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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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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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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0:28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心悅

  顧景雲看了眼被黎寶璐抓在小手裡的手,心中不由一暖,這些事他從未告訴過別人,便是舅舅和舅母也不說。

  一來他不想他們擔憂,二來他認為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不用大人介入,所以就默認了那些孩子的說辭,讓大人們都以為他是因為積怨已久突然爆發才設計了他們。

  但只有他知道不是。

  以前他再討厭他們也不會害他們性命,因為他只是被搶東西,被推倒在地,或是被拍一下腦袋,被捶一下背,他雖然厭惡他們,卻還不至於想要殺他們。

  但那一次他們卻是在用他的性命在設計舅舅,顧景雲從不是善男,既然他們不把他的命當回事,他自然也不會多重視他們的性命。

  「他們怎麼算計你了?」

  「舅舅與里長關係不錯,榮環與關略使了人到張家幾個孩子面前挑撥,讓他們認為舅舅要把持村子裡的海灘,以後出海趕海都要交一成的收成。」

  黎寶璐瞪大了眼睛,問道:「這麼胡扯,他們竟然也相信了?」

  顧景雲就笑了,「這如何是胡扯?在其他罪村這樣的事都是常見的,里長也的確與舅舅提過這事,不過被舅舅勸住了,別說張家的幾個孩子又蠢又衝動,便是大人聽了只怕也要生疑的。」

  顧景雲冷笑道:「榮環和關略趁此機會給張大郎獻計,說只要報復我一頓,讓舅舅看到他們的力量就不敢再與里長勾結了。」

  顧景雲很少出門,但凡出門也多半有大人跟在身邊,所以張大郎想堵住顧景雲實在是太難了。

  但顧景雲的運氣就是這麼差,那天他不過是心情煩悶,順腳走出了家門,誰知道一拐彎就被一群孩子給堵住了。

  張大郎不是多有智商的人,他本就被挑撥得滿心恨意,又一直找不到機會出手,早窩了一肚子火了,見到顧景雲時就沒把握好分寸,一腳就把顧景雲給踢飛了。

  好在顧景雲不蠢,他飛出去順勢滾了滾,顧不得胸口生悶,爬起來就跑,這徹底激怒了張大郎,大手一揮,他的弟弟們呼啦一下就衝上去要揍顧景雲……

  顧景雲身體素質擺在那兒,即便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超常發揮了,他也沒躲過他們的拳打腳踢。

  可他比一般人強在於他一直保持頭腦冷靜,五歲的孩子不慌不忙,順著他們毆打的力道滾到了記憶中的石頭邊,第一次伸手反抗推開了揍他的人,身子一轉就鑽到了石頭縫裡。

  他來過這兒,曾經因為好奇還特意帶著火把鑽進去過,他記憶超群,走過一遍就不會忘,所以即使眼下黑乎乎的,他也能找到另一個出口。

  這堆石頭天然立於此,後面便是小丘陵,連著村口的那座大山,但石頭縫的另一道出口卻是在小丘陵之後,後半截是人工挖掘的。

  顧景雲特意研究過這道地道,知道那僅容一小兒經過的石頭縫是經年自然形成的,但後面連接的丘陵地道卻是人工挖掘的,他不確定張大郎他們是否知道這點,所以幾乎是不帶停歇的往外爬,一爬出去就迂迴跑回村裡,害怕被堵住,他還偷偷溜到秦家的後門處,眼見四周無人才翹了石頭拿鑰匙開了後門進去。

  那會兒他全身都疼,那種臨近死亡的感受還停留在心間,他深切的認知到如果不是他鑽進了石頭縫,他一定會被張大郎他們打死的!

  被人欺負了不報復回去壓根不是顧景雲的作為,但他一向恩怨分明,既然要報復那自然要先量好刑。

  首要一點便是要弄清緣由,張大郎為什麼要揍他!

  以前張大郎也欺負他,但那多是一種看不慣和嫉妒的欺負,並不會如此激烈,這一次張大郎是想置他於死地的

  榮環和關略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行事並不周密,顧景雲用幾顆糖就從村裡其他孩子那裡問出了些端倪,再加上他的推測,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就被他知道得差不多了。

  他又不是縣令,並不用證據,他只要知道事情因何而起,各人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便成。

  那幾天顧景雲下午根本不看書,關在書房裡計劃了一下,依然是拿了幾顆糖悄悄找了幾個多嘴又貪吃的小孩,扮幼稚的跟他們玩了半個下午,沒過幾天榮環和關略就帶著人跟張大郎及其兄弟手下對抗起來了。

  顧景雲只不過是將他們的計劃變了個樣還回去了,他告訴與榮環較為親近的兩個小孩,張大郎已經知道他們的計劃了,因此才故意放他走,現在張大郎沒動作是要計劃收拾他們呢。

  轉身卻告訴與張家較親近的幾個孩子道:打他是榮環和關略的陰謀,要是他被打出個好歹來,他舅舅不會放過張家人的。

  大家都知道秦信芳最疼他這個外甥,也知道秦信芳上面有人,里長很給他面子,想要對付一戶罪民最容易不過。

  顧景雲說起這些來眼睛亮晶晶的,黎寶璐卻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顧景雲很滿意她的表情,繼續道:「榮環和關略畢竟小,沉不住氣,加上他們恐懼害怕張大郎,在聽說張大郎在計劃對付他們時他們就慌了,自然不會再去分辨消息的真偽。」

  「而張大郎更蠢,榮環他們說什麼他信什麼,輪到我時,自然也是我傳什麼話他就信什麼,兩邊的矛盾與懷疑就越來越大,我再在後面輕輕一推他們就打起來了。」顧景雲惋惜道:「只可惜張大錘丟三落四,中途回家拿東西正好碰見他們鬥毆,不然他們三個必死無疑。」

  顧景雲是真的惋惜,不過運氣也是命,誰叫他們運氣好呢?

  黎寶璐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冒上來,凍得她生生打了個寒顫。

  顧景雲察覺了,鬆開她握著的手,笑問,「怎麼,覺得我很恐怖嗎?」

  黎寶璐搖頭,扯過他的手掰手指,聲音沉悶的問道:「你怎麼不告訴舅舅和舅母?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幫你出頭的,何必要自己生受著?」

  顧景雲聽了嘴角一挑,眼裡有了暖意,任由黎寶璐抓著他的手掰著玩,他語帶驕傲的道:「只有沒本事的孩子才會跟大人告狀,我能自己解決的事為何還要勞煩舅舅與舅母呢?」

  可那畢竟是人命,但對著顧景雲的眼睛,這句話黎寶璐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們的命是命,難道顧景雲的就不是嗎?

  是他們先枉顧顧景雲的性命的,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憑什麼村裡的人卻一味的指責顧景雲心狠手辣?

  黎寶璐並不覺得顧景雲恐怖,只是覺得這孩子變態了,卻是被現實逼的。

  她無法想像一個五歲的孩子面對圍毆時是如何的恐懼,顧景雲心性成熟,智商超群,心理素質過關加上熟知地形才逃了出來,可這幾點他只要缺了一條,這世上或許就不再有顧景雲這個人了。

  黎寶璐每想到此處就覺得心尖一痛,她又怎麼會去恐懼他呢?

  不過孩子還是應該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才好,黎寶璐決定以後要更疼顧景雲,起碼得把他已變態的心理給扭過來。

  黎寶璐不拿異樣的目光看他,這讓顧景雲很高興。

  自出事以後,村裡的人看他就像看小怪物,就連舅舅和舅母都滿眼歉疚,憐惜和擔憂的看著他。

  他知道,在他們的心裡他是不健全的,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他不過是做了他們做過的事罷了。

  只不過他比他們更聰明,設計得更周密罷了。

  顧景雲得意洋洋的問黎寶璐,「你覺得我厲害嗎?」

  黎寶璐心悅誠服的點頭,「厲害!」便是以她的心智也做不到這些啊。

  「可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二,」黎寶璐道:「為了這等人卻要弄髒你的手不值得。」

  見顧景雲不以為然,她就道:「你看,明明是他們先欺負的你,你不過是以牙還牙的報復回去,按說該是你佔理才對,可你看現在村子裡誰把你當無辜?人人都避你如蛇蠍,好像你才是罪魁禍首似的。」

  「可明明你才是受了最大委屈的,為什麼最後罪名還是你背了呢?」黎寶璐慢慢的引導他道:「你那麼聰明,難道就想不出既有利於你又能報復回去的法子了嗎?」

  顧景雲就蹙眉道:「他們不理我便不理我,我還樂得清淨自在呢。」

  「這是在罪村,只有十來戶人家,舅舅又得勢,你當然可以不介意,可到了外面我們也可以這樣嗎?」

  顧景雲就皺著眉頭思索。

  黎寶璐就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笑嘻嘻的道:「想事情便想事情,別皺著眉頭,萬一變小老頭了怎麼辦?」

  這孩子才五歲呢,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她可不要嫁一個滿額頭都是褶子的丈夫。

  顧景雲就拍開她的手,道:「好像自你來我家後我每天都有想不完的問題,真是麻煩,早知道就不定親了。」

  顧景雲雖是抱怨,卻很喜歡這樣的生活,至少現在有人能陪他正常的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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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21-3-19 00:10:39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鍛煉

  黎寶璐踢開被子翻了一個身,迷迷濛濛的睜開眼睛看了對面一眼又閉上,唰的一下再次睜開,對面的小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顧景雲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她扭頭看向窗外,天色微亮,卻無晨光,顯然時間還早,還沒到他們起床的時間。

  黎寶璐掀開小被子爬下床,蹬蹬的朝外跑,一出門就看到顧景雲正半蹲在地上像貓一樣搖來晃去,黎寶璐好奇的問道:「你在幹嘛?」

  顧景雲嚇了一跳,回頭看到黎寶璐,直接雙手成爪,衝她「嗷嗚」一聲。

  黎寶璐被逗得哈哈大笑,非常捧場的鼓掌,「好可愛,不過你大早上的不睡覺爬起來就是為了學貓叫?」

  顧景雲臉一黑,直起身子認真的與她道:「這不是貓,是虎,我在學五禽戲!」

  黎寶璐一愣,不由撓了撓腦袋,顧景雲就以為她不知何為五禽戲,就解釋道:「五禽戲乃神醫華佗所創,可健身強體,你不是說我身體弱嗎,那我便練五禽戲,一年不成就練五年,五年不行就練十年,總會有效果的。」

  黎寶璐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沒想到顧景雲這麼有毅力,小胖丁一擼袖子道:「那我陪你一起練!」

  顧景雲看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贊同的道:「也好,你太胖了,若是不運動以後只怕要變成小胖子的。」

  黎寶璐:「……」

  顧景雲是在書房裡找到五禽戲的圖冊的,就照著圖冊來練。他過目不忘,對於動作的記憶也是一樣,做出來的動作標準得像圖中所化一樣。

  相比之下,學他動作的黎寶璐就要差得多,不是肩膀太塌,便是腳放得太低,氣得顧景雲總是停下動作來糾正他。

  「可我就是覺得那樣才舒服,」黎寶璐嘟囔道:「大致正確便成了,慢慢糾正嘛,,哪能一下子就學標準的?」

  「動作不標準怎麼會有效果?」顧景雲嚴肅的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動作,我就能做標準。」

  黎寶璐立時氣呼呼的問,「你是人嗎?」

  顧景雲抬高了下巴道:「你要是認我是神我也沒意見,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是得把動作做對來,再做錯我就拿戒尺打你了哦。」

  黎寶璐悲憤的學虎搖頭擺尾,猛的回過頭衝他「嗷嗚」的一聲,眼神凶狠得想把他撕掉。

  顧景雲冷冷地指出她的錯誤,「頭轉得太過了,重來!」

  黎寶璐兩眼是淚的看著他,她要累死了有木有?

  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黎寶璐就著猛虎的姿勢轉頭去看,就看到秦信芳正站在廊下笑盈盈的看他們。

  黎寶璐立即高興的蹦起來叫道:「舅舅,我們在學五禽戲,你會不會?教我們好不好?」

  長輩到底比小孩耐心些,由他來教肯定要比受顧景雲磋磨要好很多。

  秦信芳揉了揉黎寶璐的小腦袋,笑道:「寶璐跳得很好,動作沒錯,多學學動物的神韻便可,舅舅並沒有什麼教你的。」

  「反倒是景雲要重新學習,」秦信芳道:「你只學了其形,並不解其中意,練了並沒有多少好處。」

  顧景雲不服氣,「明明我的動作比寶璐的要標準。」

  秦信芳笑道:「盡信書不如無書。」

  他牽了顧景雲回屋,邊替他擦汗邊道:「五禽戲外動內靜,動靜具備,乃內外兼練的氣功功法,但百人練就有百種五禽戲,因為人與人不同,練出來的五禽戲自然也不可能相同。」

  「你不必非要與書本上的一模一樣,大動作不變,細節處則要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比如寶璐剛才練的,你覺得她蹲得太低,但那個角度於她來說卻是最好的,她的身體達到極限,身心放鬆,一呼一吸之間便是鍛煉了。」秦信芳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你今天出了一身的汗,不能再練,明日舅舅來帶你。」

  又轉頭對黎寶璐道:「你今天練得很好,明日就照著這個,練的時候只需注意全身放鬆,意守丹田,呼吸均勻,在腦海中想拿五禽的樣子,無務必要做到神形俱似就行了。」

  黎寶璐連連點頭,她沒想到她還有超越顧景雲的地方,心裡高興得不要不要的。

  她決定了,以後要著重發展體育科目,做到力壓顧景雲,有一天真被顧景雲欺負了,她也有鎮壓對方的能力在。

  秦信芳伺候完外甥就又端來一盆水要伺候黎寶璐。

  黎寶璐就扭開身,堅持自己洗臉擦手。

  秦信芳有些惋惜,外甥很懂事,幾乎不用他插手他生活中的事,好容易來了個更小的,結果還是那麼懂事,也不知何時才可以讓他過一把父親癮。

  洗漱完畢,秦信芳一左一右的帶了兩小去用早飯。

  何子佩早上煮了粥,蒸了一籠小饅頭,桌上炒了一盤小魚仔和一碟子醃菜。

  顧景雲看了那碟醃菜好幾眼,何子佩見了就笑道:「這是你張大叔早上送來的,說昨兒不小心拍傷了你,送兩缸醃菜來賠禮。」

  秦信芳滿意的點頭,「算他還知禮。」

  顧景雲&黎寶璐:打死他們都不相信張大錘是會主動賠禮道歉的人。

  但兩位大人都沒有詳細解釋的打算,倆小孩也只能不問,不過由此可見秦舅舅的能量。

  不吵不鬧的讓張大錘服軟道歉,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顧景雲嘗到了甜頭,眼珠子微轉,黎寶璐就在桌子底下踩了踩他的腳,示意他老實點,別總想著出去禍害人。

  顧景雲瞥了她一眼,拿筷子給她夾了一個小饅頭,「多吃點。」最好長成一個大胖子。

  何子佩和秦信芳不知道外甥的心理活動,見此都很高興,兩個孩子感情好真是再好不過了。

  黎寶璐笨拙的夾起小饅頭「啊嗚」一下就咬了三分之一,不一會兒就一人幹掉了三個小饅頭和一碗粥,摸摸肚子後她覺得她還能再吃一些。

  何子佩滿臉的笑意,私下與秦信芳道:「有寶璐在,你們爺倆的胃口也好了許多,今天景雲吃了整整一碗粥呢。」平時能吃半碗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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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21-3-19 00:10:49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外交

  張大郎得知義父給秦家送了兩缸醃菜去,立時恨得牙癢癢,發狠道:「等我好了……」

  「等你好了也不許去招惹秦家的人。」張大妹接口道,將手上疊好的衣服給他扔在床上,冷著臉道:「你明知秦家與里長關係好,何苦還去招惹他們?」

  張大郎皺著眉頭看這個義妹。

  張大妹一點好臉色也沒給他,冷冷的道:「你以為義父為什麼給秦家送醃菜?全是為了你,你是手上有人命的人,能跟著義父流放在這兒,還是那縣太爺心軟,念我們從小在匪窩裡長大的緣故,換一個人,殺了你都是輕的,所以你消停些吧。」

  張大郎大怒,「我這是為誰?還不是為了讓你們吃好喝好!」

  「那我們吃好喝好了嗎?」張大妹一點也不客氣的問道:「你把全村的小孩都搶了,也不過是多了那幾袋海貨,換不來多少糧食,反而把全村的人都得罪了。秦家既不出海也不趕海,這事跟他們什麼相干,你怎麼就去堵秦家那小病秧子?那病秧子說的並沒有錯,你這是被人算計了還替人數錢了,你就不能帶點腦子?」

  張大妹眼圈微紅,哽咽道:「義父一人養我們八個本來就艱難,你還一個勁兒的給他找麻煩,是嫌我們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嗎?」

  張大郎鐵青著臉不說話。

  「以後你離秦家那病秧子遠一些,他們家不是我們能得罪的起的,也幸虧他們心胸夠寬,不然就憑你做的那些事,別說弄死你,只怕弄死我們八個都不夠給那病秧子賠罪的。」

  張大郎胸口急劇起伏,眼中閃過紅光。

  張大妹見了心微堵,知道這人是鑽了牛角尖,只怕不會想通了。

  張大妹的年紀僅次於張大郎,被判流放時都八歲了。

  因為是女孩,她爹擔心她在山寨裡吃虧,從小就教她看人,什麼樣的人可以利用,什麼樣的人可以親近,什麼樣的人要遠遠的避著,甚至以後要找個什麼樣的丈夫都教她了。

  所以論智商世故,她是張家最強的一個。

  在她看來秦家的確算不錯的人家了,人家有錢有權——錢從京城源源不斷的送來,權在於跟村子裡最大的官兒里長交好,可他們卻從不仗勢欺人,村子裡誰家有難了還會伸手幫扶一下。

  唯一的獨苗苗被堵住毆打,換做別人家,比如他們家,只怕會把對方給生撕了,但秦家只讓他們道歉,還負責了他們的醫藥費。

  要她說,讓張大郎傷重不治算了,活著盡給他們找麻煩。

  但想到他們一路不易,張大郎雖然有各種缺點,對他們幾個義弟義妹卻是好的,她只能壓下心中的想法,盡心盡力的給他熬藥。

  張大妹心裡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約束好家裡人,不許他們再去招惹秦家的病秧子。

  但此時,張家最小的兩個孩子張二妹和張六郎正拿著棍子埋伏在秦家門外,只等顧景雲出來就揍他!

  竟然敢搶他們家的醃菜,忘了他們家是什麼出身了嗎?

  從來只有他們搶別人的,還未見過別人搶他們的!

  黎寶璐趴在牆壁上認真的看著藏在下面草叢裡的人,扭頭看了眼坐在石凳上認真看書的顧景雲,她抿了抿嘴,扣了牆上的小石子朝他們身上丟去。

  倆孩子突然遭受襲擊,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惶的抬頭看向牆上的黎寶璐。

  黎寶璐衝他們一笑,壓低了聲音問:「你們在這兒幹嘛?」

  兩個孩子見她沒有大喊大叫,心內一鬆,立即虎著臉凶她道:「不許出聲,不然我們揍你。」

  果然熊孩子!

  黎寶璐伸手拽下腰間的荷包,從裡面掏出兩顆糖來惋惜的道:「本來還想給你們糖吃的,但你們這麼凶,我就不給你們了。」

  兩個孩子一怔,看著她手裡的糖怎麼也移不開眼睛。他們是吃過甜滋滋的糖的,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他們的親生父親還在……

  倆孩子不停的嚥口水,眼睛黏在黎寶璐的手上不動了,最後還是年紀較大的張六郎與黎寶璐開口道:「你把糖給我們,以後我們就不揍你了。」

  黎寶璐搖頭,道:「景雲哥哥會保護我的,你們打不著我,而且動不動就打人,是壞孩子,我不跟你們玩。」

  不跟你們玩,自然不給你們糖!

  張六郎抓狂,吼道:「那個病秧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可能保護你?你給不給,不給我以後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黎寶璐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把其中一顆給塞自個嘴裡了,默默的當著他們的面吃掉。

  張六郎和張二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黎寶璐心中冷笑,我一個大人還治不了你們兩個小屁孩?

  張六郎氣得眼睛都紅了,卻不敢再放狠話,生怕她把另一顆糖也給吃了。

  張二妹眼珠子轉了轉,無師自通的哄黎寶璐,「小妹妹,你長得真漂亮,你能不能把另一顆糖給我吃?」

  「不可以,不過你要是告訴我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我或許會給你。」

  張二妹笑道:「我們在這裡抓蛐蛐,你喜歡鬥蛐蛐嗎?我們送你一隻好不好?」

  黎寶璐搖頭,看著她手裡的棍子道:「抓蛐蛐要拿那麼大的棍子嗎?你不說實話,舅舅說撒謊不是好孩子,壞孩子沒糖吃!」

  張二妹呆呆的道:「我說了實話就有糖吃了嗎?」

  黎寶璐認真的點頭,道:「我說話算話,舅舅說,不守承諾的孩子也不是好孩子,沒糖吃。」

  張六郎阻止不及,張二妹已經喊道:「我們在這裡等病秧子,他一出來我們就打他!」

  「你們為什麼打他?」黎寶璐皺眉,顧景雲那麼小的孩子就這麼招人恨?

  張六郎見秘密被識破,自然也不遮掩了,非常牛氣的道:「你們秦家人都不是好東西,搶了我家的醃菜!」

  「那醃菜是張大叔主動送來的,可不是我家搶的。」

  「你胡說,」張六郎瞪著眼睛道:「我爹不會把醃菜給你們的,肯定是你們欺負他了,他才給的。」

  「是真的,」黎寶璐特真誠的與他們道:「張大叔知道了之前你們打景雲哥哥的事,覺得是你們做得不對,這才想準備些東西給我家賠禮道歉,但你們家沒什麼好東西,只好扛了兩缸醃菜來,你不信就回去問張大叔,他送來的時候我舅母是不是還推著不要,是他二話不說放下就走的。」

  可不是放下就走嗎?他怕待久了會收不住手上的拳頭,衝進去找秦信芳打架。

  黎寶璐把倆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後還歎息一聲道:「算了,我們兩家結怨,說再多你們也不相信。」

  她掏出一張帕子包住那顆糖給張二妹扔下去,道:「糖給你,不過帕子你得洗乾淨了還我。」

  張二妹衝上去撿起帕子,展開一看,裡面正躺著一顆褐色的糖塊,她眼疾手快的放進嘴裡咬了一大半,這才把剩下的塞進張六郎的嘴裡。

  張六郎張大了嘴巴,沒想到他們說了要埋伏病秧子黎寶璐還會把糖給他們,一時擰著眉思索。

  黎寶璐趴在牆頭與他們道:「小姐姐說了實話,雖然打人不對,但我依然要信守承諾,糖給你。不過你們可不許再欺負景雲哥哥了,不然我不會跟你們一起玩的!」

  張二妹猶豫道:「跟你玩有糖吃嗎?」

  黎寶璐天真的笑道:「我們是朋友的話,我會跟你們分享我的好東西的……」

  張二妹和張六郎對視一眼,眼巴巴的看著黎寶璐消失在牆頭。

  黎寶璐小心翼翼的從木梯上爬下來,與顧景雲炫耀道:「我初步交成了兩個朋友。」

  顧景雲譏笑道:「糖塊的友誼嗎?」

  黎寶璐一點兒也不在意的道:「我又不是要跟他們做同享福,共患難的知交好友,我只要我們出門時他們不會給我們找麻煩就行,反正就幾顆糖而已。」

  「那你打算與誰同享福,共患難?」

  「當然是你啊,」黎寶璐瞪大了眼睛問,「你不跟我同享福,共患難嗎?舅母說我們將來要做夫妻呢!」

  顧景雲嘴角微翹,「不用你患難,你只要跟著我享福便是了,還有,不要與他們走得太近,免得變蠢。」

  好容易有一個能聽得懂自己說話的同齡人,顧景雲不想失去。

  黎寶璐抽出自己的《三字經》,認真的道:「我不笨,才兩天我就把《三字經》裡的字認了三分之二,明天就能認完了。」

  顧景雲淡淡的道:「我三歲時已將四書都粗略的看了一遍。」

  黎寶璐:「……你是人嗎?」

  「謝謝誇獎!」這是顧景雲從黎寶璐那裡學來的應答,直接把黎寶璐噎了半死。

  踱步來考察倆人學習情況的秦信芳悵然的停住腳步,外甥和未來的外甥媳婦臉皮越來越厚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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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1:02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第一步

  黎寶璐用一顆糖打開了與張家孩子的外交,從此她的課餘時間總有一兩刻鐘是與張二妹和張六郎的會晤。

  在此期間,黎寶璐友情贊助了他們四顆糖,一碗酸梅湯,秉持著有來有往的原則,張二妹和張六郎送了黎寶璐不少新鮮的蔬菜和一個大椰子!

  自覺佔了便宜的黎寶璐非常不好意思,於是在某天主動提出教他們認字,並把一臉不情願的顧景雲給拽了出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張二妹和張六郎看在黎寶璐的面上不揍顧景雲了,卻也不願意理他,看見他就跟沒看見一樣。

  顧景雲卻比他們還要高傲,在他看來,這倆人光長身高不長腦子,雖然比他大三歲,然而那智商就跟嬰兒差不多,三人不是在一個物種內,實在沒話可說。

  但他們是未婚妻寶璐如今唯一的朋友,自認為開明君子的顧景雲只能勉為其難的出面,但一臉臭色。

  黎寶璐完全不介意他們的狀態,先跟顧景雲介紹她新認識的兩個朋友,「這是二姐姐,這是六哥哥,他們趕海可厲害了,還會進山找野菜,打柴,一天能爬三座山!」

  張二妹和張六郎直覺不太對,但依然驕傲的挺足胸膛,用眼神瞥病秧子的小身板。

  顧景雲個頭雖然比他們矮,但目光輕輕地放在他們身上時倆人就好像被神居高臨下的睥睨。

  這感覺……

  說不出來。

  張二妹還沒啥,張六郎就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炸起來,他最討厭病秧子看人的這種眼神了。

  黎寶璐就在他跳起來之前抓緊介紹顧景雲,「這是景雲哥哥,是我未來的相公!」

  黎寶璐強調的話總算是張六郎冷靜下來,但目光依然兇惡的瞪著顧景雲。

  黎寶璐繼續道:「景雲哥哥很厲害,他雖然才五歲,但已經讀過四書,可以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以後你們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他!」

  張六郎譏笑問,「他會種地嗎?」

  「不會,」黎寶璐道:「但他知農事,等長大些還能預測天氣,你能嗎?」

  秦舅舅藏書頗豐,那書房裡不僅有天文地理,還有農事方面的書籍。

  其他的於顧景雲來說或許難,看書和理解書本知識於他來說卻是很簡單,她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都會懂的。

  黎寶璐信心滿滿,直接把三人扯在一塊兒道:「孔聖人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們四個人肯定也可以互為老師,景雲哥哥學識最好,他可以教我們讀書認字,六郎哥哥會挖陷阱打獵,還會趕海,都可以教我們,二姐姐就教我們認野菜好不好?」

  秦家在這個村莊裡就好似被隔離開一樣,秦文茵病得幾乎不出門,何子佩與村子裡每日出門勞作的婦人也不同,她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秦信芳也幾乎不出門!

  秦家的菜園在最後一進的院子裡,又挖有水井,里長每隔幾日就會給秦家送來新鮮的蛋肉,就連大米麵粉之類的都是里長幫忙採買,可見秦家人有多宅。

  顧景雲小朋友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難怪小小年紀就變成了宅男。

  他以前還會隔三差五的出門逛逛,到山裡揪揪樹葉,到田里瞄瞄水稻,到海邊逗逗貝殼螃蟹……

  可自從他被圍堵毆打,差點喪命後他就不再獨自出門了,每次都是秦信芳強迫他跟著出門,黎寶璐來了後則換成她打滾耍賴的求外出了。

  這樣的處境很危險,哪怕是前世人與人之間互相戒備的情況下,大家也會下意識的搞好鄰里關係。

  更何況是在抱團的古代?

  秦家不融入村莊,若雙方一直能保持這種平衡的關係還罷,不然就太危險了。

  秦家後頭有人又怎麼樣?京城距離瓊州府十萬八千里,連皇帝都鞭長莫及,更別說其他人了。

  靠人不如靠己,黎寶璐決定以身作則率先帶領顧景雲融入本村孩子中間。

  孩子們混成了一團,秦家自然不會再保持物外的狀態了。

  此事最直接的好處在於,現在黎寶璐拉著顧景雲的小手出來散步時,村裡的孩子不再一看見他們就跑,或者指著他們議論紛紛,而是能夠平常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友好一些的還會沖兩人點頭笑笑,人際關係直接進了一大步。

  顧景雲固執的性格已經初見端倪,但耐不住黎寶璐打滾耍賴的本事一流,她幾乎是把自個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厚著臉皮在五歲的小孩面前又哭又求,還拿出做夢流淚的梗,這才讓顧景雲勉為其難的往前走一步,勉強與張六郎和張二妹接觸。

  黎寶璐知道他雖然是孩子,心防卻很重,何況張家的孩子還曾經那樣傷害他,他願意走出這一步還是因為她的面子足夠大呢。

  所以她分外珍惜這個機會,高度警覺起來,一定不讓他們有機會爭執,務必讓他們都賓至如歸,玩了一次下次還想在一塊兒玩!

  但這是不可能的!

  顧景雲教張六郎和張二妹寫字,簡單的一二三四五……十個數字,張六郎和張二妹別說寫,認都認不全。

  顧景雲耐心教了他們三遍,見他們還是只認得前面的「一二三」三個數字而已,直接扔下手中的棍條,直起身子嘲諷的看著他們道:「這麼簡單的字都學不會,你們還打算學什麼?只怕到老死都學不了幾個字!」

  張二妹羞愧的低下頭,張六郎卻漲紅了臉丟開棍條,怒氣沖沖的瞪著顧景雲,「病秧子,你不想教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的罵我們笨。」

  顧景雲驚奇的挑眉,「你哪裡看得出我拐彎抹角?我明明就是直言明語!難道非要我把『蠢死了』三個字明確說出來你才聽明白嗎?」

  張六郎口才不行,氣得頭頂冒煙,一跺腳就要動手揍他。

  黎寶璐看見了眼神一冷,衝上去擋在顧景雲身前,直接把張六郎推得後退兩步,大喝一聲道:「別吵了!」

  顧景雲和張六郎對視一眼,皆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黎寶璐深吸一口氣,先指著顧景雲訓起來,「他們是初學,自然慢些,你當世間人都與你一樣是天才?難道他們不是天才就不能讀書科舉做官了嗎?你這一句話就把天下九成的人都給得罪了,除了能逞口舌之快你還得了什麼好處?平白被人記恨罷了。」

  又道:「我知道你,你並不是惱他笨,不過是覺得他不認真,白費了你的用心而已,是不是?」

  不是,顧景雲心道:我就是嫌棄他蠢!蠢得浪費他的心血和時間!

  但看著黎寶璐眼中的警告和哀求,顧景雲只能違心的點頭。

  這讓一直盯著他們看的張六郎和張二妹驚詫起來,兄妹倆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腦袋。

  好像顧景雲剛開始也挺耐心的,只是他們怎麼學也學不會後才發火的,可他們已經很認真的去記那些字了,記的時候感覺挺簡單的,但再認卻怎麼也認不出了,難道是他們還不夠用心?

  倆人正心存懷疑,黎寶璐轉過身來又罵張六郎,「尊師重道便是不讀書也該知道的,就因為老師說你笨你就要揍老師,誰敢給你這樣的當老師?」

  「老師罵你你就聽著,覺得老師不對你就跟他提意見講道理嘛,他要是不聽才是他的錯,你這樣一言不合就揍人算怎麼回事?」

  張六郎羞愧的低頭,紅著臉小聲道:「他說話太氣人,我又說不過他,可不得揍他?」

  「你揍了他,便是你再有理也會變沒理的,又不是多大事兒!」黎寶璐哼哼道:「總之以後你要是再敢欺負景雲哥哥我就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可你打不過我呀,張六郎動了動嘴唇到底還是沒把心裡話說出口。

  「還有,不許再罵景雲哥哥是病秧子,以後要叫他小先生!」

  張六郎閉緊了嘴巴,用眼神表示反對,張二妹也不再裝啞巴,連連搖頭道:「不行,他比我們還小呢!」

  「那就叫景雲弟弟吧,」黎寶璐很大方的揮手道:「我家景雲是不會介意的。」

  顧景雲站在黎寶璐身後,很想說自己介意。

  他不過是看在黎寶璐的面上出來教他們一次,又不想長久接觸,實在沒必要叫的這麼親密。

  但見她興致勃勃的,他只能壓下到嘴邊的話,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

  黎寶璐只當聽不見,繼續道:「字已經學過了,你們先把今天認得的記下,回去自己溫習。學習要勞逸結合,我們現在去山腳下挖野菜跟挖陷阱打獵吧。」

  張六郎和張二妹精神一振,總算有可以鄙視顧景雲的機會了。

  張六郎拍著胸脯道:「我挖陷阱的本事是跟我二哥學的,其他幾個哥哥都比不上我,十個陷阱裡總有一兩個能抓到獵物,一會兒進山後你們就看好了吧!」

  張二妹也抿嘴笑道:「凡是我們這兒有的野菜我都認識,我家吃的野菜都是我挖的!」

  倆人打定主意要大顯身手,好讓顧景雲拜倒在他們的腳下,所以積極的回家拿工具。

  黎寶璐和顧景雲閒閒的站在路口等他們,等人走遠了她才扭頭看他,「景雲哥哥,別看不起他們,他們雖不識字,卻也有我們學不來,學不會的本事,不信你去且看著吧。」

  顧景雲垂眸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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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1:13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知己

  四個孩子在山林裡呆了半天,再出來時個個都渾身帶泥,髒兮兮的。

  張六郎和張二妹時常這種狀態,早習慣了,也習慣看彼此這樣髒兮兮的模樣。

  但他們卻是第一次看見顧景雲這樣,之前努力幹活時不覺,此時卻忍不住偷瞄他,心中忍不住想,呀,原來病秧子也和他們一樣的!

  顧景雲絲毫不覺身上有什麼不對,正雙眼亮晶晶的抱著一堆野菜。

  黎寶璐比顧景雲還髒,臉上都是泥,單她卻高興的與張六郎張二妹揮手告別,約定明天下午去看他們今天挖的陷阱。

  顧景雲這次不再反對,還屈尊降貴的沖張六郎點了點頭,算是加入這個約定之中。

  果然,玩耍才是孩子們消除誤會與隔閡的最好方法,黎寶璐在心裡為自己點贊,高興的與顧景雲手拉手回家了。

  何子佩卻傻眼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兩個髒兮兮的小孩,這真是她家孩子,不是走錯的?

  秦信芳也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便高興的對兩個孩子揮手道:「餓了吧?今天里長送來了一隻雞,你們舅母給燉了,趕緊去沐浴換衣服,我們就開飯了。」

  顧景雲將懷裡的野菜遞給舅母,邀功般道:「這是我和寶璐挖的,舅母,你煮了吧,晚上我們吃野菜。」

  何子佩看著面前只有一大捧的野菜發愁,只有這麼點可怎麼做呀?

  「放在雞湯裡燙一燙就能吃了,」黎寶璐吸溜了一下口水,道:「舅母,不然等我洗漱好了再做吧。」

  何子佩好笑,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道:「行了,你才多大就想著下廚了,趕緊去洗漱吧,舅母不會糟蹋你們的野菜的。」

  顧景雲放下心來,牽著黎寶璐的小手往後院去。

  何子佩看著倆人的小背影感歎,「有了寶璐後景雲的確活潑了好多。」

  秦信芳笑瞇瞇的道:「這不是好事嗎?」

  「是啊,這事應該告訴文茵,也讓她高興一下。」

  秦信芳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我們也該與村子裡的人多交往交往了,明兒我就找把鋤頭下地去,再把兩個孩子的功課排一排,農事也該成為必修課才好。」

  何子佩抽了抽嘴角,瞥了眼四肢不勤的丈夫,點頭道:「你做主便好。」

  以前是覺得沒必要,他們不會種地,也不會打漁,加上也各有謀生的本事,又有京城的親友作為後盾,自然不會委屈自己去開墾荒地種植農作物,更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打漁,就連偶爾的趕海都是興致起來了才去的。

  而在這裡,不同就是最大的罪,秦信芳一直努力平衡秦家與村子的關係,之前還算成功。

  秦家雖沒有融入罪村,與大家相處卻還不錯,但他沒想到大人們識趣,孩子們卻對顧景雲這麼大的敵意。

  圍毆與鬥毆一事後秦家與罪村的平衡被打破,秦信芳也惱那些孩子欺負自家外甥,所以乾脆閉門謝客,秦家獨立於罪村之外。

  但今日顧景雲亮晶晶的眼睛告訴他,只要他們活在這個社會中就不可能完全獨立於世外!

  秦信芳心裡為自己曾經的幼稚自哂,沒想到自己這麼大歲數了卻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秦信芳給他們加了新科目——種地,那他們的學習時間就減少了,因為一般幹農活的最佳時間在早上,而早上一般是他們的上課時間。

  偏偏秦信芳給他們加了一門占時如此長的科目,卻沒有侵佔他們下午的自由時間,而是把每天上午的兩個時辰學習時間縮短到了一個小時。

  不僅目標遠大,酷愛學習的顧景雲,便是黎寶璐都皺眉了。

  但兩個孩子都沒有出言反對,而是苦著一張小臉回屋,黎寶璐肯定的道:「舅舅一定是故意的,是不是因為我們太聰明了,他怕教不了我們,所以刻意壓縮我們的學習時間?」

  顧景雲拿烏溜溜的眼珠認真的看她,「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開玩笑的了,你連這個都聽不出來?」

  顧景雲認真看著一臉平靜說笑話的黎寶璐,面無表情的道:「所以呢,你要減少學習時間,向蠢笨的大道一去不復返嗎?」顧景雲說到這兒頗為嫌棄的看她,「你不過比一般人聰明那麼一點點,再不努力,以後只怕要和世人一樣蠢笨了。」

  黎寶璐就歎息道:「所以我們只能動用我們下午的自由時間了,本來還想著用下午的功夫走遍天涯海角,遊遍山川大海,可現在看來只能抽出一半的時間來學習了。」

  顧景云:「……」

  顧景雲無言的看著黎寶璐的短胳膊短腿,很想問她要怎麼用每日半天的時間走遍天涯海角,翻過一座山,天黑後回家,第二天下午重複一樣的路程嗎?

  黎寶璐卻已經丟開這個話題,翻出一張大紙來寫計劃表。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與顧景雲練五禽戲,然後才是去幹農活,黎寶璐將計劃表寫得很細,就連洗漱用時都嚴格標明了,中午休息過後的自由時間她抽出一半來讀書練字,剩下的才是出門自由行動的時間,

  因為要學習的技能有些多,所以黎寶璐每天的安排都不同,最後是先排出了一周的,等實際行動後再做調整。。

  站在一旁的顧景雲只看到滿紙的墨疙瘩,很是不適的皺眉。

  他蹙眉看了半響才勉強看出她寫的東西,低頭思索了一下便道:「我幫你寫吧。」

  顧景雲也會自己做計劃,但與黎寶璐的完全不同。

  他自覺聰慧,因此每晚臨睡前會計劃好明日要做的事,將之記在心裡,明天按條不紊的執行便是。

  便是黎寶璐來了後總有各種意外,他也能盡快調節自己的計劃,總之每日要看的書,要練的字不會少便是,就是沒完成任務他事後也會補起來。

  這點無人教過他,他是無師自通的,五歲的小孩能思能做到這點可見其厲害了,黎寶璐要是沒有前世的記憶也不可能做這樣的計劃表。

  然而顧景雲比黎寶璐想像的更聰明,看到黎寶璐一下做了七天的計劃表,他心裡便想,那他能不能將計劃表做長點?

  比如先確立一個大的目標,然後是中目標,最後才是小目標,而計劃也可根據不同的目標計劃起詳略,執行過程中再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變通……

  這樣一來,他對時間的掌控肯定會更合理詳細,他離自己的目標也會更近。

  顧景雲心中思索,手上卻一心二用的幫黎寶璐謄抄她的計劃表,沒辦法,她的字實在是太難看了,難看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喜滋滋的把顧景雲抄出來的計劃表貼在牆上她才發覺不對,她才三歲,做出這樣的計劃表不會有人把她當妖孽吧?

  她略心虛的看向顧景雲,小聲的道:「景雲哥哥,你不問我這東西是跟誰學的嗎?」

  顧景雲蹙眉,問道:「這還有跟人學嗎?」

  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計劃自己明日要做的事為何還要跟別人學?

  一向聰明得天怒人怨的顧景雲並不覺得這是多高深的本事,不過是他以前沒想到要提前計劃那麼多天的事罷了,現在知道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的事,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是真的不覺得這是多厲害的事。

  黎寶璐鬆了一口氣,揚起笑臉高興的與他道:「這當然不是我想出來的,是跟我祖父學的,他總是把未來幾日要做的事都列好,我發現這樣很好就學了。」

  顧景雲不在意的點頭,「時間未必卡得准,你這兩日留意一下,再調整調整吧。」

  如果說黎寶璐是得益於前世的教育,畢竟沒有哪個時代的教育會把這種帝王學平常運用到義務教育中。

  在家裡父母兄長會給她做計劃表,在學校裡老師會要求他們做計劃表,而畢業後她當了支教老師,一人肩挑學校所有課程,負責四個年級的學生,更要做好計劃表,為了讓學生們的成績不下滑,還要檢查他們的計劃表,所以她對這東西熟悉的程度無異於吃飯睡覺,也因此一時沒防備,一下就暴露出來了。

  如果在她面前的不是顧景雲,而是秦信芳或何子佩中的任何一方,她都矇混不過去。

  因為他們是知道正常的孩子該是什麼樣的,自家外甥逆天,那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雖震撼卻不會懷疑什麼。

  但黎寶璐不是。

  何況,計劃表這東西在這個時代還真的不普及,連秦信芳此時都沒教顧景雲呢。

  而這世上唯一不會懷疑黎寶璐來歷的大概就顧景雲一個了,不管她暴露了多少。

  因為在他看來,這是很平常的事,聰明的人都是可以無師自通,一通百通的,因為他就是這樣的!

  而且他自出生後就在這個小村莊裡,接觸的便是這些罪村的村民,書上讀得再多,他也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世情,更不會知道一般小孩的智商該是怎樣的。

  罪村的孩子除了他大多都不識字,如果說罪村的孩子走路只能看到腳前三步,那顧景雲便是能通過腳下的路推斷出遙遠的山那邊的情況,所以他一直有一種我站高山巔俯視眾生的感覺。

  偏偏比他站得還要高,看得還要遠的舅舅卻一個勁兒的讓他往下走,別站得抬高,免得高處不勝寒。

  他不止一次的表示過他不覺得寒冷,反而還享受這種臨風而立的感覺,但舅舅全是一副自豪卻又無比擔憂的神情看他。

  顧景雲:……

  顧景雲只能漸漸收起自己的心事,輕易不再與舅舅交流這種易發生爭執的問題。

  但現在來了個跟他年紀差不多,智商也不太差,還不會以長輩的身份說教他的人,顧景雲自然把她當知己看待。

  既是知己,那便以己度人便是,他覺得自己聰明絕頂,一通百通,自然也認為黎寶璐是這樣的人,因此不管她說話多成熟,行事多周密,多不像一個三歲小孩,他全都不懷疑,只當她與他是一樣的。

  一樣的聰明絕頂!

  而秦信芳和何子佩為了不引起外甥的反感,也為了他倆培養感情,在倆人獨處時幾乎不摻和進去。

  而黎寶璐在兩個大人面前也會下意識的收斂鋒芒,不該露不露,也因此,粗心的黎寶璐暴露了這麼多依然安然無恙的與顧景雲粗壯成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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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1:26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方法

  秦家並沒有田地,應該說沒有可以耕種的田地。

  作為流放人員的懲罰之一,開荒作為其中一項重要的勞改政策,秦家也分到了三塊不小的荒地,此外還有一座山。

  聽上去很富有,朝廷對流放人員的待遇還不錯,然而在看到那三塊荒地後黎寶璐就明白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荒地是名副其實的荒地,從未被開墾過,地裡整片整片比她還要高的野草,分佈密集的灌木,在這個沒有機器,甚至連耕牛都沒有的罪村裡,想要把荒地開出來……

  黎寶璐只是想了想那勞動量就覺得眼前一黑,而秦信芳還笑瞇瞇的對倆小孩普及道:「這地開出來便是我們家的了,可以傳給子孫後代,但若是離開罪村去向善村或被赦免,那這地便會被衙門收回。而不管我們開荒與否,每年都要繳納這三塊地的賦稅,所以這五年來我們都是白交稅,為了不讓我們的錢再浪費,我們還是把地開出來種上糧食吧!」

  顧景雲靜靜地看著舅舅,很想問一句:您會種地嗎?

  但他知道舅舅是項公舞劍意不在此,所以就算他們都不會種這地也得開出來。

  只有黎寶璐還在垂死掙扎,顫顫巍巍的舉著小手建議,「舅舅,我們可以在家附近開荒呀,那裡的地草不多。」關鍵是沒灌木!

  秦信芳搖頭道:「開荒的地方是限制好的,只有將自己名下的荒地開完才可以開別的地方,何況我們家附近的地是宅基地,並不能開出來種植莊稼。」

  黎寶璐有些失望,還在使勁兒的動腦筋希望能減輕一些勞動量,顧景雲就用手指捅了捅她道:「別想了,舅舅主意已定不會更改的,還是老實想想怎麼在過年前把荒地開出來吧。」

  黎寶璐瞪大眼睛看看倆人的小胳膊小腿,問道:「只有我們倆人嗎?那灌木我們可挖不出來。」

  顧景雲看向舅舅,秦信芳就摸著短鬍子笑道:「舅舅當然會會幫你們,大可放心!」

  於是,兩個小孩手裡就被各塞了一把鐮刀割草。

  黎寶璐先不說,顧景雲卻是身嬌體弱,長這麼大幹過最重的活兒就是端洗臉水,鐮刀一到手裡他就怔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用。

  黎寶璐比他強些,做支教時不僅看過鄉親們下地使用各種農具,她還親身試過,所以率先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割草。

  沒辦法,人太小,勁兒不夠大,地上碎石又多,萬一刀滑傷手怎麼辦?

  她祖父不在了,這十里八鄉可找不出一個好大夫,她不僅自己小心還一個勁兒的提醒顧景雲,「速度慢一些,別傷到手,不然寫不了字了。」

  顧景雲擰著眉琢磨半響才學會用鐮刀,不過他不像黎寶璐那樣顧前顧後,速度反而要快一些。

  但兩個孩子初次幹農活再快也有限,半個時辰後倆人只往前走了三米左右。

  而他們每天的勞動時間就為半個時辰。

  倆人時間觀念都很強,看太陽含羞帶怯從山腳下爬到半山腰,他們就收了鐮刀要回家。

  秦信芳也滿頭大汗的出來了,半個時辰他才砍去兩顆灌木,好像有點少……

  一家三口滿頭大汗的回家,路上遇到好幾個出門下地的村民,他們皆瞪大了眼睛瞧三人。

  秦信芳臉皮厚,扛著鋤頭與他們笑瞇瞇的打招呼,村民們皆僵著一張臉點頭,在他們走過去後卻紛紛抬頭去看天上的太陽。

  嗯,那裡的確是東邊,今兒太陽沒打西邊來呀!

  一家三口回到家裡就洗了個戰鬥澡,然後才用早飯,之後就老老實實地的去上課了。

  第一次早上這麼大的運動量,兩個孩子中午都多吃來了小半碗飯,午睡時睡得特別香。

  何子佩見了懊悔,「早知道就該早些拉著景雲去開荒了,你瞧吃得又多,睡得又足,身體又活動熱乎了,日子一長,身體肯定會變好。」

  「現在也不遲,」秦信芳握了她的手道:「我今天活動了一下,雖然覺得身乏,但精神卻不錯,還覺得肩頸處舒服了不少,依我說你也活動些,地裡的活兒不用你,你每日早上就跟景雲寶璐跳五禽戲吧,晚上臨睡前再活動一下就差不多了,堅持下去總有奇效。」

  秦信芳說到這裡惋惜道:「黎兄早提醒過我,只是我們家人總是大疾小病不斷……」

  黎博與秦信芳私交不錯,早就建議他們適當的運動鍛煉身體,但秦文茵連下床都難,更別說運動了,吹一下風就是一場大病,一動起來出的全是虛汗。

  而何子佩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貞靜為主,自然不好跳五禽戲。

  秦信芳卻是因為有些心灰意懶,不想動彈,但現在看著逐漸朝氣蓬勃起來的景雲和每天精力似乎都用不完的寶璐,他內心也不由激盪起來,感覺年輕了幾歲。

  秦信芳動了保養身體的念頭自然會實施下去,就算何子佩一開始有些抗拒,被丈夫手把手教著,加上一旁的兩個孩子都跳得很起勁,特別是寶璐,有時候見她羞臊得不願意動彈了就學著老虎蹦到她面前衝她「嗷嗚」一聲,把她一顆心都萌化了。

  何子佩也不覺得這些動作不雅了,跟著寶璐就或動或靜的跳起來!

  秦文茵撐著窗戶看,嘴角眼裡都不由帶了笑意,撐著身體在房間裡走了幾圈,直到出了一身的汗才罷休,大家都這麼努力,她也不能太拖後腿才是。

  罪村的村民們就覺得秦家的人好似都吃了仙丹一樣亢奮起來,每天他們才扛著鋤頭下地時秦信芳就領著兩個小孩從地裡回來了。

  你們每天起這麼早卻只幹半個時辰的農活,很浪費時間知道嗎?

  都三天了,那塊荒地的野草竟然才割了不到三分之一,等你們把野草割一遍完後面的又要長出來了,你們知道嗎?

  秦信芳一家三口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還是張六郎實在看不過眼,在某一天帶他們去山裡查看前一天挖的陷阱時提起的,他一臉鄙視的看著顧景雲和黎寶璐,道:「你們在做白工知道嗎?」

  顧景雲一臉沉靜,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黎寶璐卻困擾的撓了撓腦袋問:「那怎麼辦呢?」

  張六郎無語的看著她道:「那麼小的一塊地,你們就不能一天幹完嗎?一天只幹半個時辰,哪年哪月才能把地開出來?」

  「只要在明年開春之前開出來就好了呀,」黎寶璐理直氣壯的道:「反正今年都快入秋了,就是開出來也種不了。」

  張六郎:「……哼,讀書的人也不過如此,地開出來還要養肥,何況那塊地頂了天去就一畝多,給我家半日功夫就理好了,你看你們家都弄了幾天了?」

  黎寶璐理直氣壯地道:「我們還要讀書呢,怎麼可能一整天都放在地裡?」

  「割完了草還得砍掉灌木,還得把灌木根挖起來,還要把地裡的石頭全拾出來,然後是鋤地松土除草根,等做完了這些還要深鋤培肥,你們家光割草就要去半個月的功夫,」張六郎掰著手指算半天也沒算出來,卻肯定的道:「那你們到開春也未必能開好這塊地!」

  因為割草是所有程序中最簡單的,也是速度最快的,當年他們家開荒時只用兩天時間就把名下的十八畝荒地裡的野草全割了,這還是因為他們家大多是孩子的緣故,要是大人,速度只會更快。

  他們幹農活,哪怕外面再大的太陽也挨著,哪裡像秦家,每日只在日出之前幹半個時辰。

  但人家的理由還充分且高大上,人家要讀書呀!

  但是你能下午也幹點正經事嗎?

  這幾日下午他們可有一半的時間跟他們在一塊兒玩耍呢,這在張六郎看來就是不幹正事,不夠勤奮。

  「我們這是勞逸結合,」秦家又不指著那畝地養活,當然,這句拉仇恨的話她沒敢說出口。

  顧景雲一直很沉靜,回到家就鑽到書房裡找農事方面的書籍去了。

  黎寶璐跟在他屁股後面問,「你要找什麼?」

  「找能快速除草的法子,」顧景雲沉著臉道:「我不想我幾日的功夫就這麼白費。」

  張六郎雖然主要語氣是譏諷他們懶惰,但草割掉會長出來卻是實情,除非他們能快速的除草後進行下一步開荒步驟,不然就只能在割草這一環節徘徊。

  黎寶璐撓了撓腦袋問,「書裡會寫這個?」

  「不知,找找看。」顧景雲找了幾本農書就坐在地上看。

  黎寶璐只能陪他一起找,她已經認得很多繁體字了,因此閱讀速度還不算慢,就找了本書翻看,心裡還一邊快速的回憶前世的知識。

  除草最快的方法?

  那當然是除草劑了,可這個時代沒有農藥,再往前一點,那就是割草,鋤草,放火……

  黎寶璐眼睛一亮,同時,顧景雲也頓了下手,手指點了點頁面上的字道:「用火!」

  這是古人開荒的法子,有很多弊端,現在依然有人在用,卻變少了。

  至少罪村一村的村民就從未用過這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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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21-3-19 00:11:37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同意

  用火開荒有很多弊端,最大的一點便是易發生火災,火勢一旦控制不住,蔓延開來便是一場森林大火。

  秦家能用的只有四人,其中倆人還是孩子,想要把住火勢太困難了,即使他們做了防火帶。

  不錯,古人已經會做防火帶了,但意外火災的概率依然很大,為了不葬送自個的性命,連累無辜的人,秦信芳堅決的否定了倆小孩的提議。

  於是,聰明絕頂且膽大妄為的顧景雲打算單幹,當然會拉上唯一同夥黎寶璐。

  黎寶璐認真的看了顧景雲半響,跟著他去荒地。那樣的神情她熟悉無比,不就是熊孩子認定一件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嗎?

  為了不被拋下,能夠時刻監督事態發展,黎寶璐只能答應跟他一起用掉半下午的時間去荒地裡繼續折騰。

  得知顧景雲和黎寶璐不去山裡挖陷阱套獵物和找野菜,而跑去快速高效的開荒,張六郎果斷放棄打獵事業前去圍觀。

  與張六郎兄妹情深,焦不離孟的張二妹欣然同來,於是黎寶璐和顧景雲正滿頭大汗的揮動鐮刀時,張六郎和張二妹正站在一旁腰不疼手不酸的指點,「太慢了,你們就不能快一點嗎?刀口斜下,貼近地面一些,不要平著,不僅慢還容易割到手。」

  顧景雲蹙著眉頭起身,看了看手中的鐮刀,又看看腳下的野草,疑惑的對張六郎道:「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不然你給我試做一下?」

  一向聰明自傲的顧景雲竟然會求他指點,張六郎飄飄然起來,接過他手裡的鐮刀自得的道:「那你可看好了!」

  顧景雲看了一會兒,眉頭蹙得更緊,道:「我沒看清,你再師範一下。」

  正抹了一把汗想把鐮刀還給顧景雲的張六郎繼續蹲下給他做示範。

  黎寶璐皺眉看向顧景雲,眼裡透著不贊同。

  顧景雲心中冷哼一聲,卻不再戲弄張六郎,而是接過他手裡的鐮刀自傲的道:「這麼簡單,小爺早就學會了。」

  張六郎撇嘴道:「那也是我教你的,你該叫我一聲先生的。」

  顧景雲平靜的看著他問,「我敢叫,你敢應嗎?」

  張六郎張張嘴,在顧景雲的注視下還是慫了,病秧子陰險狡詐,他要是逼得他叫先生,誰知道事後怎麼報復他?

  顧景雲滿意了,蹲下去繼續割草。

  張六郎看著滿眼的野草,再看蹲在地上就完全看不出身影的兩個小孩,心中有些觸動。

  他一直看不起顧景雲,因為覺得他除了會讀書什麼都不會,走路都會被風吹走的感覺。

  別說幹農活,他就沒見過顧景雲拿過重東西,這樣的小孩不就是用來嫉妒鄙視的嗎?

  可現在天之驕子一樣的顧景雲卻蹲在地上滿頭大汗的割草,他不是為了來年的收穫,甚至不是為了吃飽飯,只是單純的想要驗證書中所說,找出更快速高效的開荒方法。

  張六郎理智上覺得這樣的人很討厭,他們還在為生存掙扎的時候,他卻能為了這種理由花費許多的時間。

  但感情上張六郎卻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敬佩的心理。

  他咬了咬呀,最後還是拉著張二妹回家,不一會兒再出現時手上就拿了把鐮刀,一臉不情願的看顧景雲,「要怎麼割?」

  顧景雲一愣,顯然沒料到張六郎會有這樣的舉動。

  黎寶璐很高興,扯了顧景雲一下,「你不是畫了圖紙嗎?」

  顧景雲疑惑的看了黎寶璐一眼,轉身對張六郎和張二妹道:「與我來,我給你們畫好線,你們照著割就行。」

  四個孩子就一起揮舞鐮刀,一直到太陽落山,遠遠的聽到村莊裡大人們喊孩子的聲音才收鐮刀回去。

  張六郎握著鐮刀與顧景雲道:「我家明天沒活,中午潮退後才去趕海,早上我來幫你們一起割。」

  顧景雲拒絕了,道:「我們早上只幹半個時辰,還要上學讀書。」

  張六郎煩躁道:「你們讀書人真麻煩,這麼點活少上兩天學就幹完了。」

  顧景雲沉默了一瞬,破天荒的解釋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計劃已定下,那就輕易不能更改,幹農活大可以從別處擠出時間來,但讀書習字的時間決不能少。」

  黎寶璐插嘴道:「你們跟我們也認了不少字,要不要借兩本書回去看?不如明日你們隨我們回家,讓景雲哥哥找兩本簡單的書給你們。」

  張六郎心中震動,手心裡一下冒出汗來,不可置信的看向黎寶璐和顧景雲,「你們願意借書給我們看?」

  黎寶璐看向顧景雲,張六郎的眼睛也緊緊地盯著他,不由自主的嚥了好幾口口水。

  顧景雲淡淡的道:「只要你們愛惜書籍。」

  張六郎臉上迸射出巨大的喜悅,歡喜的承諾道:「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弄髒書的。」

  張二妹也很高興,但她的高興有限,在她看來,女孩子能識字固然好,不能也沒什麼要緊的。

  但男孩不一樣,男孩識字就表明多了一門手藝,謀生的手段更多,可供選擇的機會也更多。

  別看張六郎一臉看不起顧景雲的樣子,時常譏笑他是病秧子,其實心裡對他各種羨慕嫉妒。

  因為顧景雲識字,他嘴上說得再狠,心裡總有些自卑。

  也因此顧景雲願意教他識字時,他才會那麼快的放下成見,還傾力教他挖陷阱打獵。

  在他看來,他們雖然是在交換知識,但顧景雲卻是吃虧了的。

  在這個時代,不是誰都能識字的!

  張六郎興高采烈的回到張家,決定以後對顧景雲更好一些,在村裡他就罩著他了,不會再讓他被別人欺負。

  但他一回家就被哥哥們圍攻了。

  張四郎和張五郎押了他到張大郎床前。

  張大郎臉色陰沉的看著他,恨聲道:「吃裡扒外的東西,要不是你今天跑回家拿鐮刀去幫他割草,我還不知道你竟與那病秧子勾結起來了!」

  其他兄弟也臉色難看的瞪著張六郎,雖然他們挨打不是顧景雲動的手,卻是他設計的,到頭來他們卻還得給他賠禮道歉,這仇是死仇,怎麼能就這麼算了?

  不用張大郎出手,其他兄弟就要動手揍張六郎,張六郎忙抱著頭喊道:「他在教我認字呢,還要借我書!」

  大家的拳頭一頓,張六郎立即見縫插針的叫道:「而且病秧子也沒我們想的那麼壞,他,他上次那樣也是因為我們先動的手……」

  張六郎說到這兒有些心虛,黎寶璐可是將事情掰扯開來與他辨過,他也知道當時是他們猛進了,未查清就動手,而且這麼多人圍毆一個五歲的孩子的確很過分。

  張六郎是參與人,即使是在外圍他也能感知到大哥當時的凶暴。

  大哥以前跟著叔伯們下山打劫,連人都殺過的,如果不是顧景雲聰明藉著石縫溜走了,他當時真有可能會被打死。

  張六郎跪在床前,抬頭看著張大郎認真道:「大哥,那件事是我們有錯在先,現在他也報復回來了,我們兩家就算兩清了吧!」

  張大郎看著巴巴望著他的張六郎,心中冷哼一聲,掃了弟弟們一眼問道:「他的確教你讀書識字?」

  張六郎連連點頭,「他還邀請我和二妹明兒去他家玩呢,還願意把書借給我們。」

  張家其他兄弟眼睛全都一亮,不由看向張大郎。

  張大郎就敲了敲床,沉吟半響道:「既然這樣我們這事就暫時兩清了,他既然願意教你認字,那你就上心點,回頭教你幾個哥哥,讓我們都認幾個字。」

  張六郎連連點頭,開心的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認字的。」

  「把這事跟義父說一聲,也讓他高興高興。」張大郎看著張六郎的笑臉就心煩,揮手道:「趕緊出去吧,讓二妹進來。」

  雖然知道老六不會說謊,但顧景雲那麼聰明,說不定是坑老六的,他粗枝大葉的未必能注意到,還是該問問二妹。

  張二妹正跟張大妹說顧景雲和黎寶璐的好話,當然重點是黎寶璐的好話。

  「寶璐妹妹很大方,她有什麼好吃的都願意給我和六哥一些,就是她讓病秧子教我們認字的。」張二妹喜滋滋的道:「今天也是她提起借書的事顧景雲才答應借書給我們的。」

  張二妹心思敏銳,早就察覺到顧景雲和黎寶璐之間的關係,雖然平時顧景雲很強勢,黎寶璐都要聽他的,但有時黎寶璐說話了,顧景雲即便是滿臉不耐煩也會聽。

  張大妹驚詫於黎寶璐的影響力,「病秧子竟然會聽那個小姑娘的,不是說她是童養媳嗎?」

  山寨上魚龍混雜,張大妹從小沒少聽關於童養媳的悲慘故事。

  「是啊,但秦家的人都很疼她,她總有糖吃,顧景雲雖然高傲但也會讓著她。」張二妹羨慕不已,「大姐,你不是說做童養媳會挨打,吃不飽穿不暖嗎?為什麼她過得這麼好?」

  害得她都想去給人當童養媳了。

  張大妹若有所思的道:「因為她遇到了好人家。」

  張大郎卻跟張大妹有不一樣的觀點,聽了張二妹具體描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他便冷笑一聲道:「秦家運氣倒不錯,找了個不錯的童養媳。」

  在他看來,秦家就是一窩肚裡藏奸的陰險小人,竟然買了一個那麼深明大義的童養媳,簡直就是癩蛤蟆碰巧撞上了白天鵝。

  不過,不管是張大郎還是張大妹都不再阻止張六郎張二妹與顧景雲來往,他們知道,認字與不認字是天壤之別。

  認字後,哪怕是以後這裡混不下去了,他們出去可以更快的找到活路。

  比如秦信芳,他在罪村的底氣這麼足,不就是因為就算不種地,不打漁,沒有京城的供養也能自己畫畫,寫字來賣嗎?

  人家一幅畫,一張字便是他們幾年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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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21-3-19 00:11:52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放火

  四個孩子努力兩天,終於把剩下的荒地按照顧景雲的計劃分為幾塊,每一塊之間都有一道三米左右的防火帶。

  黎寶璐覺得野草又密又長,這道小小的防火帶未必防得住。

  顧景雲也說,「這防火帶防不住火,只能減緩火勢,所以我們得選個點火的好時機。」

  「怎樣才算好時機?」

  「風小,露水深重之時。」所以顧景雲把時間定在了後天的寅時。

  張六郎和張二妹滿眼茫然,「你怎麼知道後天寅時風小?」

  至於露水深重,凌晨可不露水深重嗎?

  顧景雲驕傲的抬著下巴道:「我舅舅說的。」

  兩個孩子鍥而不捨的問道,「你舅舅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算的。」顧景雲自傲道:「我如今年紀還小,算學與玄學都還未精通,不然也能算出來的。」

  張六郎和張二妹皆一臉欽佩的模樣,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倆人早被顧景雲智多近妖的智商收服了。

  沒辦法,一人若只比你強一些你還能嫉妒,可他若強到你抬頭仰望也只能看到一個小黑點,那便只能臣服了。

  雖然顧景雲的性格依然很討厭,但不妨礙張六郎和張二妹欽佩他。

  就是黎寶璐都是一臉的佩服。

  昨天晚上顧景雲去找秦信芳,問何時風小露重,秦信芳沒有直接給答案,而是帶著倆孩子爬上屋頂觀星,然後指點他們如何認星星,如何感受風力,然後計算未來三天的氣候。

  沒有測試風力的精密工具,也沒有現代算學,秦信芳只是找了一條絲帶拿在手上感受風力,顧景雲竟然就能根據秦信芳的指點算出後天凌晨三點多風力最小。

  而黎寶璐聽了一晚上的星相學,滿腦子漿糊,只能聽懂兩三分。

  果然,就算是有了前世的記憶她也不能成為天才,尤其是在顧景雲面前。

  黎寶璐沒發現她竟然從未懷疑過顧景雲算錯,這讓顧景雲看她的目光越發溫柔。

  若不是篤定倆人還是孩子,不可能動情,秦信芳都要覺得自己是橫在倆人中間的銀河了。

  而事實證明顧景雲還真沒算錯。

  還未到寅時顧景雲就爬起來搖醒黎寶璐,兩個小人穿好衣服就手牽著手出門去。

  海邊一向風大,現如今卻是風平浪靜,好在此時乃凌晨,涼絲絲的,倒不覺得悶熱。

  顧景雲用棍子挑下門口的燈籠提在手裡,另一隻手穩穩的牽住黎寶璐,「走吧。」

  張六郎和張二妹正倚在自家門口打哈欠,看見倆人過來就低聲憂慮的道:「只有我們四個真的可以嗎?萬一火勢蔓延……」

  「誰說只有我們四個的?」顧景雲淡淡的道:「這樣的事就不必你擔心了,你只要聽好我的吩咐就行。」

  黎寶璐就回頭看了一眼來路,遠遠的,一盞若隱若現的燈光跟在後面,她不由抿嘴一笑,秦舅舅雖反對他們用火開荒,卻從不阻止他們做這方面的研究,自然也會在後面保駕護航。

  顧景雲顯然也早料到這一點,所以很放心大膽的去放火。

  多日來的努力總算要見成效,就算顧景雲再穩重此時也不由激動,站在第一塊荒地前劃開打火石點草……

  四顆小腦袋湊在一起目光炯炯的看著那束火苗。

  火苗接觸到草晃動了兩下,然後就熄了!

  ……四個孩子無言的對視一眼,還是張二妹舉著小手小聲道:「這草還是青的,露水還重,只怕點不燃。」

  「得找一把乾草做引。」黎寶璐建議。

  張六郎自告奮勇道:「我去找!」

  顧景雲呆呆的看著手上的打火石,滿滿的信心第一次動搖起來,「能點燃嗎?」

  若是不能,他們這幾天的折騰全白費了。

  黎寶璐想到前世的森林大火,那時候的樹木都是活的,不也燃起來了嗎?

  所以篤定的點頭道:「肯定能。」

  顧景雲心內這才安定不少。

  張六郎很快就搜集來一大把乾草,這次由最熟練引火的張二妹動手,火石點燃乾草,將乾草壓在荒草下,蓬勃的火苗弱了三分,但慢慢的,火開始蔓延上荒草,火勢漸漸大了起來……

  顧景雲鬆了一口氣,將燈籠放在一邊,拿了提前準備的樹枝守在一邊,火勢一旦蔓延出他限定的範圍或火勢稍大他們就用樹枝打滅一些。

  好在此時無風,露水又重,雖然火勢漸大,卻一直在控制中,四個孩子拿著樹枝那兒打打,這兒敲敲,悠閒的跟著火勢往裡走。

  當火燒完一塊荒地,顧景雲見火苗快要熄滅時才用乾草把火引到下一塊荒地上,寧願火苗熄滅重點也絕不貪快。

  站在山崗遠遠看著的秦信芳暗自點頭,覺得自家外甥雖然固執,自負,真到行事時卻又穩重謹慎,只憑這一點他便不用擔憂他的將來。

  一邊的張大錘見他面露滿意,忍不住撇嘴,秦家的人都一副討人厭的性子,不就是放火嗎,有什麼驕傲的?

  其他被請來幫忙的村民眼見著火勢可控,一片本來荒草叢生的荒地漸漸被燒空,露出本來的泥土,不由都面露喜色。

  朝廷支持開荒,良民開出來的荒地頭三年都不用納稅,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不佔山林,荒地想開多少便開多少。

  他們是罪民,條件苛刻些,凡開墾出來的荒地都要納稅,但名額外的荒地頭三年可減免五成田稅。

  瓊州府山地多,平地少,人均耕種面積本來就少,因此凡有荒地大家都搶著開荒。

  罪村也一樣,但一村只有十九戶,與其他罪村隔了好幾個山頭,因此面積還算大,未開墾的荒地還有許多。

  但大家開荒的步伐都很慢,究其原因就是開荒需要的勞動力太大,付出大於收益。

  他們沒有耕牛,甚至連大一些的農具都沒有,要開荒只能用鐮刀鋤頭,平時又要打理已開荒出來的田地,又要出海打漁,忙得腳不沾地,哪裡還有多少時間開荒?

  他們不是沒想過用火開荒,但因為火勢不可控,終究沒那個膽子下手。

  這個時代放火燒山是可判斬刑的,就算他們是無意的也沒用,更何況他們本身就是罪民,罪加一等必死無疑。

  可現在顧景雲為他們找到了保障用火開荒的方法,不怪大家不激動。

  完全不知道自己為罪村的發展貢獻了一大力量的顧景雲正欣慰的一抹額頭上的汗,吩咐三個跟班道:「沿著荒地外圍走一圈,將未熄滅的火星全都打滅,裡面那些堆在一起還未燃盡的野草撥開,讓它們燒盡後撲滅。」

  三個跟班齊聲應下,拖著樹枝去完成任務。

  顧景雲則捏了一根樹枝在一旁寫寫畫畫,他覺得還可以再重新規劃一下小塊荒地的分佈,能夠更快速的讓火燒盡且又保證安全。

  黎寶璐拖著樹枝歡快的跑來匯報時顧景雲已經算出了結果,將計算過程和結果記在腦子裡便用樹枝一抹,一抬頭就對上了黎寶璐花貓一樣的小臉。

  他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伸手去給她擦臉上的黑炭,道:「你看你都髒成什麼樣了……」

  顧景雲的聲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看她的臉,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黎寶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黑乎乎的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嘟了嘟嘴,不由伸手抹了一下臉,嘟囔道:「你的手都是髒的……」

  顧景雲看著黎寶璐完全黑乎乎的小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指了她的手笑道:「那你看你的手!」

  黎寶璐抬起自己的小手一看,立時瞪大了眼睛。

  原本白嫩嫩的小胖手變成了黑炭一樣的胖蹄子。

  「哈哈哈哈……」顧景雲指著她的臉忍俊不禁。

  黎寶璐就蹦上去兩隻小手扯住他的臉頰就用力揉了揉,然後機敏的蹦開,看到顧景雲臉上兩個黑乎乎的小爪印,這才滿意的笑起來。

  看著得意的衝他揚頭的黎寶璐,顧景雲一點兒也不生氣,將荒地檢查過一圈確認沒有火星後就上前拉了黎寶璐回家。

  張六郎和張二妹連忙蹦上去跟上,不住的偷眼看滿臉黑炭的顧景雲。

  張六郎忍不住手癢,低聲問妹妹,「你說我要是也上前糊他一臉他會不會生氣?」

  張二妹同情的看著六哥道:「你要是有膽子就去試試看好了。」

  張六郎想了想,到底沒勇氣邁出那一步,耷拉著腦袋道:「算了,他都那麼黑了,我還是別去刺激他了。」

  張二妹失望的撇撇嘴。

  「你們回去吧,今兒不用上課了,」顧景雲在岔口停下,交代張六郎兄妹道:「下午我們沒空出門,你們要是想看書就來我家。」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顧景雲已經能接受他們出入自家了。

  張六郎和張二妹高興起來,拍著胸脯道:「那我們下午去你家找你們玩。」

  顧景雲微微點頭,拉了黎寶璐就回家。

  而另一邊,秦信芳在四個孩子走遠後才帶了人下去看他們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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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21-3-19 00:12:04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討好

  「喲,顧小公子要去趕海?那可得站遠些,今兒浪潮特別大。」

  顧景雲眨眨眼,不由與寶璐對視一眼,心中警惕起來,但是……

  「顧小公子今兒真俊啊,這身衣裳也好看。」

  「小公子要去趕海不如帶上我家那小子,他別的不會,找魚挖蝦卻是一把好手。」

  每一個在路上碰到的村民都友好親切的向顧景雲同學問好,一開始顧景雲和黎寶璐還保持著警惕心,此時也不由麻木了。

  黎寶璐甚至懷疑自己睡了一覺後穿越到了異次元,與顧景雲建議道:「不如我們現在回去睡一覺,再醒來或許就好了。」

  顧景雲鄙視的看她一眼,抬著下巴好似巡視領土的君王般往海邊去。

  不止大人,村裡的孩子對顧景雲也變了一個態度,以往看見顧景雲不是怒目而視便是漠視,現在卻巴巴的看著他,想上前又不敢。

  黎寶璐徹底懵了,「難道我們睡了一覺後就變成了萬人迷?」

  「你想太多了,」顧景雲鄙視她道:「人對人的態度突然改變只有兩種原因,一,一方突然發現另一方是大好人,以往的不和皆為誤會;二,一方能從另一方身上得到莫大的好處,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去討好對方。第一種不可能,上次鬥毆把全村六歲以上的孩子都牽扯其中,村裡的人都恨死我了,沒有解除誤會一說,」顧景雲譏笑道:「而且我也不是好人,所以只能是第二種。」

  顧景雲目光流轉,嘴角不由往上一挑,愉悅的道:「看來他們是看上了我用火開荒的法子呀。」

  黎寶璐道:「昨天晚上他們都來幫忙了?那教給他們也沒什麼。」

  顧景雲輕哼道:「賣他們一個面子也沒什麼。」

  黎寶璐忍不住揚起笑臉,上前牽住他的手大步向前走。

  顧景雲滿臉嫌棄,卻也牽住了黎寶璐的手。

  海邊聚集了村裡三歲以上的孩子,大家都提著木桶或背簍站在邊上,只等海潮退下便衝上去撿海產品。

  顧景雲拉了黎寶璐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極目遠眺,波瀾壯闊的大海上一層風浪推著一層風浪向前進,一陣猛烈的海風迎面吹來,人幾乎站立不住,顧景雲緊緊地拉住黎寶璐,再抬眼看向大海時,只見一層海浪撲面而來,如高樓一般傾瀉而下,嘩嘩的衝上海灘,拍打在礁石上。

  海水幾乎衝到腳下,孩子們發出聲聲驚呼,目光發亮的看著快速往後退的海水。

  這次浪潮如此大,退得又急,肯定留下不少海產品。

  等到海潮遠遠的退去,前來保證孩子安全的大人一吹哨子,孩子們立時像出籠的鳥兒一樣歡呼一聲衝向海灘。

  顧景雲拉著黎寶璐站在石頭上只覺得心胸一闊,神清氣爽,「寶璐,心胸如海,天下還有何容不下的?」

  黎寶璐讚道:「好志氣!」

  顧景雲高傲的抬著下巴。

  黎寶璐覺得他這樣一點兒也不像有容乃大的大海,反倒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她不由抿了嘴笑。

  張二郎踹了張六郎一腳,抬著下巴指向石頭上的倆人,「還不快去找你朋友!」

  張六郎躊躇著不敢動彈,張二郎恨鐵不成鋼的踢踢他的屁股道:「真是蠢貨,沒見大家都巴結他們嗎?白瞎了你跟他們屁股後面跑這麼久,還不快去?」

  張家的人裡除了耿直的張大錘就沒笨蛋,昨晚上張大錘回家一說村裡的人可勁兒的巴結秦信芳想要知道用火開荒的竅門,他們便知道拼關係的時候到了。

  他們家人多地少,罪名還不輕,每年要服的勞役要比別家的重,而且他們家在外頭可沒什麼靠山,大赦是不可能有他們的份的。

  那些當官流放的人家還能抱著赦免的希望,他們卻是早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此生根發芽了。

  既然這樣,那田地就不能少。

  一村雖然只有十九戶人家,但荒地也有限,他們得在別人之前開墾出盡量多的田地才好。

  張家可有六兄弟呢,以後分家出去就沒多少田地了,此時不努力更待何時?

  於是,張六郎與張二妹都派上了用場,他們可是村裡唯二與顧景雲有交情的人。

  被賦予了偉大任務的張六郎和張二妹硬著頭皮跑到倆人身邊,直接略過顧景雲和黎寶璐打招呼,「寶璐,你們今天也來趕海?」

  「舅舅說這次海潮可能是今年以來最大的一次,所以我們就來看熱鬧來了,」黎寶璐踮起腳尖去看他們高高的背簍,問道:「你們怎麼不去撿海貨?」

  這次海潮很大,退得又急,可留下了不少好東西,沒見海灘上的人都搶瘋了嗎?

  「我哥哥們去撿了,用不到我們,」張六郎拍著胸脯道:「你們是不是搶不過別人?沒關係,我帶你們。」

  顧景雲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與別人相爭。」

  張六郎直接走在黎寶璐身邊,獻慇勤道:「有些海貨被埋在沙下,得挖起來才行,我教你怎麼看沙下有沒有好東西。」

  顧景雲看張六郎圍著黎寶璐打轉,而黎寶璐不但不拒絕,還用圓溜溜的眼睛認真的看他,顧景雲立時不滿,上前一把扯住黎寶璐的手,沉著臉道:「你不是想吃龍蝦嗎,走,我帶你去找。」

  張六郎聞言立即興奮的道:「我知道哪兒有龍蝦,它們最喜歡躲在礁石下了,他們不愛找龍蝦,肯定沒人去要,走,我帶你們去。」

  顧景雲見他搶走黎寶璐的注意力,立即對他怒目而視!

  張六郎滿頭霧水,以前他只要討好黎寶璐顧景雲便高興了,怎麼今天這法子不奏效了?

  黎寶璐覺得顧景雲現在就像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忍不住牽住他的手安撫道:「我們跟著六郎哥哥去吧,他對海邊比我們熟多了。」

  顧景雲臉色稍霽。

  張六郎和張二妹見顧景雲一怒一喜,全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不明白便不想,只是在前頭帶路,心裡卻一陣陣哀歎,天才都好奇怪,喜怒無常的。

  一直偷瞄顧景雲的孩子們發現張六郎竟然把找到的海貨放進黎寶璐背著的小背簍裡,心中都暗罵一聲「奸詐」。

  想起家中大人的囑咐,孩子們心中再不甘願也只能挑一些好的海貨給顧景雲送去。

  張家已經開始賄賂,他們總不能落後太多。

  不一會兒,顧景雲和黎寶璐面前就堆了不少的海貨,每一個來的都是直接把東西塞他們手裡然後報自家的名號,或許是還對之前鬥毆的事心有芥蒂,或是怕顧景雲拒絕,大家都是一放下東西報完名號就走,黎寶璐喊都喊不住。

  顧景雲若有所思的看看地上的海貨,鮮活的海魚還在沙灘上蹦了兩下,努力的朝海洋挪去,卻又因為身下是沙子動彈不得……

  他抬頭對黎寶璐道:「不用叫了,他們既然給,我們收了便是。」

  「可我們家也吃不了這麼多呀。」

  「那就和大家一樣曬乾了拿去賣唄,」顧景雲不在意的翻了翻面前的海貨,道:「我長那麼大還未去過瓊州府呢。」

  一村的村民也有往縣裡賣鮮海貨的,但大多數是把東西曬制好後賣給縣城裡的商家,畢竟一村離瓊州府縣城還挺遠的,賣新鮮的太過浪費時間。

  但秦家從未曬制過海貨,東西拿回到秦家,秦信芳和何子佩就與這些還鮮活的海貨大眼瞪小眼。

  顧景雲自顧自的挑出十隻大龍蝦放在一旁,道:「舅母,中午我們要吃大龍蝦,其他的您看著辦吧。」

  「等等,」秦舅舅扯住外甥的後衣領,指著背簍裡的東西問:「那這些東西怎麼辦?」

  「舅舅和舅母看著辦吧,都是村裡的人送的,對了,寶璐說浪費糧食是可恥的,你們可不要做可恥的事哦。」

  秦信芳抽了抽嘴角,很想揍外甥怎麼辦?

  既然是鄉親們送的那就不能送回去,免得大家以為秦家在拒絕他們,好容易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秦信芳可不想再次回到冰點。

  可他們還真不會處理這些海貨,秦信芳只能捏著鼻子去和張大錘請教。

  張大錘便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撇著嘴來幫忙,不客氣的教育秦信芳道:「秦大人,不是俺說你,你都來瓊州府五年多了,卻連曬魚都不會,以後可怎麼活呀?」

  秦信芳點頭表示受教,道:「所以才要請教張兄,這些都要慢慢學起來。」

  張大錘立即好奇的問,「莫不是京城不給你送錢了?那可真是太可憐了。」臉上卻滿是幸災樂禍。

  秦信芳:「……」

  張家孩子:……爹呀,你心裡幸災樂禍就行了,幹嘛表現到臉上來?

  好在秦信芳大人有大量,並不與張大錘一般見識,所以依然愉快的一教一學。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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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2:13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尊重

  顧景雲收下孩子們送的海貨,村裡的大人們心中一鬆,當天晚上就一起聚到了秦家。

  顧景雲第一次沒有早睡,拉著黎寶璐去教他們如何科學的設置防火帶。

  除了張大錘滿頭大汗的聽不懂,其他人學了三四遍後就領會了。

  「張大叔回去吧,回頭把張六郎叫來,我再教他便是。」

  張大錘求之不得,起身就走。

  此時水稻未收,正是農閒時候,村裡人掌握了用火開荒的訣竅後立即投入到墾荒的活動中。

  一村附近的荒地很快就被大家分割一空,為了搶荒地大家還差點打起來。

  黎寶璐與顧景雲扛著小鋤頭下地的時候就看到附近的荒地都被割出一道道防火帶,只等秦舅舅算出風力最小的時刻就能放火燒荒。

  黎寶璐當機立斷道:「等他們燒荒的時候我們就待在家裡別出門了吧。」

  「為什麼?」

  「空氣不好。」

  顧景雲一想就明白了,「啊,灰塵升空,氣體變濁,的確會不舒服。」

  顧景雲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沒關係,到時候我帶你去縣城,我們不留在家裡。」

  黎寶璐眼睛一亮,「舅舅要帶我們去縣城?」

  她長這麼大還從未去過瓊州府的縣城呢。

  顧景雲搖頭,「不是舅舅,是我,」顧景雲強調道:「是我帶你去!」

  「……別鬧,舅舅會瘋掉的。」

  顧景雲瞥了她一眼,道:「我是認真的,到時候我們帶家裡曬的海貨去賣,順便給母親抓藥,給你和舅母買些布料來做衣裳。」

  這些事顧景雲早記在心裡了,黎博給母親的藥丸有限,得抓些要緊的藥備用,寶璐來家後一件新衣裳都沒有,穿的還是從黎家帶來的舊衣,舅母也許久沒做過衣服了……

  自覺已經是個小男子漢的顧景雲自然要為家人操心這些。

  黎寶璐卻時刻記得他們的年齡,頗為無語的道:「我們年齡太小了,會被拐走的。」

  顧景雲安撫她道:「別擔心,我們是罪民,沒人敢衝我們下手,何況到時候村裡的孩子都要去,我們跟著他們走就行。」

  黎寶璐沒想到罪犯的身份還有這層好處,一時無言。

  見顧景雲打定了主意,她知道多說無益,反正秦舅舅總不會答應這樣的事吧?

  誰知道秦信芳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還掏出一個錢袋子給顧景雲,「這是銀子,你要買什麼就買,不過你們小胳膊小腿的,要計劃好買的東西,畢竟買的東西還要自己帶回來。」

  顧景雲接過錢袋子,穩重的點頭道:「舅舅放心,我不會浪費錢的。」

  秦信芳欣慰的點頭。

  黎寶璐疑惑的撓著腦袋問,「難道你不是第一次去縣城?」她明明記得他說過他從未出過一村。

  顧景雲將錢袋子收好,不在意的道:「是第一次呀,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舅舅心好大。」誰家大人敢放一個五歲孩子獨自去縣城?

  還是第一次!

  顧景雲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找了個時間與張六郎道:「我們最近要去縣城,你去不去?」

  臨了又加了一句,「你們要是去,我可以幫你們帶一半的海貨進城,條件是你們得幫我們拿東西。」

  「不去」兩個字在舌尖轉了一圈嚥下,張六郎眼睛發亮道:「我回去問我大哥!」

  張六郎一陣風似的衝回家,「大哥,病秧子約我們進城,要我們幫他扛東西,他願意幫我們帶一半的海貨進城!我們答應不答應?」

  張大郎眼睛一亮,拍了一下他腦袋道:「真蠢,這麼好的事為什麼不答應?趕緊去找他約好時間。」

  張六郎轉身就跑。

  顧景雲正在跟舅舅計算放火的最佳時間,好確定他們進城的時間。

  「明天下午風力挺小,而且夜間也風小,倒是個好時機。」秦舅舅點了點紙上算出來的結果道。

  「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顧景雲扭頭對黎寶璐道:「你有什麼要帶的東西今天晚上就收拾好來。」

  秦舅舅笑瞇瞇的問,「約好了進城的小夥伴嗎?」

  顧景雲抬著下巴道:「已經放出消息了,我願意替他們帶半數的貨物進城,他們只要不傻就都會跟著我進城的。」

  顧景雲所料不錯,張六郎喊的聲音太大,不少人都聽見了,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全村剩餘的十七戶人家都知道顧景雲想進城,誰幫他拿來回的東西,他便幫誰帶一半的海貨進城。

  要知道顧景雲可是良民,良民與罪民帶貨物進城所繳納的稅是不一樣的,良民只需繳納貨物價值的百分之二,罪民卻要繳百分之十。

  全村聞風而動,張六郎才從自家衝到秦家興高采烈地告訴顧景雲他和他二哥三哥都去縣城,其他人家的孩子也衝到了秦家,七嘴八舌的和顧景雲道:「我也願意幫你拿東西,算我家一份吧……」

  「還有我,還有我,」一個半大的少年漲紅了臉道:「我還能背你和你小媳婦,你們這麼小,肯定走不長,還得讓人背著才好。」

  其他孩子紛紛怒視他,覺得他抬回拍馬屁了,轉身就和顧景雲承諾道:「我們也能背你們,還幫你們拎水壺,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吃乾糧……」

  被人如此爭相討好,顧景雲一點也不開心,他沉著臉道:「行了,我答應你們便是,每家都是一半的海貨,誰家也不能多,都回去準備吧,明兒一早我們就啟程。」

  少年們歡呼一聲,高興的奔回家,這次能少納好多稅,家裡又多一筆收入了。

  目睹了全程的秦信芳嘴角微抿,歎息道:「苛政猛於虎也,京師,山東與山西一帶從未聽說過民貨進城也需納稅,但出了山東,越往南政務越混亂,百姓生存也越發不易。」

  「瓊州府山高水遠,與大陸又隔著一道海峽,剝削更甚,就連菜農進城都要繳稅,」秦信芳搖頭歎息,「如此下去,我大楚不知還能延續多久。」

  顧景雲沉著臉不說話,剛才大家雖然都討好他,頗有一種眾星捧月的架勢,但他心裡一點兒也不舒服,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舒服,但在聽到秦舅舅的話後他漸漸明白過來,這些愚笨的人雖然很討厭,但他們一直在努力的生活,沒有人有資格如此踐踏他們的意志。

  那些海貨進城本就不用繳稅,卻因為苛政,因為貪官,他們就要為這本不應該付出的東西拿下自己的尊嚴放在地上任由他踩。

  顧景雲雖然瞧不起他們的智商,卻尊重他們,尊嚴是這世上最不容褻瀆的東西!

  比如他舅舅,比如他舅母,再比如他母親!

  從小裝著睡覺他聽了不少的秘密,他知道舅舅是因為政治失敗被流放,但他並不是全無辦法,只要他肯放下尊嚴,放下自己的理想和堅持,多的是勢力接納他。

  但舅舅寧願流放到瓊州也沒背叛自己的信念,放下自己的尊嚴。

  舅母不是沒辦法脫身,別的不說,只要一封和離書便能獨善其身,但舅母硬是跟從舅舅來這鳥都不拉屎的瓊州府。

  母親乃出嫁之女,顧家是無恥,可要是母親也跟著顧家一樣無恥,那想要留在顧家,留在京城還是很容易的。

  小人易活,但他們都選擇了做君子。

  因為尊嚴,人活著就要有尊嚴,就要有理想與堅持!

  一村的少年孩子們沒尊嚴嗎?

  不,他們有,哪怕他們的父母有求於他,他們對他依然沒多少好感,最大的讓步也不過是路上遇見一臉不情願的打招呼問好,趕海時挑揀出一兩條海魚送給他算做討好,卻是連一句軟話都不會說的那種。

  可現在只為了他一句願意幫他們帶半數的海貨進城,他們就全衝到他家對他討好起來。

  提前進入中二期的孩子一點也不高興,他迷茫的問道:「舅舅,世道如此不公,他們為何不反抗?換一個皇帝當或許會好呢?歷朝歷代的開朝皇帝都會施仁政,讓百姓休養生息。」

  秦信芳無奈的看著外甥道:「可改朝換代都免不了戰爭,因戰爭而受苦的人必然比開朝受惠的百姓要多得多。」

  「那有沒有辦法不發生戰爭便換一個皇帝?」顧景雲道:「最好一個皇帝當完就換另一個姓氏的皇帝,大家能者居之,這樣就能更大程度的避免昏君出現了。有昏君也不怕,只要朝臣有罷免皇帝的權利就行。」

  秦信芳好笑不已,揉著他的腦袋道:「好了,此等異想天開的事與我們說說就行,出去外面可不許亂說。」

  一旁的黎寶璐則漲紅著臉憋住了話,雙眼卻忍不住發亮的看顧景雲,心裡一陣激動。

  孩子,你思想這麼先進你自己知道嗎?

  一朝一皇帝,一帝一姓,能者居之,朝臣可罷免皇帝,這要是換成總統妥妥的總統制。

  可惜我家景雲不知道何為總統,但不過就是一稱呼而已,皇帝也不差的。

  黎寶璐覺得今後要把他給看好來,以免他過早的顯露如此先進的思想,要知道先驅者一般都不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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