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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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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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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4:30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約定

  半響李安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想給皇祖父當老師?」

  顧景雲默默的看著他,太子覺得兒子太蠢,不忍直視道:「他是想給你當老師。」

  「這怎麼行,我年紀比你還大呢。」李安想也不想就反對。

  「輩分與年齡從來都無關。」

  李安張了張嘴道:「可,可你如何知道我一定會當上皇帝?」

  「不能保證,但我是秦家的後人。」

  李安抿嘴不語。

  顧景雲是秦家的後人,天生就與太子府綁在了一起,他們贏了,他自然就有可能成為帝師,他們輸了,他即便不死也不可能再出仕,自然也沒有什麼前程可言。

  一切皆成虛妄。

  但他還是不願意讓顧景雲當他的老師,這孩子年紀太小了有木有,他一直把他弟弟一般看的。

  顧景雲笑道:「雲並不是讓太孫現在拜我為師,只是希望等我考進前三甲到翰林院任職後太孫能聽我講課。」

  「能給皇子皇孫講課起碼要四品的翰林侍講,即便你考中狀元,進翰林也只能是個六品的翰林編修,要熬到四品最少要六年,你父親當年高中探花,因姿容出色被皇帝破格擢為六品編修,但十六年了,他只往上升了一級。」太子含笑看向他,問道:「你從何而來的自信能早早擢升為侍講呢?」

  「事在人為,」顧景雲淡淡的道:「只要到時太孫願意拜我為師。不只是侍講與太孫的君臣師生關係。」

  那是讓李安敬茶拜師了。

  李安衝他瞪眼。

  太子問:「為了想要做帝師?」

  「我需要這個身份。」顧景雲歎息道:「為官者被瑣事纏身,汲汲營營只為蠅頭小利,遠沒有教書育人來得有趣,我的志向便是教化萬民,但我一人之力到底有限,到時少不得要組織些人手,有帝師的身份,我做什麼都方便些。」

  老師是這世上最讓人敬仰的職業之一,而老師的極致便是帝師了。

  這二十多天來與李安等人日夜相處,顧景雲發現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對李安沒有敬畏之心!

  正確的說是——他對皇權沒有敬畏之心!即便知道自己對面的人掌握著自己的生死,他依然無法因此而畏懼他,尊敬他。

  這不是一件好事,身為臣子,怎能不敬畏君主?

  李安待韋英傑等平易近人,禮賢下士,韋英傑等平日待李安也平常,但看細節就能看出其中的尊卑。

  這一路逃亡,他們吃住一樣,但吃時,不論是在客棧還是在野外,他們總會等李安開動後他們才會吃;住時,他們總會率先幫李安鋪好床鋪才輪到自己的;甚至行,不論是騎馬還是坐車,或是走路,三人總習慣後退李安半步。

  即使是在逃亡時也時刻維持的這半步便是顧景雲與他們的距離。

  顧景雲做不到這點,即使在他觀察到並領悟到其中的尊卑時,他依然我行我素的按照自己的意念行事。

  他會想寶璐連著趕路會不會累到,卻不會去思考天之驕子的李安連續趕路會不會吃不消。

  他會擔心自己和寶璐總吃乾糧對腸胃不好,卻不會因此去擔心李安的身體。

  刺客來時,他先想的是如何不做累贅,跟著寶璐逃出去,然後才想如果李安死了,他們的計劃會怎樣,卻不會像韋英傑他們一樣拚死也要保住李安……

  他不懼怕皇權,也不尊敬它!

  這是為官者的大忌。

  顧景雲想,除非他要做權傾天下的佞臣或直接造反,不然他是當不了一個臣子的。

  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也為了李氏皇朝的安全,他們還是不做君臣,盡量做師生吧。

  他只要這個名譽,並不會以此干涉李安什麼。

  有了帝師的名譽,他就能保護自己和寶璐,保護他們在乎的人。

  當然,這些話他是不可能告訴太子和李安的,他自覺生命很可貴,還沒有活夠。

  太子和李安聽明白了,這孩子不想當官,他就想當老師教書育人,要不是為了給他舅舅平反,他說不定連科舉都不想參加(才怪)。

  或許之前他還想出仕,滿懷抱負,但此時因為知道他們成功後一定會救出秦信芳,這孩子便放下擔子開始為自己的將來著想了。

  他想憑借帝師的身份去更好的教書育人。

  教化萬民什麼的,太子和李安覺得這孩子好中二。

  但看他滿臉堅決,深有教育孩子經驗的太子知道此時不能強硬的板正他,那只會適得其反。

  沒辦法,他兒子年輕時候也很中二呀。

  於是太子滿臉笑意的拍了拍他的手道:「要想做太孫的老師只進前三甲是不夠的,必須得像你舅舅一樣是狀元才行。」

  李安一呆,「卡擦」一聲扭頭去看父親,叫道:「阿爹,你怎麼能答應,他只比涵兒大一歲!」竟然給他當老師!

  顧景雲則沉思了片刻就點頭,「一言為定,若我能考中狀元,殿下就讓太孫拜我為師。」

  至於李安的意見,倆人忽略不聽。

  臨走前,顧景雲甚至還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臉語重心長的道:「太孫侄兒,雖然我年紀小,但輩分卻比你高一輩的。」

  黎寶璐站在後面狂點頭,「好侄兒,別傷心,我舅舅也比太子殿下小,不也當了殿下的老師嗎?」

  可也沒差那麼多呀,秦先生就比他爹小三歲,勉強算同齡人好不好?

  顧景雲可是整整比他小了八歲,八歲!

  李安縱使悲憤,依然記得叫人抬了好幾盆花出來給黎寶璐。

  黎寶璐一怔,撓著腦袋道:「摘給我一些插瓶就好,怎麼送盆栽呢?」

  捧著花的人嘴角一抽,解釋道:「姑娘,這可都是名貴花種,府裡的花匠精心培育而成的。」這些花可是千金難求,花開了精心養著還來不及,誰還會摘下來插瓶?

  顧景雲撩開車簾瞥了一眼,不在意的道:「給你便接著吧,回頭放在屋裡熏熏花香也好。」

  黎寶璐點頭,便指著馬車道:「端上去吧。」

  下人聞言抽著嘴角往上端。

  李安送的盆栽不少,有兩盆牡丹,花期已過,此時長得正盛,只要養得好,明年必能開花。

  還有三盆菊花,此時都盛開著,一盆綠的,一盆金黃的,還有一盆則是黃漸變紅的。

  除此外,還有一盆梅,一盆海棠,海棠此時也正盛開著。

  太子府專門派了一輛馬車給他們運盆栽,那盆黃漸紅的菊花捧過顧景雲的馬車時被他一攔,他從車窗裡隨意的伸出手來「啪」的一下就把花給折了,轉身就插在了黎寶璐的頭上,還靠後欣賞了片刻道:「不錯,回頭再給你簪另一朵看看。」

  黎寶璐頂著足有半個腦袋大的花道:「只要不給我帶綠色的就行。」

  捧著花的下人心中在滴血,這花闔府只有四盆,是花匠好容易培育出來的變種,還想著重陽時將花擺出來顯擺,誰知道今日就送出了一盆。

  偏接花的人還不懂愛惜。

  花要正盛時剪下才好,可這朵菊花還未完全開放就被摘下,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顧景雲並不理會下人們的臉色,轉頭正要叫車伕離開,便見中途有事離開的李安捧著一個盒子匆匆而來。

  李安站在車旁,從車窗將盒子遞進去,道:「這是燕窩,我常聽黎姑娘說你脾胃弱,燕窩養胃,你拿回去早晚一頓,久吃便能將脾胃養回來,等吃完了我再讓人給你送。」

  李安覺得這孩子也可憐,父族那樣,有家不能回,舅舅一家被抄家流放,身上的錢又不多……

  一路逃亡,李安可是沒少聽黎寶璐念著要省錢賺錢。

  顧景雲也不矯情,直接接過盒子,只對他微微點頭便放下車簾。

  一旁的下人見狀立時收斂臉上的神色,恭恭敬敬地且快速有效的把盆栽都搬到車上,到了地方後不僅幫忙擺放好盆栽,還細心的叮囑黎寶璐要如何照顧好它們,貼心得不得了。

  黎寶璐一一記下,轉身就把這些花都交給顧景雲,「都給你養了,想養成什麼樣就養成什麼樣。」

  顧景雲聞言嘴角一挑。

  舅母和母親都愛養花養草,但瓊州沒有什麼珍稀物種,便是有他們也買不到,買不起。

  所以秦家養的花草都尋常,黎寶璐也愛養花,但她的喜愛更多的表現在給花澆水,然後在花開出來時驚歎的去欣賞它的美姿。

  反倒是顧景雲為了修身養性曾跟著秦舅母認真的學過一段時間花藝。

  但沒見過實物的顧景雲同樣認不出它們的品種。

  他伸手摸了摸梅樹的花枝,笑道:「好呀,養完這一撥,我們再與太孫要另一撥。」

  黎寶璐為太子府的花樹默哀。

  顧景雲見她轉身要去做飯,竟不問他其他問題,便不由跟在她身後進廚房,「你怎麼不問我為何要跟太子說那些話?」

  「咦,你想跟我傾訴嗎,那你說吧,我聽著呢。」

  顧景云:「……」好沒有成就感怎麼辦?

  黎寶璐見他呆呆的站著,便一笑道:「不管你將來要做什麼,我都要跟著你的呀,其實我覺得當先生比當官好,我不喜歡當官夫人,我喜歡當師娘。」

  顧景雲一怔,然後低低的笑開,眼中流光溢彩的注視著她,柔聲道:「好,你就當師娘。」

  黎寶璐洗了手去捂他的眼睛,「犯規,以後可不許拿這眼神去看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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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4:41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生疑

  黎茂收回手,欣慰的點頭笑道:「恢復得不錯,不用再開藥了,將手上的藥吃完,之後只需食補就行,平日也要注意一些,不要受到劇烈的撞擊,也不要做劇烈的運動……」

  黎茂叮囑一番便讓倆小孩走了。

  顧景雲站在醫館門口很愉悅的道:「我們多買些菜,晚上回去慶祝一番。」

  黎寶璐知道他這幾天吃清淡的嘴饞,便點頭道:「好呀。」

  小兩口就站在路邊招車,沒辦法,京城太大了,這裡距離菜市場和他們的住處有點遠。

  路邊有牛車,驢車,騾車和馬車可供租賃,黎寶璐心算了一下他們手上的錢,很豪氣的租了一輛騾車,不到兩刻鐘倆人就到了臨近他們家的菜市場。

  撩開簾子,發現今日街上的人特多,路兩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花草,其中以菊花最多,爭奇鬥艷,看得黎寶璐眼睛都快轉不開了。

  「今日花市怎麼這麼熱鬧?」菜市場外圍一圈就是專賣花草的地方,平時都只有零星幾個攤位,但今日卻擺滿了攤位,站滿了人,還有的人佔不到攤位只能把板車拉進巷子裡,就著板車擺賣。

  「再過七天便是中秋佳節了,」車伕邊小心的駕著車往裡走,邊抽空答道:「姑娘是忘了時間吧,今日花市才開始熱鬧,再過兩天更熱鬧呢,到時滿街都是賣花燈花草的。」

  黎寶璐和顧景雲一嘴的京話,因此他並沒有懷疑倆人不是京城人,只以為倆人是忘了時間。

  倆人也的確是忘了時間,竟然快到中秋了,也就是說他們離家已有半年。

  顧景雲悵然,看著外面的花花草草沉默不語,也不知道舅舅他們在瓊州怎麼樣了,他娘有沒有生病,舅母懷胎是否安全,家裡一個常病,一個有身孕,舅舅一個大男人也不知是否能照顧得過來……

  黎寶璐也在想瓊州的親人,她忍不住道:「我想家了。」

  顧景雲收起臉上的悵惘,淡淡的道:「總會相聚的。」

  「公子,姑娘,菜市到了!」

  黎寶璐率先跳下車子,轉身將顧景雲扶下車後才付錢。

  車伕笑瞇瞇的問,「姑娘是否要我等著?一會兒送你們回去。」

  「不用,我們慢慢走著回去,大叔好走。」

  顧景雲已經轉身去看不遠處擺放的菊花了,他扭頭對黎寶璐道:「這兒的花倒都還不錯,一會兒我們也選一些回去擺在簷下,將我們那院子好好的修飾一番。」

  畢竟是倆人第一次獨自在外過中秋節,黎寶璐很大方的點頭,「沒問題。」

  顧景雲痊癒,又碰上中秋將至,倆孩子很大方的在菜市場遊走一圈,買了食材無數,打算今明兩天好好的犒勞自己。

  因為顧景雲是主要掌廚人,所以食材得由他來選,他一身皂白儒衫,明明是個讀書人卻跑來買菜,讓攤販們看直了眼,有的人甚至為了看他撞到人摔倒在地。

  黎寶璐:「……長得太帥了也不是好事,容易引起各種事故。」

  顧景雲忍不住輕笑出聲,眼中含著笑意轉頭拉住她的手,「走吧,這些就夠我們吃上兩天的了。」

  東西太多,黎寶璐雇了一個苦力幫忙挑著,然後去挑花。

  顧景雲在花市裡就沒那麼顯眼了,因為這裡也有許多書生在挑花。

  花不僅可以送給長輩,情人,朋友,還能送給師長,所以廣受學子們的喜愛,越往外走,碰到的書生就越多。

  在這裡顧景雲不顯眼,但黎寶璐顯眼了。

  此時男女大防很嚴,即使是小戶人家的閨女出門也會戴帷帽,黎寶璐不僅不戴帷帽,還大大咧咧的穿著短襟,一身打扮倒是利落,但不像小姐,也不像丫頭,反倒像個小廝,可她的確是女孩打扮,最關鍵的是,她的手還在一個書生的手裡!

  簡直是有傷風化,傷眼啊。

  心中大喊著傷眼的書生們偷偷的用眼睛去偷瞄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再去偷瞄顧景雲和黎寶璐的臉。

  越瞄越歎氣,這簡直是一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那書生看著白白淨淨,姿容不俗,為什麼要看上那樣一個小黑妞呢?

  總不會那小黑妞家裡很有錢,或是很有勢吧?

  不知道被富二代了的黎寶璐依然興致勃勃的挑著盆栽,一邊挑一邊好奇的問顧景雲,「為什麼那些人總是偷偷的瞄我們?」

  顧景雲瞄了一眼他牽著黎寶璐的手,微微笑道:「不用管他們,你別總挑黃色的菊花,也挑些別的顏色,到時候擺出層次來,很漂亮的。」

  黎寶璐就嘟嘴咕噥道:「可不是黃色的菊花實在是太貴了……」

  顧景雲好笑,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沒事,要是缺錢了再把花賣出去就是了,到了重陽,菊花更盛,說不定價格更高。」

  黎寶璐想了想同意了,多選了好幾種菊花,邊選邊問花農養活他們的方法,這花起碼要活過重陽,不然到時候又要買一批,可不得虧死?

  因為買的花很多,又是連盆帶泥,一個苦力挑不完,黎寶璐便多雇了兩個。

  三人才把盆栽放好挑起擔子,便聽到一旁的攤位吵鬧起來,不由抬起頭伸長了脖子看。

  顧景雲掃了那邊一眼,不在意的道:「走吧,免得被熱鬧波及。」

  人群的中央,一個攤販拉著一個書生不依不饒的道:「公子,這綠菊可是去年保定花會的魁首,賣出了二百八十兩銀子的,我這盆只要五十兩,您要是嫌貴不要便是,何苦還攔我生意?」

  書生漲紅了臉道:「你這綠菊並不純正,二十五兩已是高價……」

  「劉兄這話說的不對,」旁邊一個書生搖著扇子風騷的道:「這綠菊劉兄是要送給顧翰林吧,您不選好的卻選不純正的,」書生嘖嘖兩聲道:「便是你找不到更好的,這盆就出五十兩有何不可?難道顧翰林還不值五十兩的綠菊嗎?顧翰林您說呢?」

  顧懷瑾面上依然溫潤如水,既不氣也不惱,他只是對劉書生笑道:「若是為送我綠菊卻是大可不必了,綠菊雖珍稀,然而我最愛的還是金絲菊,花送惜花人,這盆花送我可惜了。」

  不僅劉書生感動得紅了眼眶,便是旁邊圍觀的人都交首稱讚顧懷瑾的大度。

  只有一邊搖著扇子的風騷青年不屑的撇了撇嘴。

  顧景雲目光掃過時特意在他臉上停頓了一瞬才牽著黎寶璐離開,挑著擔子的三個大漢連忙跟上。

  顧懷瑾知道今日是被人設計的,因此他心中頗為不耐,臉上依然帶了三分笑找借口告辭。

  轉身間,顧懷瑾再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目光一頓,回頭叫自個的長隨,「長順,那人……」

  轉頭間,那道身影卻已經淹沒在人群中,顧懷瑾皺了皺眉,吩咐長順,「你帶著人沿著這條街往外找,看能不能找到人。」

  「是。」長順立刻帶了人追去。

  風騷青年順著顧懷瑾的目光看去,眼中沉思,嘴上卻吊兒郎當的問道:「喲,顧翰林這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人了?說來讓我們大家也樂呵樂呵?」

  一向溫和的顧懷瑾臉上難得出現怒氣,他緊握著拳頭,壓抑著怒火瞥了青年一眼,淡淡的道:「叢之有這時間管這些閒事,還不如努力讀書,以備後面的會試。你老師十九歲就能高中狀元,而你如今將近而立卻還一事無成,若他在瓊州有知還不知會如何傷心呢。」

  衛叢目光生寒的盯著他譏笑道:「喲,原來顧公子還記得家師呀,我還以為您都忘了曾經有過那麼一個親家呢。」

  顧懷瑾垂下眼眸,歎息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與你師姑離異並不是我心中所願。」

  說罷,頗為悵惘的轉身離開。

  衛叢眼中帶著恨意的注視他離開,心中嗤笑一聲,非他所願?

  顧樂康六月早產,不僅長相肖他,還活蹦亂跳的,當他是三歲小兒嗎?

  誰家早產兒不是藥罐子一樣養大?

  更何況,顧家是休了師姑,何來的離異?

  衛叢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憤恨,轉身對自個的小廝還恩道:「你跟著顧家的下人去看看他們在找什麼人,才剛顧懷瑾的臉色不對。」

  還恩應了一聲,臨走前低聲提醒道:「大爺,大奶奶還在家等著您哪,不如您先家去?」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衛叢不耐煩的把人揮退,自個晃晃悠悠的逛起街來,大好的日子誰耐煩回去聽教訓呀。

  長順帶著人來來回回將這條街裡外走了三遍,卻一個可疑的人都沒找到。

  而顧景雲早帶著一行人走街串巷的走小道回到了家。

  黎寶璐有些暈頭轉向,半響才驚訝的道:「原來我們還能走小道回來。」

  而且只花了一刻鐘,將近縮短了一半的時間有木有?

  「每次出門我們都一起,你怎麼知道那幾條小巷子能通到我們家?」

  「猜的。」

  黎寶璐瞪眼,「那要是巷子不通怎麼辦?」

  「轉回去重走便是,」顧景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很趕時間嗎?」

  黎寶璐噎住,轉身跑去和三個挑夫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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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護國寺

  傍晚,顧景雲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餐,倆人吃罷飯就搬了躺椅出來在院子裡吹著清風,賞著天上的月牙和地上的菊花,愜意無比。

  在忠勇侯府裡的顧懷瑾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他臉色沉鬱的問,「沒找到?」

  「是,小的來回找了好幾趟也沒看見肖似秦家大爺的少年,三老爺,秦大爺去瓊州十四年了,走時他又只有一個三歲的女兒,怎麼會有子嗣遺留在京城?或是秦家的那些旁支後人來了京城也未可知。」

  顧懷瑾垂眸,「或許是我多想了,但最近我總有些不安。長得像他的少年未必就是他或秦家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他的。

  想到那個生在瓊州,長在瓊州的長子,顧懷瑾內心複雜,但更多的是不安。

  以秦信芳的為人,長在他身邊的親子會認他嗎?

  父子反目,只是想想顧懷瑾就忍不住的心寒,他不想看見那個孩子。

  但瓊州那樣窮山惡水的地方,秦信芳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一直生活在那裡。

  十四年了,再過幾年那孩子便長大成人,他就該回來了吧?

  顧懷瑾捏了捏拳頭,問道:「樂康現在幹什麼?」

  「三爺正在三太太那裡,明天三爺的書院要去鄴山踏青,三太太有些話只怕有些話要囑咐。」

  顧懷瑾微微點頭,「他最近的課業怎麼樣?」

  長順臉上露出笑容,與有榮焉的道:「顧大儒又誇了三爺,說三爺的文章又有了進步,明年下場必能考中。」

  顧懷瑾滿意的點頭,好在樂康像他,又有大儒教導,成就必不在他下,即便他回來,能力不及他弟弟的情況下也只能屈居他下。

  以樂康的能力想要壓制他應該不難,何況樂康還有顧家和方家的支持。

  顧懷瑾稍稍放下心來,道:「雖然未找到,但我確信我並未看錯,你派人在狀元樓和那條街上守著,一旦看到可疑之人立即查出他的身份及住處。」

  長順躬身應下。

  顧景雲和黎寶璐一夜好夢,第二天一早黎寶璐就早早的蹦起來練功,顧景雲暫不能跳五禽戲,所以就捧了本書在院子裡晨讀。

  等黎寶璐練完功,他也收起了書本,倆人一起進廚房做早餐。

  黎寶璐負責他們早上做的吃食,顧景雲則要做些小點心帶著路上吃。

  他們決定今天去京城最有名的護國寺那裡玩。

  黎寶璐幫他揉好麵粉便去生火做她的早飯,顧景雲則細心的捏著麵粉,做成一個個形狀各異的小糰子……

  等到小兩口吃飽喝足背著小背簍出門時,太陽公公已經整個蹦出山頂,正興高采烈地普照大地。

  黎寶璐租了輛驢車便往護國寺去。

  護國寺在京城內的青峰上,因是國寺,所以香火鼎盛,來往上香踏青旅遊的香客數不勝數。

  倆人的驢車還未到山腳下就走不動了,前面堵的全是車,全是馬車!

  顧景雲撩開簾子,目光在一個個身穿儒衫滿臉朝氣的書生身上滑過,好奇的問車伕,「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多書生?」

  「中秋將至,可能是各大書院在做什麼比賽吧,」車伕見怪不怪的道:「逢年過節,書院都愛搞比賽。且就算書院不組織比賽,那些學生私底下也會組織比賽的。」

  顧景雲若有所思的點頭,拉了黎寶璐道:「前面堵得厲害,我們便在這裡下車吧。」

  黎寶璐忙背上小背簍下車,和車伕結了賬便護著顧景雲往山上走。

  雖然車堵得厲害,行人也多,但並沒有堵,大家都能很有距離的向山上晃蕩。

  車有車道,人有人道,黎寶璐滿意的頷首,這樣很好,除非遇上不怕順天府的紈褲,不然一般人不敢把馬車往人行道上開。

  被堵在路上的多是前來踏青的學生,他們見一旁的人行道上人走來走去,而他們的車卻動也不動一下,立刻氣惱的跳下馬車,大手一揮道:「走,我們走著上山!」

  呼啦一群人便響應的跳下馬車,浩浩蕩蕩的往山上去,一下就把人行道也給堵了。

  顧景雲忍不住輕笑一聲,黎寶璐則感歎道:「年輕真好呀!」

  顧景雲用扇子輕拍她腦袋,「你比他們還小呢。」

  「身體比他們小,但心卻已老。」

  「你的心理要是有身體一樣的年齡我便不會擔憂你了,快走吧,一會兒後面的人上來,堵的就是我們了。」

  好傷心,竟然說她的心理年齡沒有十二歲!

  黎寶璐蹦著追上顧景雲,提議道:「聽說城外的鄴山景色更好,那裡山連著山,景美人少,明兒我們去那兒吧,護國寺上全是人,我們到底是來看景,還是看人?」

  「我們是來看佛。」顧景雲笑道:「去鄴山也行,但這幾日不行,京城明日開始有大雨,鄴山那邊山多,小心滑坡。等雨勢過了我們再去。」

  「太好了,下雨了我們就不用出門了,晚上我們回去再多囤些食物吧,這樣連買菜都不用出門了。」

  顧景雲轉身就走。

  護國寺吸引這麼多學生前來自然不是因為廟裡的佛祖,而是因為護國寺放生池邊的菊花。

  護國寺乃國寺,開國皇帝很大方的大手一揮便把護國寺下的那些農田送給護國寺做了寺田,歷代皇帝有樣學樣,每一代都送點東西,慢慢地,整座青峰及青峰山腳下方圓八里的地都變成了護國寺的。

  加上有鼎盛的香火,護國寺便急劇擴展,本來只是半山腰上的一座古剎,如今,護國寺已經擴建成了上下四層。

  第一層便在下山腰,知客僧會在這裡招待前來借宿及上香的貴人,這裡還佈置了四個院落,以備留宿的香客所用。

  而第二層便在半山腰,既是護國寺的原址,也是現在大雄寶殿所在。

  而除了大雄寶殿往左邊走去便是一大片桃李園,一眼望不到邊,春天來時,這裡便燦若銀霞,花香撲鼻,是京城豪門貴族遊玩相親的最好選擇之一。

  再往上第三層第四層則分別供著地藏佛,文殊菩薩等佛陀,偏殿還供了送子觀音,一百零八羅漢……

  總之佛家的各個佛都全了。

  放生池便在第三層,也就是上山腰處,那裡本有一處泉眼,寺裡的和尚就著那處泉眼挖了個放生池,在放生池邊造了座以供休息的亭子,而剩下的地方便都開做花圃種了菊花和玉蘭花。

  每年恰逢中秋重陽時,護國寺還會從保定花農的手中購入大量的菊花盆栽以佈置此處菊園。

  菊花交疊壘成的菊花山,只是看一眼就覺得濃烈得直燒人心。

  站在涼亭上望去,入目皆是菊花,有黃的,也有玫紅,粉紅,甚至黎寶璐還看到了號稱價值二百多兩的綠菊和價值同樣不低的墨菊。

  護國寺的第四層便在接近山頂處,而過了第四層往上走便是護國寺最著名的梅園。

  梅園是護國寺三個花園中佔地面積最廣的花園,也是京城中最有名的梅園,至今無園能出其右。

  試想一下,山風凜冽處開放著傲骨恣意的梅花,那是多麼的有詩情畫意。

  何況山頂處還修建了一處用茅草堆砌而成的敞軒,冬日寒風凜冽,文人騷客們就頂著寒風坐在裡面一邊賞梅一邊喝茶,想想都打一個寒顫。

  黎寶璐此時便站在綠葉蔭蔭的梅樹下低聲道:「護國寺太會賺錢了。」

  顧景雲淡淡的一笑,撫摸著梅樹的樹幹道:「不過是各取所需,護國寺不做,也會有別人做。由它來做總好過別人出手。」

  他牽了黎寶璐的手道:「走吧,我們也到菊園去看看,舅舅常訓我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京城是大楚文采薈萃之地,人才眾多,我很想看看他們的水平。」

  「京城書院興盛,國子監早被擠兌得沒地站了,據說現在京城最厲害的兩所書院是松山書院和清溪書院,」黎寶璐說著自己打聽到的消息,「松山書院是皇家控股,好雖好,約束卻也多,清溪書院就是當年舅舅舅母和母親上的書院。不知道今天站和兩大書院的人是否來。」

  顧景雲嘴角帶笑道:「來了,喏,那不就是嗎。」

  黎寶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倆群穿著不同衣服的少年青年們在對峙,眼睛瞪得大大的瞪視著對方。

  顧景雲指了身穿月白山水潑墨錦袍的那群人道:「那是清溪書院的,這身校服還真是數十年都不換一下呀。舅舅那兒就有一套,這套校服還是外公設計的呢。」

  黎寶璐一囧,感覺外公好裝逼,用白色做校服,上面還是山水潑墨畫。

  顧景雲又指了對面一身大紅色的學生們道:「那是松山書院的學生,外公從松山書院卸職後山長一職就由黃駙馬擔任了,長公主酷愛紅色,因此松山書院的校服自從外公卸職後就未換過顏色。」

  黎寶璐同情的看向那一堆紅。

  顧景雲則興致勃勃的拉了她的手道:「走,我們去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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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發表於 2021-3-19 00:25:03 |只看該作者
第93章 裁判

  松山書院和清溪書院是老對手了,即使他們曾經擁有同一個山長,因為競爭關係,依然不可避免的成為了仇敵。

  他們爭生源,爭贊助,爭各種比賽名次,更要爭科舉的名次,終於什麼都爭。

  以前,松山書院有皇家撐腰,但清溪書院因為男院與女院廣受歡迎,所以兩方勢均力敵。

  現在清溪書院的女院被取消,加之蘭貴妃不喜清溪書院,所以現在略弱於松山書院。

  但清溪書院的底蘊在那裡,而且士林中不買蘭貴妃帳的比比皆是,所以清溪書院有時也能跳起來壓松山書院一頭。

  十次書院大比中,松山書院要是能拿五次魁首,清溪書院就能拿四次,剩下的一次便是兩個書院並列第一。

  所以一看兩個巨頭書院的學生又槓上了,菊園裡的人立即興奮起來,興高采烈的過來圍觀。

  還有來踏青賞花的小姑娘們戴著帷帽遠遠的看著,兩眼放光的看著被圍在中間的青年才俊。

  顧景雲找了個好位置坐下,倆人遠遠坐著圍觀。

  兩個書院的學生都看中了菊園中唯一的亭子,因此約好一起做菊花詩,每人一首,交由別人評論,哪方拿到的好最多便由哪一方用亭子。

  顧景雲覺得他們好幼稚,黎寶璐卻感歎,「真是滿滿的青春氣息呀,不過亭子現在不是被人佔著嗎,他們贏了後要把亭子裡的小姑娘們趕走嗎?」

  顧景雲一愣,扭頭看了一眼亭子,然後低笑起來,「她們會很樂意讓出亭子的。」

  他盤腿坐在石頭上,笑道:「就讓我們來看一看京城才俊們的詩才吧。」

  然而他們久久不開始,因為他們找不到可以做評委的人。

  現在菊園中的除了他們兩個書院的學生便是其他書院的學生,還有一些太太帶著自家的女兒在此,兩者都不適合做評委。

  最後還是一個一身紅的少年受不了兩邊的爭吵,直接跳上石頭振臂高呼,「諸位有誰願為裁判?不是京城書院的學生,且有一定鑒賞能力的,裁判需八人以上。」

  顧景雲挑眉,道:「有趣。」

  站在石頭上的紅衣少年也一眼就看到了顧景雲,沒辦法,他太漂亮了,只是隨意的坐在那裡便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要不是他們這邊鬧騰著,這人必成焦點。

  他確信自己從未在京城看到過這號人物。

  京城說大卻也小,這樣的人要是在京城他不可能沒聽說過,而且對方一身儒衫,顯然也是讀書人。

  紅衣少年直接蹦下石頭走到顧景雲跟前,抱拳道:「在下鄭旭,不知兄台如何稱呼,可願作我們的裁判。」

  「顧景雲,願。」顧景雲依然盤腿坐在石頭上對紅衣少年點頭。

  眾人見他雖姿容不凡,身上卻是普通的皂白布衣,對他如此簡略的應答略有不滿。

  鄭旭卻並不在意,得到他的回答後又遊走在人群中找別的裁判。

  但既是讀書人,又有鑒賞能力,還不是京城書院學生的人太少了,所以鄭旭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三人,連顧景雲也才四個。

  詩詞一類的評選向來是最難的,因此裁判越多越能保證比賽的公平性,雙方之前商定好裁判一定要八人以上的,所以鄭旭有些為難起來。

  顧景雲單手撐著下巴看熱鬧,黎寶璐就用手指戳了他一下道:「距離午飯時間還有三刻鐘,我們說好了要吃護國寺的素齋的。」

  顧景雲立即收起閒適的態度,一臉嚴肅的與紅衣少年道:「你們不過是為快速的分出勝負,每人一首詩太慢,而且詩有磅礡婉約之分,也有意境與文采之別,不論以哪一項評品都總會有人不服,而且你們還找不到足夠的裁判。」

  「那顧公子以為如何?」

  「不如弄個簡單的比試,詩詞接龍,只論急智與文采。」顧景雲道:「拿一筒竹籤來,塗紅其中一支,哪一隊抽中了紅簽便為奇數,餘下一隊為偶數,按奇偶排好隊後以詠菊為題接龍詩詞,誰若是五息內接不上,所在的隊伍便負一分,以一炷香為限,最後哪一隊的負分最少哪一隊便贏。」

  「韻腳如何限定?」

  「不限韻腳,只要句子一致被我們四個裁判通過就行。」

  這倒是個新玩法,而且有趣得很,別的不說,詩詞接龍一向需要合作,但奇偶為仇敵,可互相為難,這無疑將難度提高了一個檔次。

  雖是簡單的詩詞接龍,卻也考驗眾人的急智及積累。

  鄭旭問過眾人,大家都沒有意見,有人便問顧景雲,「你們裁判通過的標準是什麼?」

  「其一,它得成詩,其二,它得寫菊。」

  這個標準夠簡單,大家都沒有問題,摩拳擦掌的等待開始。

  鄭旭與清溪書院為首的施瑋一起找來籤筒,並在眾人的見證下塗紅了一根簽字的底部,然後丟進籤筒裡搖亂,這才開始抓簽。

  鄭旭今日的運氣格外的好,才抓到第五支便抓出了紅簽子。

  他挑唇一笑,直接站在第一位,施瑋也乾脆,選了個隊員站在第二位,兩個書院爭了這麼多年,雙方都熟的不得了,紛紛都找好了要緊盯的人或排在他下面或插在他上面的站好。

  很快,兩隊人便排成一個圈,顧景雲從他們那裡拿了紙筆交給黎寶璐,道:「為了不讓人懷疑我們的公平性,你將他們作的詩詞記下來。」

  另一個裁判見大家都準備好了,便點上香,比試正式開始。

  鄭旭抿嘴一笑,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

  站在他下首的清溪書院才俊沉思片刻便接道:「願泛金鸚鵡,升君白玉堂。」

  ……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

  「……」松山書院學生甲張了張嘴,憋了半響支吾道:「菊,菊在……」

  「時間過,松山書院負一分,下一人繼續。」顧景雲冷冷的打斷他的思路。

  學生甲苦惱的皺著眉頭,眼巴巴的看著眾人。

  松山書院出現了第一個負分,局勢開始空前緊張起來。

  輪了三圈後,香逐漸燃盡,顧景雲抿了抿嘴,他肚子已經有些餓了。

  幾乎在香燃盡的那一刻,顧景雲便抬起眼眸道:「時間已到,清溪書院負分八,松山書院負分六,松山書院勝出。」

  坐在顧景雲身邊的裁判正手忙腳亂的統計結果就聽到顧景雲的宣判,一時有些尷尬。

  顧景雲轉頭對與他同坐的裁判們微微點頭,道:「雲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黎寶璐將寫好的詩詞整理好了同樣交給裁判們,笑吟吟的道:「這個是記錄,若有疑問可翻看,其中有些句子很有意思,與大家同樂。」

  匆忙之下做出的詩句有驚才絕艷的,自然也有文采平平和搞笑的。

  因為一開始的要求就不高,所以只要符合他的兩個條件,顧景雲一律通過,所以此時上面有很多有趣的詩句。

  鄭旭和施瑋見顧景雲要走,連忙過來,「顧兄弟,你怎麼就要走了,你幫我們主持了一場比賽,我們怎麼也要謝你。」

  顧景雲不在意的搖手道:「我要去吃素齋,你們自己玩吧。」

  施瑋一笑道:「護國寺的素齋的確很有名,但沒有預約是很難吃到大師手藝的,正巧我來時多預訂了幾桌,不如留下與我們同樂?」

  顧景雲微微蹙眉,施瑋繼續笑道:「我還點了護國寺最有名的素雞和千手佛,味道堪稱一絕,護國寺每日只做八份,據說現在排隊已經排到了十一月了。」

  顧景雲立即道:「好。」

  慢了一步的鄭旭忙道:「可不能讓施兄獨專,顧兄弟是我請來的,合該我招待才是,我這兒也訂了素齋,雖沒有素雞和千手佛,菜色也不錯……」

  施瑋瞥了他一眼道:「鄭兄想請顧兄弟事後再請便是,何必非要在今日?顧兄弟已應承我了,鄭兄這時候強拉了他去,不是害顧兄弟毀約嗎?」

  眼見著二人又要吵起來,黎寶璐站在後面用手指捅了捅顧景雲,顧景雲面無異色的道:「鄭公子,若有機會我們過幾日再會。」

  黎寶璐並沒有遮掩自己的動作,因此鄭旭和施瑋都看到了,倆人這才正視顧景雲身後的小黑妞。

  鄭旭想了想點頭道:「既如此顧兄弟不如留下地址,明日我親上門拜訪。」

  這次比賽多虧了顧景雲,他雖說一共找了四個裁判,但其實頂用的就顧景雲一個,何況從這短短的一炷香來看,顧景雲能力不弱,也很有才華,這樣的人不拉進書院為書院的科舉錄取率做貢獻實在是太浪費了。

  只可惜他慢了一步,讓清溪書院搶先了,不過沒關係,在科舉上,松山書院比清溪書院更有優勢,顧景雲只要不傻就知道該選哪一個書院。

  施瑋心滿意足的請到客人,清溪書院的人一擁而上直接把顧景雲和黎寶璐往偏殿裡帶。

  那裡就是吃素齋的地方,施瑋一共訂了兩桌,正好佔了一個大包廂。

  大家都領會到了施瑋的意圖,顧景雲不屬於京城任何一個書院,那麼他們就可以把人拉到他們書院來,為清溪書院未來的科舉錄取率貢獻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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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再遇

  因為顧景雲高冷,有的學生不敢與他搭話,就把目標放在了看上去很好說話的小黑妞身上。

  「小姑娘,你這背簍裡背的是什麼?」

  「點心和水。」

  「不止吧,我看到有個小包袱,裡面是不是換洗的衣服?」在場的誰出門不帶兩套以防萬一?這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所以黎寶璐點頭。

  「那再下面呢?我好像看到了木頭。」這位顯然眼睛特尖。

  黎寶璐挑了挑眉,從背簍裡把弓弩給拿出來。

  學生們驚訝,「你們拿這東西來幹嘛?青峰整座山都屬於護國寺,是不得殺生的。」

  「哦,」黎寶璐淡淡的道:「這東西不是拿來殺畜生的,是拿來殺人的。」

  學生們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樂道:「小姑娘你真有趣,難怪你家公子不帶書僮小廝卻讓你一個丫頭跟著。」

  黎寶璐一臉呆滯,「我就這麼像丫頭嗎?」

  「你這麼黑,不是丫頭是什麼?」學生們含笑問道。

  「她是我夫人。」顧景雲在一旁好心的插嘴道。

  眾人:……

  包廂裡安靜了半響,大家確認顧景雲不是開玩笑後才呵呵的揮著爪子重新和黎寶璐打招呼,「原來是弟妹啊……」

  心中淚流滿面,他們年紀比他還大,卻連個未婚妻都木有,人家就成親了。

  不過大家看黎寶璐還梳著小姑娘的髮型,便知道他們只是成親,並未圓房。

  這樣的事在大楚並不少見,各種原因都有,其中最普遍的便是沖喜和童養媳,只不知顧景雲屬於哪一種?

  大家雖好奇,卻也知道這是別人的隱私,打趣了倆人幾句便轉移開話題。

  如今大楚雖對已婚女子束縛較輕,但他們也不好拿一女子取笑。

  黎寶璐渾然不覺大家都顧忌,坐在顧景雲身邊眼睛發亮的等待上菜。

  施瑋正向顧景雲打探他的來歷,家庭情況和師從,最重要的是問他可有意加入到清溪書院這一大家庭來。

  顧景雲則是趁機瞭解清溪書院,他從舅舅那裡知道的是十幾年前的清溪書院,與現在大有不同。

  倆人都有意打探,因此相談甚歡。

  知道顧景雲是瓊州人,施瑋又驚又喜,驚的是果然人外有人,瓊州在京城人眼中就是蠻夷之地,但一窮山惡水的地方卻出了顧景雲這樣的人才,更何況其他地方?

  不知道還藏了多少人傑。

  喜的是顧景雲從瓊州而來,那他肯定沒加入任何書院,以他的能力加入清溪書院妥妥的,施瑋熱情相邀,「顧兄弟可有意在京城讀書?我清溪書院是京城第一大書院,連國子監都比不上的,你若有意我可為你引薦我們書院的先生,只需通過考試便能入學。」

  黎寶璐從食物中抬起頭,「咦,第一書院不是松山書院嗎?」

  施瑋臉色漲紅,怒道:「是不是松山書院的那些人說的?弟妹你可不能聽他們胡咧咧,我清溪書院自從創辦以來便吧啦吧啦……」

  清溪書院的學生們全都漲紅了臉狠狠地點頭,雙眼凶狠的盯著黎寶璐道:「弟妹,你才來京城不知道松山書院那些人有多無恥吧啦吧啦……」

  黎寶璐:「果然,傳說松山書院和清溪書院積怨已久是真的。」

  施瑋:「胡說,我們清溪書院心胸猶如大海可納百川,怎會和一區區松山書院計較?」

  眾學生狂點頭,「是啊,是啊。」

  顧景雲輕笑一聲,問道:「做清溪書院的學生要考試,那要做清溪書院的先生呢?」

  「自然也要考試,」施瑋想也不想道:「還須通過山長等人的考核才能在清溪書院任教,如今想進入清溪書院,非舉人不可。」

  顧景雲頷首。

  「怎麼樣,顧兄弟想不想入我們清溪書院?」

  「明年過後與你答案。」

  施瑋一愣,問道:「為何要明年?」

  「我要先回廣州府參加鄉試,自然要明年之後。」

  施瑋一驚,「你已經是秀才了?」

  顧景雲點頭。

  施瑋便感歎道:「果然少年多英才,也好,為兄便先預祝顧兄弟馬到成功。」

  顧景雲舉起茶杯敬回。

  施瑋強調道:「顧兄弟,不管你最後加不加入清溪書院都務必要告訴我一聲,你要是加入了松山書院,更一定要通知我一聲。」下次見面好提防。

  顧景雲點頭應下,「施兄放心,不論我決定如何都會告訴你一聲的。」

  施瑋滿意了,同桌的清溪書院學生們也滿意了,大家又高高興興地吃吃喝喝起來,從人生理想聊到了詩詞歌賦,又從詩詞歌賦聊到了歷史天文,於是有人幸災樂禍地道:「欽天監昨夜突然造訪內閣,通知說京城這幾天會有雷暴雨,要內閣通知順天府檢查排水道及檢修房屋,城外鄴山一帶還可能發生滑坡與泥石流,我今早出門時我爹已經帶著人往城外去附近鄉村通知了。」

  「咦,鄴山?今年長楓書院不就選了去鄴山踏青?聽說還要狩獵比賽呢。」

  「哈哈哈哈,所以我才覺得樂啊,這下子長楓書院的人要被困在鄴山,只怕整個中秋的宴會他們都沒法參加了。」

  屋裡其他人一聽也樂了,紛紛問道:「確定京城會下雷暴雨嗎,別欽天監又預告不准。」

  「不會,不會,這次欽天監監正親自出面,還與內閣立下了軍令狀,不然順天府也不敢這麼大動作,若是最後無事,豈不是變成了擾民?監正說此次天象明顯,不僅這幾日,只怕今年京城一帶的雨水都會多。」

  本來還樂呵的施瑋聞言眉頭一皺,「那京城一帶的百姓豈不是要受災?」

  「這是避免不了的,我爹現在已經下令府裡不准再賣祿米,一律積存下來,到時候是賣是捐都方便。」

  其他學生聞言暗自記在心裡,回去也要告訴家裡大人一聲,要準備災後捐的衣物糧食了。

  官員們很少吃朝廷發的祿米,只因祿米多半為陳年舊米,大部分官員都會把祿米賣給糧鋪,碰上災年想要捐款捐物時官員們就會把祿米留下捐出去。

  顧景雲低頭抿了一口茶,這便是同窗的好處。

  信息流通,他們可以比別人更早的做準備,即使他們拿到的不是第一手信息,卻也比別人佔據了許多優勢。

  若能掌握第一手信息呢?

  顧景雲垂眸看著手中的茶杯沉思不語。

  黎寶璐看了看顧景雲,又看了看清溪書院的學生們,決定回去後不僅要囤菜,還要囤糧囤藥草。

  嗯,不知道院子的排水口要不要整理一番……

  一行人說著話很快便忘了時間,還是兩個小沙彌端了兩盤菊花進來他們才知道已近申時(15點),他們這頓飯吃了一個半時辰。

  小沙彌端了菊花來請大家簪花,大家禮讓顧景雲,不僅因為他是客人,還因為他年紀最小。

  顧景雲目光在兩隻木盤上一掃,拈了朵雪白的瑤台玉鳳插在黎寶璐頭上,笑道:「這朵花配你。」

  施瑋笑瞇瞇的看著他們秀恩愛,「弟妹也給顧兄弟選一朵?你覺得顧兄弟適合哪種菊花?」

  黎寶璐在木盤中挑了挑,最後選了朵紅色花瓣上透著一絲金色的紅袍金帶小心翼翼的插在他頭上。

  紅袍金帶是近幾年才培養出來的品種,因為顏色鮮艷喜慶廣受京城人民的喜愛,加上它的名字寓意好,要參加科舉的書生們尤其愛它。

  但在施瑋等人眼中,這朵花有些俗了。

  所以眾人一愣便笑著打趣道:「看來弟妹是要預祝顧兄弟高中呀。」

  「不是,」黎寶璐道:「紅色和金色都代表陽光和活潑,我希望他的人生充滿陽光,每時每刻都快快樂樂的。」

  顧景雲垂下眼眸沉默片刻,而後抬頭對她笑道:「如你所願。」

  眾人被倆人閃瞎了眼,再去看顧景雲頭上的菊花時目光就變了,施瑋拍著顧景雲的肩膀感歎道:「景雲真是幸運啊。」

  眾人齊齊點頭,難怪爬上踏青這樣的事也要隨身帶著小妻子,還真是恩愛啊。

  眾人被秀得一臉血,正要繼續打趣他們,門口就被「砰」的一聲撞開,大家一驚,紛紛扭頭看向門口。

  黎寶璐早已站在了顧景雲身邊,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他的,腳步輕轉,隨時準備衝出去。

  待看清門外的人時,黎寶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覺得這群書生事兒好多。

  她鬆開顧景雲的手站在一邊看熱鬧。

  顧景雲也看到了門外的顧樂康,忍不住輕輕揚了一下眉頭,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異母兄弟,而每一次見他都很囂張。

  他轉頭去看施瑋,果然見他一張笑臉已經沉下,正譏諷的看著門外的人,「喲,好巧呀,長楓書院的兄台們前來是有何指教嗎?」

  顧樂康上前一步,將踢門的學生遮在身後,他沖施瑋揖了一禮道:「施兄見諒,是劉兄魯莽了,不過他並不是有意的。」

  他的目光越過清溪書院的學生看向包廂裡面的桌子,笑道,「因天氣炎熱,大家心頭的火氣難免大些,加上知客僧一直不肯說包廂裡的人是誰,所以劉兄才衝動的撞開門,還請諸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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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顧樂康

  施瑋慢條斯理的道:「這是我訂下的包廂,我很好奇諸位為何要撞我的門。」

  「當然是因為天氣炎熱啦,」一個清溪書院的學生嘲諷的道:「貴書院的學生真是怎麼也學不會沉澱呀。」

  「幸虧知客僧沒說我們的身份,要是說了我們事後還得去找知客僧理論,畢竟護國寺保障客人隱私可是公開的。」清溪書院的學生們打擾了興致,加上來闖門的還是彼此關係不太好的長楓書院。

  不錯,清溪書院和長楓書院的關係也非常的不友好。

  顧樂康被人譏諷,他卻不惱不氣的站在那裡,等清溪書院的人嘲諷完後才道:「此次的確是我等魯莽,只是我等也訂了這個包廂,只是久等不空,大家的火氣難免有些不能控制,還請施兄見諒。」

  他道歉完,話風又一轉道:「不過我看施兄等也吃完了,不知可否將房間讓與我們?我們包下的便是申時以後的時間。」

  施瑋蹙眉,看向被長楓書院擋在後面的知客僧,揚聲問道:「寺裡的師傅可在?我記得這幾個房間都是一訂便是一整天的,什麼時候還分了時段來?」

  護國寺的齋菜很有名,因此要提早愉悅,有的房間是嚴格規定了消費的時間,但施瑋定的這個大間卻是一訂便是一天的。

  只因考慮到大家都是學生,吃飯喝茶時興致一旦上來了就收不住,一談就是一天是常有的事。

  沒想到這才半天功夫就被人趕了。

  被擋在後面的知客僧憋紅了臉擠進來,連連合什道歉道:「施施主,此次是我們安排不當,還請施主見諒,小僧已讓人送了些素點心來,施主們繼續休息,小僧這就帶了顧施主等離開。」

  他後面的顧樂康聞言臉色一沉,一直保持的笑容消失不見,目光沉沉的盯著知客僧。

  知客僧只覺得脊背一寒,但護國寺有護國寺的規矩,是不能亂的。

  之前他就與顧樂康等人明言過,恰逢中秋佳節,寺中的房間都訂出去來了,若有空的包廂出來立即安排他們,誰知這些人面上應得好好的,轉身卻像伺候的小沙彌們打聽哪個房間使用的時間最長,二話不說便闖進來……

  最要緊的是顧樂康還敢當著他的面把責任都推到護國寺身上,這是當他是死的嗎?

  知客僧迎來送往這許多香客,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顧樂康這樣被寵壞的仗勢欺人的人他見得多了。

  但他一個知客僧既不做官也不做生意,乃是世外之人,他們的家長能耐他何?

  知客僧轉身笑瞇瞇的請顧樂康退一步說話。

  顧樂康卻仰著脖子倨傲的問施瑋,「你們要如何才肯把房間讓與我們?」

  顧樂康奔波了大半天,耐心早就消磨殆盡了,現在已近乎撕破臉皮,那他也懶得假裝溫和大度,反正長楓書院與清溪書院一直是仇敵,誰不知道誰呀。

  施瑋聞言輕哼一聲,正要高貴冷艷的拒絕他好讓他跳腳,顧景雲的折扇便輕輕地拍了拍他,施瑋到嘴的話便嚥了回去,轉頭看向顧景雲。

  顧景雲臉上帶著淡笑低低的道:「何必與他爭一氣之長,我們已吃飽喝足,本來就要去菊園賞花不是嗎?」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們,施瑋話雖未說出口,神色卻堅定無比。

  顧景雲就低聲笑道:「不如換些實惠的,比如我們在護國寺裡所有的花銷,再比如顧大儒給弟子們出的卷子之類的。」

  施瑋目光一頓,看向顧景雲。

  「即便是你們不在意顧大儒出的卷子,拿出來印刷分給書院中的學生也好呀。」

  施瑋眼中微微發亮。

  顧樂康一直仗著自己是顧大儒的親傳弟子各種看不起人,要是顧大儒知道他為了吃一頓飯把他出的試卷送人……

  施瑋心中嘿嘿一笑,興奮起來。

  心中有了決斷,他便同意高仰了頭,好似與顧樂康鬥氣一般道:「想讓我讓出房間也可以,不過我有兩個條件,你要都能做到我便立即帶人退出,若不能做到,趁早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顧樂康嗤笑一聲,倨傲的問,「什麼條件?」

  「第一,我們今日在菊園的消費都由你出。」

  顧樂康想也不想的點頭,「可以!」

  「第二,我要你老師顧大儒今年給你出的所有卷子。」

  顧樂康蹙眉,看著施瑋道:「你是想考中想瘋了吧,竟然想偷試卷。」

  「不,不,不,」施瑋伸出一根手指搖道:「我不是偷,而是在跟你交易,你要願意就應下,不願請轉身離開。」

  顧樂康扭頭看了眾人一眼,咬著嘴唇半響不說話。

  這是他第一次代書院主持如此重大的活動,絕對不能搞砸。

  說起來顧樂康實在是倒霉死了。

  京城書院繁盛,因此常舉辦比賽項目,而每逢節日就更熱鬧了,學生們不僅要參加勳貴官員們舉辦的各種宴會,還要代書院參加比賽。

  因為人數有限,書院裡一般是先生們根據學生們的情況進行選擇,但有一個比賽例外,便是每年重陽的登高會。

  登高會,除了爬山喝酒外便是作詩唱賦,到時候不僅各書院齊聚青峰,朝中的大臣,甚至皇族都會出現。

  誰要是能在登高會上出彩不僅可以才名遠播還能在皇族和各位大人面前刷一下好感度,為以後的出仕打下基礎。

  所以學生們往往要為比賽的名額爭破頭。

  各大書院也有趣,他們並不多重視這個被學生們搶破頭的比賽,見大家搶得厲害,乾脆大手一揮,在每年重陽節前的中秋節讓書院的代表人為書院選出十個參賽選手。

  因為中秋節大家都很忙,不僅要跟家人團聚,探親訪友,還要參加各種勳貴官員們舉辦的宴會,所以大家都習慣於中秋前將人選定下。

  而不管是哪個書院的代表人,他們都會直接從各個班級選出幾名優秀的學生進行比賽,然後決定比賽選手。

  比如鄭旭和施瑋,他們便是這一屆松山書院和清溪書院的代表人,他們之所以帶著一群學生上護國寺,不僅是為了踏青賞花,還為了選出比賽選手。

  而長楓書院今年的代表人便是年僅十三週歲的顧樂康,這於他來說是大好事,如果沒有這一連串的意外的話。

  護國寺人滿為患,景色再好他也不稀罕,所以顧樂康一接到這個任務他就往城外找比賽遊玩的地方,選來選去覺得鄴山最好。

  那裡不僅地方大,人少,還山美水美,絕對是賦詩談情的好地方,誰知道他時運如此不濟。

  他早早準備好了野營需要的東西,更是一大早的到了長楓書院組織大家出城,結果他們剛出城沒多遠順天府的人就從後面追來,一邊通知他們這幾日京城有雨,鄴山可能發生泥石流,一邊快馬加鞭的去通知下面的鄉村。

  對此,顧樂康是嗤之以鼻的,欽天監的預告何時能精準到何時何地下雨了?

  但隊伍中膽小怕死的人不少,他們才又往裡走兩刻鐘不到隊伍人心就散了。

  這要不是他第一次行使書院代表人職責,他早揮袖走了,膽小怯弱,畏首畏尾,他們長楓書院怎麼儘是這樣的人?

  沒辦法,大部分人不願意走了,他只能帶著人回城,但比賽還得繼續吧,再過兩天他也要跟著他娘出門參加宴會去了,一直到中秋假結束回書院他都不會有時間的。

  然而城裡找來找去也就青峰上的護國寺還值得一選,所以他只好帶了人又浩浩蕩蕩的到了護國寺。

  知道護國寺的人多,卻沒料到會多到這地步,他們進寺廟一個時辰了,別說吃飯的地方,連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都申時了,大家還未吃午飯,不說其他人,顧樂康自己都餓煩躁了。

  煩躁讓他失去了往日的機靈,他看了一眼後面注視著他的同窗,一咬牙便應下了,「好,我答應你們。」

  反正那些試卷是老師出給他做的,他抄錄一份給他便是,老師一向寵他,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的。更何況那些試卷已經是他的了。

  顧樂康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下。

  施瑋滿意了,大手一揮就帶了大家離開,呼啦一下便把房間空給顧樂康了。

  施瑋也不問顧樂康要憑證,倆人是當著眾人的面談條件的,除非顧樂康不要名聲了才會耍賴,不然事後肯定得主動把東西奉上。

  施瑋樂滋滋的拉著顧景雲的手道:「顧兄弟真是太機智了,你放心,等顧大儒的試卷到手了我即刻叫人抄錄一份送給你。」

  他以為顧景雲這招就是為了顧大儒出的試卷,畢竟顧大儒的名號太過響亮,他收的弟子只要參加科舉就沒有不中的。

  顧景雲也沒有拒絕,謝道:「如此我就多謝施兄了。」

  「好說,好說。」

  施瑋並不是為了那幾份試卷,而是為了離間顧樂康和顧大儒的關係,顧樂康要是沒了顧大儒的疼寵,他還能那麼驕傲跋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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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5:37 |只看該作者
第96章 水災

  顧景雲與清溪書院的人結伴下山,到了山腳下就碰到了松山書院的人。

  鄭旭看見施瑋很樂呵,問道:「聽說你們與長楓書院的人起了衝突,誰輸了?」

  施瑋道:「你一定是聽錯了,我們向來友好待人,怎會與人衝突?」

  鄭旭看不慣他這假惺惺的模樣,很不屑的撇了撇嘴,看向顧景雲道:「顧兄弟,不知明日可否有空,旭還未拜謝顧兄弟今日之勞。」

  顧景雲不在意的道:「舉手之勞,雲在京城並無要事,鄭公子何時來都行。」

  鄭旭滿意了,看來施瑋也沒能把人拉過去嘛,看來松山書院還是很有機會的。

  因為知道顧景雲要回廣州考試,施瑋並不著急。雖只相處了半日功夫,但顧景雲顯然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他和鄭旭的招攬不過是給他省去了一些打探的時間罷了。

  但鄭旭不知,他信心滿滿的要上門勸服顧景雲加入松山書院,他是打算第二天就上門的,誰知天有不測風雲。

  傍晚時明明還霞光萬照,天剛黑時甚至還能看到天邊一塊小月牙,但才戌時(19點),烏雲便將月亮遮住,然後天像打翻的硯台一樣墨黑墨黑的。

  當然,此時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點,因為這是晚上呀,天黑本就正常,現在只是更黑了一點。

  而風漸起,卻不但沒吹去白天被太陽炙烤的感覺,反而更加悶熱了,等到風越來越大,開始將樹葉吹得嘩嘩響時大家才發現不對。

  想到白天順天府的通告,京城的百姓們趕緊將晾曬在外面的衣服和糧食都收回屋裡,他們剛做完這一切外面就打起了悍雷,天際雷電閃爍,「啪啪」的驚雷聲好像每一聲都響在心頭。

  雷聲直打了一個時辰,卻不下一滴雨,聽著雷聲睡不著的百姓不免嘀咕老天爺光打雷不下雨,嘟噥了幾聲慢慢睡去,就在雞鳴聲開始響起時,雷電更響更亮,風大得幾乎要將屋頂掀起,天上的雨水就好像傾倒的水簾一樣嘩啦啦的往下落……

  這樣大的雨,年紀小些的人平生未見。

  黎寶璐從床上坐起來,顧不得穿外衣,抓起屋裡的傘便頂著掃過來的雨水跑到隔壁顧景雲的屋裡。

  顧景雲正擁被坐在床上,攏著眉頭看著門口,見黎寶璐推門進來他才下床點燈,見她衣服全濕,不由抿了抿嘴。

  顧景雲從衣櫃裡找出自己的衣服給她,「快換上吧,小心風寒。」

  黎寶璐換好衣服出來,就見顧景雲正攏著手站在窗前,面色沉沉的看著外面。

  黎寶璐走到他身邊向外看,窗口緊閉,倆人只能用耳朵聽外面的些許動靜以判斷外面發生的事,風聲大作,雨水啪啪的響,不少人家都響起了喝罵聲和孩子的哭聲,似乎是家裡漏雨了。

  摻雜著許多的聲音中,黎寶璐甚至還能隱約聽到房屋倒塌的轟隆聲……

  這樣的雨,過後必生災禍,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瘟疫發生。

  幸虧昨日傍晚下山後她就拐到菜市場買了許多菜及米面,不然……

  顧景雲歎氣,「京城將生災禍,這幾日我們盡量不要外出。」

  黎寶璐狠狠地點頭。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辰正二刻(八點半)才開始慢慢停歇,但就是這樣天上的烏雲依然沒有散去,而是繼續烏沉沉的遊走在天際,好像準備隨時再來一場大雨。

  黎寶璐打開門出去,他們家的院子已經積滿了水,她小心翼翼的趟著水走到廚房。

  廚房裡的米面蔬菜等都沒有受災,黎寶璐鬆了一口氣,為了以防萬一,她將東西都拎回房間放著,這才燒水淘米做飯。

  院子裡有一口井,黎寶璐平日都是從那裡要水,井水也甘甜,但此時井水渾濁不堪,黎寶璐不敢直接用它淘米做飯,便沉澱後燒開晾乾取用。

  顧景雲也挽了褲腿要幫忙,黎寶璐就把人往廚房裡推,「你別下來,誰知道這些水裡有沒有病毒?你就在廚房裡做飯菜,我在外面把食材給你準備好。」

  想到顧景雲預測好幾天都要下雨,未來廚房未必能保住,就道:「把麵粉拿出來,我們多做些乾糧預備著,還有水,也要多燒些。」

  小兩口趁著雨停的功夫像兩隻小蜜蜂一樣辛苦勞作,顧景雲掰著手指算了算,直接做出了五天的乾糧,然後把燒開的水倒在木桶裡晾乾。

  而黎寶璐把廚房全交給顧景雲,自己拿了棍子去通院子的排水道。

  但這在整個城市的排水道都半癱瘓的情況下用處並不大,至少她通了排水道後院子裡的水並沒有排出去多少。

  因為外面整條街都被泡在水裡。

  黎寶璐剛把通水的棍子扔開,門口便傳來敲門聲。

  「誰?」黎寶璐握住手中的棍子。

  「黎姑娘,小的是李府,奉我家公子之命來給您和顧公子送些東西。」

  李府?

  黎寶璐反應過來這是指太子府,忙去開門。

  門口站了一個車伕和一個下人,看見黎寶璐忙不迭的行了一禮,然後便開始從馬車上往屋裡搬東西。

  下人便搬便解釋道:「欽天監說這場雨還有的下,公子擔心姑娘和顧公子,因此叫小的送些東西過來。」

  送來的東西有美食,還有米面蔬肉,還有水果,甚至還有兩簍木炭。

  黎寶璐驚歎於李安的體貼,想了想,讓人把東西都放在了她住的屋裡。

  黎寶璐看著一屋子的東西滿意道:「這下子我們不用擔心飲食了。」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四日,半個京城都被泡在了水裡,倒塌了不少房屋,許多雞鴨死後都被泡在了水裡,黎寶璐再不敢用水井裡的水。

  好在順天府反應迅速,雨一停,順天府尹便開始組織衙役救治百姓,疏通水流。

  黎寶璐和顧景雲即使是坐在家裡也能從鄰居那裡知道了事情的發展。

  因為人手不足,順天府尹還從西山大營裡借調了不少士兵來救災,一邊排水救人,一邊開始徵召京城的大夫預防疫病。

  大澇過後必有瘟疫,這是基本的常識。

  疫病一生,不管是權貴還是貧民都躲不過,因此京城中的有權有錢之人空前的團結,有錢的出錢,有糧的出糧,有藥的出藥,哪怕心裡在滴血,他們也要把還未發生的疫病遏制在搖籃裡。

  就連四皇子讓人把此次水災栽在太子頭上,造言說是太子不能讓上天滿意才降雨以示懲罰的事都沒多少人應和。

  雖然扳倒太子很重要,但自個和家人的性命也很重要。

  因此順天府尹要借兵救人,兵部尚書大手一揮,救!

  順天府尹要用地方安置災民,還要朝廷負責災民的衣食,還得每天給災民們一碗預防疫病的藥,戶部尚書一咬牙,半閉著眼睛撥錢撥物。

  而京城中的權貴,各級官員,商人也紛紛慷慨解囊,不過三日便秩序井然,災民不僅得到很好的安置,受災的房屋也被兵哥哥們整理出來。

  凡是在此次水災中生病的災民皆被送到城外的醫所進行統一隔離治療。

  要是家人擔憂病人可派一人跟隨照顧。

  而治療無效的病人死亡後則統一由護國寺的僧人進行火葬。

  黎寶璐很佩服的道:「這個順天府尹有大才。」

  顧景雲含笑點頭,「為官者做到他這個份上,可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社稷,無愧於百姓了。」

  朝廷中的大官們這才留意到這個在順天府尹位置上幹了五年的喬棟樑。

  不說李安正暗搓搓的要把這人拉攏到太子一系來,便是四皇子都摩拳擦掌的道:「此人大才,若不能為我所用實在可惜。」

  立即派出自己的心腹去招攬喬棟樑。

  李安謹慎一些,他們一直被皇帝的人盯著,不然也不可能將太子一系明面上的勢力都交給彭丹。

  他們可不敢明目張膽的結交朝臣。

  所以李安只給彭丹指示,在朝廷上多幫幫喬棟樑,先刷好感度,等把好感度刷爆了再提站隊的事。

  這就顯得四皇子的動作太過急不可耐了。

  這讓一直密切關注京城水災的皇帝很不滿,因為他沒看到太子府的動靜,卻看到了四皇子的幕僚使勁兒的往喬棟樑身邊湊。

  用腳趾頭想他都知道四皇子想幹嘛。

  皇帝心中很不悅。

  喬棟樑是他的人,畢竟是首都市長兼公安局局長,這樣重要的位置怎麼能讓別人擔任?

  喬棟樑出身寒門,一考中進士皇帝便讓他在御前行走,又讓他到大理寺觀摩學習,三年後考核他的能力通過後才把人放到順天府尹這個位置上的。

  因為出身寒門,他又低調,又清廉,因此他至今未婚,他也從不牽涉進太子和四皇子的鬥爭中,皇帝對這個臣子還是很滿意的。

  這次水災的處理讓皇帝對他更滿意了,所以四皇子此時來撬皇帝的牆腳不免讓皇帝很不高興。

  即使是自己最喜歡的兒子,皇帝也很不高興。

  皇帝一不高興就喜歡給兒子們找事做,於是李安滿臉便秘的來找顧景雲,道:「皇上要在重陽時出宮與民同樂,他將此事交給我阿爹和四皇叔,景雲,你得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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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挖坑

  這是太子和四皇子第一次共事,太子主要負責出宮的行程及節目,而四皇子負責皇帝的安全。

  這對太子府很不利。

  皇帝不信任太子由來已久,這次出宮沒有危險還好,一旦發生些什麼很容易就會聯想到太子身上。

  何況負責安全的還是四皇子,想要栽贓陷害太子不要太容易。

  即使四皇子會因保護不力被問罪,那也有他們太子府吸引皇帝的火力,因此這個任務對太子府來說完全是吃力不討好。

  太子府的幕僚想不出辦法推拒,李安只能來找顧景雲,他一向有急智,說不定他有什麼辦法呢?

  「沒有辦法推拒,只能接受,可順其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顧景雲看了李安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也可以順水推舟,讓四皇子的陷害成真。」

  李安臉色一變,目光凌厲的看向顧景雲,冷聲道:「景雲慎言,你要不願出主意直言便是,何故還要挑撥陷害我們?」

  顧景雲淡淡的道:「我是否真心你難道不知?我全家性命皆繫於太子府,若論世上誰最不希望太子府出事,除了太子府的人,便是我了。」

  李安面色稍霽,顧景雲繼續道:「事情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複雜,事若敗,不過是跟四皇子爭論是太子府出手陷害四皇子,還是四皇子出手陷害太子府,這樣的辯論你們不是常做嗎,時間不僅長,最後還都會不了了之。」

  「事若成,」顧景雲一笑,「那更簡單了,太子殿下是儲君,由他即位名正言順,你們手上只要有一定的兵權,四皇子根本奈何不了你們。」

  這樣的大逆不道,讓出自皇家,從小生活在廝殺裡的李安也很不安。

  這人說弒君造反好似在說晚飯一般隨意,實在是太猖狂了。

  顧景雲回視李安半響,突然一笑道:「我與你開玩笑的,當真了嗎?我知道太子府自開平一案後就不掌兵權了,此時貿然出手只有死的份兒。」

  李安呼出一口氣,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這樣的話也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顧景雲便歎氣道:「沒辦法,你突然向我問計,而我實在答不出,只好胡謅一番了。」

  李安起身,「我再去問問幾位大人,說不定他們有什麼好辦法。」

  他走到門口又停下,微微扭頭對顧景雲道:「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對再親的人也該慎言。」

  顧景雲不在意的點頭,「太孫放心,我又不傻,不會在外人面前說的。」

  李安苦笑,這是把他當自己人了嗎?

  可他們也才相處多久呀,即使利益一致,他也是皇族,當著他的面鼓動他弒君造反,不怕他以後上位了把他滅口嗎?

  李安心中一邊感歎顧景雲還是太小,一邊往外走。

  顧景雲目送他離開,臉上淡淡的笑容這才慢慢收起來。

  黎寶璐端了一盆水果進來,好奇的問道:「李安怎麼就走了,我剛洗好水果呢。」

  「有急事便走了,」顧景雲目光淡淡的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惋惜道:「可惜了這個好主意,不過來日方長,只要他將今日的話聽進去了就行。」

  黎寶璐看他臉上的表情,糾結了片刻還是問道:「你給李安挖坑了?他可是太孫,別最後把你自個給埋了。」

  「沒關係,」顧景雲不在意的道:「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再趁著土未埋上時爬出來,關鍵是現在得先把要埋的人埋了。」

  比如宮裡那個遲遲不死的皇帝。

  皇帝並不知道宮外有一人正致力於把他弄死,給太子和四皇子找了事做後便把禁衛軍統領找來,道:「重陽出宮的安全你多用些心,別讓不該出現的人插進去。」

  禁衛軍統領聞言應下,看來皇帝也不是很信任四皇子嘛,之前那麼寵四皇子難道全是表象?

  果然皇家的人都是變態。

  為了四皇子皇帝把太子往泥裡踩,現在卻又防備四皇子,簡直是吃飽了沒事幹。

  四皇子接到任務後的確把目光從喬棟樑身上移開了,開始認認真真勤勤懇懇的準備皇帝出宮事宜。

  他不是不想趁機陷害太子,然而他不敢。

  父皇最近好像開始疑心他了,他可不敢用刺殺這種挑戰他底線的事來挑撥他和太子。

  相反,為了把事情辦得漂亮點,四皇子決定要把皇帝身邊圍得跟鐵桶似的,絕對不能出丁點事。

  顧景雲不知自己的挑撥完全落空,此時他正接待前來拜訪的鄭旭。

  現在京城的雨不僅聽了,水災也得到了控制,在京城的水逐漸排盡後又逐漸熱鬧起來。

  這次水災直接把中秋的一切活動全沖沒了,造成了百姓巨大的經濟損失,如今京城漸漸恢復生氣,即使中秋已過,大家依然熱情滿滿的把家裡製作的花燈擺出來,希望能賺回一些。

  鄭旭這次上門便給顧景雲送了兩盞漂亮的花燈,還有八盒各色月餅點心。

  顧景雲很高興的將鄭旭往堂屋引,路過黎寶璐時還對她興奮的道:「鄭公子來了,你去沏杯好茶。」

  顧景雲的茶是李安送的,的確是上好的茶,他可捨不得給客人用,大部分都是留下給秦舅舅寄去。

  秦信芳有多愛茶,從他念叨的頻率便能看出。

  所以好茶顧景雲和黎寶璐一律不捨得用。

  此時聽顧景雲這麼說,黎寶璐便抽著嘴角去廚房沏了杯他們從茶鋪買來的茶葉。

  路過書房時,黎寶璐便進去將今天早上施瑋送來的盒子打開,將裡面的紙張散開擺在書桌上。

  顧景雲把她支開就是讓她來做這事的,說來也是他們運氣好,鄭旭上門前的半個時辰,施瑋派了個家丁送來一個盒子,裡面便是顧樂康送去的試卷謄抄本。

  據說大雨一停施瑋就親自上門去和顧樂康討要,這幾天的功夫,謄抄本已經在與施瑋交情好的同窗間傳開了。

  估計施瑋也覺得直接複印傳播開來針對性太強,若是手抄傳播就好找借口多。

  他可以解釋說他只交給了幾個親朋好友及這次去護國寺的同窗,至於他們又給了幾個親朋好友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施瑋還好,他的傳播只在清溪書院內,顧景雲卻是打算將試卷傳到松山書院,甚至是更廣的地方的。

  鄭旭有意拉攏顧景雲,顧景雲有心算計鄭旭,倆人相談甚歡,很快就從普通的寒暄上升到詩詞歌賦和經史子集。

  顧景雲特意與鄭旭爭執起來,倆人便轉移陣地到書房找史書為自己的論點找論據。

  顧景雲引著鄭旭進入書房,一進門便直奔書桌,在桌上翻了翻,沒找到書便皺著眉頭道:「奇怪,前兒我明明把書放在這兒,怎麼不見了?」

  有書才怪,他們統共在書店買了沒幾本書,其中大部分還是史書及雜書。

  但鄭旭不知呀,還非常熱心的上前幫忙找,見他桌上亂糟糟的,便抽了抽嘴角道:「顧兄弟,你這書桌真是有夠亂的,也不收拾嗎?」

  說著伸手幫他把桌上散著的紙張收起,無意識的瞥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收著收著鄭旭便不動了,他瞪大了眼睛驚喜的問道:「顧兄弟,你這些題目是何人給你出的?竟很切合這幾年的鄉試。」

  作為明年要參加鄉試的松山書院高材生,鄭旭每旬都要做題,因此對這些題目熟悉得很,這完全就是照著鄉試的題目模擬而出,最妙的是出的很有新意,且又切合如今最熱門的幾個考官的愛好。

  一看就是押題。

  只有師長和父兄才會這樣盡心盡力,鄭旭懷疑顧景雲身世也不簡單,不然哪來的這些題目?

  念頭才閃過,顧景雲便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紙張淡淡的「哦」了一聲,「這是施兄給的,他們跟顧大儒的學生顧樂康做交易換來的,因當時我在場,施兄便給我送了一份。」

  鄭旭:「……」

  顧景雲見他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不知該如何放,便道:「你要是喜歡便看一看吧,回頭你謄抄一份帶走也行。」

  鄭旭:「……」

  鄭旭沉默半響才嚥了口水道:「你真願意?」

  顧景雲迷茫的道:「不就是幾套試卷嗎,為何不願?我又不會少塊肉。」

  「那顧樂康和施瑋不會怪你嗎?」

  顧景雲便笑道:「顧樂康且不說,願賭服輸,施兄既把東西送給了我便是我的東西,他又不要求我保密,我將他送給自己認為可交的朋友有何不對?」

  鄭旭點點頭,「你說的有理,那我卻之不恭了,這就抄錄一份。」

  鄭旭也並不是非顧大儒的試卷不可,然而有總比沒有要強。

  顧大儒名聲很盛,他收了十九個學生,個個都考中了進士,而且成績都很不錯,是當下最有名的老師之一。

  當年就連太子都去請他教太孫呢,可見他的能力。

  而且鄭旭看了一下題目,出的的確是好。

  鄭旭心中閃過各種念頭,抬頭見顧景雲很不在意的在屋裡繼續轉著找書,心中不由一動,問道:「顧兄弟,我要是把試卷給我親友觀看,你是否介意?」

  顧景雲愣愣的抬頭,反應過來後搖頭道:「鄭公子抄錄了去便是鄭公子的了,我為何要介意?」

  鄭旭更加高興,興奮地道:「顧兄弟放心,我不白佔你便宜,回頭我就把我們書院這一年給我們出的題目給你抄錄一份,你也練習一下,回頭把寫好的文章給我,我幫你給我們先生看看。」

  顧景雲勾唇一笑道:「如此多謝鄭公子了。」

  「哎呀,還叫什麼鄭公子,咱倆這交情,你要不介意便叫我鄭大哥吧,我好歹比你年長幾歲……」

  鄭旭覺得顧景雲很夠義氣,迅速的將他引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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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6:01 |只看該作者
第98章 掉坑

  鄭旭從顧景雲這裡抄錄了一份試卷回去,因為明年就要參加鄉試,加上他也有書院先生出的試卷,因此把做題安排得很緊,每隔兩天便做一套試卷,然後拿去給師長批閱。

  中間兩天的時間便拿來消化試卷的內容。

  除非有意隱瞞,不然鄭旭手上有許多套試卷的事是瞞不住的,同窗和親友們看著鄭旭的目光都能透出綠光來。

  和現代試卷鋪天蓋地的情況不同,在古代,試卷和手書一類的東西是很難買到的。

  不論是試卷還是手書,多是師長為自家學生或子侄花費心血弄的,所以這類東西一向珍貴,輕易不往外傳。

  連書院之間的試卷都出於半保密狀態,更何況私人的?

  也正因為難得,大家雖然眼睛都綠了,但也沒人提出讓鄭旭共享。

  在現代,大部分知識都能在網上學到,網上學不到也能在書店中找到書籍,但在古代不一樣,書籍和知識都是很珍貴的私人物品。

  但鄭旭大方呀,何況他已徵得顧景雲的同意,因此一天下學後便拉了幾個要好的同窗和朋友,再加上自家的堂哥堂弟,表哥表弟一類的親戚一起研究試卷。

  離開後每人懷裡都揣了一份手抄的試卷。

  而同窗,好友,親戚又有同窗,好友,親戚,這些試卷以極快的速度在學子裡中間傳開,有的人甚至想起在家鄉或外地的兄弟好友等,很大方的抄錄了一份給他們送去。

  於是,試卷便由京城傳到了京城外。

  鄭旭也早就回過神來,只怕顧樂康是得罪施瑋和顧景雲了,這倆人是合起手來坑他的。

  反正他也很不喜歡顧樂康,樂意在後面推一手。

  有清溪書院和松山書院兩大巨頭的學生代表做推手,未足半月這套試卷便風靡京城,就連沒有就讀於書院的鄉下秀才們都人手一份了。

  每天總能批閱到相同題目試卷的舉人進士們煩了,還有完沒完,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做一份題目來請教他們?

  口水都說乾了有木有?這份試卷你們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哦,是顧大儒出的題目,不對,顧大儒出的題目怎麼會在你們手上?

  顧大儒是個逼格很高的人,太子親自上門請他做太孫的老師他都推辭了,逼格比教過皇帝的嚴太傅還要高,他的東西一向藏得緊,怎麼可能讓這些模擬題目流出?

  這些孩子莫不是被人騙了?

  於是關於顧樂康用這些試卷換了一頓護國寺齋菜的事再度被提起。

  舉人進士和官員們紛紛搖頭歎息,顧樂康讀書雖聰明,卻沒想到是個不分輕重的。

  顧大儒的一套試卷千金難求,別人都是用人情去買,顧樂康倒好,直接拿來換一頓齋菜,實在是……

  也不知道顧大儒知道後會不會氣死。

  大家覺得顧樂康這個天才名不副實,而精通於科舉之道的人卻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清溪書院的山長,他笑著彈了彈手上的試卷道:「顧大儒有些名不副實呀。」

  這套試卷是不錯,全是四書五經中容易考到的內容,最關鍵的是還結合了近年熱門考官人選的喜好,這樣的試卷,別說天才,便是成績一般的考生堅持做一年,只要能把試卷全都背下,在基礎還算牢固的情況下想要考中並不難。

  但錯也錯在這,針對性如此強的試卷在諸位先生和山長的眼裡卻是落了下乘。

  他們書院出不來這樣的試卷嗎?

  自然能出,但不會有人在考試一年前就給學生這樣的試卷做,更何況以這試卷量來看,顧大儒是去年就開始給顧樂康出這樣的試卷做題了。

  教書育人,除了教書還要育人。

  教書不是讓他們把知識背下來,而是要他們去領悟後去思考,總結出自己的東西。

  院試三天,鄉試九天,會試九天,殿試半天,能考到的東西少之又少,而宇宙廣闊,需要他們去學去思考去驗證的知識太多太多,作為老師,他們應該教會學生的是如何確立自己的底線原則,如何去對待和解決問題,繼而去探究更深奧的知識領域,或是創造出未解的知識。

  顧大儒的教學在他們看來落了下乘。

  書院是最致力於科舉考中率的地方,然而就是這樣的地方他們都能想到這些,都能將針對性很強的模擬考放在最後兩個月,作為逼格很高,師同父的顧大儒卻早早的給一直有天才之稱的顧樂康出這樣的試卷。

  大家不僅懷疑顧大儒的能力與名望,同樣懷疑起顧樂康的天才之名。

  同時,大家不約而同的想到,當年顧大儒拒絕太子的邀請,到底是不願意收太孫這個學生呢,還是怕教不了?

  要知道,作為皇孫的老師與做別人的老師不一樣。

  在外面,家長把孩子交給敬茶拜師的老師教導後基本不會過問他們的教學內容與進度,更不會再考察。

  因為師同父,甚至在教育上,老師的地位還隱隱高於父親。

  但在皇家不一樣,太孫的身份又特殊,他不可能只有一個老師,太子也會時時檢查監督……

  所以,顧大儒是真的覺得與太孫沒有緣分,所以才拒絕太子的嗎?

  看著這份試卷,山長和先生們懷疑起來。

  大人們的懷疑孩子們並不知道,他們只是單純的覺得顧大儒這些題目出得好,做完以後感覺科舉考中的概率又上升了好幾個點。

  特別是那些小書院和沒有書院的秀才們,他們激動地都快要哭了,這份試卷實在是太好了,他們決定了未來一年就做這套試卷。

  能和大人們有相同見解的孩子目前只有顧景雲一個,手上有一套試卷,他又閒著沒事幹,便拿了紙來打算做幾題練練手。

  做第一張時沒感覺,等做到第二張時,顧景雲微微挑了挑眉,然後轉身從一堆邸報中準確的找出一張來翻開。

  上面赫然是差不多的題目。

  這是工部尚書去年十一月上書向皇帝建議疏浚黃河水利的折子,而其下有禮部尚書的駁斥。

  倆人為這事連著在邸報上出現了一個多月,據說鬥得王不見王,中秋水災,兩家住在一條巷子裡,工部尚書住在靠巷口的地方,特意一大早起床趕在禮部尚書出門前出門,足足把巷口堵了小半個時辰才走,氣得禮部尚書差點擼袖子下車找他打架,最後因為地面上全是水而作罷。

  據說,明年鄉試的主考官有可能是禮部尚書,甚至連會試的主考官都是……

  顧景雲又翻了翻下面的題目,陸續從邸報中找到了相關話題,無一例外,主張或反對的人都是這次鄉試考官的熱門人選。

  顧景雲愉悅的笑起來,敲了敲桌子與黎寶璐道:「顧大儒有些名不副實呀。」

  「啊?」黎寶璐一手抓著衣服,一手握著針線茫然的看他。

  顧景雲一笑道:「沒什麼,只是今天很開心,我們今晚去逛花市吧。」

  黎寶璐嘟嘴,「你不會還想買花吧,我們家裡的花夠多的了。」

  中秋水災,院子裡擺的菊花差點被淹死,因為房間有限,除了太子府送的那幾盆珍稀品種,黎寶璐都讓它們在院子裡淋雨。

  好在菊花生命力頑強,明明被泡得奄奄一息了,顧景雲整理後出了兩天太陽又活了過來,這兩天更是有欣欣向榮之勢。

  但他好像喜歡上了養花,最近時不時的拉著她去逛花市,陸續又買了些盆栽,但不再局限於菊花。

  前天要不是她死命攔著,他能花五十八兩買一盆蘭花。

  黎寶璐頭一次知道原來養花也這麼費錢。

  為了不讓錢都白費,黎寶璐最近正在猛攻花卉一類的書籍,致力於將花養出珍稀品種,然後分支拿去買。

  再怎麼樣也得把花出去的錢賺回來。

  顧景雲一看就知道寶璐又在心疼錢了,他不由好笑道:「今晚只看不買,你不是說太子送的那盆綠菊有些懨懨的嗎,我去花市上找花農問問。」

  黎寶璐這才點頭。

  晚上小兩口就手牽著手甜甜蜜蜜的去逛花市,而被叫到聽雪草廬的顧樂康卻滿心忐忑的低著頭站在老師面前。

  顧大儒面無表情的翻看著面前的試卷,一張一張的看過後放到一邊。

  顧樂康見老師一言不發,他心中更為忐忑,心隨著老師的動作不斷的下沉。

  自從拜師後他一直被顧大儒寵著,從未有過這樣的緊張和惶恐,都怪施瑋,他沒想到他這麼陰險,竟然把老師給他的題目傳得滿京城都是。

  偏他還是在老師知道後才發覺的,哪怕他比老師提前一點知道也行呀……

  顧樂康額頭冒著冷汗,心中既無措又委屈,他也是被施瑋坑了的……

  施瑋!

  顧樂康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正要跪地求原諒,顧大儒便抬起頭來冷冷的注視他。

  顧樂康才鼓起的勇氣一下就洩了,只能繼續低著頭站著。

  顧大儒目光陰鷙盯了他半響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桌上的試卷,他緊了緊拳頭,半響才道:「這事不怪你,有心算無心,躲過了這次,也躲不過下次。」

  顧樂康感動得眼淚滾下來,「撲騰」一聲跪在地上哽咽道:「先生,是學生對不起您。」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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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6:13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 識破

  顧大儒坐在上首靜靜地看著他最得意的弟子感激涕零的樣子,心中一陣厭煩。

  他從不知道一向聰明的顧樂康怎麼會蠢笨至此。

  但他能怎麼樣?

  怪他,罵他?

  於事無補不說還會損害與忠勇侯府的關係,還不如讓忠勇侯府欠他這個人情。

  顧大儒心裡即使嘔死,也只能嚥下這個虧。

  顧樂康跪了半天見老師沒動靜,不由抬起頭看向他。

  顧大儒目光沉靜,臉色淡淡的道:「起來吧,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做事三思而行,別再被人算計了。」

  「先生,」顧樂康漲紅了臉,怒氣勃勃的道:「都是施瑋算計的,此事必不能這麼算了。」

  那也是你夠蠢!

  顧大儒面色淡淡的揮手道:「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再做意氣之爭,你回去吧,最近少出門,等這陣風頭過了再來我這裡受教。」

  他怕最近看見他會氣得嘔血。

  顧樂康卻不知,還當顧大儒是心疼他,為他著想,一臉感激的走了。

  方氏見兒子平安歸來狠狠地鬆了一口氣,拉著他的手殷切的問道:「你先生有沒有怪你?」

  「先生非但沒怪我,還安慰我,」顧樂康滿臉感激的道:「他讓我以後做事多加考量,別再叫人算計了去。」

  「這就好,顧大儒果然明理,」方氏放心的撫摸著兒子的手道:「只是你吃了這麼大的虧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方氏看向顧懷瑾,抿嘴道:「相公,那個施瑋實在過分,難道這口氣我們只能嚥下?」

  「那你想如何?」顧懷瑾淡淡的道:「你兒子拿試卷與人換飯吃,那試卷便是人家的了,人家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你有何理由插手?」

  「可他分明是挖了坑算計你兒子……」

  「是啊,大家都知道,然而你又能如何?」顧懷瑾起身,彈了彈衣擺道:「試卷是人家的,給親朋好友抄錄都在情理之中,現在這套試卷流行之廣,不知多少人念著施瑋的好,你能怎麼辦?」

  可這是你兒子!

  方氏委屈的眼圈都紅了,不管施瑋有多佔理,他好歹是欺負了你兒子呀。

  但看著神色淡淡的丈夫,方氏到嘴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顧懷瑾對抿著嘴站在一旁的兒子招手道:「與我去書房,我考校一下你功課。」

  顧樂康耷拉著腦袋跟在父親身後走。

  顧懷瑾見他情緒不高,便道:「你也別在這些爭鬥上花費太多的心思,這些都是微小末計,等到你高中舉人,甚至更進一步時,這些算計都不足一提。」

  顧樂康心情好了些,跟著顧懷瑾去書房。

  顧樂康的功課的確很好,在同齡人中屬佼佼者,在顧家更是耀眼的存在。

  顧懷瑾生平最得意的兩件事,一是他以弱冠之年考中探花,二是生了一個和他一樣會讀書的兒子。

  顧懷瑾正得意,書房外就傳來長順攔人的聲音,「劉管事,三老爺正考校三爺功課呢……」

  「侯爺有急事要見三老爺與三爺,現已在書房等著了。」

  顧懷瑾收起臉上的笑容,他爹要見他!

  顧懷瑾深吸一口氣,起身對顧樂康道:「你祖父要見你,收拾一下我們走吧。」

  顧侯爺乃武將,一身征伐之氣,坐在書桌後不怒自威,顧懷瑾一進書房便低著頭站在一邊,比他兒子顧樂康還不自在。

  顧侯爺也在翻閱那套試卷,如今這套卷子傳得滿京城都是,甚至還有書商印刷後打上顧大儒的名號售賣,所以他想拿到這套試卷實在是太容易了。

  顧侯爺的臉色很不好,他將卷子丟到顧懷瑾的臉上,沉聲問道:「你是探花出身,以你之見,這套卷子如何?」

  顧懷瑾自然早就看過這套試卷,因此看也不看便道:「切合鄉試,切中要害,乃上品,可貴的是整套試卷十三份全都是如此,可見顧大儒對樂康的看重。」

  顧侯爺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按著兒子暴打一頓,下午幕僚的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試卷雖切合鄉試,但三爺聰慧靈敏,年紀又小,實在不用早早的做此訓練,只有無資源的寒門學子才需這樣的試卷鞏固知識,像三爺,前有侯府支撐,中有長楓書院教學,後有顧大儒教導,大可以將知識融會貫通,做出自己的見解來,這樣不管科舉考什麼,三爺都不懼……」

  幕僚的話說的已經很委婉了,更難聽的話都有,顧樂康三歲能熟讀《三字經》,《千字文》,五歲能詩,可以說聰明靈慧不輸當年的顧懷瑾。

  三十少明經,更別說顧樂康今年才十三歲,在科舉一途中,這個年紀還是小孩子,顧大儒這樣揠苗助長完全是用顧樂康的前程人生換他的名望。

  連幕僚都開始懷疑顧大儒的能力名望,更別說經歷過生死,閱歷豐富的顧侯爺了。

  此時聽兒子那麼說,顧侯爺直接氣得抄起桌上的茶杯衝著顧懷瑾的腦袋就砸過去,怒道:「蠢貨,老子怎麼就生了你這樣的蠢貨!」

  茶杯擦著顧懷瑾的腦門飛過去,茶葉和茶水落了他一頭一臉。

  顧懷瑾頗有些狼狽的看向父親。

  顧侯爺怒氣不歇,指著他的鼻子怒道:「跪下!」

  顧懷瑾咬了咬牙,他沒想到父親在他兒子面前都這麼不給他面子,他「撲騰」一聲跪在地上不語。

  顧樂康縮著脖子站在一邊,祖父教子,按理他不該留在這兒的,畢竟要給父親留兩分面子,但祖父不發話,顧樂康並不敢出門。

  顧侯爺深吸一口氣,撇下兒子看向孫子,臉上的怒氣稍減,他沖顧樂康招手道:「小三你過來。」

  顧樂康挪過去。

  顧侯爺歎了一口氣,指著地上的試卷問,「這樣的試卷你是從何時開始做的?」

  顧樂康茫然道:「一直都有做,不過這套是去年的。」

  顧侯爺強壓住心中的怒氣,盡量溫和的道:「我聽你祖母說你功課繁重,常常要點燈到三更,便是在做這些題目?」

  顧樂康點頭,嘟了嘟嘴道:「老師說一日不做題便會手生,因此每天都給我佈置了作業。」

  「你老師給你佈置這麼多作業,書院的作業也能完成嗎?」

  顧樂康臉上輕鬆了些,笑道:「書院的課業並不難,也不多,以前只每旬放假前佈置一些,因為明年是鄉試之年,今年書院的課業才開始變多一些。」

  「那你習慣嗎?」

  「還行,就是書院的有些作業很費時間,比如上次教我們《九章算術》的先生讓我們去青峰山腳下幫護國寺計量田畝,這個作業費了我半個月的時間才做好。」

  「那你的同窗多久完成的?」

  顧樂康頓了頓才小聲道:「有三日就完成了的,也有一個月才完成的。」

  「你老師從不會給你佈置這樣的作業嗎?」

  顧樂康呆呆的道:「科舉又不考這個,老師為何要佈置?」

  顧侯爺抖了抖嘴唇,看著年幼無知的孫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老師,老師,傳道授業解惑也。

  要是只教授科舉上的東西,他忠勇侯府何必豁出臉去與他聯宗,還給出去這麼多資源,只為讓他收他孫子做學生?

  科舉是重要,但在顧侯爺心裡絕對重要不到這個程度。

  想到幕僚說的顧大儒名不副實的話,顧侯爺腸子都悔青了。

  再看依然懵懂的兒子,顧侯爺差點流下眼淚來。

  他有些頹然的問道:「你老師有說過要如何處理此事嗎?」

  「先生說不必理會,讓我這幾日少出門,等風聲過去了就好了。」

  顧侯爺臉上怒氣更甚,他眼中冒著寒光,緊握著拳頭道:「好,好一個不必理會!除此外還有什麼?」

  顧樂康察覺不對,小聲道:「先生讓我這段時間先不上學……」

  顧侯爺再也忍不住,「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他目光生寒的看向顧懷瑾,咄咄逼人的問道:「你覺得顧霄此法如何?」

  顧懷瑾顫了一顫,猶豫的道:「現在外面流言正盛,樂康躲一躲也好……」

  顧侯爺氣得胸口起伏,半響才咬牙切齒的道:「要不是你一張臉肖似你祖母,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老子的種,老子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蠢貨來。」

  顧懷瑾臉色一白。

  顧侯爺指著他的鼻子繼續罵道:「他顧霄要真為他的弟子好就該帶了他趁著重陽將至出去轉一圈,讓人看一看他有多寵著這個弟子,有多不介意試卷之事。他會告訴世人,一套試卷換一頓齋菜他弟子不賠,世人的恥笑完全無理!」

  「置之不理,」顧侯爺臉上譏誚的道:「置之不理便是他認同現在世人的議論,他覺得樂康這個弟子就是蠢貨,就是有負師恩!」

  「他要是生氣打樂康一頓,哪怕是打得他下不來床也好,我還敬他用心教育樂康,可現在這樣,這樣聽之任之,是做老師之責嗎?」

  顧侯爺就差跳腳了,「養不教是你之過,但教不嚴就是師之錯,偏你這個蠢貨還覺得他對你兒子千好萬好?對親傳弟子尚且如此算計……」

  顧侯爺長歎一聲,「世人誤我,名聲誤我啊,當年我就不該給樂康找這個老師!」

  顧懷瑾和顧樂康愣愣的看著顧侯爺,父子倆一臉的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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