守著藥爐,等熬好後涼了一些便給黎鴻端去,黎鴻捧起藥一飲而盡,壓下嘴裡的苦意皺了皺眉道:「這藥味怎麼不對?」

  黎鴻雖不學無術,但畢竟跟著父親耳濡目染,普通的藥劑還是認得的。

  黎鈞手心冒汗,卻不動聲色的道:「這是托人從縣裡帶回來的藥,或許是藥方與祖父的不一樣?」

  黎鴻冷哼一聲,「鄉野村夫的藥方也敢跟你祖父的比?你祖父可是御醫。」

  他把碗塞回去,頭疼欲裂的道:「算了,我要睡一覺,晚上再給我熬一副,不行明日就去縣城看看。」

  黎鈞應下。

  晚上黎鈞又給他端來一碗藥,黎鴻一飲而盡,片刻後便感覺了不對,他覺得自己的手腳有些不停使喚,最恐怖的是他會不自覺的抽動嘴角。

  這是中風的跡象!

  這怎麼可能,他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麼可能會中風?

  黎鴻厲眼看向一邊的黎鈞,手指微抖的指著他,歪著嘴吼道:「你,你……」

  黎鈞眼圈微紅,卻緊握著拳頭不肯上前一步。

  半響,黎鴻才嘶吼出聲,「逆子!」

  「爹,等你再不會賣妹妹後我會給你解藥的。」

  黎鴻瞪目。

  黎鈞沉沉的看著他,轉身便離開,走到門口時停下問,「爹,你知道那位貴人喜好虐童嗎,據說他家最愛買八九歲的女孩,但那些女孩少有活過半年的。我記得有一次祖父出診回來給二妹買了套特別漂亮的衣裳回來,您很生氣的抱了妞妞去找祖父,說她比二妹還小呢,祖父怎麼能偏心二妹?您以前常把小妹頂在肩膀上出去玩,您曾經那麼疼愛她,怎麼現在卻全忘了?」

  黎鴻一怔,但片刻後便反應過來,這並不是兒子不孝他的理由。

  弒父是死罪,給他下毒,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不管什麼理由都不行。

  黎鴻噴著氣瞪他。

  黎鈞卻是直接開門出去,不再管他。

  梅氏直到吃晚飯時才發現丈夫成了廢人,她又哭又笑了好一會兒,最後掐著黎鴻,雙目通紅的瞪他道:「是我給你下藥的,是我給你下藥的。」

  黎鴻冷冷地瞪著他,梅氏是他的枕邊人,他最瞭解她不過,她要有這膽子,他們也不會把日子過成這樣。

  他心中冷哼一聲,閉上眼睛不語,想要為她兒子頂罪,門兒都沒有。

  他倒要看看黎鈞有多大的能耐可以關住他,他可是約好了劉老三明天就來接妞妞的。

  黎鴻閉著眼睛等後援,第二天最先到黎家的卻是離他們不遠的黎荷與她的丈夫魯同。

  魯同只比黎鴻小幾歲,大了黎荷整整一輪,他身體有些瘦弱,眼神陰鷙,單論外表看誰也看不出他有家暴傾向,但他發起瘋來卻是連黎鈞都怕的。

  黎鈞曾看過他發瘋,那時候他跑去六村看他大姐,他幫著他大姐去挑水,他前一刻明明還好好的,笑意盈盈,突然不知為何卻突然發狂,揪住大姐的腦袋就往地上磕,不要命似的對黎荷拳腳相加。

  當時黎鈞差點氣瘋,衝上去跟魯同打起來,明明看著很瘦弱的人,勁兒卻很大,當時黎鈞差點被打死,還是他大姐爬出去叫人才把人壓住。

  時候魯同備了禮來道歉,黎鴻便原諒他了。

  但黎鈞心裡卻恨他入骨,這人是個瘋子,而他父親明知他是因毆妻致死被流放卻還把大姐嫁給他。

  黎荷挎了一個籃子來,裡面不僅裝了幾斤米,還裝了十幾個雞蛋,她把籃子交給母親,笑道:「娘,這些雞蛋給你和小妹補身子,你們也別太累著了。」

  梅氏看著黎荷頭上的傷,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這是新傷,顯然是這兩天才打的,這一刻,她倒不怪兒子的忤逆之舉了,她拉過長女,直接忽視魯同,「跟娘進屋。」

  魯同一點也不在意,以前在家鄉時他還不敢打妻子的頭臉,不僅怕妻子的娘家知道,也怕鄰里非議,但此時是在流放之地,大家都知道他是為什麼流放的,又沒有親故,何必還做掩飾?

  而黎荷在嫁給他之前黎家也是知道他的底細的,不過是用銀子買來的妻子,打便打了,黎家還能拿他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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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發表於 2021-3-20 00:15:05 |只看該作者
第123章 較量(中)

  梅氏褪了黎荷的衣服檢查,見她身上沒有一塊兒好肉,不由痛哭出聲,「這個畜生……」

  黎荷卻已經麻木,她逃過,但回娘家卻是被父親又送回去,回去後魯同打得更凶,她的身份注定她逃不出流放之地,所以只能忍著。

  忍著忍著也就習慣了。

  黎荷從袖子裡掏出一瓶藥酒塞她手裡,「娘給我上藥吧,背後的傷我夠不著。」

  梅氏一邊哭一邊給她搓藥酒,一旁的黎柳看得渾身發抖,眼圈通紅。

  黎荷歪頭看了看她,道:「妞妞,你去廚房給我做些吃的,早上為了趕路我都沒吃幾口。」

  黎柳落荒而逃。

  黎荷便扭頭問母親,「娘,爹還想把妹妹賣出去嗎?」

  梅氏的手一頓,半響才淡淡的道:「你爹中風了。」

  黎荷一驚,從床上一咕嚕的爬起來,瞪著眼道:「什麼?」

  梅氏垂著眼眸道:「你爹身體不好,也不知怎麼的,昨天晚上便有些舌僵嘴斜,手腳也不聽使喚了,我估摸著是中風了。」

  黎荷立即穿上衣服跑去看,待看到躺在床上完全不能自理的黎鴻時,頓時又哭又笑,猛點著頭道:「好,很好,太好了。」

  黎鴻氣得差點吐血,手腳不自覺的抖動起來,他覺得這次是真的中風了。

  兒子不孝也就罷了,連女兒都如此!

  「劉三叔,我爹是真的病了,有什麼事過幾日再說吧,你幹什麼?」院子裡傳來爭吵聲。

  黎鴻眼睛一亮,巴巴的看向門口。

  黎荷雖又哭又笑,目光卻一直未離開黎鴻,自然也就沒錯過他的神色,黎荷冷笑一聲,抹著眼淚轉身出去,到門口時差點與推開黎鈞闖進來的劉老三撞上。

  黎荷擋在他身前,擦了擦眼睛問,「劉三叔是來看我爹的?也好,我爹之前跟劉三叔最要好,現在我爹落得這樣,還望劉三叔多多幫襯幫襯。」

  說罷讓開身露出身後的黎鴻。

  黎鴻看到劉老三,顫著嘴「啊啊」了兩聲。

  劉老三看清黎鴻的模樣大驚,「黎老弟你這是怎麼了,前兒在村裡碰見你還好好的呀。」

  黎荷按了按眼角道:「我爹昨天也不知為的什麼事特別高興,就拿出家裡窖藏的老酒多喝了幾杯,到晚上就變成這樣了。」

  黎荷哭道:「我爹可是我們黎家的頂樑柱,我們肯定要想辦法給我爹治病的,只是劉三叔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別說治病,連進縣城的錢只怕都湊不齊。三叔人脈廣,在縣裡又吃得開,還請幫幫我兄弟。」

  黎鈞上前一步拉著黎荷後退一步,正好擋住黎鴻看向劉老三的目光,冷聲問道:「三叔這麼急著見我爹,可見跟我爹感情好得很……」

  劉老三生怕他們姐弟開口借錢,忙道:「好是好,但你們三叔我最近手頭也不寬裕。」

  他眼珠子轉了轉道:「不過現下我倒有個弄錢的辦法,你們爹應該也跟你們說過,他給你們小妹找了個好人家,那可是貴人,你們小妹到了那裡不愁吃穿不說,貴人也會給一筆不菲的聘禮的。」

  「多謝劉三叔的美意,不過我小妹年紀還小,我打算等到她十六歲再讓她出門。所以三叔幫我回絕了吧。」

  人家就是喜歡小的,要等大了誰還稀罕?

  劉三叔勸道:「女孩這個年紀嫁人的比比皆是,小妹也不算小了,何況你們家現在不是正缺錢嗎?」

  「再缺錢也不能讓我小妹這麼早出嫁,」黎鈞粗聲粗氣的道:「劉三叔不願意借錢就算了,請吧。」

  後面的黎鴻大怒,不斷的「啊啊」叫著,含混的說著話,但他越著急話就越說不清。

  劉老三卻以為他是氣黎鈞不同意黎柳出嫁,倒沒往別處想,見軟的不行,不由警告威脅道:「鈞哥兒,別怪三叔我沒提醒你,你爹早前是答應你小妹出嫁的,人已經在貴人面前掛上號了,你現在出爾反爾,那也要看貴人願不願意。」

  「我們到底是罪民,這流放地又混亂,每日死上個把人縣城裡的貴人們誰會在意?」

  黎鈞瞪著眼看他。

  劉老三得意洋洋的道:「鈞哥兒,三叔勸你識相些,不是誰的脾氣都跟貴人一樣好的。」

  「你口中的貴人是誰?脾氣很好嗎,那我改日親自登門造訪請他延長婚期如何?」一道聲音自背後響起。

  劉老三見黎鈞面色一鬆,他不由回頭去看,只見一少年一少女正站在他背後,少年目光沉沉,少女臉上帶著笑,只是眼裡卻滿是寒霜。

  劉老三掃了一眼他們的衣著,不由鄭重起來,遲疑的問,「這兩位是?」

  黎鈞忙迎出來,「二妹你回來了,這邊我很快處理好,你和顧公子先到堂屋裡坐吧。」

  劉老三面色微變,黎家的底細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流放到這裡時黎寶璐已經被當做童養媳送到了一村,他從未見過她。

  但村裡人只要提起黎家就會提起這個幸運的癡呆兒。

  據說她一出生就是個傻子,三歲了還不會說話,但黎家的人都很疼她,以其父母和祖父為最。

  據說她父母一出事,黎鴻便把這傻子丟到了山裡,但傻人有傻福,她不僅活著出來,還開竅變聰明了。

  據說她被她祖母送到一村做童養媳,成了流放地唯一良戶的童養媳,只要出嫁能脫籍。

  又據說顧家那位小公子聰明絕頂,小小年紀便考中了秀才,便是在縣裡也數得上名號的。

  劉老三渾身發抖,不是說黎家二房跟這小丫頭關係不好嗎,她怎麼會回門?

  而且聽著音還要為黎家出頭?

  劉老三想要打個哈哈先略過,回頭再來「說服」,誰知那少女卻攔在他跟前打破砂鍋問到底,「你還未說那貴人是誰呢。」

  黎寶璐衝他露齒一笑道:「我在縣城裡認識的人不多,但說不定正好見過呢?我堂妹年紀還小,我堂哥及二嬸都心疼她,不願她這麼早出嫁。我心裡覺得女子太早出嫁也不好,十六歲倒是一個好年紀,你那位貴人要是等得,我們兩家可以慢慢的議嘛,要是合適就先訂立婚書,擇期再成婚如何?」

  劉老三面皮一僵,眼睛直跳,婚書?

  他們買了黎柳去連個丫頭都不算,黎寶璐竟然還想要婚書,這是想成良民想瘋了?

  但顧景雲正看著他,劉老三嘴巴動動,就是沒敢出口。

  黎寶璐卻好似很高興,非讓劉老三留下貴人的名帖才行。

  劉老三實在沒辦法了,只得道:「顧少奶奶,貴人其實已經娶妻,這次看上了您堂妹,其實是想納了她去做妾的,這事你二叔也是知道的。」

  黎寶璐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來,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劉老三,劉老三便覺心一寒,硬著頭皮道:「黎家不願意便是,回頭我便回絕了貴人。」

  「回絕是一定的,我黎家何時出過妾室?不過名帖我也要,我很想拜訪一下那位貴人,他是沒讀過書,還是故意為之?罪民,除了淪為罪奴的皆不可為妾,更不可買賣,你那位貴人他是不懂,還是明知故犯?」

  劉老三冷汗便下來了,顧景雲垂眸涼涼的看了他一眼道:「買賣罪民的刑罰並不重,一般人打五十板,罪民所犯罪刑加倍,也就一百板而已,你何必與他廢話,直接讓人把他送去縣衙就成。」

  劉老三差點給跪了,一百板下去他就是不死也會殘廢的,他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張名帖遞過去,低聲道:「這邊是那位貴人的名帖,還請秀才爺饒小的一命,這樣的事我再不敢做了。」

  顧景雲用手指挑開名帖,冷笑道:「錢家,因賭博而暴富的人家,我當是誰,原來還當了一回兒貴人。」

  劉老三汗顏。

  黎寶璐就冷笑道:「黎家的事……」

  「黎家的事小的去回絕,一定不會讓錢公子記恨黎家的。」

  「無妨,便是記恨也不要緊,」顧景雲微笑道:「不過我卻很討厭你,怎麼辦,你是現在滾出去呢,還是我讓人送你去衙門?」

  劉老三咬牙,「小的這就滾出去。」說罷轉身就要走,黎寶璐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直接把人踢跪在地,露齒笑道:「是滾出去喲,還有,下次我若再在黎家這兒看到你,那便不是滾出去這麼簡單了。」

  劉老三麻溜的躺倒在地,抱著頭就往大門那兒滾。

  黎家人及魯同看得目瞪口呆。

  黎寶璐察到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突然轉頭,如電般的眼神看向魯同。

  魯同忙轉開眼睛,不與她對視。

  黎寶璐冷笑一聲,抬腳進屋,一抬眼便和屋裡瞪圓了眼睛的黎鴻眼對眼了。

  看他嘴歪手抖,黎寶璐便知道了黎鈞的選擇。

  她上前移了張椅子坐在床對面,對床上的黎鴻笑道:「二叔,我是寶璐,我來看你了。」

  黎鴻瞪圓了眼睛,看看黎寶璐,再看看黎鈞,突然福至心靈的想,他兒子一直乖巧,怎麼會突然對他下手?

  是黎寶璐,是黎寶璐回來報復來了,他眼睛瞬間充血,狠狠地瞪著對面的女孩,恨不得從她身上咬下一口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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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發表於 2021-3-20 00:15:18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較量(下)

  黎寶璐也在看著黎鴻,和九年前相比,黎鴻狼狽許多,看著她的眼裡滿是恨意。

  當年差點殺死她的人落此下場,黎寶璐心裡既無快感,也無欣喜,她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悲涼。

  這人是祖父的兒子,父親的兄弟,是這世上從血緣論與她最親近的人,但他如此不堪。

  她不知他是本性如此,還是環境造就,但不論是什麼,她都不會高興。

  她轉頭看向偷摸著瞄向這邊的魯同,挑眉問道:「這是誰?」

  梅氏忙道:「這是你大姐夫……」

  黎寶璐不在意的點頭,掃了眾人一眼,看到黎荷時目光在她不自然的手臂上停留了一會兒。

  她微微皺眉,她學過醫術,一眼就看出黎荷的手斷過,而且並沒有接好。

  她正要上前查看,顧景雲就涼涼的道:「我和寶璐帶了些東西來,二嬸去馬車裡拿吧。」

  黎寶璐就停下腳步,對梅氏點頭道:「二嬸去拿吧,馬車裡的東西都是節禮。」

  魯同忙跟去幫忙,看到馬車裡的米麵和臘乾的豬肉,鹿肉,他眼睛不由微閃,臉上擠出笑容來,「娘,剛才那個是堂妹?我怎麼從未聽說過,她婆家是哪裡的,竟還買得起馬車。」

  梅氏沉著臉,她不喜歡魯同,如果可以她一句話都不想與他說,不過想到女兒,她還是壓著氣道:「寶璐從小就嫁到了顧家,顧家是良民,顧小公子去年剛考上秀才,是有功名的人。」

  魯同一震,沒想到黎家還有這樣的親戚。

  他到流放地才三年,又在六村,還真不知道黎家有這門親戚,只是聽旁人說以前黎家日子過得很好,只是被岳父敗光了。

  黎家有一個秀才女婿,魯同有些興奮又有些戒備。

  而屋裡,黎鴻憤怒的瞪著黎寶璐,憋了許久才含糊的叫道:「是,是你……」

  黎寶璐點頭,「二叔沒想錯,的確是我。」

  她直言不諱的道:「我不想讓黎家的血脈斷絕在你手裡。」

  黎鴻眼露譏諷,他對黎鈞並不差,至於兩個女兒,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們本來就不會繼承黎家。

  「在我心裡,不管是堂姐堂妹還是堂兄,他們都是祖父和祖母的孫兒,是他們的血脈,在我這裡,他們是一樣的。」

  「你,你要……有心,給,給……我們……錢就好,何,何必……」

  「何必鼓動黎鈞給你下毒?」

  黎鴻抿嘴,一雙眼睛狠狠地瞪著她。

  「因為我沒有義務養著你們呀,我不想黎家血脈斷絕,因此給他出了一個主意,以後能不能過得好,卻要看他們各自的本事。」黎寶璐對床上的人笑笑,「在我看來,他的選擇很正確。你身上的毒隨時都能解,就算時間久點,也只是將來花費些時間重新去鍛煉手腳的靈活度,你不會挨餓,不會挨打,你還能好好的活著不是嗎。」

  黎寶璐一把扯過一旁的黎荷,擼起她的袖子,露出滿是傷口的手臂,「可你看看的女兒,」黎寶璐眼冒寒光的問,「覺不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還是很好?」

  黎鴻看著女兒手臂上的傷痕一怔,他惱羞成怒的瞪著黎寶璐,這是他們家的事,他是黎荷的父親,想怎樣便怎樣,關她什麼事?

  「與二叔說這些不過是讓你安靜些,黎鈞或許捨不得對你做什麼,我卻是不一樣的。」黎寶璐對他笑笑,「我可不是您的女兒,而我們之間還有生死大仇呢。」

  黎鴻心中一寒。

  「我和相公去歲去過京城了,趙嬪雖然依舊不得寵,但皇帝只有六個兒子,因此對六皇子還是很看重的,我們黎家的案子想要翻案雖有難度,卻並不是不可為。」

  黎鴻一怔,半響才反應過來黎寶璐在說什麼。

  六皇子是他爹接生的,也是因為六皇子他爹才得罪了蘭貴妃,被蘭貴妃隨便塞了個罪名流放到了瓊州。

  黎鴻眼中迸射出亮光,死死地盯著黎寶璐。

  「所以二叔最好老實些,要是做了讓我不高興的事,我會分心,一分心說不定黎家平反的日子便遙遙無期了。」

  黎鴻懷疑。

  「反正我只是答應了祖母要照顧一下黎家的後人,每年給上十兩銀子也是照顧不是嗎?」

  十兩銀子怎麼能跟平反相比?

  若黎家能平反,只憑他們這一房在家族產業中的份額就能吃穿不愁了……

  黎鴻忌憚起來,「啊啊」了兩聲,表示自己絕不會破壞黎寶璐的事,但是他也不能這樣一直躺在床上。

  但黎寶璐卻沒繼續與對方討價還價,她來說這番話不過是為了讓黎鴻安靜些,讓黎鈞能夠輕鬆些。

  她轉頭看向黎荷,道:「你的骨頭接錯了,我幫你重新接一遍吧。」

  黎荷臉色一白,摸了摸手臂道:「可是已過去好長了,骨頭會不會已經長好?」

  「所以要重新打斷。」黎寶璐捏了捏她的手臂,見她吃痛,便道:「等用過午飯我便幫你重接。」

  黎鈞捏著拳頭憤憤,「大姐,你別回魯家了,就在家裡住下,我來養你。」

  黎荷垂下眼眸道:「你打不過他的。」

  「打得過他你就留下嗎?」黎寶璐好奇的問。

  黎荷苦笑,如果連打都打不過他,我回娘家只會讓他把憤怒轉移到家裡來,到時候家裡一個都逃不過。

  「不算二叔,家裡不是還有四個人嗎,每人一鋤頭出去,我不信打不過她。」

  黎荷搖頭,「你不懂,他看著瘦弱,可一旦打起人來卻瘋狂的很,不要命一般,別說我們娘四個,就是加上爹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我不信,一會兒我們試試看,是不是真的打不過。」

  黎荷目瞪口呆。

  黎鈞和黎柳卻躍躍欲試,黎柳更是蹦起來道:「我去找根大一點的木棍。」

  黎寶璐扭頭與顧景雲道:「我不支持以暴制暴,我覺得這種人渣還是應該送衙門得好,但在大楚,毆妻是合法的。既然家暴合法,我想妻子反抗一下反過來毆夫的罪名應該也重不到哪裡去。」

  「不,」顧景雲沉聲道:「妻毆夫,輕者杖三十,重則杖一百後流放二百里至八百里不等。若夫亡,處絞刑。據我所知,魯同被流放,年限卻只有十二年,十二年後他便能消掉罪籍回鄉,而這還算重判,若不是其妻族糾結家族子弟向縣衙施壓,只怕也就監牢七八年便得自由。」

  黎寶璐一愣,道:「《大楚律法》上不是這麼規定的……」

  「法理不外乎人情,男尊女卑,縣衙自然會更傾向於男子,何況這些年女子地位愈低,能被判流放瓊州已是那位縣令同情死者,若是遇上個糊塗的,打上幾十杖便放人的也大有人在。」

  這就是人治的壞處了,對犯罪嫌疑人的判刑可以根據自身好惡來決定,彈性太大。

  黎寶璐抿嘴。

  見妻子不開心,顧景雲便道:「不過這是流放之地,里正不上報,不會有人知道的,便是知道,無人給他撐腰也只會當看不見。」

  他笑道:「你忘了我們現在的縣令是誰了嗎?」

  現在的縣令是譚謙,讓他做事須得有錢才行。

  顧景雲拍了拍她的手道:「想做什麼便去做吧,一切有我呢。」

  黎荷與黎柳便忍不住去看顧景雲,心中歆羨,都說做童養媳苦,但黎寶璐一點也看不出曾經受苦。

  黎鈞卻已經習慣,他在秦家住過,知道秦家的人待這個堂妹都很好。

  黎寶璐眼中閃過寒光,捏了捏拳頭道:「那我便不客氣了。」

  她心裡堵了塊石頭般,她知道現在女子的地位低,一路走著也感受到了,但事關生死的男女之別卻是第一次呈現在她面前。

  原來女子的性命竟如此不值一提嗎?

  黎寶璐倚在門口看魯同,他們已經把東西搬進了黎家,梅氏正拿出一部分來打算做午飯,看到黎寶璐站在門口看他們,便回頭對她笑笑,「寶璐餓了吧,二嬸這就做午飯。」

  黎寶璐點頭,目光依然盯著魯同。

  魯同汗毛倒立,抬頭對她笑笑,打招呼道:「二妹沒見過我吧,我是你大姐夫。」

  黎寶璐點頭,「我知道你,我堂姐身上的那些傷是你打的?」

  魯同面色一沉,對黎寶璐的質問很不喜,「二妹說的什麼話,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就不牢你操心了。」

  「結婚是結兩姓之好,女子在世俗及法律上雖都弱於男子,但民間還有一俗,夫要是欺妻,作為妻的娘家人是有權為姐妹討回公道的,只要不打死,衙門一般是不管的。」

  魯同眼中閃過幽光,心中警鈴大作,誰會那麼直接跟姐夫討論這種尷尬且有傷感情的事?

  除非他們不想讓黎荷跟他過了!

  他「霍」的抬頭,丟下手裡的東西道:「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黎荷現在是我婆娘,我想怎樣就怎樣,用你管?」

  說罷對屋裡喊道:「黎荷,你給我出來,這個年我們不過了,趕緊跟我回家。」

  黎寶璐便笑便衝他走去,笑道:「我堂姐的手臂沒接好,需要打斷後重接,我看她害怕得很,我雖常給人接骨,但斷骨卻是第一次,所以生怕手上沒個輕重,夫妻一體,不如先在姐夫身上試試?」

  說罷伸手朝魯同的胳膊抓去,魯同熱血上湧,眼睛通紅捏著拳頭就朝黎寶璐的頭臉打去,幾聲驚叫聲起,黎寶璐卻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左手將他往前一扯,右手順勢摸上他的手臂,手掌一轉,幾聲「卡擦」聲響,魯同哀嚎一聲,憤怒的用腳去踹黎寶璐。

  黎寶璐抬腳擋住他的腳,直接往前一勾,把他的腳往前一扯,再一掃,把人摔在地上,右腳踩住他的小腿狠狠地一碾,「卡擦」聲響,魯同生生的痛暈過去。

  黎寶璐回頭沖目瞪口呆的黎荷招手,「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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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發表於 2021-3-20 00:15:28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 目的

  黎荷愣愣的上前。

  黎寶璐扯過黎柳手裡的木棍塞進黎荷手裡,伸腳將魯同踢醒,「他不會同意和離的,應該也不會休了你,所以要想過得好,你得學會能自己做主。」

  黎荷愣愣的握著木棍,一低頭就對上了魯同凶狠的目光,她不由一顫,差點握不住手中的木棍。

  每隔三四天她就會被魯同打一頓,輕的就一兩個巴掌,或是被踢一腳,重的則像上次一樣,她被打得骨折,打得吐血,打到他累了才會停下。

  要不是她家是杏林世家,她也懂些醫學常識,每次被打都捲縮著身體護著頭和胸,只怕她也早就被打死了。

  她知道她的脾臟破裂過,胸骨骨折過,她從祖父留下的手記裡找出了相應的藥方,自己抓藥吃竟也熬了下來。

  看到魯同凶狠殘暴的眼神,黎荷知道,這次跟她回去,她即使不被打死也不會好到哪裡去的。

  在流放地,妻被夫毆死,衙門是不會管的。

  難道她要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嗎?

  黎荷心中一狠,握緊手中的木棍劈頭蓋臉的便朝地上的魯同砸去。

  魯同且驚且怒,叫道:「賤人,你敢!」

  黎荷一棍子「啪」的一聲打在他的嘴上,直接打落了兩顆牙齒。

  她眼裡閃過幽光,手中的棍子高高舉起,狠狠地朝他的腦袋打去。

  黎寶璐就伸手推了一下她的手,棍子一偏,直接打在了魯同的胸口上。

  魯同胸口一悶,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梅氏這才從一系列的震驚中醒過神來,連滾帶爬的上前抓住黎荷的棍子,叫道:「荷姐兒你瘋了,要是打死了他,你還能活嗎?」

  男尊女卑,在這裡夫殺妻或許不用受懲罰,但妻殺夫卻是一定會被重罰的。

  「是啊,所以堂姐你可不能再打他的頭臉了,萬一把人打死了怎麼辦?」黎寶璐聲音輕柔的道:「但手腳及前胸後背都能打,你是被家暴時反抗,不會有人怪你的。」

  梅氏一怔,黎荷卻是眼睛一亮,推開母親就衝他的手腳和前胸揮棍子。

  魯同一邊躲避,一邊咬牙道:「黎荷,你敢再動一下試試,信不信回去我收拾你?」

  黎寶璐替黎荷回答,「不信,你手腳盡斷,路走不了,手提不動,怎麼收拾我堂姐?」

  黎荷聞言,手中的動作更狠,她紅著眼眶,將自己這一年多來受的屈辱全都還了回去。

  院子裡一下就只剩下魯同的哀嚎聲,有鄰居好奇來看。

  黎柳忙隔著門道:「我姐夫又發病了,正發瘋似的追著我姐打呢,我大哥和我娘正攔著。」

  鄰居們瞭然,黎荷才出嫁第六日便滿身是傷的逃回來,那會兒他們可都看在眼裡,上次黎鈞去六村,結果也是被抬著回來的。

  鄰居們都知道黎家的這個女婿不好,此時聽到他的慘叫,自然不會去幫他,說笑一番便轉身離開了。

  「叫你大哥悠著點,可別把人打死了。」

  黎柳含糊的應下,回頭去看被姐姐壓著打的姐夫,這一刻她覺得這個猙獰可怕的姐夫也並不是那麼可怕了。

  黎荷打得手腳發軟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她怔怔的看著渾身是血的魯同躺倒在地上,半響才又哭又笑道:「你也嘗嘗被暴打的滋味,感覺如何?」

  「一定很酸爽。」黎寶璐替他回答,上前一步踩住他的另一隻手,生生將它踩斷,黎寶璐歪著頭想了想,還是把他的另一隻腳也踩斷了。

  看著痛暈過去又痛醒過來的魯同,黎寶璐扭頭與黎荷道:「他心裡多半在怨恨你,想著痊癒後要如何報復你和黎家,所以你一定要把他看緊來,不要給他請大夫,更不要貼身照顧他。」

  黎荷怔怔,「那他要是死了怎麼辦?」

  「放心,他死不了的,只是手腳斷了而已,體內又沒有大出血。」

  黎荷雖然使盡力氣打了魯同一頓,但他傷的並不重,身上最重的傷還是黎寶璐弄斷的四肢。

  相比起來,黎荷現在傷的都比他重。

  這樣都能死,黎荷早死了八百遍了。

  所以黎寶璐細細叮囑她,「只要他好不起來,你就是安全的,回去以後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找出來,全換成糧食和肉,你得好好補補,別虧了自己,把他的錢花光了若是不夠你就來找我,我給你錢。」

  黎寶璐低頭對魯同一笑,柔和的道:「我知道姐夫必定捨不得跟我大姐和離的,所以你們可以在一起過一輩子。」

  梅氏臉色一變,欲言又止,黎鈞就扯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

  「等你刑滿轉良,我大姐也有幸跟你轉良,你放心,等她回到你故鄉,她一定會好好侍奉你父母的。」

  黎荷一顫,小聲的道:「二妹,在這裡他沒有親朋幫忙還好,可要是回了他家鄉,他父母親人要是知道了這事,我,我還能落得好?」

  黎寶璐柔聲與她道:「你不說誰知道呢?」

  「可他總會說的。」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黎寶璐輕聲道:「離開瓊州須要過一道海峽,一般人都是乘坐小漁船,風浪一大便會翻船,姐夫又不是在海邊長大的,水性不好是理所當然的,你只要拿好姐夫的戶籍和路引就行,我想姐夫的父母還是很開心有一個兒媳給他們兒子守節的。」

  黎荷眼睛一亮,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如果黎家不能平反,憑此她也能由罪籍轉良。

  魯同卻瞪大了眼睛,噴出一口血恨恨地道:「你們當著我的面算計我,就不怕我揭穿你們?」

  黎寶璐憐憫的看著他,「姐夫連房門都出不了,怎麼揭穿我們呢?聽說姐夫很是內向,到了流放之地後很少與人來往,半個朋友也無,」黎寶璐歎息,「這對堂姐來說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呀。」

  魯同心中一寒,生生被氣暈過去。

  黎寶璐收起臉上的笑容,轉身回堂屋,黎家的人也不管地上的魯同,該去做飯的做飯,該泡茶的泡茶。

  梅氏精神還有些恍惚,半響才轉頭問黎寶璐,「寶璐,你姐姐真能轉良?」

  黎寶璐口中的茶水差點噴出來,她無奈的道:「二嬸,我就那麼說說嚇唬嚇唬他,你還真想殺了魯同呀。」

  梅氏臉上訕訕,若黎家有一人能轉良,殺人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黎寶璐正色道:「雁過留痕,其實今日我們所做的事是經不起推敲的,不過是沒出人命,別人不會管的,可一旦死人,沒人追究還好,若來個較真的人,想要查明案子並不難。」

  而顧景雲和黎寶璐以後將會面對許多強大的敵人,她不會留此把柄的。

  因此她道:「魯同不能死,至少在他和堂姐婚姻存續期間不能死,我這樣嚇唬他不過是讓他主動提起和離或是休離。」

  「能達成第一種自然好,不然第二種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堂姐回娘家總比在魯家好,到時黎家平反,她也能跟著一起走。」

  梅氏木木的問,「黎家真能平反嗎?」

  黎寶璐看向顧景雲,顧景雲道:「有八成的把握。」

  秦家平反難,因為秦信芳是頂替的造反罪名,又是皇帝親自下的詔書,皇帝從心裡認為太子當年是要造反,所以要平反很困難。

  但黎家不一樣,太醫院的人知道黎博是冤枉的,是被蘭貴妃遷怒報復,皇帝自然也知道,甚至連朝中大臣們都知道其中曲折。

  不過是為了保住六皇子,為了平息蘭貴妃的怒火,這才犧牲黎家。

  在蘭貴妃如日中天時很難平反,但在六皇子漸漸長大,皇帝開始猜忌四皇子時卻很容易。

  不過現在時機還不夠好,不過少則兩年,多則四五年,他有自信能幫黎家平反。

  梅氏握緊了手,「那,那魯同會放過荷姐兒嗎?」

  「那就得看堂姐的了,」黎寶璐抬頭看向黎荷,道:「是人都恐懼暴力,你一樣,魯同自然也一樣,你明知被休離後可能會遭遇非議,會過得更艱難,卻還願意被休,更何況魯同?」

  「不過不管做什麼,你都得讓世人覺得你才是弱者,你才是站在正義的一邊,不然你的日子會更難。」

  黎荷沉思。

  梅氏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拉了黎荷回屋緩緩,黎柳則和黎鈞下廚做午飯,堂屋裡一時只剩下黎寶璐顧景雲小夫妻倆。

  顧景雲嫌棄的推開桌上的茶,問道:「你就確定黎荷能做好?」

  「她一定能做好,」黎寶璐道:「她從來都不傻,小時候我爹偷偷的給我糖吃,黎鈞總找不到地方,黎荷卻總能翻出來,把我的糖吃光後等我爹回來她還能特理直氣壯地跟我爹說,她今天餵我吃糖了,但她嘴饞,自己偷吃了一半。面上很羞愧的跟我爹道歉。」

  「我爹就很喜歡她,覺得她既誠實又會照顧我,所以每次出門都會直接把糖塊交給她,讓她餵我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她的,但實際上糖全被她吃了,家裡卻人人都誇她是好姐姐,會照顧人。除了我,沒人知道真相。」

  顧景雲面黑如鐵,「你怎麼不和大人說?」

  「因為那時我是癡呆兒呀,」黎寶璐一笑,「那時我好像生活在一片迷霧中,偶爾會清醒過來看到現實,但我並不會說話,甚至連反應都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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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5:41 |只看該作者
第126章 脫離(上)

  顧景雲心疼,握住她的手抱怨道:「那你還幫她?」

  「她只是搶我幾顆糖,沒帶著我玩而已,我是有多小氣才會記恨那麼久,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呀。」黎寶璐歎息,「那時候她和黎鈞都嫌棄我丟人,不願意帶我玩,背地裡沒少給我臉色看,但村裡只要有孩子罵我傻子,拿石子丟我,他們就會衝出去跟人打架……」

  所以搶她的糖吃什麼的實在算不上仇怨,就衝著他們身上留著一樣的血脈,黎寶璐便不能坐視黎荷一輩子生活在暴力中。

  對陌生人她尚且有悲憫之心,何況對同血脈的姐妹?

  顧景雲放下心結,捏了捏她的手笑問,「你那會兒不是傻子嗎,怎麼還知道這些事?」

  「大部分時間我是昏昏沉沉,不知所謂的,但有時候又會清醒過來,因為那時候小,又不會說話,所以誰都不會避著我,要說秘密,我是知道家裡最多秘密的人。」

  黎寶璐那時候是傻子,除了父母和祖父,誰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即便是後來與她相依為命,對她很好的祖母也只是因為她是父母唯一的血脈而較為疼她而已。

  也因為癡呆,偶爾的清醒總能讓她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她知道二嬸嫌棄她是傻子,背著她爹娘總是給她臉色看,暗地裡不知罵過多少「傻子」;知道二叔不喜歡她爹,面上與她爹兄友弟恭,背地裡卻咒罵她爹,還總是抱怨祖父偏心。

  既偏心她爹,也偏心她!

  黎鴻卻不知道祖父最擔心的就是他,為此他將大部分的錢存下,只過清苦生活,計劃著百年後給黎鴻多留一些錢。

  要不是為了讓家裡過得更好一些,黎博也不會跟著黎康出海打漁了,以他的本事,在有生之年裡養活全家並不難。

  也因為祖父的這份心,黎寶璐在黎鴻做了這麼多事後依然願意站出來為黎家做些什麼。

  因為黎鴻是她祖父的兒子,黎家是祖父和她父親的黎家,不是黎鴻一個人的。

  縈繞在心頭最重要的兩件事都解決了,就連父親都老實了不少,黎鈞高興得拿出渾身解數準備午飯。

  拿出黎寶璐拿來的大米蒸了一鍋米飯,取了豬肉做了一道白菜燉豬肉,一道紅燒肉,一道扣肉,鹿肉則拿來做了一道清蒸,一道辣炒。

  黎柳一邊給兄長燒火一邊流口水,自她懂事以來就沒吃過這麼豐盛的飯菜。

  魯同依然在院子裡躺著,聞著廚房裡飄出的肉香,他既憤恨又恐懼,生怕黎荷真像黎寶璐說的那樣待他。

  看到黎荷與岳母從房裡出來,他忙滿眼祈求的看著她,希望她念在這一年多的夫妻情分上救救他。

  黎荷心中卻已經拿了主意,只當沒看見躺在地上的魯同,拉了母親進堂屋。

  大家團團而坐,梅氏則撥了一份菜去伺候黎鴻。

  他雖然「中風」癱瘓了,但梅氏心中有愧,伺候他很是精心,哪怕黎鴻對她沒好臉色她也都忍著。

  畢竟黎鈞此舉是大逆不道,黎鴻以後好了要是告兒子,黎鈞就全完了。

  黎寶璐也不在意消失的梅氏,對黎鈞道:「你既然已經當家,那就該多思多想,我帶了醫書來,你可以邊勞作邊學。」

  說罷又看向黎荷與黎柳,道:「我黎家並沒有傳男不傳女的傳統,因此你們若是有興趣也可以看看。這個世道對女子尤其不公,多學一份本事總有好處。」

  黎荷點頭。

  黎柳卻咬著牙低下頭,她的字認不全。

  黎鈞和黎荷都是黎博還在的時候就啟蒙了,黎博死後黎鴻雖然讓家裡的生活狀況急劇下降,但啟蒙的書籍,以前買的筆墨紙硯卻還在,所以黎鈞和黎荷都把家裡的幾本書看完了,字雖不出眾,卻也不難看。

  黎柳就不一樣了,她年紀太小了,記事後黎鴻一心撲在自己的事業上,梅氏又不識字,她就荒廢了。

  還是黎荷看不過眼,教了她幾年,字倒是認了大半,但黎荷出嫁後,全部的家務都落在了黎柳身上,小姑娘壓根沒時間再看書。

  她眼巴巴的看著兄長,黎鈞便拍著胸脯道:「回頭大哥教你。」

  黎寶璐給黎鈞留下十兩銀子,道:「我明年要離開瓊州,短則一年,長則三年才回來,若有事你可以到一村找張一言,在他能力範圍內他會幫你的。」

  黎鈞低著頭接過錢。

  黎寶璐看向黎荷,「我給你看看身體吧。」

  黎荷忙擼起袖子把手遞給她。

  黎寶璐的醫術雖比不上周白朮等人,卻也比瓊州的大夫好太多了。

  她不僅有系統的學習,還有大量的病例練手,所以一般的病症難不倒她。

  黎荷身上的傷一直沒能好好的養,要不是她歲數小,恢復能力強,早內出血死了。

  但這些暗傷卻留下了,要是不能及時治療,再一日一日的累積下去,就算她最後不被打死,也活不過三十。

  黎寶璐在心裡計算好便提筆給她開藥方,道:「你的手骨還未完全長好,此時斷開最好,所以我就不等你身上的傷好了。」

  黎荷手顫了顫,但還是點頭了。

  黎柳就趕緊找了木塊用布包好給她咬嘴裡,黎荷才把木塊塞嘴裡,黎寶璐抓住她的手便微微一用力,眾人只聽「卡擦」一聲,黎荷咬著木塊臉色一白,額頭冒出汗來。

  黎寶璐摸了摸骨頭,笑道:「斷開了,我幫你接好來上木板,這幾日小心一些,這隻手不要使力。」

  「大姐你先在家裡住下吧,我們照顧你。」

  黎荷微白著臉搖頭,「不,就是要這時候回家才好。」

  見黎鈞擔憂,她便微微笑道:「你要是擔心我,每天跑我那兒一趟便是,反正現在也沒開網,地裡也沒活兒。」

  黎鈞這才應允。

  黎寶璐給黎荷接好骨頭上好甲板,便把寫好的藥方給她,「這是內服的,你體內暗傷太多,得好好調理調理,魯同不是夾帶了許多財物來嗎,你別省著,現在你們是夫妻,用他的錢買藥天經地義。」

  「我家裡有一罐生骨膏,我會叫人給你送去,隔三日擦一遍,可加快骨頭生長。」那是給她和她師父熬製的,畢竟他們練輕功,高來高去,摔斷胳膊腿是常事。

  但還別說,那藥膏她至今沒用上,更別說她師父了。

  那麼多好藥材,最後倒是方便了黎荷。

  黎鈞把家裡的板車推出來,直接把魯同扔車上,黎荷站在車前看了丈夫半響,最後打了一盆水來給他擦洗,不僅將他的頭臉擦乾淨,身上沾了血跡的衣服也被換下了。

  然後她便拿著一些脂粉往他臉上抹,再把自己臉上的脂粉洗掉。

  為了遮掩頭上和臉上的傷,她總是給自己抹脂粉,雖然不能完全遮住,卻讓傷口看上去不是很嚴重。

  此時魯同擦上脂粉,她洗掉脂粉,兩個人坐在一起她顯得比魯同傷得還要重些,何況她一隻手上還打著木板,一看就是斷手了。

  黎鈞拿了繩子將魯同綁在板車上,又給他嘴裡塞了塊布,這才推著他往六村去。

  黎荷便低著頭走在一邊,時不時的抹一下眼淚。

  沿途不少村民看見,紛紛相問,黎鈞便鐵青著臉道:「我姐夫又犯病了,把我姐胳膊都打斷了,我和我爹娘攔了一下,結果他連我爹都打,現在我娘讓我把他綁了送回魯家去。」

  五村的村民紛紛同情的看向走在一邊的黎荷,憤慨的瞪著魯同。

  撒謊!

  魯同身子掙扎起來,憤怒的瞪著黎鈞和黎荷,希望村民們能夠發現異常救救他。

  但五村的村民知道他總是打黎荷,向來厭惡他,自然讀不懂他眼中的信息,見他雙目通紅一副想要吃人的樣子,不由向後一退。

  再看黎荷,已經小臉蒼白,後退三步差點摔倒在地,一副恐懼膽怯的瞄著魯同,一看就是被打怕的小妻子。

  五村的村民們更加憤怒的瞪著魯同。

  黎鈞已經面無表情的與眾人打聲招呼繼續往外走了。

  這些人的同情和憤慨並不能幫助他們。

  他們不過是表達了一下情緒而已。

  而到了六村,圍觀的人則更是遠遠的避著他們。

  他們跟魯同都沒有什麼交情,與黎荷也不熟,也就張望一下看看熱鬧。

  有好事的問上兩句,目光在黎荷身上一轉也明白了。

  這是女婿年初二跟著妻子回娘家當著娘家人的面揍老婆,六村的村民們都暗地裡嘲笑魯同,打媳婦也不看時間地點,在媳婦娘家揍媳婦,這不是嫌活得太長了嗎?

  沒有人同情被綁在板車上的魯同,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魯同的冤屈。

  怪只怪他仗著身上的私產多,一直不願意與村裡的罪民們來往。

  在他看來,他只是因為打媳婦流放,這個罪名跟這些因為殺人偷盜的人實在是輕太多了。

  他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些人,自然不願意與他們來往。

  黎鈞就這麼把他送回了魯家,這次倆人不綁著他了,但嘴巴依然堵著。

  黎荷當著他的面指使黎鈞翻箱倒櫃的找錢,最後從櫃子底下找出一個盒子,裡面放了不少碎銀。

  黎荷拿出幾塊塞給黎鈞,「藥方你拿著,明兒幫我去縣城抓藥。」

  黎鈞看向床上的人,抬抬下巴問,「要不要給他買些?」

  「不要,」黎荷道:「就讓他這麼癱著吧。」

  魯同心中一寒,祈求的看向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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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5:52 |只看該作者
第127章 脫離(中)

  黎荷遺傳了黎家的優良基因,至少不像她爹一樣蠢。

  魯同攤在床上,家裡的糧食和錢財都掌握在了她的手裡,她並不想那麼快與魯同和離,畢竟她滿身是傷,黎家困難,根本不足以支撐她的醫藥費。

  所以黎荷拿著魯同的錢讓黎鈞買了藥,還買了不少白米白麵及紅棗豬肉等物。

  她一點也不虧待自己,即使只有一隻手能用,她也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沒有了暴力的威脅,黎荷當天晚上睡了一個好覺,以至於她都快忘了正房的魯同。

  還是路過正房時聽到嗚嗚的聲音,她才想起她的丈夫。

  黎荷沉默了一下才上前打開房門,魯同已經一天一夜不吃飯和方便了,此時床上一片污漬,還有難聞的臭味隱隱傳來。

  看到黎荷,魯同只覺得身上的疼痛更甚,加上失禁帶來的羞惱,他瞪圓了眼睛瞪她。

  黎荷上前將他嘴裡的麻布扯出,魯同啞著聲音吼道:「還不快給我去請大夫,黎荷,你信不信等我好了把你往死裡打?」

  「我信,所以我不會讓你好的。」

  魯同一怔,然後麻布又塞回他嘴裡,他憤怒的「嗚嗚」叫著,黎荷轉身離開,不一會兒就又拎著一根棍子進來,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床上的人道:「要不是你提,我幾乎想不到這點,即便不給你藥,不給你接骨,時間久了,你的傷口也會痊癒的,就算骨頭長歪了,你也能走能提。」

  魯同眼中浮現恐懼的神色,黎荷一手高高舉著木棍,一下一下的朝他身上的四肢打去。

  「嗚嗚……」魯同嘶叫,卻完全反抗不了。

  黎荷同樣再叫,卻是在尖叫和哀叫,就像以前魯同揍她時,她忍不住的發出聲音。

  她的叫聲掩蓋了魯同「嗚嗚」的叫聲。

  等黎荷從屋裡出來後,她的手上和頭上也都帶了傷,那是她自己掐的,頭上則是自己撞在了床柱上。

  她被打慣了,魯同也經常揪著她的頭髮把她往地上,牆上,床上撞去,所以她知道怎樣的力道是安全的,卻又可以留下印子。

  黎荷就這樣帶著傷去菜園裡轉了一圈,回來時附近的鄰居們就知道她又被打了。

  眾人只是對她報以同情的目光,並不會多管閒事。

  魯同一連半個月都不出門,也沒有人懷疑過,因為他看不起村裡其他罪民,而他只會種地,並不會打漁。

  地裡現在還未開始勞作,魯同不出現是正常的。

  而且隔三差五的鄰居們總能聽到魯同的怒吼,黎荷身上的傷也總是累著新傷,沒人把他往癱瘓那一方面想。

  黎荷半個月來吃好的喝好的,漸漸將臉色養得紅潤了些,魯同卻快要瘋了。

  半個月來,黎荷只負責給他一日三餐,既不給他擦洗身體,也不幫他收拾床鋪,他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現在整個屋裡都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黎荷還總是對他微笑道:「我們以後就這麼過好不好?」

  魯同陰寒的看著她道:「等到地裡開始忙活的時候我再不出現大家就會懷疑的,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我已經想好了,」黎荷摸了摸手上的夾板道:「再過半個月我的骨頭就長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我把我弟弟叫來演一場大戲,讓你的手腳骨折合理化怎麼樣?」

  魯同心中生寒,眼中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恐懼看向黎荷,忍不住勸說她道:「黎荷,你是我婆娘,我們才是一家的,你這樣向著黎家,他們會養活你嗎?等你把家裡的存款都花完了,難道要一個人照顧整個家?你給我請個大夫吧,我保證,等我好了絕對不打你,真的,我對你發誓。」

  黎荷微微搖頭,「我被你打了一年多,我不會相信你的,真要把家裡的存款都花完了,我就收拾包袱回娘家去,我有手有腳,養活自己還是可以的。」

  養活自己?

  那他呢?

  魯同現在手腳皆斷,一直都沒有接上,要是黎荷回黎家,他豈不是要活活餓死?

  魯同心中又急又怒,但半月來他早轉變了對黎荷的看法,自然不敢再放狠話威脅她,只能焦急的尋找對策。

  他一直希望鄰里能發現他的情況,因此好幾次麻布被扯掉他就大喊救命,黎荷任由他喊,然後她給自己身上弄幾道傷,出去外面走一圈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躺在屋裡還能隱隱聽到隔壁鄰居的議論聲,說他花樣也太多了,就是打媳婦也不能這麼不要命的打,打也就算了還自己喊救命。

  魯同氣得要死,卻知道向鄰居求救的路子是行不通了,也怪他,來瓊州三年多,與鄰里來往的時間卻很少,沒能交上二三好友,不然何至於如此孤立無援。

  時間在魯同的恐懼和擔憂中滑走。

  地裡開始有人在耕地,黎鈞跑來幫黎荷下地。

  六村的人習以為常,還有好的和他打招呼,「又來幫你姐夫幹農活呀。」

  黎鈞苦笑,「我姐夫這兩天著了風寒,心情正不好,但地裡的活兒總不能叫我姐一人做,所以我來幫把手。」

  六村的村民們表示理解,村裡什麼樣的罪犯都有,但像魯同這樣一致得到大家厭惡的卻很少,想到黎荷最近身上的傷,大家都表示同情。

  黎鈞扛著鐵犁去農田,他拉著繩子,黎荷扶犁,倆人艱難的幹了一上午,然後和村民們一起往回走。

  即使是春日,瓊州正午的太陽也曬人,所以大家會在家裡休息一個半時辰,躲過最熱的時段後再下地。

  大家回到家剛做好晚飯便聽到魯家傳來的怒吼聲,然後是一陣震天動地的打砸聲。

  眾人一靜,然後默默地搖頭,「小舅子還在呢,魯同怎麼就動手打人?」

  當即有人冷笑道:「又不是沒有過,去年黎鈞來幫忙收穀子,不也被他打得動彈不得?還是五村的人來把他抬回去的。」

  「還有正月初二的時候,他都敢回門的時候打媳婦,還有什麼不敢的?不過那次他比較慘,是被人綁著送回來的。」

  「要我說黎家也太好性了,我要擱上這麼一個女婿,直接打死了事。」

  「說的好聽,你敢嗎,我們已經是罪民,真要打死了人,你還能活?」

  大家端了飯碗出來遠遠圍觀者討論,卻見魯家的動靜不僅不停,反而更慘烈,眾人甚至還聽到了魯同的慘叫聲。

  大家這下不淡定了,生怕鬧出人命來。

  魯同打死他婆娘不要緊,魯同被黎鈞打死了也不要緊,但魯同要打死了黎鈞他們這些鄰居卻有可能會被連坐的。

  大家紛紛朝魯家去。

  魯同正躺在地上,狠毒的盯著正四處打砸的姐弟倆,聽到門口傳來砰砰的敲門聲,他眼中閃過亮光。

  他剛要喊「救命」,黎荷速度卻比他還快,一半大喊著救命,一邊衝上去開門,一把抓住門外人的袖子道:「大哥大叔幫幫忙,魯同要打死我弟弟了……」

  大家見黎荷臉上一道巴掌印,嘴角還滲著血,頭髮凌亂,頭上鼓著一個大包,衣服被荊條打破,破口處還帶著血跡,簡直慘烈。

  再聽到屋裡的動靜,大家忙推開黎荷衝進去,一衝進院子,大家就看到黎鈞被魯同壓在地上,眾人正要去救,黎鈞便一把推開魯同,爬起來隨手抄起一旁的凳子衝著魯同就砸下去。

  魯同突然被黎鈞抱起來壓在他身上,不由懵逼,等他回過神來時便看到直面而來的板凳……

  板凳直接砸在了魯同的腿上,他痛嚎一聲,怒目瞪道:「這是你們的詭計,是你們的詭計。」

  然而沒人聽他的話,大家都圍上去問黎鈞,他的頭和胸有沒有受傷,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只要人不死就不與他們相干。

  黎鈞不耐煩的往後退一步,一抹臉上的血道:「我沒事,你們還是看看魯同吧。」

  他看著地上的人譏笑,「虧得你最近生病,不然我只怕又要被你斷手腳了。」

  大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見魯同憔悴瘦削了許多。

  真是蠢貨,自己不舒服還敢當著小舅子的面打媳婦,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就有人意思意思的提到:「讓你姐姐去城裡給他抓些藥吧。」

  黎荷痛哭出聲,「可家裡沒多少錢了……」

  大家默然。

  魯同心中一寒,叫道:「賤人,你還要騙大家到什麼時候,我初二陪你回娘家時就被你妹妹打斷了手腳,這一個月來你日夜虐待我,現在還要騙人嗎?」

  眾人沉默,以看瘋子的眼神看魯同。

  黎荷只是低頭抹淚,見丈夫喋喋不休的數她這段時間的作為,便扭頭對黎鈞道:「鈞哥兒,姐姐知道對不起你,但你姐夫也不想的,他腦子有病,等他睡過一覺就好了,到時候自會上門給你賠禮道歉。」

  眾人瞭然,魯同要是沒病怎麼會把媳婦打死,他們可是見過他打人的模樣的,簡直就跟瘋子一樣,誰攔著都沒用。

  而打完後又求黎荷原諒,悔恨得不行。

  不過這一年來好像不見他求黎荷了,所以這是瘋病變了,變成假想他媳婦虐待他了?

  大家看看黎荷身上的傷,都對魯同微微搖頭。

  既然不出人命,大家自然不好久待,紛紛告辭離去。

  魯同大驚,忙叫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的手腳真在一個月前斷了,黎荷臉上的傷是黎鈞打的,院子裡的東西都是他們姐弟倆砸的,真的,我沒騙你們!你們救救我,不然他們姐弟會折磨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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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6:03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脫離(下)

  大家只當他在說瘋話,完全不在意,黎荷還扭頭糾結的看了他一會兒道:「相公,縣城裡的大夫不會願意來我們罪村的,不然我想辦法去一村給你請大夫吧,你,你看看病吧,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

  「是一村的秦家嗎?」一旁的人眼睛一亮道:「哎呦,他家的小媳婦可厲害了,當年我婆娘難產就是那位小黎大夫救回來的。」

  「我從山上摔下來也是她接的腿,現在完好無缺了,聽說她祖上出過御醫,可厲害了。」

  「咦?」大家紛紛看向黎荷和黎鈞,他們也姓黎,家裡也曾出過御醫呢。

  黎荷笑道:「那是我堂妹,不過很小的時候就被送走做童養媳來了。」

  魯同心中恐懼,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打斷我的手腳的,你們要相信我!」

  眾人鄙夷的看他,這話誰信?

  小黎大夫年紀比黎荷還要小,都不夠魯同一巴掌拍的。

  魯同看見大家的眼神,憤怒的情緒漸漸平息,反而安靜下來。

  黎荷將眾人送走,回身看向躺在地上的魯同。

  魯同滿目陰寒的問,「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當然是想與你和離!

  黎荷瞪了弟弟一眼,止住他要脫口而出的話,半蹲在魯同面前道:「我想要活著,好好的活著。不用挨打,也不會挨餓。」

  魯同眼神溫柔了些,柔聲道:「我不會再打你了,真的!我知道原來被打是那麼的痛苦,我不會再把這種痛苦施加在你身上了。以後我要是再動一一根手指頭,你再叫你堂妹把我手腳打斷好不好?」

  「不好,」黎荷搖頭道:「你都打死過一任妻子了,被流放至此卻還無半分悔意,我怎麼敢信你?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不好嗎?」

  黎荷輕柔的摸著他的臉笑道:「讓你也嘗嘗我這一年半和你死去妻子的所受過的苦。」

  魯同面色大變,嘶吼道:「賤人,你以為你能瞞天過海?等事情爆發出來,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黎鈞上前一步一腳踹向他的胸口,臉色陰沉的道:「在這之前我會先殺了你。」

  黎荷拉住黎鈞,搖了搖頭道:「別跟他置氣,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話的,你叫人給寶璐傳個口信,讓她來看看,總要讓外面的人知道他斷胳膊斷腿了才好。」

  黎鈞微微點頭,幫著黎荷收拾起屋子來。

  魯同的一顆心卻如墜冰窟,難道他真的要一直過這樣的生活,直到刑期結束?

  但以他們計劃來看,他刑期結束之時就是他死亡之時。

  如果是之前,魯同還會懷疑,覺得黎荷沒那個膽子,但這一個月來,黎荷隔三差五的敲敲他的手腳,阻止他斷骨再生……

  不論他怎麼威脅哀求都沒用。

  魯同第一次發現他這個懦弱的小妻子竟如此的心狠手辣,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會讓他活著回家鄉?

  而他手腳皆斷,外面的人又不信他,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魯同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

  他急劇的動起腦筋,想要擺脫這個困境。

  魯同從魯家私帶了不少財物來,據說他父母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他一被流放,幾乎是傾盡家產為他活動。

  後見其妻族虎視眈眈,寸步不讓,這才退而求其次的把家裡的錢財都給他帶上,好讓他到了瓊州也能過得好。

  魯同不會水,所以不能下海捕魚,只能種地,他從來就不笨,知道自己要是大手大腳,這些錢根本撐不到他刑滿。

  所以他平日很是節儉,除了娶黎荷時花了二兩銀子的聘禮外,他幾乎沒有大的花銷。

  就是黎荷被打斷了手,他也只是請殺豬的給黎荷正骨,黎荷要抓的藥要是貴,他就不願意出錢,要是便宜他才會給些銅板。

  所以剩下了不少的錢。

  這倒是便宜了黎荷。

  這一個月來她換著花樣吃,肉是隔一天就一頓,看得魯同心一揪一揪的。

  他知道,要是再不想辦法重掌魯家,他最後便是不被折磨死,也會餓死的。

  他不覺得黎荷會那麼好心的在花完錢後還願意勞作養著他。

  但現在主動權掌握在對方手裡,他能解脫只有一個辦法——休了黎荷。

  可他娶妻不易,這個媳婦才娶了一年多,竟然就要沒了?

  魯同看看自己的手腳,再看看外面正飄著肉香的廚房,微微咬牙。

  晚上,黎荷給魯同送來一碗飯便坐在一邊等。

  魯同沒有急著把腦袋埋進碗裡,而是看向黎荷道:「你就打算這麼跟我過一輩子?」

  黎荷冷哼了一聲。

  「沒有夫妻生活,沒有孩子的過一輩子?」魯同看著她道:「等你老後,誰照顧你?」

  黎荷皺眉,魯同直覺有希望,立刻又道:「你是女人,肯定想要一個孩子吧,可你看我現在這樣能跟你生孩子嗎?」

  黎荷煩躁的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們分開吧,我放你自由,你回黎家去,找個男人重新嫁了,怎麼樣?」

  黎荷冷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我說的是真的,」魯同急切的道:「我不想一輩子癱瘓,我也知道之前是我不好,我並不怪你這段時間對我的所作所為,你要不信可以把里正和村裡的年長之人請來,我當面叫他們寫下放妻書。」

  魯同溫柔的看著她道:「這對你好,對我也好,你能重新嫁人,我也可以治療手腳好起來。」

  黎荷沒想到自己想要的這麼快就到手,她心中激動,面上冷笑道:「恐怕是對你好吧,剛才還叫囂著要報復我,現在就這麼快的為我著想了?」

  魯同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陰狠,臉上慘笑道:「知道你不信,但我這個提議卻是真的對你好。」

  黎荷起身道:「放妻書?既然你想分開,那便寫和離書。」

  魯同一怔,臉有片刻的扭曲,「那不是昭告天下是我的錯嗎?」

  「本來就是你的錯,要是你不打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黎荷道:「放妻書雖也有律法效應,但你要反悔我依然很麻煩,就寫和離書,並且你要把家中的一半財產給我做贍養費。」

  這是之前黎寶璐一再叮囑她的事,黎荷一直記得,能要和離書時絕不要休書,要是拿和離書就一定要分財產,要休書就一定要帶走嫁妝,這樣外人才不會覺得這樁婚姻的失敗是她的錯。

  魯同氣得心肝疼,見黎荷面若寒霜,他立時不敢刺激對方,好容易找到一個突破口,他不想再與她談崩。

  要是寫了休書,等他好了以後還能鬧鬧黎家,可要是和離……

  這個世道,除非是男子犯了大錯,不然夫妻分開哪會用和離書?

  一張休書便能解決一切。

  所以世間也多把錯誤歸在女子身上,不然男子怎會給她休書?

  魯同想要佔據道德制高點,以後好報復回去,甚至反悔,可黎荷被黎寶璐提醒過,她又不蠢,在有利於自己的情況下怎麼會接休書?

  魯同又過上了吃喝拉撒在床上的日子,他見黎荷一點也不急,反而買了兩隻老母雞燉湯養身體,算算剩下的錢,魯同立即牙酸的叫住來送飯的黎荷,咬牙道:「和離便和離,你把里正叫來吧。」

  他想,里正和一般村民不一樣,或許他可以向他求救,不成再和離。

  黎寶璐跟著里正一起來。

  看到和里正親親熱熱走進來的黎寶璐,魯同心一沉,知道自己求救無望了。

  除此外,還有村裡的幾戶戶主也來了,和離是需要見證人的。

  黎家也來了兩個人,梅氏與黎鈞。

  大家團團而坐,看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魯同都微微詫異。

  「讓我看看吧,」黎寶璐笑道:「我堂姐前兩天就叫我過來替姐夫看看,但我家中事忙,一直抽不出空來,今日聽說堂姐和姐夫要和離,我一急才跟著里正跑來的。」

  黎寶璐捏了捏魯同的手臂和腿,微微挑眉道:「骨頭斷了,不過並不嚴重,接上就好。」

  當時她出手便拿捏好了分寸,直接錯骨,本來想讓他也嘗一嘗斷骨重生的滋味,誰知道黎荷怕他骨頭長好,一直拍打他的斷肢,以至於錯的骨頭一直沒長,他自然也不許再斷骨,只要板正好接上就行。

  魯同卻身子緊繃,渾身戒備的看著黎寶璐。

  在他看來,黎寶璐才是他最大的敵人,在這人沒出現前,黎荷和黎家他都能把握,至少對於他打黎荷的事,除了那個小舅子會跳出來外,其他人都是忍氣吞聲。

  而黎鈞又不是他的對手,他的反抗在他眼裡就是一個笑話。

  但黎寶璐不一樣,明明還是個小女孩,手上的勁兒卻很大,只是輕輕的一扭他的手就斷了。

  何況她現在還是大夫的身份,魯同怕得不得了。

  或許是因為恐懼,也可能是他太過渴望自由,對黎荷提出的條件他全都答應了。

  里正便做主寫下了和離書,並註明魯同同意將魯家一半家產多少多少給黎氏做贍養費。

  黎荷與魯同在紙上按下手印,一式三份,里正收起一份,黎荷收起一份,還有一份魯同收著。

  里正搖頭歎息道:「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們可要考慮好了,這張紙一旦送到縣衙入檔便更改不了了。」

  黎荷鄭重的沖大家行禮道:「黎氏不悔。」說罷扭頭看向魯同。

  魯同臉色微青,但也點頭道:「我也不悔,勞煩里正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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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6:15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解脫

  黎荷要求里正清點魯家財產,將她能帶走的,魯同自己留下的皆造冊記下畫押。

  分得這麼清楚,來的人中不免有人覺得黎荷太過絕情,要知道魯同還躺在床上呢。

  不過人都來了,清點財產也用不了多久。

  這一個多月來黎荷花去了不少錢,魯同看到清點出來的財物,心在滴血。

  黎荷這一個月花去的錢比他這三年來花的都多,幸虧他當機立斷的想了這個辦法,不然……

  雙方契結文書,魯同將所有的氣都嚥下,只等人好了再圖謀。

  誰知黎荷把東西收拾好,轉身卻從自己分得的贍養費裡拿出一角銀子塞黎寶璐手裡,「雖說我與他夫妻緣絕,但一日夫妻百日恩,還請堂妹為他接上骨頭,我再留幾日照顧他的起居,等他的病全好了再走。」

  魯同額冒冷汗,立刻道:「不必了,我再請人照顧便是,你走吧。」

  黎荷堅決的搖頭,「不,我是一定要照顧到你能活動的,雇來的人再精心也沒有我細心。」

  眾人不由滿意的點頭,紛紛幫著勸說道:「魯同,既然黎娘子這麼說,你就成全了她吧,雖然你們現在不做夫妻了,但恩義還在嘛。」

  里正立即拍板道:「那就這麼定了,黎氏留下照顧魯同幾天。」

  魯同臉色灰白,戒備的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衝他笑笑,從藥箱裡取出包好的棉布塞他嘴裡,道:「我給你接骨,你忍著點。」

  魯同顫顫發抖,生怕黎寶璐把他徹底廢了。

  但黎寶璐卻是真的給他接上了骨頭,給他打夾板的時候還低聲道:「我現在是大夫。」

  她現在是大夫,所以會治魯同,而之前她是堂妹,所以會為黎荷出頭。

  黎寶璐給他上好夾板,照例叮囑了他注意事項,便留下兩張藥方,「一張內服,一張外服,我沒帶藥來,你叫人去城裡抓藥吧。」

  魯同哪敢用她的藥,抿嘴不語,黎荷卻接過藥方交給來做見證的一個鄰居道:「勞煩大叔明日跑縣城一趟,用多少錢只管問魯相公要,到底是自己的身體,他不會吝惜的。」

  魯同陰寒的看著她道:「你我已經和離,我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黎荷對他溫柔的笑道:「我這不是擔心你一人在家出危險嗎,我們家裡有多少銀錢大家都一目瞭然了,我一走,你手不能動,腳不能挪的,只怕東西被搬光了你也沒辦法。」

  魯同抿嘴,陰寒的看著她,即使是這樣他也不相信她會那麼好心。

  但一直強硬的黎荷卻好像柔軟了下來,柔聲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現在已重得自由,自然不會再想害你。」

  黎荷說到做到,她把屬於自己的那份財產交由母親和弟弟帶回去,自己則留下照顧魯同。

  不僅給他做飯,還打了熱水給他擦臉洗腳,一直困擾他的方便問題也替他著想到了。

  而且魯同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在變好,五天過後,骨子裡開始有種癢癢的感覺,他知道斷骨開始重生了。

  而里正也派人來給他們傳話,說和離書已入檔,黎荷的戶籍已被遷回黎家,倆人從律法上完全沒有關係了。

  黎荷眼中閃過幽光,轉身對魯同道:「我不好再留下去,現在你還不能走,但一些小動作手卻是能做的了,你想請誰來照顧你?」

  魯同垂下眼眸想了想,家裡的財物外人只怕都知道了,請個男子來照顧太危險,即便不會被害命,謀財卻總是少不了的。

  「幫我請村東頭的吳寡婦吧,把她請來,我親自與她談工錢。」

  黎荷不僅貼心的把吳寡婦找來,還把他所有值錢的東西裝進一個包袱裡放在他的床頭,被子一蓋,誰也不知道錢在這裡。

  錢就在手邊,魯同也安心了不少,看向黎荷的目光便不由有些複雜,他沒想到經歷了這麼多,到最後黎荷竟願意真心為他著想。

  黎荷也對他歎息一聲,道:「你別怪我,我從心底裡怕你,我被你打怕了。可自從你提了和離以後我就豁然開朗了許多,並沒有以前那麼怨恨你了。」

  魯同心中微動,看著黎荷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走出房門,黎荷慢慢收起臉上的悵然,面無表情的對守在院子裡的黎鈞道:「我們走吧。」

  黎鈞拉了輛板車來接他姐,黎荷坐在板車上,看著六村漸漸在她眼前消失,心中複雜。

  當年她嫁過來時有恐懼,有忐忑,但也有期待。

  魯同雖比她大上很多,又有過一任妻子,但開始三天他對她真的很好。

  可惜了……

  「姐,你幹嘛對魯同那麼好,用二妹的話說,那人就是個人渣,你可不能心軟。」

  黎荷面無表情的道:「我怎麼會心軟?」

  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多想趁著對方熟睡掐死他,可她不能。

  「那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因為你還沒長大呀,」黎荷輕聲道:「鈞哥兒,你得快點長大,至少能打得過他,不然他對我們的威脅就永遠存在。」

  黎荷太瞭解魯同了,她現在逼得他有多狠,以後他反彈的就有多狠,黎寶璐並不能時時護著他們,何況她還會離開瓊州。

  他們只能靠自己。

  但黎鈞才十四歲,不管是武力,能力和財力他們都不能給魯同相比。

  這五天與其說是在照顧魯同,不如說是在軟化他的仇恨,至少在他的傷勢痊癒前,他能不對上黎家。

  即便要對付,態度也會溫和一些。

  要說這世上誰最瞭解魯同,非黎荷莫屬。

  她日夜生活在這個男人的暴力之下,一直表現的軟弱可欺,是為了活著,也是為了降低對方的戒心。

  黎鈞見大姐和離了還要考慮這許多,不由抿嘴。

  他要是能再長大一些,或是他爹能管用一點,何至於如此?

  黎鈞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學醫,在流放地闖出一片天來,哪怕他武力值不夠,也不叫人小瞧了他去。

  黎寶璐坐在欄杆上踩著藥刀來回滾動切藥草,顧景雲捧著一本書坐在一邊倚著欄杆,眼睛卻有些無神。

  黎寶璐把切好的藥草倒在簸箕裡,回頭看見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顧景雲收回神思,抬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黎寶璐坐在他身邊好奇的問,「想什麼呢?」

  顧景雲合上書,垂眸道:「廣東巡按要到瓊州來了。」

  「這不是好事嗎?」黎寶璐迷糊,「你不是算好了讓譚謙就此丟官貶值嗎?」

  開春後苧麻已經種下,因為有顧景雲的名氣在,罪村和向善村種植苧麻的人不少,只等兩個月後苧麻一收就能剝麻織布,所以時間不等人,在此之前譚謙一定得下台,不然不管村民們做多少到最後都落不到他們的口袋裡。

  「是啊,但是廣東巡按換人了,」顧景雲淡淡的道:「前任陞官回了京城。」

  黎寶璐張嘴結舌,「怎麼會這麼突然?過年前不是還……」

  「是啊,很突然,」顧景雲若有所思的道:「所以我也很想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正月裡調換職位,這樣的事不是沒有,卻很少。

  顧景雲不覺得這是巧合,所以是誰插手的?

  他安排了前任巡按身邊親近的官吏,由他捅破譚謙的貪酷,這條路走不通便由瓊州縣尉上書朝廷,由御史彈劾讓朝中正視瓊州的問題。

  這兩條路他都算好了,但意外出現了。

  不過顧景雲倒不是非常擔心,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誰會對廣東感興趣。

  「只要對方的目標不是我們就好,」顧景雲起身道:「讓張六郎最近別出商隊了,在巡按離開前我們都老實點。」

  而此時,快要上岸的新任廣東巡按剛剛吐完一撥,臉色蒼白的靠在床上。

  幕僚攏手立在一邊,不解的問,「大人為何一定要往瓊州走一趟?瓊州府雖大,但人口稀少,以良民數算只能算個中縣,以經濟算,連個下縣都比不上。」

  巡按微閉著眼睛,半響才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幕僚立時不再多問,他一直想要知道其中原因,但大人一直不言,作為幕僚他自然不能相逼,不過能得到這一句就差不多了。

  瓊州幾乎相當於海外之島了,這裡有什麼值得貴人青睞的?

  幕僚迷糊,廣東巡按卻深知其中原因。

  他上面的主子是為了前任閣老秦信芳來的,皇帝壽數越長,京城風雲越重,這是又要開始了呀。

  廣東巡按心裡啪啪的想著要如何去流放地見見秦信芳,而此時,秦信芳正有女萬事足的抱著她在遊戲屋裡玩。

  妞妞已滿百日,小腦袋已經立起來了,這小姑娘也不知道像誰,還未滿月時就開始攥著拳頭「啊啊」的對著空氣說話,此時百日過去,她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開始盯著人的嘴巴「哇哇」的學著說話。

  可惜沒人聽得懂她的小人國語言。

  她也自娛自樂的非常開心,每天只要來遊戲屋就開心得不得了,一雙眼睛盯著垂下來的五顏六色的繡球不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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