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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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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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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4:25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決定

  心法口訣說白了就是氣的流轉經脈穴道口訣,他雖然不知道如何讓氣照自己所想的流轉,但總要弄清楚它要途徑的地方。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習武自然也一樣,一向喜歡探究事物本質的顧景雲用半個晚上的時間畫出了心法口訣中氣的流轉圖,一共四句口訣,便是四幅圖。

  顧景雲檢查了一遍,確定無誤後就丟下筆去睡覺。

  黎寶璐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踢開被子伸了個懶腰後才察覺不對。

  她摸著腦袋迷糊道:「我昨天晚上什麼時候睡著的?」

  顧景雲被吵醒,一臉不悅的翻身對著她,「如果從你呼吸綿長開始算起,那就是打坐大概一刻鐘後睡著的。」

  黎寶璐頗有些不好意思,保證道:「我今天晚上一定不會再睡著了。」

  顧景雲輕哼一聲,不置可否,抱著被子坐起來,指著書桌道:「把那四張圖記熟,在自己身上找出相應的穴道後再練吧,」顧景雲頗為無語的道:「連經脈穴道都不識就開始練能練出什麼來?」

  黎寶璐拿著那兩張紙滿眼懵懂,「師父沒說那是穴道,他只讓我打坐的時候默念口訣……」

  口訣中的穴道經脈全是簡寫,有的還是別稱,求的是朗朗上口,對於只聽說過百會穴,太陽穴這種常見穴道名稱的黎寶璐來說,她真的不知道「巨闕」兩字是表示「巨闕穴」,對了,巨闕穴在哪裡?

  黎寶璐忙翻出顧景雲畫的圖,上面還特體貼的標了註解,原來巨闕穴在體前正中線,臍上六寸處。

  黎寶璐照著在自己身上摸索,半響才猶豫的摸著一個點問:「是這裡嗎?」

  顧景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上前扯過她的手點在了一點上,道:「這才是,我看你今天晚上也別急著練了,還是先把要用到的穴道認全了再說吧。」

  黎寶璐就捧著那四張圖若有所思,「我怎麼忘了呢,武林中人打架時最愛點擊穴道,氣體在經脈中行走衝擊的也是穴道,所以人體結構圖是必須要學的,除此外,還有各氣穴在人體中的作用,擊打後會產生的後果……」

  黎寶璐在自家的醫書裡翻了翻,最後翻到針灸篇,眼睛發亮道:「幸虧我祖上給力,我想知道的這上面都記載用。」

  黎寶璐看著書桌上的一堆東西,果斷的決定道:「我要學醫,學我黎家的醫術。」

  武學說白了就是對人體的鍛煉,其中需要應用到醫學的許多知識,既然如此何不就乾脆學醫算了?

  難怪前世的影視劇中武林中人都會那麼一兩手治傷的本事,看看她家的心法口訣,只是四句而已就涉及到了九個穴道,她雖然沒整體看過她家的心法口訣,但師父可是說過這四句只是起步,要學全最起碼得十五年。

  因為天資卓絕的師父就是練了十五年才練全的。

  黎寶璐合上醫書,目光炯炯的道:「我就從人體結構開始學起!」

  顧景雲眨眨眼,歪著頭問道:「我記得大家學醫都是從認藥草和其藥性開始的。」

  「可我們家沒有藥草呀,」黎寶璐理所應當的道:「反正都是基礎,先學哪個不一樣?」

  黎寶璐翻出自己的學習計劃表,捏著筆糾結半天,上午秦信芳的課是不能缺的,午休過後的頭一個時辰要跟著師父習武,然後要練一個時辰的字,還有半個時辰的課外閱讀,這些都是不能壓縮的。

  黎寶璐將自己的時間計劃的很緊,但比起顧景雲的來還是鬆懈了許多,她看看自己的計劃表,再看看顧景雲的,最後忍痛將課外活動時間給壓縮了一半,這才給醫學騰出兩刻鐘來。

  但這樣的學習強度顯然是不夠的,她只能機動安排,早上不出去幹農活時就把醫書拿出來學習,然後把晚上的時間也安排上了。

  顧景雲看了滿意,以往晚上他要看書時,寶璐總是扯他後退,說晚上看書對眼睛不好,只讓他背書。

  但書看過一遍後他就記住了,再背不僅會厭煩還會浪費時間,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多看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書呢。

  這下好了,她晚上也要看書了,總不會再煩他了吧?

  黎寶璐卻止不住的感歎,「明明科目減少了許多,為什麼我的時間還總是不夠用?而且我還未滿四歲呢,實在是太虐了。」

  對於小未婚妻時不時的胡言亂語顧景雲已經習以為常了,直接去洗漱了。

  倆人推開門時,外面天色才亮堂一些,兩個孩子照著行程去院子裡跳五禽戲,秦信芳與何子佩早在這裡了,就連秦文茵都披了衣服坐在欄杆上。

  看到兩個孩子相攜而來都露出愉悅的笑容來。

  顧景雲看到母親也很高興,蹬蹬的跑上前去請安,「娘,你身體好多了嗎?」

  秦文茵笑著點頭,柔聲道:「好了許多,可以出門走走了。」

  她看向黎寶璐,笑著衝她招手。

  黎寶璐忙顛顛的跑到未來婆婆跟前,乖巧的衝她展開一個大大的笑臉。

  秦文茵看了心情大好,捏了捏她肉肉的臉蛋道:「寶璐好像又胖了些,可真可愛呀。」

  黎寶璐:「……」

  顧景雲「撲哧」一聲笑出來,自從被白一堂嫌棄太胖後黎寶璐一直在努力減肥,她先是少吃,但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根本不耐餓,何況何子佩也不允許她餓著自己,所以節食減肥根本不可能。

  寶璐只能加強運動,每天把基礎功練上三回,出了一身的汗,但運動多了也餓得快,這兩天她把倆人下午的糕點全吃了,飯量直接增加了小半碗,這下人沒瘦下來,反而更胖了。

  秦信芳聽了也好笑,見寶璐滿眼淚花的注視秦文茵,他就對這倆孩子招手笑道:「行了,快來跳早操,一會兒我們還要去鋤地呢。」

  四個人排排站好跳五禽戲,除了黎寶璐,其他人跳下來都有些氣喘吁吁的。

  秦文茵圍著院子慢慢的走了四五圈,然後轉回來看黎寶璐練她師父教她的基本功。

  秦信芳看著氣不喘,只微微流汗的黎寶璐感歎道:「寶璐的身體可真好啊。」

  所以秦信芳決定給寶璐換大一號的小鋤頭。

  除草一事他們討了巧,但鋤地卻沒法討巧,因為沒有機器,甚至沒有耕牛,他們只能一鋤頭一鋤頭的往前鋤。

  好在秦家的農業勞作時間只有每天清晨的半個時辰。

  以前黎寶璐拿著鋤頭鋤地是喜歡默讀課本,但今天她改記穴道了。

  秦信芳半響沒聽到寶璐默讀課本的聲音,扭頭去看外甥,見他也靜靜的鋤地,心裡不知想什麼,他忍不住問道:「寶璐,你今兒怎麼沒唸書?」

  「舅舅,我今天要記人體穴道和經絡,不背書了。」

  「為什麼?」

  黎寶璐認真的道:「我要學醫,習武要用到,等我學成就能給你們看病了。」

  秦信芳無語了半響才道:「沒人教你,你怎麼學?」

  「自學唄,我有醫書呢,不求成為我祖父那樣的名醫,只要會些基本的病症就是,最要緊的是要熟悉人體的經脈穴道。」

  秦信芳抿了抿嘴,半響才認真的與她道:「你要學便要全力以赴,務求做得更好,不得中途放棄。」

  他道:「做事最忌半途而廢,這是最可不可原諒的,你要讀書,還要習武,哪一樣都不簡單,你可想好了要學醫?」

  對於秦信芳來說,不管是文藝,武藝還是醫藝全都是需要付出全副身心才能學精的知識,黎寶璐本來要習武他還支持,現在再學醫,他就有些擔心這孩子是心血來潮了。

  黎寶璐卻在認真思索過後嚴肅的對他承諾道:「舅舅放心,這些於我都是有大用的,而且我自身也對其感興趣,我必不會半途而廢的。」

  武藝於她來說是全新的領域,她是真的感興趣,前世多少人想習這樣高深的功夫還沒處學呢,她有這個條件要是不好好珍惜會被雷劈的。

  至於醫書,在這個大夫稀缺的年代,還是自己會一些醫術更保險些,何況自家還有三個病秧子。

  這套醫書是祖母瞞著二叔給她繼承的,除了要保存好以後抄錄一份還給黎家,她也希望能多學一些,說不定以後能在醫書上添上隻言片語,好歹不讓它的傳承斷代。

  秦信芳見小孩眼裡滿是堅定,他心中既高興又憂慮,但還是立即為她打算起來,「你身上雖有黎家傳承的四本醫書,但那裡面皆是精華所在,許多基礎的東西並沒有。你沒有人教導,想要學成醫術更難,所以基礎萬萬不能丟,過兩日天氣涼爽一些了我帶你去五村看看,問問你祖母你祖父是否還有別的手記留下,若有,你可拿來參考,我們再去一趟縣城,找找看是否有其他醫書可觀。最好能找到草藥圖集,你總要認識草藥才行。」

  黎寶璐眼中迸射出亮光,開心的叫道:「舅舅,我們要去看我祖母?」

  顧景雲不開心的丟下小鋤頭,道:「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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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4:38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變化

  黎寶璐來秦家將近一月了,回想起黎家時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已去世的父母與祖父,最擔憂的是祖母,但她是童養媳,在年紀又小且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她是不可能和秦舅舅要求回家看看的。

  所以當秦信芳提出要帶她回黎家找祖父的手記時,黎寶璐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

  她想祖母了,她迫切的想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二叔那樣的人品實在是不值得信任。

  秦家是把黎家當親家來走動的。

  黎寶璐說是童養媳,但和一般說親娶進門來的媳婦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年紀小點。

  一般童養媳是要用錢買的,但萬氏並沒有要秦家的錢,反而還給黎寶璐準備了不菲的嫁妝。

  就憑這一點,萬氏就值得他們尊重。

  更何況秦信芳和黎博還是忘年好友,所以秦信芳要去黎家,準備的禮物也不少,完全是按照當下行情走親家所備的禮。

  何子佩做了些點心,又拿錢讓里長買了兩匹棉布,一隻雞,轉天一大早,秦信芳就帶著兩小往五村去了。

  從一村到五村一般將近兩個時辰半的路,他們天未亮就出發,卻到傍晚才到,因為秦信芳本人的身體就不太好,比萬氏還不如。

  秦信芳推著從村裡借的板車,顧景雲和黎寶璐坐在車上,車上還放著他們帶的禮物,幾乎是走兩刻鐘就休息一會兒。

  到最後顧景雲和黎寶璐都看不過眼自己下地行走,但兩個孩子年紀小,顧景雲的身體又不好,秦信芳可不敢讓他們走太久,往往只走了一刻多鍾就把人抱上車,就這麼走走停停的到了五村。

  才看到五村的房屋,黎寶璐就高興的蹦下板車,指了其中的一棟房子道:「那是我家。」

  顧景雲抬了抬眼皮道:「你家在一村,這兒是你娘家。」

  黎寶璐一點也不介意,點了點頭就扭頭嚴肅的教育秦信芳,「舅舅,你應該多鍛煉一下身體,你還不如我祖母呢,上次我祖母背著我去我婆家只走了三個時辰。」

  顧景雲聽到「我婆家」三字高興起來,轉過頭來與黎寶璐一起教訓他,「舅舅,要不你每天多跳兩遍五禽戲吧,早中晚各一次,久而久之總會有效的。」

  秦信芳老臉微紅,不過他也知道自個身子不中用,勉為其難的點頭道:「行,我們先每日跳兩遍,有效後再每日跳三遍。好了,上車坐好,我們進村去。」

  太陽漸漸落山,在地裡和海裡勞作的人剛好收了東西回家,碰見陌生人推著板車往自個村裡走不由多看了兩眼,良久才認出黎寶璐,指了她與同村人低聲道:「那不是黎家的小傻子嗎?」

  「不是說送給人做童養媳去了嗎,怎麼回來了?」

  「別是傻病又犯了給人送回來了吧?」

  「黎嬸又有的操心了。」

  「要我說黎鴻的心也夠狠,那可是他大哥唯一的血脈呢……」

  眾人議論紛紛,黎寶璐想要裝作不知道都難,她乾脆轉過頭去大方的與他們揮手,「叔叔伯伯們好,你們收工回來了?」

  眾人一愣,只知道黎家的小傻子病好了,卻沒想到這麼好了,才三歲多就能清晰的說出一連串話來。

  「是啊,」一人率先回神,好奇的看了秦信芳一眼玩笑道:「小娘子這是回娘家省親?」

  誰知道黎寶璐就認真的點頭,一本正經的指著顧景雲道:「是啊,這是我相公,這是我舅舅。」

  偏顧景雲還一臉嚴肅的看向那幾個大人招呼道:「叔叔伯伯們好。」

  幾個大人抽了抽嘴角,點頭應了一聲,但沒人趁勢與秦信芳說話。

  流放到這兒的人都是罪犯,大家對彼此都很戒備。

  大家沉默的走著,就快要分別時一人突然上前兩步與黎寶璐道:「你回來也好,多看看你祖母,她生病了,心裡指不定怎麼想你呢,就當是為你父親盡個孝心。」

  黎寶璐心中一驚,抬頭看去,卻見那人已經轉身快步離開了。

  秦信芳停住腳步,低聲問道:「要不要把人追回來問清楚?」

  黎寶璐搖頭,「那是陳二叔,跟我們家並不多親近,能與我說這一句話已是難得了。」

  陳二郎是跟著黎博出海唯二倖存回來的人之一,但跟黎家的關係並不多親密。

  黎寶璐能記住他是因為祖母曾帶著她去問過海難的事,當時陳二郎才醒過來,臉上滿是驚懼……

  想到他的話,黎寶璐的心不由下沉,急切的想回家看看。

  顧景雲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敲了敲板車道:「舅舅你快些。」

  秦信芳好笑的看了外甥一眼,加快了腳步。

  三人才到黎家門口,黎鴻就聽到消息迎出來了,看到坐在板車上活得好好,且臉色紅潤的侄女,他的眼色俺了一瞬,然後便揚起笑臉,客氣的迎上秦信芳。

  他知道秦信芳,早在黎家還沒獲罪,他還在京城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時便知道他了。

  但那時秦信芳是高不可攀的太子少師,還是戶部副尚書及破格入閣的最年輕閣老。

  教他的先生最喜歡提的便是秦信芳曾在書院裡就讀過一年,好似他年僅二十考中狀元是因為在書院裡讀過那一年書似的。

  這人曾是天上的星星被人仰望,此時卻和他一樣淪落為流放的罪犯。

  不過,即使是罪犯,他也比一般的罪犯過得要好得多。

  他知道父親一直給他家的人看病,甚至因為來往密切倆人意外的成了忘年交,但他從不把這段友誼放在心上。

  在流放之地,哪有什麼友誼?

  大家不僅互相戒備,還自身難保,又怎會去管別人家的閒事?

  比如大哥的那些所謂好友,好兄弟,在大哥死後誰又提過幫忙照顧他唯一的血脈?

  得知他想把她送去當童養媳,誰又敢說一句話?

  可他沒想到母親會把寶璐送去秦家當童養媳,秦家還真就把人收下了。

  黎鴻掃了一眼黎寶璐身邊坐著的顧景雲,見他身量不足,血氣不豐,就知道他是那個三天兩頭生病,時不時上門請醫的孩子,他心中不由暗諷,也就是因為這樣秦家才收下寶璐做童養媳吧?

  黎鴻面色不動,笑容滿面的與秦信芳打招呼,把人往屋裡請,他自以為做得不動聲色,卻不知秦信芳只瞥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

  秦信芳心中微歎,難怪黎兄生前總是歎息子孫不肖,晚年唯有長子可倚。

  秦信芳把兩個孩子抱下板車,讓顧景雲拜見黎鴻。

  顧景雲繃著臉一板一眼的對黎鴻行禮,「侄婿見過二叔。」

  黎鴻一愣,回過神來忙扶住他道:「賢侄不用客氣,」又轉頭與秦信芳道:「秦先生難得來一趟,快屋裡請。」

  「親家祖母呢?我們路上聽說她身體不適,不知好些沒有?」

  黎鴻笑臉一僵,繼而笑道:「母親在屋裡,她前幾日吹了冷風,有些頭暈,所以在屋裡休息,秦先生稍候,我讓內子把母親請出來。」

  梅氏和三個孩子正躲在屋裡眼睛發亮的看著秦信芳帶來的禮物,聽到黎鴻叫,她忙推了三個孩子一下,滿臉是笑的迎出去,「我這就去請母親,你們稍候。」

  萬氏依然住在她之前的房間裡,她病得昏昏沉沉的,看到兒媳進門也只是睜開了一下就閉上。

  梅氏輕手輕腳的上前將人扶起來,低聲道:「娘,寶璐回來了……」

  萬氏「霍」的睜開眼睛,手不由緊緊地掐住梅氏的手。

  梅氏就忙低聲道:「娘放心,是她婆家的人與她一起回來的,還帶了禮物,我看著不像退親,倒像是省親。」

  萬氏鬆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道:「扶我出去。」

  梅氏忙給她餵了一口水,稍稍打量了一下才扶著她出門。

  黎寶璐看到被梅氏扶進門的祖母,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才一月未見,萬氏比之前瘦弱憔悴了許多。

  黎寶璐撲進萬氏的懷裡,眼淚汪汪的看著她,「祖母!」

  萬氏慈愛的摸了摸黎寶璐肉嘟嘟的小臉,才一個月孫女就胖回來了,顯然在秦家過得不錯。

  「傻孩子,你舅舅和小相公帶你回娘家是好事,你哭什麼?」她抬頭看向秦信芳,含笑道:「親家莫怪,這孩子還小。」

  秦信芳笑呵呵的道:「這是她的孝心,我又怎會怪她?」他瞥了一眼認真打量他們的黎鴻一眼,開門見山的道:「其實這次帶寶璐回來省親,我還有一事相求。」

  萬氏扶著梅氏的手在上座坐下,含笑問,「不知是何事,只要我們能辦的皆會盡力為親家辦的。」

  秦信芳就看了顧景雲一眼,道:「您也知道,我家孩子身體不太好,以前一直是黎老先生診治,現今好大夫難求,所以我想自學些醫術,加上黎老先生給我留下的配方,多少能為孩子開些藥。只是醫書難求,不知道黎老先生有沒有手記留下,我想借來一觀。」

  萬氏眼中迸射出亮光,看了寶璐一眼後道:「這有何難,他的確留有一些手記,我們留了那些東西也無用,一會兒我收拾出來給你……」

  「母親,」黎鴻急急地打斷她的話,道:「父親的東西都收在了一邊,前段時間大雨,屋裡漏水,東西多有損壞,手記未必還在……」

  萬氏淡淡的道:「你放心,你父親的東西我都好好的收著呢,並沒有大礙。」

  黎鴻臉色一青,不悅的看著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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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心願

  秦信芳臉上依然是笑呵呵的,他對萬氏道:「那我便借去一觀,回頭抄一份,再將原稿歸還。」

  萬氏點頭,想到黎家醫術後繼有人,她渾身好像充滿了力氣,扶著梅氏和寶璐就起身,「那我現在就去給你們找。」

  秦信芳忙攔著道:「並不著急,如今天色已暗,我們要在此叨擾一晚,明日才走。」

  萬氏就笑道:「現在找出來你們收好,明日天一亮你們就啟程便是,親家一人帶兩個孩子,路上肯定走得慢,可不能久待。」

  秦信芳老臉一紅,不再阻攔。

  黎鴻見狀眼色一暗,起身就要追去,秦信芳忙一把拉住他,笑呵呵的道:「黎二兄弟稍待,說起來這事是我秦家冒犯,怎麼說這也是黎家的手藝,我實不該張這個口,只是還請黎二兄弟念我一片慈心。不過我也不好白佔黎二兄弟的好處。」

  秦信芳從兜裡掏出兩塊銀子塞進他手裡,為難的道:「為兄身上也沒多少錢,這些只能聊表心意,不過黎二兄弟放心,我抄了手記就會將原稿奉還。」

  正要起身的黎鴻身子一頓,就坐回了椅子上。

  而萬氏一路帶著梅氏和黎寶璐進了她的房間,她也不避著梅氏,直接指了櫃子上的箱子道:「把那口箱子搬下來。」

  梅氏把萬氏扶到床邊坐下,踩著椅子去拿櫃子上的箱子。

  箱子很輕,梅氏輕而易舉的就搬了下來,將它放在萬氏身邊。

  萬氏從懷裡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箱子,裡面都是一冊一冊的本子和一壘壘的紙。

  萬氏拿起一本冊子,不捨的道:「這全是你祖父記錄的脈案和藥方,因為這些病症及開藥原理在醫書上都有,我也沒想給你帶上,可你若要看,便拿去吧。」

  又指了那些紙道:「這些比較零散的是沒整理過的,都按照順序放著,你若有心,等你長大了就自己整理吧。也好傳給後人。」

  萬氏最後從箱子底下拿出一封信來,歎息一聲便要把它塞到枕頭底下,黎寶璐卻已經看清了信封上的字,「吾兄黎升收」。

  黎寶璐忙扯住祖母的手,「祖母,祖父還有兄弟?」

  萬氏微驚,「你識字?」

  「秦舅舅讓我和景雲哥哥一塊兒讀書,我現在都能把《三字經》背完了。」

  「好,好,」萬氏欣慰的摸著她的小腦袋道:「讀書識字是好事,別聽外人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混話,你要好好讀書,學到的知識才是你自己的。別的不說,讀書識字後總能看明白信。」

  萬氏繼續把信塞在枕頭底下,解釋道:「這是你三爺爺,是你祖父族兄,乃大房嫡出,與你祖父關係最好,這封信是你祖父寫給他申明自身冤屈的,只是這信頭幾年不能送出去,免得給你三爺爺招難,這兩年你祖父卻又開始猶豫著要不要送,這就耽擱到了現在。」

  「如今你祖父沒了,這信送不送都沒什麼意義了,不過祖母留著有一份念想罷了。」

  「三爺爺能洗刷祖父的冤屈嗎?」

  「不能,」萬氏握著她的手道:「不過是告訴族裡他未做過有損醫德的事,希望族裡不要將他這一支除名。可如今你祖父死了,子孫後代又回不去,是否除名已經不重要了。」

  黎寶璐卻從枕頭底下將信拽出來,摸了摸那泛黃的信封道:「祖母,把信給我吧,以後等我出了瓊州我就給送回去。即便我們這一支不再回鄉也應該讓族裡的人知道祖父沒做過那些事,他是個好大夫!」

  萬氏的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下,一把將寶璐抱進懷裡,哽咽道:「好孩子,不怪你祖父如此疼你,也只有你能明白他。」

  不是誰都能理解黎博的執念的,這封信他一直想寄出去,卻一直沒有機會。

  夜深人靜時,她看著他一遍一遍的將信拿出來看,心幾乎跟刀割一樣。

  他總覺得是他拖累了他們,所以總想讓他們過得好一點,但他們何嘗不是在拖累他?

  萬氏擦了擦淚,將那封信重新放回箱子裡,道:「你二叔是個多心的,他必要檢查過一遍,還是放在這裡吧。」

  又摸著她的腦袋囑咐道:「你在秦家要乖巧聽話,努力讀書,別荒廢了時間。你是運氣好,更要好好珍惜,你堂姐堂妹不說,便是你堂哥,他只怕也不能認多少字。」

  說到這兒,她滿腹怨氣,「你二叔是個鼠目寸光的,是我與你祖父沒教好,最後卻苦了你們幾個孩子。好在你二嬸還沒糊塗到底,只要他們幾個沒壞到根子上,以後你若能幫就幫一些他們。」

  黎寶璐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梅氏,在她印象裡梅氏一直不怎麼好,她父母還在時她便好吃懶做,家裡有什麼都要爭一頭,私下對著她時從未有過好臉色,好幾次還嘟囔著她是個賠錢貨,這樣的傻子就應該早點丟掉才對……

  而父母過世後二嬸對她也實在稱不上好,就連對祖母都沒什麼好臉色,所以這次回來她很驚詫於祖母對二嬸的信任。

  萬氏沒給黎寶璐解釋,覺得解釋了孫女也未必聽得懂,她拉過寶璐讓她給梅氏跪下,道:「給你二嬸磕個頭,她為你受了不少的罪。」

  黎寶璐滿心疑惑,但還是聽話的跪下衝著梅氏「砰砰」的磕頭。

  梅氏扶住黎寶璐,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她摀住嘴唇泣不成聲,「只要寶璐能記得二嬸這份情就行,以後,以後你兄弟姐妹們有難,你能伸手幫一幫就行。」

  梅氏從婆婆那裡知道黎寶璐許給了顧景雲,而顧景雲是良民,他是可以離開流放地的,只憑這一點就值得她繼續站在黎寶璐這邊。

  萬氏聽了歎息不已,寶璐才三歲,學字也不過才一個月,卻已經能認出信封上的字了,不得不說天賦不錯。

  但黎家的其他孩子卻要差得多,以前還可以用勤奮來彌補,現在黎鴻當家,目光短淺的直接把他們勤奮的機會都給掐了。

  黎家的孩子自會說話就教著念《三字經》和一些朗朗上口的唐詩,所以除了還小的妞妞外荷姐兒與鈞哥兒都認字。

  黎博在時,兩個孩子每天都必須學習夠三個時辰,沒有書,他們便默。

  黎博,黎康和黎鴻都識字,每個人把自己記住的默下來也能湊夠好多本書了,黎博想著孩子們即便不能參加科舉,識字也有莫大的好處,別的不說,代代相傳,等到第三代時他們就能離開罪村到外面討生活了。若識字,他們找工作的幾率肯定要比文盲要高。

  可以說,醫書和字是他能留給子孫最寶貴的財富,目前的幾個孩子都沒有學醫的天賦和興趣,但只要孩子們識字,醫書又能傳下,總是子孫的一個機會。

  但黎鴻顯然不這麼想,讀書需要很多錢,即便他能教兒女,但紙筆墨硯也需要不少的花銷,特別是紙和墨,用一點少一點。

  黎鴻捨不得花那些錢,因此最近黎荷姐弟都是用木棍在地上畫,這還是在萬氏監督的情況下,不然那兩孩子只怕早跑出去玩了。

  黎鴻也樂得他們出去趕海或幫忙下地幹農活。

  萬氏覺得這都是自己的錯,心中愧疚不已。

  黎家是杏林世家,丈夫這一支雖是旁支,但醫術一直領先,有時便是嫡支也多有不如。

  只一點,這一支的子嗣不盛,最近五代都是一脈單傳,孩子生下來不是夭折,便是好容易長到十三四歲了也總會有意外夭折。

  萬氏給黎家生了兩個兒子,在流放時黎鴻差點就死了,當時萬氏和黎博還以為到他們這兒依舊是一代單傳下去,誰知道黎鴻熬了過來。

  也因此他們夫妻倆才更疼他一些。

  他們是打破了黎家單脈相傳的局面,卻也把黎家學醫的天賦給丟了。

  要知道黎博這一支不管哪代醫學天賦都是最好的,黎博本人更是天賦卓絕,從小就吊打族裡的同齡人。

  可黎康和黎鴻都沒有繼承他的醫學天賦,從小就表示對醫學不感興趣。

  到了黎鈞這一代,黎博拿了兩根藥材教他辨識,當下學會了,轉身換了兩根同樣的再叫他認就認不出來了。

  所以萬氏總覺得黎家子孫不肖怪自己,丈夫的天賦沒的說,幾個孩子差成這樣不就是因為繼承了她嗎?

  但她再自責難過也得盡量安排好後事,讓丈夫的衣缽得以傳承下去。

  黎鴻她已經不指望了,醫書留在他手裡總有一天會被他拿去換錢,還不如給寶璐呢。

  她拉著寶璐的手再一次囑咐道:「你大哥沒有學醫的天賦,這些留在家裡只怕會被你二叔敗光,你拿走,以後等你大哥娶妻生子後你再抄錄一份送回來,看看黎家的子孫中有沒有學醫的天分,若可以,讓他們繼承你祖父的衣缽。」

  萬氏也只有這兩個心願,「把醫書送回黎家,讓黎家子孫繼續傳承下去;在黎家子孫出現跨不過的困難時伸手幫一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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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發表於 2021-3-19 00:15:01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教誨

  黎寶璐一臉嚴肅的點頭應下了,祖母連黎家最寶貴的醫書都給她做嫁妝了,不過是要她的兩個承諾罷了。

  梅氏鬆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向萬氏行了個福禮。

  萬氏對她揮了揮手,歎息道:「鈞哥兒他們也是我的孫輩,我怎會不心疼他們?是我不好,沒把他們的老子教好。」

  梅氏羞愧的低下頭,她以前從不覺得丈夫這樣不好,他嫉妒兄長得寵,公婆也的確偏心大房,所以她從不勸解,反而很能理解他;他好吃懶做,她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黎家並不會因此就虧待她和她的幾個孩子;甚至他自私自利她也沒放在心上,因為他對父母兄嫂自私,最後得利的是她和她的孩子們……

  但現在家中的頂樑柱公公沒了,一向勤懇養家的大房也沒了,之前在她眼裡正確的一切都顛倒了過來。

  作為家庭支柱的黎鴻不僅懶,還更懶了,養家的重擔反而落到了她身上,若是只這樣她也不會有太大的怨氣,畢竟她努力的結果會落在她的子女身上。可黎鴻卻連這點奢望都不給他,除了傳宗接代的黎鈞,兩個女兒他都不是很喜歡。

  天知道梅氏每日出去幹活時有多害怕一回家兩個女兒就不見了,而且,自從黎寶璐被他遺棄失敗後,黎鴻總是以懷疑的目光看她,有時候氣性上來了還會對她動拳腳,覺得他如今在村裡被孤立全是她洩露消息造成的……

  以前她不在意的那些性格全變成了致命的缺點,在這種情況下梅氏只能和萬氏抱團。

  她以前既害怕婆婆又不喜歡她,但如今萬氏卻成了她的依靠,在這個家裡,若是還有一個人能管束黎鴻,那便是萬氏了。

  萬氏卻沒有她這麼樂觀,對梅氏揮手道:「你把箱子搬出去給秦先生,我和寶璐說說話。」

  說是搬給秦信芳,其實就是給黎鴻檢查的。

  梅氏抹了一下眼淚,抱著箱子就出去,萬氏就拉了寶璐的手低聲問:「秦家的人對你好嗎?」

  「好,跟爹娘一樣,每天都有白米飯和肉肉吃,起床後要跳五禽戲,然後讀書,下午要自學醫術。」黎寶璐全撿了好話說,還扯了身上的衣服開心道:「這是舅母給我做的新衣裳,祖母你看好看嗎?」

  萬氏欣慰的摸著她的小腦袋道:「好看,秦先生和秦夫人對你好,以後你也要孝順他們知道嗎?」

  黎寶璐狠狠地點頭。

  萬氏轉而問起顧景雲,秦氏夫妻雖好,但最主要還是看顧景雲,畢竟他才是和孫女過一輩子的人。

  萬氏也不問別的,只問顧景雲每日幹什麼,是否和她玩遊戲,見寶璐連顧景雲前天多寫了兩張大字都知道,不有露出放心的笑容。

  黎寶璐見屋裡沒人,便抱著她的胳膊問,「祖母是生病了嗎?」

  「是啊,祖母著了風寒,所以你得離祖母遠些,免得給你過了病氣。」

  「那祖母吃藥了嗎?」

  萬氏含笑道:「吃了。」

  你撒謊,我都沒在你身上聞到藥味。黎寶璐抖了抖嘴唇,到底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寶璐,以後你二嬸不給你傳話你就別回來了,這次我把你祖父的手記都給你了,」萬氏滿目慈愛的看著她道:「祖母年紀大了,最見不得離別,所以別回來了。」

  寶璐眼淚忍不住落下,緊緊地抱住祖母的胳膊道:「您要趕我走嗎?」

  「傻孩子,祖母這是怕見了你又要分開傷心呢,你知道祖母住在這兒,心裡念著就行了。」萬氏知道自己沒多少日子了,但寶璐重情,她是因為父母雙亡和祖父離世暈厥三日才恢復神智的,若她回來得知她也死了,不定會出什麼事呢。

  說到底寶璐的病屬於未知,誰知道受了刺激後會不會再變傻?

  所以還是等她大一些,對她的感情淡一些後自然而然的知道時才不會很痛。

  因為自覺時日無多,萬氏要囑咐的事就很多,她怕黎寶璐年紀小記不住,只能反覆的念叨,讓她記住娘家的地址,長大後一定要把醫書送回黎家;讓她努力讀書,學習更多的技藝,以後孝順秦氏夫婦,要與顧景雲好好相處……

  黎寶璐覺得她像交代後事一樣,心中不由又酸又疼,忍不住高聲打斷她,「祖母,二嬸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萬氏因為風寒頭腦昏沉,被寶璐這麼一打斷就有些想不起自己要說的話了,她歎息一聲道:「你二嬸也是命苦的,以前多跋扈嬌氣的一個人,現在全家的重擔都落在她身上,偏你二叔還時不時的拿她撒氣,寶璐,你得記著你二嬸之前對你的好,何況當初若不是她……祖母也不知道你二叔那樣喪心病狂。為了這個,你二叔沒少折騰她……」

  黎寶璐咬牙,眼睛都氣紅了,她沒想到黎鴻會變得如此不堪。

  萬氏卻很看得開,「人遭逢大難後心性大變並不是少事,有的人變得更加堅韌和努力,但也有的人破罐破摔,將自己的缺點無限放大,也是我和你祖父不好,當年流放時你二叔的性子就慢慢變壞,偏我們心疼他少年遭難,又差點死去,所以對他縱容許多,你爹也總是讓著他,最後反而讓他變本加厲起來。」

  「寶璐,你不能學你二叔明白嗎?」萬氏說到這兒嚴肅起來,身子直挺的道:「人這一生總要遇到許多坎,受許多苦難,但那不是你軟弱退縮的借口,它是來鍛煉你的,它越強時你便更強,努力的邁過那道坎,邁不過爬也要爬過去,還不行便將坎掰碎了一點一點的搬開……愚公尚能移山,難道你連愚公都比不上嗎?」

  萬氏眼睛凌厲的看著寶璐,「你只有努力了才有克服的機會,若一味的軟弱退縮,那你就只能一輩子呆在坎的那邊。記住,不管多大都要記住這番話,明白嗎?」

  黎寶璐狠狠地點頭,眼睛閃亮的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牢記您的教誨。」

  萬氏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牽著她去堂屋。

  黎鴻剛好檢查完箱子裡的手記,也發現了那封信,不過他並未在意,他知道這封信,父親剛到瓊州時就寫好了,但當時有人盯著他們,把信寄出去就是害了三伯。

  後來一直放在手上,這幾年盯著他們的人少了,但他們也在這裡娶妻生子了,他不知父親怎麼想的,反正這封信一直沒寄出去。

  於黎鴻來說,這封信寄不寄都一樣了,他們流放到瓊州這麼多年,族裡並沒有支援過他們,他對家族的歸宿感幾乎沒有。

  他只是看著這些手記,想著瓊州的大夫很推崇父親,不知道他把這些手記抄錄幾份能否從他們手上換些銀子,要知道這可是他們黎家家傳的醫術,他父親又是御醫,他的藥方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何況離京城如此遙遠,醫學條件如此落後的瓊州。

  幾人不知黎鴻心中所想,秦信芳記錄好箱子裡的東西後後簽字畫押,表示短則半年,長則一年必將手記歸還。

  才從秦信芳手裡得了兩錠銀子的黎鴻痛快的簽上了名字。

  秦信芳,萬氏和黎寶璐都鬆了一口氣,顧景雲卻冷笑一聲,明白為何黎家明明有男丁,萬氏卻還要把家傳的醫書偷偷給寶璐做陪嫁。

  他要是有這麼一個愚蠢的兒子,直接勒死算了。

  黎鴻並不知道自己被一個五歲多的孩子定為愚蠢的蠢貨,不然非得吐血不可。

  他只是有些福至心靈的想,母親能留下父親的手記,那會不會還留下什麼東西?

  比如首飾和私房錢之類。

  他並沒有往醫書上想,一來書的面積大,他跟著一路逃亡過來並沒有看見書的影子;二來,家傳醫書向來只有醫學天賦出眾的子嗣或嫡長子知道,黎鴻既不是長子又沒有學醫天賦,黎博和萬氏都沒將此事告訴他。

  不然他要是知道自家的寶貝被陪送給寶璐做嫁妝一定會氣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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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5:14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支援

  梅氏給做了晚飯,只是簡單的青菜和米飯,飯裡還參了一些米糠,但黎鈞和黎荷卻雙眼發亮的緊盯著碗裡的飯,不停的吞嚥口水。

  黎寶璐看著一愣,「霍」的轉頭去瞪黎鴻。

  黎家的日子一向過得好,除了黎博出診有不菲的診費,還有黎康夫婦出海打漁,下地種田,家裡其他的或許會少,但大米絕對不少。

  而且聽祖母的意思,祖父和她父母留下了不菲的資產,可她才走了一個月,家裡竟然已經淪落到要吃摻米糠的米飯了?

  而且黎鈞黎荷還一副流口水的樣子,那平時他們吃什麼?

  那些錢和東西黎鴻都拿去幹什麼了?

  萬氏和梅氏卻已經習以為常,平靜的拿起碗與秦信芳告饒道:「粗茶淡飯,還請親家見諒。」

  「哪裡,是我們叨擾了。」秦信芳雖也驚訝,卻一點也不顯露出來。

  老友的賺錢能力他是知道的,別的不說,只要縣城有人請他去看病,出診一次必不會少於二兩銀子,碰上大方的人家,一錠大銀都捨得給,而流放地物價便宜,老友才走了一個月,黎家日子怎麼會過成這樣?

  秦信芳心中疑慮,卻不好插手黎家的事,黎寶璐卻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氣和擔憂。

  黎鴻把日子過成這樣,那祖母怎麼辦?

  黎寶璐快速的扒飯,將飯吃完就扔下道:「我吃飽了,要出去玩。」

  一副被寵壞的孩子模樣。

  顧景雲慢條斯理的放下碗,客氣的與眾人道:「小生也吃飽了,我帶妹妹出去走走。」

  上前牽住黎寶璐的手,一副乖巧懂事的孩子模樣。

  黎鴻正要挽留,秦信芳就笑呵呵的揮手道:「去吧,去吧,只是別跑太遠,也不許淘氣。」

  他外甥那嬌弱的脾胃哦,能塞下兩口已是極限了。

  兩個小孩手拉著手出門,黎寶璐熟門熟路的跑向祖父的藥房。

  門沒鎖,黎寶璐一推門便看到裡面空空的架子,她微微一愣,祖父的藥架從未空過,藥草大半能從附近山林裡採到,其他的也會從藥鋪裡進,他是大夫,總是和傻傻呆呆的她說,做大夫除了一身醫術與醫德外,就是藥草不能缺了。

  常見病情需要用到的藥必須隨取隨有,否則常見病耽擱一會兒也能出人命。

  他出海前她曾經清醒過片刻,那時她就坐在藥房的門檻上,裡面藥架上全是藥,每一樣都不多,但每一樣都不缺,那些藥足夠他這個做大夫的用三個月左右,可是現在卻一點也沒有了,唯有空氣中淡淡的藥香。

  黎寶璐在藥房裡轉了一圈,喃喃低語,「難怪祖母不吃藥,原來藥全沒了。」

  祖母跟了祖父一輩子,常見的病都能自己抓一副藥,何況祖父還留下了那麼多的藥方。

  黎寶璐臉色有些不好看,捏著拳頭暴躁的道:「藥都去哪兒了?」

  顧景雲淡淡的道:「被你二叔賣了吧,他好像很缺錢。」

  顧景雲想起黎鴻看到舅舅掏出銀子時那發亮的眼睛,篤定的道:「你二叔好似急著用錢做什麼事。」

  黎寶璐蹙緊眉頭,心裡堵上一口氣,她知道找黎鴻也沒用,但萬氏不能不吃藥,風寒也是能要人命的,就是在現代,流感都能殺人,何況這裡?

  顧景雲安撫她道:「別急,等回去後我們照著藥方給她送些藥來便是。關鍵是先確定好她的病症,找出合適的藥方。」

  秦家的人常生病,這些常用藥家裡都備有。

  黎寶璐低頭,「可祖母不配合……」

  「可以問你二嬸,」顧景雲道:「她伺候你祖母,肯定知道你祖母的病症,我們不會把脈,只能從你祖父的病情描寫上拿出差不多的藥方,好在風寒所用的藥都差不多,你別太擔心。」

  黎寶璐想到現在二嬸和祖母的關係,點了點頭。

  梅氏還真知道萬氏的病症,不僅知道,她手裡還有藥方。

  梅氏小跑著回屋,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藥方給黎寶璐,低聲道:「你祖母一病就找出了這張藥方,讓你二叔去抓藥……」梅氏眼圈一紅,聲音更低,「只是你二叔一直推脫,我手上也沒錢,這才一直耽擱下來,你祖母現在的病也越來越重了……」

  黎寶璐臉色一青,咬牙道:「那是他母親!」

  梅氏也心灰意冷,紅著眼眶道:「你二叔魔怔了,現在一心想著走通里長和縣城的路子出去做生意,家裡能換錢的東西他全賣了,不管我和你祖母怎麼勸都沒用,現在你祖母也放棄了,我只希望你祖母能長壽健康,我們一家也有個依靠。」

  說白了,萬氏如今便是梅氏的主心骨,所有的主意都需要她來拿,所以她是最不希望萬氏出事的人。

  她雙眼渴望的看著黎寶璐道:「寶璐,二嬸知道為難你了,但若能多送幾副藥來才好,你祖母當時就說了,她的病不重,兩三副藥下去就差不多了。」

  黎寶璐拽緊了藥方,青著臉點頭,「二嬸放心,我一回去就抓藥讓人送來。」

  梅氏鬆了一口氣。

  因為有這事壓在心底,三人歸程時加快了速度,黎寶璐幾乎走了一半的路,不讓秦信芳推,顧景雲也下地走了不少的路程,一行人趕在酉時前回到家。

  秦信芳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感慨,「看來要抓緊鍛煉身體了,不然想帶你們出門都不行。」

  他低頭問兩個孩子,「想好了讓誰送藥嗎?」

  「讓張一言送去吧,」顧景雲道:「他既穩重又機靈,動作快的話一天就可來回。」

  「那今天晚上我們便把藥抓好吧,」黎寶璐目光炯炯的看著秦信芳,「舅舅,我們快回家吧。」

  孝順的孩子總是讓人心軟,秦信芳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好啊。」

  傷寒的藥是常備藥,秦家庫房裡有不少,而且還全都是黎博送來的。

  秦信芳也全都認識這些藥,按照藥方抓了五副綁好,又偷偷地在一副藥裡塞了幾塊銀角。

  萬氏最好身上帶些銀子防身,否則他們離得這麼遠,消息又不流通,總是鞭長莫及。

  這次他們離開並未給萬氏和梅氏留錢,便是知道這錢留下多半也留不住,還不如不留。

  他不相信黎鴻還能一副藥一副藥的拆開檢查。

  秦信芳心中替老友感到寒心,他才走了多久,次子就如此待他老妻,九泉下還不知道如何不安呢。

  顧景雲拉著黎寶璐去找張一言,張一言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了。

  他正想與顧景雲搞好關係,何況五村也不遠,一天就能來回,而且顧景雲也不會讓他白跑一趟。

  顧景雲的確不會讓他白跑,除了給他準備好來回的吃食,還給了他一角銀子防身,道:「麻煩你多幫我看顧些,這藥無論如何要進我祖母的嘴裡。」

  張一言正琢磨他話裡的意思,黎寶璐就在一旁補充道:「我二嬸是可信任的,東西要是交不到我祖母手裡就給我二嬸。」

  張一言聽明白了一下,卻不太肯定,等他到了黎家看到黎鴻目光緊盯著他,一再問他是否還有別的東西轉交時他才隱隱明白過來。

  難怪呢,那老人家明明這麼疼愛孫女卻還送她去當童養媳,原來是有這樣的叔叔。

  張一言從小與村裡的孩子鬥智鬥勇,笑瞇瞇的對黎鴻道:「顧小公子只給了我這五副藥,不過卻說了,這藥吃完了若還沒好他再叫我送過來,讓老人家別省著。」

  黎鴻微微有些失望,看了那些藥包一眼,對梅氏揮手道:「還不快去給母親熬藥?」

  他轉身再對張一言時便有些不客氣的問道:「你還有事嗎?」

  張一言臉色微僵,但片刻過後就笑瞇瞇的搖頭,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家裡有什麼事可以給顧小公子傳個話,黎家小娘子在秦家可得寵了。」

  黎鴻知道秦信芳不是善茬,他根本不敢從他身上佔便宜,因此只是扯了扯嘴角。

  梅氏轉身去廚房裡給萬氏熬藥,把剩下的藥放在萬氏的屋裡。

  晚上梅氏給萬氏打洗腳水時,她就指示梅氏將藥包全都拆開,看到中間夾的銀角,萬氏歎息道:「到底是讓親家看了笑話。」

  梅氏卻很開心,「有了這些錢,娘的藥吃完了我們也能托人從外面買幾副回來。」

  萬氏接過銀角,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之前還想活著,活著就能壓制黎鴻,讓孫子孫女們過得好一點,活著就能看孫子孫女們過得好不好,到了地下對丈夫才能交代。

  可這些日子來她也有些心灰意懶,覺得死了也沒什麼不好,而如今該囑咐的也都囑咐了,知道寶璐過得好,孫子孫女們也有梅氏護著,她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萬氏將銀角收起來,她是不想著再抓藥了,這些錢還不如留給梅氏防身。

  兒子不肖,到最後兒媳反倒成了可以依靠的人。

  萬氏冷笑一聲,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心中再一次後悔以前對黎鴻的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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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轉變

  黎寶璐收到梅氏叫人傳來的話趕回去時萬氏已被收殮入棺了,入目皆是白色。

  黎寶璐倚在大門口遙望著靈堂裡的棺木,一時神思恍惚,身子便往後一倒,顧景雲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安慰道:「別怕,還有我呢。」

  黎寶璐鼻子一酸,淚珠子嘩嘩的往下掉,她咬住嘴唇堵住哭聲,緊緊地拽著顧景雲的手臂,「祖母走得安心嗎?」

  梅氏扭過頭去擦了擦眼淚,強笑道:「寶璐放心,你祖母走得很安穩,臉上還帶著笑呢。」

  對於萬氏來說死亡並不痛苦,反而是解脫。

  寶璐紅著眼眶去瞪跪在靈堂裡的黎鴻,胸膛起伏了兩下,最後還是一個字未說,只是扶著顧景雲挺直腰桿進靈堂給祖母磕頭。

  秦信芳看了萬氏的靈牌一眼,歎息一聲,帶著寶璐和顧景雲送棺木去了墓地,順便祭拜了黎博。

  看著黎博簡單的墓碑,上面連墓誌銘都無,秦信芳胸中好似被石頭堵住一樣,眼中冒出火來。

  他把兩個孩子帶到跟前,指了黎博的墓道:「我與你祖父是知己好友,他生平所恨便是不能沉冤昭雪,你們要想讓他九泉瞑目,讓你祖母安心,那便走出去為他平冤吧。」

  黎寶璐愣愣的看著黎博的墓碑,顧景雲同樣嚴肅著一張臉。

  秦信芳回去後便埋頭寫信,何子佩嚇了一跳,問:「你不是不願意他們牽扯進來嗎,怎麼……」

  「他們六年來一直未斷過我們的花銷,這兩年甚至源源不斷的朝這邊送書,這麼大的動靜能瞞得過誰?」秦信芳沉著臉道:「何況他們是我的師兄弟,是我的同科同年,又是知交好友,有這些關係在他們早就牽扯其中了,以前我不過是不願將事情擴大,免得讓大楚陷入內鬥中,我一人之苦並不算苦。」

  秦信芳看向妻子,伸手握住她的,沉聲道:「只是連累了你們跟著我一塊兒受苦。」

  何子佩淡然的笑問,「那今兒怎麼又改了主意,難道現在覺得自苦也是苦了嗎?」

  「我看到黎兄的墓碑上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他曾是杏林中最優秀的聖手,假以時日,醫正的位置必是他的,多少大夫以他為楷模,如今他死在這裡又有誰知,」秦信芳心緒起伏,紅著眼眶道:「子孫不肖,他黎家四代祖宗積累的家業一下就毀了……子佩,我只是突然覺得有愧於祖宗,我常想只要將景雲安排好就行,他本就是良籍,我平不平反都行,不用為他一個繼續摻和在奪嫡一事中,可我卻忘了長眠於地下的祖宗,如果我死在瓊州,誰還會記得我汝寧秦氏,誰還記得給父親母親和祖宗們掃墓上香?我與黎鴻並無不同,全是不肖子弟。」

  何子佩淚流滿襟,緊緊地回握秦信芳的手,「駿德,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我父兄雖人微言輕,卻也有同年同科相連,讓他們幫你。」

  秦信芳捏了捏她的手笑道:「這事你不用管,只要照顧好我們的起居就行,有空便教寶璐彈彈琴,下下棋,以後她要跟著我們回京,那便不能太差。」

  何子佩點了點頭。

  黎寶璐和顧景雲抱在一起睡在一張小床上,他們並不知道兩個大人做下的決定,只是互相依靠在一起取暖。

  顧景雲察覺到胸前的睡衣又濕了,他有些手足無措,笨拙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你別傷心了,你沒有祖母還有我呢,我不也沒有祖母嗎?」

  黎寶璐縮著身子躺在他懷裡靜靜地傷心,一點也不想理顧景雲。

  顧景雲隱約知道黎寶璐失去了最後一個疼愛她的血親,現在,只剩下他與她最親近了。

  顧景雲抿了抿嘴道:「你別傷心了,你好歹還有祖父母與父母的疼愛,我除了母親外,父族那邊的親戚都是恨不得我死的,所以你比我強多了。」

  「……」黎寶璐悶悶的道:「你還有舅舅和舅母呢,他們可疼你了。」

  「他們也疼你,所以你別傷心了,你傷心了,他們也要傷心的。」顧景雲蹙眉道:「惹人傷心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會惹人厭的。」

  黎寶璐愣愣的張大嘴巴看他,這是在安慰她嗎?這分明是威脅嘛。

  顧景雲見她不哭了,以為自己說的話奏效了,再接再厲道:「你再哭我也會不喜歡你的,到時候把你趕出去不讓你睡我的屋了……」

  這熊孩子!

  黎寶璐憋紅了臉,乾脆閉上眼睛大哭起來。

  震耳的哭聲在耳邊響起,顧景雲嚇了一跳,爬起來手足無措的看著她,漲紅了臉道:「你,你別哭了,我不趕你就是了……」

  黎寶璐繼續閉著眼睛哭,她本來就傷心,哭著哭著更傷心了,眼淚一下就沒止住的嘩嘩往下流,臭小子,叫你惹我,我哭給你看!

  顧景雲見她哭得打嗝,嚇得臉色都白了,一邊去拍她的背,一邊去幫她擦眼淚,使勁兒的強調道:「我剛才都是嚇你的,我喜歡你,舅舅舅母也會一直喜歡你的,我們不趕你,你快別哭了……」

  黎寶璐勉強收住哭聲,卻因為哭得太狠不停的抽泣,一下沒停住。

  顧景雲見她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紅的,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將她拉起來撫背,「你氣性也太大了,不過白嚇你一句便哭成這樣……」

  黎寶璐抽泣著不說話。

  從書房裡急匆匆趕來的秦信芳何子佩直接推門進來,焦急的跑進來問:「寶璐怎麼了?可是夢靨了?」

  兩個大人以為黎寶璐是因為萬氏去世做噩夢了,何子佩心疼的抱著黎寶璐安慰,「沒事了,有舅母在呢。」

  黎寶璐乖巧的躺在她懷裡,默認了這個說法。

  顧景雲見她沒趁機告狀鬆了一口氣,盤著腿坐到一邊。

  何子佩抱著黎寶璐安慰了一會兒,看向秦信芳道:「不如今天晚上讓她與我們睡吧,這孩子估計是被嚇到了。」

  寶璐再懂事聰明也才不足四歲,萬氏去世對她的打擊肯定很大,何子佩想帶她睡幾晚。

  顧景雲聞言嘟嘴道:「舅母,我能照顧好她,不用你帶。」

  黎寶璐也不想睡在秦信芳和何子佩中間,勉為其難的原諒顧景雲,伸手去抓住他的,小聲道:「舅母,我跟景雲哥哥睡,我不會哭了。」只要顧景雲不再惹她。

  何子佩心疼的摸她的腦袋,這孩子可真懂事。

  秦信芳卻瞥了外甥一眼,對何子佩道:「寶璐對景雲還更熟悉呢,讓他們倆睡一塊兒吧,我們回去。」

  臨走前秦信芳警告的看了顧景雲一眼,道:「景雲,你比寶璐大,可不能欺負妹妹,知道嗎?」

  顧景雲紅著臉應下。

  等人走後黎寶璐就躺到床上,拉過小被子自己蓋上,一點也不理顧景雲。

  顧景雲坐在一旁撓了撓腦袋,最後小心翼翼的躺在她身邊,半響才小聲道:「我剛才真是嚇你的,並不是真的趕你走。」

  黎寶璐就哼了一聲,顧景雲見她理他了,立時鬆了一口氣,往她身邊挪了挪道:「我就是不想你為你祖母再傷心,我母親說哭多了傷身,你年紀還這麼小就總是哭,以後怎麼了得?」

  黎寶璐翻了一個身對著他,道:「可我哭過後覺得好多了,哭太多是不好,但我覺得憋在心裡也不好。」

  顧景雲沉默了一瞬道:「我母親就從來不哭,不管多苦她都不哭,是不是因為這樣她的身體才越發不好?那我要不要也把她惹哭?」

  黎寶璐:「……」這孩子的話題轉的也太快了吧?

  顧景雲已經開始想惹哭秦文茵的方法,黎寶璐卻已經疲憊的睡過去了。

  她的年齡小,又熬了兩天,本來是傷心的睡不著,剛才一哭將心中的郁氣散了大半,疲憊湧上來一下就睡著了。

  顧景雲還沒想出如何惹母親大哭就要開始上學了,兩小孩很快就察覺到不同了,秦舅舅比以前更加嚴格,特別是對顧景雲,以前他是擔心這孩子慧極則傷,所以壓著他的學習進度,這次卻主動幫他指定合理的學習計劃,不再壓制他的發展了。

  而黎寶璐也被何子佩抓起學習更多的東西,要求同樣嚴格,兩個孩子再沒多餘的心思想別的,每日奔波學習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佔去了,餘下的時間自然是黎寶璐拉著顧景雲去散步玩耍,爭取讓他的心理也健康發展。

  黎寶璐因為還要習武和學醫,時間安排得特滿,因此沒察覺到什麼,顧景雲卻發現舅舅與外界的聯繫緊密了不少,以往只有外界給他送信,舅舅一年也難得寫幾回信的,但這近一個月來他便往外寄了五封信,這還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呢?

  顧景雲想不明白舅舅要做什麼,但他卻知道自己的學習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因此收斂脾氣認真的跟舅舅學習,輕易不出去招惹是非,一時間,一村的孩子竟然相處融洽起來。

  顧景雲依然每日教張六郎和張二妹識字,張六郎每日回家再把學到的內容教給哥哥們,張大郎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咬牙一跺腳便放棄了繼續搶劫盤剝村裡的孩子。

  與其惹惱顧景雲斷了學習的機會,還不如少收那些海貨呢,雖然會少賺一些錢,但與學習機會比起來就微不足道了。

  而村裡的孩子看到了顧景雲的能量,對他更加討好了,即便心裡依然不喜歡他的人見到他時也是笑瞇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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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5:42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成長

  顧景雲很滿意村中的這個氛圍,他不會再被孤立,也可以放心的去任何地方玩,不用再擔心被別的小孩堵著揍。

  他找到了制約村中孩子的辦法,很樂意將自己的教學範圍擴大,首先得益的便是對他友好或討好的人,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明,討好他有肉吃!

  作為深諳討好之道的張一言首獲最大利益,利用顧景雲的良民身份往來於縣城和罪村,做起了生意,僅差額稅收就賺了不少。

  當然,這個不少是相當於罪村的孩子們而言,對於縣城裡的商人們來說,幾兩銀子的利潤他們還不放在眼裡。

  可對罪村的人來說,一趟幾兩銀子的收益已是巨大的利益,顧景雲也憑此積累了第一份資金。

  前後兩世都是奉公守法好公民的黎寶璐看得心驚膽戰,整張小臉都皺起來了,「要是被縣衙發現怎麼辦?」

  這可是偷稅漏稅啊,或許是因為同樣的身份,張一言並不會將貨物的收購價格定得很低,比他們親自運貨進城納稅後的收益還高些,所以他們就是單純的在賺偷稅的錢。

  黎寶璐翻過大楚律法,像顧景雲這樣的行為輕則仗責罰款,重則流放,到時候被抓到,那可真是一家子都是罪民了。

  顧景雲卻不以為然道:「我們有分寸,並不壟斷海貨,城門口的衛兵不會發現,即便發現了也與我無關。」

  「可張一言用的是你的戶籍……」

  「是啊,是張一言在用,」顧景雲不在意的道:「但我才五六歲呢,戶籍丟了很正常。」

  「你要把事情推到張一言身上?」

  「不,是張一言要把事情攬在他身上,」顧景雲冷漠的道:「我給他指出這條路時就說好了,出事了他擔著,反正他已經流放到瓊州來了,再流放又能流放到哪裡呢?」

  黎寶璐目瞪口呆。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將戶籍給他後又包了所有成本卻只分紅一半?因為他承擔了潛在的風險,他的這條命值一半分紅。」

  黎寶璐沉默半響才問,「你很缺錢嗎?」

  「不缺,但他們缺,」顧景雲道:「吃飯,買肉,買筆墨紙硯都需要錢,甚至他們以後還要走通關係盡早到向善村去,他們需要大量的錢,但打漁和種地連他們都養不活,如何存錢?」

  「我給了他們一條通天的大道,但道上滿是荊棘,能不能過去就看他們各自的本事了。」

  「你就不怕他出賣你?」黎寶璐糾結道:「到時候他要是受不住刑罰說一切的幕後主使是你呢?」

  「你信嗎?」

  「我信!」

  「但別人不會信,」顧景雲起身在她跟前轉了一圈,道:「我今年才五歲多,世間有多少人會相信他的說辭?」

  好吧,顧景雲的年齡是天然的優勢。

  「既然不為了賺錢,你為何要主導此事呢?」黎寶璐不覺得顧景雲會那麼好心的替他們著想。

  顧景雲聞言笑道:「為了讓他們沒有時間和精力找我麻煩啊,你看,我只出了十兩銀的成本和一張可能遺失的戶籍就讓他們乖乖的聽我的話,你不覺得這個成本很低嗎?」

  黎寶璐覺得顧景雲這孩子太可憐了,為了不挨揍可謂煞費苦心。

  顧景雲不知道黎寶璐對他的同情,只是愉悅的翹起嘴角。

  舅舅說他在這裡遠離朝堂,因為不知朝中情勢如何,許多棋子都不敢用,只能先與舊人聯繫,慢慢試探出朝中情勢後才能佈局。

  但這裡距離京城太遠了,什麼消息傳遞到這裡都過時了,可見消息的重要性。

  就連小小的寶璐都會囑咐進城的人到衙門的佈告牆那裡看看最新的消息,可見信息流通有多重要。

  上次他們去縣城就是因為信息不流通才不知道加稅之事,要不是他帶了多餘的錢去,他們不是被扣掉貨物就是返回,白費兩天時間。

  他是看不上張一言賺的那些錢,卻稀罕他帶回來的各種消息。

  比如,上一次張一言與廣州的一個商人搭上了話,他便知道廣州知府早在三個月前就因兒子強佔他人店舖被革職查辦,新換上來一位知府姓塗,因為不喜商人,廣州的買辦們很是頭疼……

  再比如,張一言將他師父打到的豬皮,兔皮賣給縣衙的衙役,他便由此得知瓊州府的地主鄉紳及商人都很不喜現任縣令,因為縣令大幅度提高了他們所需履行的賦役,眾人聯合起來壓制縣令,使得縣令在瓊州府內舉步維艱,在縣衙工作的衙役很是抱怨縣太爺脾氣大,不好伺候……

  當然,這些事顧景雲是不會與黎寶璐說的,因為他覺得她的智商用來學習已經很費勁兒了,再來思考這些問題就太勉強了。

  但顧景雲不說,時間久了黎寶璐也會察覺。

  因為他與張一言說話時從不避著黎寶璐,一開始她還能把他們說的事當八卦聽,覺得兩個小屁孩還挺八卦,小小年紀就愛說這些閒話,她當時還拿出大人的派頭教育顧景雲不要背後說人閒話,更不要傳閒話呢。

  誰知……

  隨著話題越來越深入,越來越詳細,連縣太爺當天睡在哪個姨娘房裡張一言都能告訴顧景雲時,黎寶璐才發覺不對。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孩子,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情報嗎?

  她竟然一直當八卦在聽!

  黎寶璐這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與顧景雲的智商差距,幸虧她恢復了前世的記憶,不然真是一個小孩可怎麼和顧景雲相處呀。

  黎寶璐覺得在智商上追趕顧景雲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力求其他方面遠勝於他,免得以後被他壓死。

  所以黎寶璐對武功與醫術下了死力,在八個月後終於練出一絲內力,讓頭髮都快白的白一堂大鬆一口氣。

  他生怕自己生平唯一的徒弟是個只會招式的莽婦,要知道在武學的境界上從來只以內力來論,你招式再精妙沒有內力支撐有什麼用?

  八個月了,他精心教導了八個月才練出一絲氣勁他容易嗎?

  白一堂幾乎是老淚縱橫的捧著黎寶璐,讓她循著才練出來的氣勁多練了兩個周天,一再叮囑道:「你一定要記得這個感覺,別睡一覺起來又忘了,你年紀再小也沒幾個八個月等了,人生苦短啊!」

  黎寶璐認真的點頭,「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會日進千里的。」

  白一堂對她的大話已經免疫,道:「師父謝謝你,不用日進千里,只要不退步師父就很高興了。」

  誰知道黎寶璐還真是日進千里,內力蹭蹭的穩速往上漲,速度比之曾經天才的白一堂快了許多,很快就超過很早就練出氣勁來的顧景雲。

  白一堂觀察許久後總結道:「這是厚積薄發啊。」

  黎寶璐沒與白一堂解釋,其實她天賦不錯,只是以前練不出內力便雙眼抓瞎,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控制,現在練出那絲氣勁,她幾乎一坐下冥想便能入定,入定後就能感受到那絲氣勁,再要循著自己早了熟於心的途徑運功鍛煉就太簡單了。

  她每天晚上坐定一個時辰,每日清晨早早起床迎著朝陽再入定一個時辰,內力自然是蹭蹭的往上漲。

  練出了內力,再要學武功招式就更容易了,她把它們當操來練,幾乎一年一套功夫的學,很快就把白一堂壓箱底的功夫學拳了。

  白一堂瞪眼,黎寶璐便又從第一套開始練,務求將功夫練熟,再挑出一套刀法,一套拳法專練,務求專精。

  至於醫術,沒有人教導,她只能自學,好在罪村中人數不少,方圓二十里內的罪村村民都願意給她當小白鼠。

  沒辦法,黎博去世後罪村就沒大夫了,大家看不起縣城的大夫,黎寶璐有個御醫祖父,大家對她的信心很足,最關鍵的是黎寶璐給大家看病不要錢,碰上她有藥連藥錢都不要。

  雖然那些藥都是她進山采的,還是她自個炮製的,藥效有些不明。

  黎寶璐的醫術就在大家的「大力支持」下越來越好,至少常見病是沒問題的,誰有個頭疼腦熱的找來,她幾副藥下去就好了。

  秦信芳見了高興不已,在白一堂宣佈黎寶璐的武功也可以出師後的第二天他就把兩個孩子找來,道:「你們也該離開瓊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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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21-3-19 00:15:53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師徒

  黎寶璐呆呆的問道:「去哪兒?」

  顧景雲則繃直了脊背,目光炯炯的看著舅舅。

  秦信芳見了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的不錯,我同意你們出去遊歷了。」

  顧景雲眼中迸射出亮光,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黎寶璐也興奮起來,「我也能去嗎?」

  「當然,」秦信芳看著她笑道:「我可不放心景雲一個人出去。」

  顧景雲瞥了她一眼道:「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早就啟程了。」

  黎寶璐迷糊的看著他。

  「好了,寶璐去找你舅母一塊兒收拾東西吧,過兩天你們就走。」

  黎寶璐驚詫,「這麼急?」

  「在離開瓊州之前景雲得想辦法參加今年的縣試,然後到廣州府參加府試與院試,再過不久報名就要截止,所以不能再耽擱了。」

  只有過了縣試的人才能參加府試,而過了府試才是童生,同理,只有過了府試才能參加院試,由此可見秦信芳有多自信顧景雲能考上了。

  而黎寶璐也不懷疑顧景雲的能力,直接起身道:「那我去和舅母收拾東西了。」

  秦信芳見她蹦蹦跳跳的走了,這才從抽屜裡拿出兩封信給顧景雲,「太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如今太子一系艱難無比,想要依靠他們保我們出去是不可能了。」

  顧景雲問:「您要另擇其主嗎?」

  秦信芳搖頭,「我是太子的老師,為了他我一力頂下所有罪責,不會有人相信我會改投門戶的,而且我也不能棄他。」

  太子不僅是他的學生,也是他的好友,他們曾經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標!

  「那……」

  「你別急,雖然太子勢微,但榮王也沒能一手遮天,他可還有好幾個兄弟呢,誰都知道榮王恨不得弄死我,能給他添堵的事必定很多人願意做,你若到了京城,先別急著給我平冤脫罪,免得被人拿住把柄。」秦信芳道:「有心人自然會主動去找你,以你的聰明才智拉攏幾派勢力與榮王角鬥並不難,到時候就是我的機會。」

  這是秦信芳能找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這些年他在瓊州,他的同窗好友們沒少為他奔走,但當時他為太子頂罪把皇帝得罪的太狠,皇帝幾乎是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反感。

  而太子現在自身難保,他是救不了他的。

  權衡不僅是帝王之術,也是臣子反制帝王的方法。

  顧景雲低頭沉思不語,秦信芳以為他是捨不得離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是早晚的事,若不是寶璐才學好功夫,早兩年我就想讓你出去了。如今她武有所成,醫術也進步了不少,有她跟著你我才放心啊。不過你也不能欺負她,知道嗎?」

  顧景雲無奈的道:「舅舅見我何時欺負過她?我怕她還來不及呢。」

  黎寶璐對外人都堅強得很,唯獨對他,只要他欺負她,她便大哭,害得他總是被人以異樣眼光看著,再不敢惹她。

  秦信芳卻覺得外甥很渣,「哪次不是你欺負她,寶璐多不愛哭的一個孩子,每次都被你欺負的哭得眼睛通紅。」

  顧景雲有苦說不出。

  這一次離開秦信芳估算的時間是三年,他道:「三年之後,不管能不能把我們撈出去你們都要回來一趟,我有話要交代你們。」

  要是成功了自然好,要是不成功那便把秦文茵接出去,他這裡也有一部分財產交由顧景雲繼承。

  時間越長,想要脫罪就更加困難,如今已過十四年,京城中還有多少人記得他秦信芳?

  不過這些年的經營好歹能讓他給景雲留下一筆不菲的人脈遺產,這也是景雲最缺的東西。

  「寶璐去與你師父告別吧,景雲跟著一起去,你雖未拜白大俠為師父,卻也學了他的功夫,有半師之誼,你該給他磕一個頭的。」

  顧景雲便拉了黎寶璐去見她師父。

  白一堂正蹲在院子裡硝兔子皮,他不會打漁,更不會種地,打獵便是他的主要生活來源,好在他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類型,所以一年偶爾進山一次就夠他很滋潤的生活了。

  看到自個的徒弟和半徒弟牽著小手過來,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黎寶璐蹲在他前面看他硝皮,道:「師父,我要出一次遠門,你有什麼需要帶的東西嗎?」

  「我要劍你能給我帶嗎?」

  「只怕驛站不給寄啊。」

  「你手是拿來當擺設的?」

  「時間太久了我怕您等不及我親自給您拿回來。」

  白一堂這才抬頭看她,「你要去多久?」

  「舅舅說了最長三年,但從這兒到京城不短,景雲哥哥還要考試,怎麼的最短也要兩年左右吧?」

  白一堂點頭,磨著兔皮問道,「時間挺長,走了就不回來了?」

  「不是說了最長三年就回來嗎?」

  白一堂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嘴上卻硬道:「不回來才好呢,免得我為你操碎了心。」

  黎寶璐衝他討好的笑道:「我怎麼能不回來呢,我還要給您養老送終呢。」

  「滾開,本大俠年紀輕輕用得著你養老送終?」他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顧景雲,道:「景雲,我這徒弟有時候雖笨得很,但對你卻好得很,出門在外你可得護著她一點,可別為了什麼事就欺負她,別忘了她還有師父在呢。」

  顧景雲行禮道:「師父放心,寶璐是我的妻子,夫妻一體,我欺負誰也不會欺負她的。」

  黎寶璐眼圈微紅,感動的看著白一堂。

  白一堂就嫌棄的看了她一眼,道:「別做這種小兒女姿態,我江湖兒女最是豪爽大方,不就是出門幾年嗎?」

  「你您老還要劍嗎?」

  白一堂就歎氣道:「你弄來我也沒地方用,我還是繼續用我做的弓箭和弩箭吧。」

  鐵本來就是管制用品,尤其是在流放之地,家裡要買口鐵鍋都得讓里長的手書,得里長上門查證家裡沒鐵鍋或是原來的鐵鍋用不了後才能換,更別說劍這類武器了。

  反正黎寶璐學了這麼多年劍法與刀法全是用木頭代替的,至今還沒摸過真正意義上的刀劍。

  而他們使用最多的武器則是弓和弩,這兩樣用木頭就能做,黎寶璐跟著白一堂進山打獵時全是用這兩樣武器。

  白一堂一副心灰意冷認真改過的好公民樣,轉身就偷偷的塞給黎寶璐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黎寶璐:「……」

  白一堂低聲道:「這是前兩年你師父我的戰利品,給你防身用,你要記得,出門在外要小心,我們不要去害人,但也不能無防人之心。」

  「等一下,」黎寶璐捧著匕首問,「前兩年是啥時候,我怎麼不記得您出過遠門?」

  自打黎寶璐練出內力,功夫一日千里後白一堂便興奮的守在她身邊不願出門了,用他的話說便是,他要用全部的心血教出一個絕頂的好徒弟來,到時候好重揚他白一堂的聲威。

  所以以前總是隔三差五消失三五個月的白一堂扎根在一村了,除了進山打獵和進城賣皮貨,他幾乎沒出過遠門。

  白一堂就嘿嘿一笑,隨意的道:「每年那麼多的事師父哪裡記得清楚?」他道:「你與其操心這些還不如多想想自己和顧景雲。」

  「我和景雲哥哥怎麼了?」

  「真是傻孩子,」白一堂恨鐵不成鋼的點著她的額頭道:「你們要去京城,別忘了,顧景雲的父族可是在那裡,別的不說,他爹能同意他娶你嗎?而且你們現在年紀還小,不可能立刻拜堂成親,以他的能耐考了秀才肯定還要考舉人,他越走越高,以後不要你了怎麼辦?所以你得抓緊他知道嗎?」

  黎寶璐瞪大了眼睛,詫異的看著師父道:「師父,您竟然知道這種事,您不是沒成親嗎?」

  白一堂得意的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你師父我從十七歲開始混江湖啥沒見過?你聽師父的準沒錯,把顧景雲看緊一點,別讓他跟女妖精說話。」

  黎寶璐樂得哈哈大笑,點頭道:「行,您放心,我一定看緊他。」

  「一看你就沒往心裡去,以後有的你哭。」

  黎寶璐見白一堂滿眼的擔憂,她便收斂了笑意認真的道:「師父您放心,景雲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見白一堂滿臉的不贊同,她便又道:「即便有一天他不要我了也沒什麼,徒兒有手有腳,也有腦子,養活自己和師父不難。」

  白一堂臉色一沉。

  黎寶璐就拍了拍他的手道:「師父,您不要覺得我是女孩就吃虧,您把我和景雲哥哥當做兩個平等獨立的個體來看就明白了,只要我們能好聚好散就說不上來誰吃虧,真要細論,那也是舅舅舅母他們吃虧,他們可是精心養了我八年呢,結果我沒做成他們媳婦,他們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嗎?」

  白一堂目瞪口呆,「還能這麼算?」

  黎寶璐點頭。

  白一堂歪著頭想了想道:「這麼一想好像的確是秦信芳吃虧了。」

  「本來就是,所以您別擔心了,以景雲哥哥的驕傲,他是不會瞞著我去跟別的女孩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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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送別

  何子佩也正與顧景雲說這個話題,不過她卻是叮囑自家外甥不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眼,要與寶璐同心一力。

  她道:「不要覺得寶璐什麼都聽你的便覺得她性子軟,其實她倔強得很,觸及了她的底線,便是天王老子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會退後一步的。所以你得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否則把媳婦弄丟了,我們可不幫你。」

  何子佩最擔心的便是外甥仗著自己聰明做出什麼糊塗事來。

  聰明人做糊塗事殺傷力可是很大的。

  顧景雲卻滿臉無奈,為什麼大家看他都一副負心漢的樣子?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但見何子佩擔憂成這樣,他還是壓住心裡的無奈點頭保證道:「您放心,寶璐是你們親自教出來的兒媳婦,我就是把自個丟了也不會把她丟了的。」

  何子佩歎息一聲,滿目憂慮的放他走了。

  顧景雲抽了抽嘴角,轉身就去書房拿自己要帶的書,走到一半才想起還沒到母親膝下聆聽教誨呢,忙又轉身回後院。

  何子佩正在小姑子房間裡,將她囑咐顧景雲的話又與小姑子說了一遍,擔憂道:「我自然知道景雲是個好孩子,但為我們平冤已成了他的心病,我只怕他為了達到目的……」

  秦文茵淡笑道:「嫂子放心,在景雲心裡,寶璐是和我們一樣的,他又怎麼會為了親人又捨棄親人呢?」

  「可京城有顧家……」

  現在的景雲自然不會,可到了京城就會與顧家打交道,那畢竟是他的父族,到時候顧家只要日日挑撥,再多加為難小兩口,他們感情再深也會出問題的。

  景雲和寶璐再穩重聰明,再感情深厚也只是兩個十來歲的小孩,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易衝動,感情也最波動。

  秦文茵沉默半響才道:「景雲與他父親不一樣,嫂子即便是不信他,也該信大哥,他可是大哥一手教養長大的。」

  何子佩歎氣,就算是擔憂也沒別的辦法,景雲肯定是要走的,他總不能一輩子跟他們呆在這罪村裡,何況他還有經天緯地之才。

  顧景雲站在窗外聽了半天悄悄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轉身就走,回屋看到黎寶璐正一邊哼著歌一邊給他打包衣服,就問道:「我看上去很像負心薄義的男人嗎?」

  黎寶璐上下掃瞄他,面如白玉,姿儀俊美,一雙眼睛認真看著她時猶如星光璀璨,比她這個女子還要漂亮,加上面帶一分病容,別人怎麼想她不知道,反正黎寶璐見了他就想擋在他面前保護他,這樣的美人就該護在懷裡疼愛……

  腦洞開得太大,黎寶璐輕咳一聲回神,面上嚴肅的搖頭道:「不像,負心薄義的男人怎麼可能長你這樣?」你這樣的美人應該擔心別人負你才對。

  顧景雲不知她心中所想,還微抬著下巴驕傲的道:「你放心,舅母擔心的事不會發生的。」

  他是有多無能才會用自己的妻子去交換利益?

  黎寶璐不解的眨眨眼,顧景雲也沒解釋,直接抬著下巴指著她包好的包袱問,「就帶這麼點東西?」

  黎寶璐轉頭看堆滿桌子的包袱,無語道:「這還少啊,我還想再減減呢,最好每人就帶兩套換洗衣服就成。」

  顧景雲抿嘴不語,半響才道:「我的茶壺茶杯必須帶著,日常泡茶要用,還有我的枕頭,外頭客棧的東西不知道多少人用過,毯子太大就不用帶了……我去書房收拾一下,一會把我要帶的書和筆墨紙硯給你。」

  黎寶璐:「……」

  好在顧景雲就帶了一本辭典和自己的一本冊子,剩下的便是最常用的筆墨紙硯了。

  黎寶璐挑挑揀揀,最後從十來支筆裡挑出了四支,其他依然放進筆筒裡,「筆就帶四支,路上要是要用到別的再買。」

  又將紙淘汰來了一大半,「帶一沓應急就行,不夠了再買,這些東西外面都有的賣……」

  即便減去了很多,最後一打包依然有三個大包,還全都是顧景雲的東西。

  黎寶璐回屋把自己的包袱拎過來放在他的行李上,瞬間將它們比得更巨大了。

  顧景雲看著她的小包袱也默然無語,「你裡頭裝了什麼?」

  「兩套換洗的衣裳。」

  「再多裝一點吧,」顧景雲攏著眉頭道:「不然要是下雨了你連換洗的衣服都不夠。」

  「哎呀,」黎寶璐拍手道:「差點忘了,要多帶一點油布,不然下雨怎麼辦?」

  黎寶璐目光炯炯的看向顧景雲,「要不我們把行李再減減?」

  顧景雲一凜,立即拒絕,「不行,東西不能再減了。」

  「但東西都是我背,我才十一歲,你忍心嗎?」

  顧景雲看了看她的小身板,最後道:「到了縣城我們就買頭驢,再買輛驢車。」

  「你有錢嗎?」

  顧景雲咬咬牙,道:「我有!」

  黎寶璐轉身就去廚房收拾了不少的調料品,又把兩個鍋找來,笑瞇瞇的對他道:「既然要買車,那就多收拾一點東西。」

  顧景雲頗為無語的看著她忙碌。

  第三天一早全村老幼都來送他們,顧景雲名義上可是全村小孩的老師,這些年黎寶璐也沒少為大家免費看病,所以每個人都依依不捨的看著倆人。

  顧景雲一走,孩子們就沒有免費的學上了,黎寶璐一走,大家以後就不能免費就醫了。

  白一堂把自己最滿意的一副弓和一副弩給塞進行李裡,叮囑徒弟道:「你現在雖把本門的內功心法都學會了,但你年紀小,比起那些練了二十來年的武功高手還是差得遠,所以出門在外要小心,也不可荒廢了功夫,每日記得打坐練功。」

  「師父,以我的功夫現在江湖中能排幾等?」

  白一堂不甘願的道:「二等末尾吧,所以你還是要小心再小心。」

  黎寶璐樂得見牙不見眼,一等的高手可就那麼十來個,她能排上二等,在外頭行走應該就沒什麼可懼怕的了,她又不是去闖蕩江湖,她是陪著相公去趕考的小娘子而已。

  白一堂看不過眼,打擊她道:「不是人不去找麻煩,麻煩便不來找你,你得低調些知道嗎?」

  「知道,師父放心,我一定不告訴別人我會功夫,充分發揚白豬吃老虎的崇高精神……」

  「說人話。」

  「我一定縮著脖子不讓麻煩找上門來。」

  白一堂不滿的哼哼兩聲,繼續道:「別讓人摸準你的武功路子,先用弓弩,不行再動手,刀劍拳掌你都學過,輪著來,不行再上本門武功,知道嗎?」

  黎寶璐點頭。

  白一堂就歎息道:「當年你師父我就是不懂藏拙,一進江湖就鋒芒畢露,這才落魄至此,你可不能跟師父學啊。」

  「師父放心,我一定不學你!」

  白一堂心中一堵,瞪著眼看她,黎寶璐沒留意,而是頻頻向後看,問道:「師父還有何囑咐,沒有我就走了。」

  「沒了,」白一堂沒好氣的道:「走吧,走吧,真是女大不中留,記得別荒廢了武功就行。」

  本門內功心法是一等功法,只要持續練下去成為一等高手指日可待。

  黎寶璐的修煉速度比他還快些,他能在二十六歲時成為名震江湖的白衣飛俠,她只怕比他更快。

  說起來這個徒弟收的倒不虧,根骨只中上,資質前期差得他想要自殺,那時候不管怎麼教她都練不出氣勁,但才練出她就好像開了九竅一樣,內力蹭蹭的往上漲。

  這樣資質優異的好徒弟不能拿出去炫耀真的好憋屈。

  白一堂默默不捨的跟徒弟揮手。

  秦文茵正拉著兒子叮囑,「到了京城先去顧家拜訪,」她含著淺笑道:「他們畢竟是你祖父母和父親,該盡的禮節要盡到,別讓人抓到把柄。」

  顧景雲微笑道:「娘放心,我都懂得。」

  秦文茵看向朝他們走過來的寶璐,低聲道:「把寶璐看好,她脾氣直,別讓她受欺負。」

  「娘放心。」

  秦文茵瞥了眼正招呼村民的大哥大嫂一眼,輕聲與顧景雲道:「等寶璐過了十六歲再圓房,以後你們的第一個孩子姓秦。」

  「是。」顧景雲想也不想的應下。

  秦文茵眼一熱,放下心來。

  何子佩拉住黎寶璐叮囑她要好好照顧顧景雲,一旁的秦信芳滿臉無奈,等他終於把人從人群中拉出,正式開始上路後太陽都跳過了山頂。

  「我們還要去找里長拿婚書和戶籍改簽證明,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城門關閉前進城。」

  「早兩日我們便把婚書給里長了,他應該弄好了,我們去拿了就走,應該來得及。」顧景雲走在板車邊,扭頭對黎寶璐道:「我們再快一點?」

  黎寶璐便加快了腳步。

  秦信芳無語的看了眼兩手空空的外甥,上前扶住車轅,「寶璐,舅舅來推。」

  「不用舅舅,我一人就行。」黎寶璐忙拒絕。

  顧景雲也攔著他道:「舅舅您別插手了,讓寶璐自己來,這樣更快些。」

  頓了頓又道:「您要是累了上板車坐坐也行。」

  黎寶璐連連點頭,「一點都不重,跟師父上次打的野豬輕多了。」

  黎寶璐一身內力沒處使,正好在此用上,反正晚上睡覺前打坐半個時辰再睡一晚上就恢復了,而且用空後再打坐內力增長速度明顯要快。

  平時她除了跟師父打架,便是扛著鋤頭跑到地裡用內力刷刷的鋤地,既輕鬆又能鍛煉消耗內力,一舉兩得。

  但從未習過功夫的秦信芳顯然不知道這點,他覺得這是外甥在欺負寶璐老實,忍不住對他說教道:「景雲,你別總是欺負寶璐……」

  顧景雲差點抓狂,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他會欺負黎寶璐?

  明明他對她一直很好,真要論起來,還是寶璐更經常欺負他呢!

  黎寶璐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埋頭趕路。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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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16:15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婚書

  黎寶璐一直放在秦信芳的戶籍之下,也屬於罪民,只要一日不嫁給顧景雲,她就不能放在顧景雲的戶籍之下,這也是當初秦家與里長說好的。

  但罪民不能離開流放之地,黎寶璐要跟著顧景雲出去就得開具婚書正式成親。

  在瓊州,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出嫁的比比皆是,所以里長並不懷疑,很是痛快的給他們開具了文書。

  當然,黎寶璐覺得最重要的是秦信芳給他包了一大包喜糖,外加不少的喜肉喜布。

  將文書證明及婚書到縣衙去入戶,黎寶璐就正式成為顧景雲的小妻子了。

  不過秦信芳卻對倆人耳提面命,「你們年紀還小,律法上雖成了夫妻,但卻不能圓房,須得等寶璐年滿十六,到時候我們給你們辦個隆重的婚禮,正式成親後再入洞房,明白嗎?」

  黎寶璐和顧景雲全都一臉嚴肅的應下了,黎寶璐更是拍著胸脯保證道:「舅舅放心,我一定看緊景雲哥哥不讓他亂來。」

  顧景雲衝她翻了一個白眼。

  秦信芳看著沒羞沒臊的倆小孩歎息一聲,覺得他也是白操心,兩個孩子明顯還沒開竅呢。

  張一言早早的進城為他們租賃好了房屋,秦信芳跟著在縣城裡住了一晚就要回去。

  「舅舅,我讓張一言送您回去。」顧景雲看向張一言。

  張一言連忙上前道:「秦先生,商隊裡的挑夫們也要回家,您就坐他們的板車回去吧。」

  張一言商隊裡的人大多是一村的村民,他們剛做完一筆生意,正要多休息幾天呢。

  秦信芳看了眼顧景雲,點頭道:「行,讓他們送我回去。」

  張一言並不跟著他們回去,而是留下來跟顧景雲匯報縣城的消息,「今年參加縣試的人不多,我已打聽到一個廩生並沒有給人作保,公子拿了東西上門應該可以求保。」

  「互結的考生找到了嗎?」

  「也已打聽好了人,我讓人去找過他們,他們也都有意向,只是想要見過公子才能下定決心。」

  畢竟互結是要連坐的。

  顧景雲點頭,道:「那就去請人吧,明日在萬福樓見一面,再打點些禮品,等見過了考生就去拜訪那位廩生。」

  凡是要參加縣試的考生不僅要寫上三代親屬的履歷,還要與五名考生互結做保,一旦有一人作弊,那其他四人要連坐,更要得到一名廩生做具保才能參考。

  顧景雲嫌麻煩,全都交給張一言去做。

  黎寶璐問:「互結和具保都易得,那履歷怎麼寫?」

  要知道顧景雲的父族可是在京城,還有爵位呢,寫出來不嚇死縣令?

  最要緊的是,他們這裡只怕一參考京城那邊就知道了,她可是知道的,顧景雲並不想太早暴露在顧家人眼中。

  顧景雲將自己寫好的履歷給他看,上面寫了秦家太祖,祖父和顧懷瑾秦文茵的履歷,但卻很簡單。

  秦家早在前朝時就開始科舉做官,前身是個地主,傳到秦信芳這一代時已過了十九代,其中出過兩位丞相,五位尚書,三品以下的官更是數不勝數,就是現在,秦家旁支在朝任官的依然不少,是真正稱得上書香世家。

  顧景雲當然不會直接寫這些,他寫的是太祖父出自汝寧秦氏,乃耕讀之家……父親乃秦氏學生,現父母和離,他隨母親戶籍長住瓊州,父在京。

  就這麼兩三句話,可以引出許多好奇,但活動的空間也廣。真要老老實實地的把履歷具體寫出,這張紙只怕都不夠填的。

  好在在縣太爺譚謙的帶領下,瓊州府的風氣空前腐敗,只要有錢一切都可以,也因此,這份履歷想要通過實在是太容易了,只要履歷格式不錯,審核的人才不管是否屬實呢。

  何況,顧景雲寫的全是真的,只不過省略了許多未寫的罷了。

  「……譚謙貪財於我們也不是全無好處的。」黎寶璐感歎道。

  顧景雲冷笑一聲,道:「他清廉,我自然也有應對清廉的法子。我並不吝惜我的誠意。」

  既然用一點點小財便能做到的事,他又何必去花費心力?

  其實顧景雲更不喜歡這種人,因為其中充滿了不確定,如果只是單純的考試,他對自己的才華絕對的自信,局面自然掌控在自己手裡。

  可在譚謙的手下,只要有錢就行,讓一切充滿了不確定。

  「不提那種掃興的人了,我們去收拾東西吧,這次要在縣城住一個月呢。」

  黎寶璐點頭,他們帶的東西不多,卻也不少,但規整起來很容易。

  張一言給他們租了個小院子,裡面有三間房,顧景雲與黎寶璐住了一間,剩下的一間收拾出來做客房。

  蓆子被子都是張一言拉來的,他們離開後這個院子就是張一言進城後的落腳地。

  現在他與城門口把守的官差勾結在一起,生意擴大了不少,已經把收購範圍擴大到了良民那裡,要不是他的身份不能出瓊州,只怕他還想把貨販到廣州去呢。

  不說顧景雲,就是黎寶璐都惋惜張一言的才華。

  「他要是良民,肯定是一個大奸商,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不難。」

  顧景雲眉眼不動的道:「他是罪民,這是前提,除非遇赦,否則別想了。」

  張家跟秦家不一樣,秦家是政治鬥爭失敗替太子背書後流放到瓊州的,只要有能力就可以翻案。

  張家卻是實打實的因為貪污受賄被流放到這裡,其中還有強佔民田,包攬訴訟等罪責,沒有意外,祖孫三代是離不開瓊州的。

  他把自己的筆墨紙硯拿出來擺在書桌上,扭頭對黎寶璐道:「所以以後要教育好兒女,絕不容許他們做出此等違法亂紀之事,免得一人犯錯連累子孫後代。」

  黎寶璐見他一臉嚴肅的提以後教育孩子的事,憋著笑應下了。

  東西不多,倆人通力合作下很快就搞定了,顧景雲這才想起他們似乎還沒用午飯,拉了黎寶璐的手道:「走,我們出去外面吃。」

  「順便再買點米菜回來,晚上我們自己做飯吃。」

  小兩口就像老夫老妻一樣手牽著手去逛街,他們在村裡習慣了,還真沒發覺有何不對,等察覺到大家的目光總是似有似無的掃向他們時倆人才鬆開手。

  但顧景雲依然緊緊地走在黎寶璐身側,移動間,倆人的袖子互相摩擦,顯得親密無間,好在大家不再特別注視他們,只把他們當做一同出行的兄妹。

  倆人找了家飯館吃飯,然後就散步一般找到菜市場買了菜和肉,又轉彎去買了些米面,這才晃晃悠悠的回家。

  張一言拎著禮品回來時黎寶璐把晚餐都做好了,看到桌上擺著魚肉,他忍不住嚥了下口水,問:「鍋碗瓢盆這些都買了?應該從家裡帶來才對。」

  「沒買,」黎寶璐邊給他盛飯邊道:「我帶了兩口小鍋路上用,我們只在這住一個月,買那些東西不值得。」

  雖然秦家有外援,日子過得比大家好,但也不能那麼浪費錢,要知道他們這次出去遊歷花銷可不少,秦舅舅把家裡大半的錢都給了他們,為此還托里長賣了好幾幅字。

  吃的和住的不能省,那便從這些方面省,能省一點是一點。

  張一言聞言大家贊同,道:「就該這麼著,回頭我回村裡搜刮些鍋碗瓢盆來就夠了,不用買。」

  他做生意賺的不多,但家裡的花銷卻挺大,他爹娘就不是能吃苦的,這兩年已經不出海不種地了,全靠他這門生意養活著呢,所以也並不多富裕。

  「禮品給你買來了,照著上等買的,那廩生再貪也該滿足了。」

  瓊州府的秀才少,偌大的縣只有七個秀才,每個秀才最多可做保三個考生。

  秀才作保可獲得一些回禮,但最主要的是可以提攜後輩,建立人脈。

  秀才只是能免自身徭役而已,並不具備任官資格,上面還有鄉試一關,那才是萬人過獨木橋呢。

  誰也不知道現在考童生的後輩會不會超越自己先一步考中舉人,只要有一人考中,今日之恩,往後就有了回報。

  所以秀才們很樂意給人作保,只要對方有真才實學,且人品不壞,不會連累到自己就行。

  而這個廩生一個都沒保,可見他的眼界之高。

  當然,用張一言的說辭便是死要錢!

  這一位雖沒有明碼標價,但禮品不足,給的銀錢少了是絕對不會作保的,同理,只要給得起錢,他並不會在意對方是否有真才實學他都會出具保書。

  顧景雲辦了上等的禮,又拿出五兩銀子的謝銀,他不信對方還會拿著架子拒絕。

  張一言想到這個錢就心疼,這可是他半個月的收益呢。

  黎寶璐也心疼,「一般人來縣城考試,又住又吃又穿又打點也花不了二兩銀子,咱一張具保就花了五兩。」

  「等我考中了案首就賺回來了。」顧景雲安慰她道:「到時候我帶你去下廣州的館子,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吃烤乳豬嗎?」

  黎寶璐哧溜了一下口水,眼睛亮晶晶的道:「這可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所以明兒陪我去報名後你就去港口找船吧,到時候成績一出來我們就啟程去廣州。」

  縣試在瓊州府考,府試和院試卻是要到廣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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