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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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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0:34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打探與洩露

  韋英傑滿臉尷尬,但心裡一點也不為怵,換做是他,受他們牽累,說好了永不再相見後再見面他的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且顧景雲說的沒錯,他還真是來佔他們上房的。

  從昨晚上的事來看,顧景雲雖毒舌,心地卻善良,而他的小妻子更是心軟,所以韋英傑便滿臉為難的看著倆人,眼光時不時的瞟向大堂,低聲哀求道:「顧公子,黎姑娘,你們也知道我們的夥伴病得有些重,如今只有大通鋪有位置,但那地方根本不適合養傷,還請您二位通融一二,讓一間上房來給我們好不好?」

  善良的黎寶璐果然面露不忍,顧景雲抿了抿嘴,臉上雖帶著不悅的神色,但也沒一口拒絕。

  韋英傑看到他掃了大堂一眼,便不耐煩的抿嘴道:「便讓給你們吧,正好,房費我只付了一半,剩下的你們自個付吧。」

  「那是自然,房費怎敢再讓顧公子破費?」韋英傑心中暗笑,果然,少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表示,「顧公子和黎姑娘在客棧裡的花銷也該算到我這兒才是。」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慇勤的對掌櫃道:「再上兩道貴店的招牌菜,顧公子,若是吃得好再點。」

  顧景雲輕哼一聲,雖沒應下,但也沒拒絕他獻慇勤。

  韋英傑就鬆了一口氣,他們不怕還情,就怕對方不接受,日積月累下恩情愈重,到時候主子的身份暴露,只怕所求不薄。

  韋英傑退下,與掌櫃的辦好入住手續,忙扶著彭育上樓。

  李安和陶悟都領悟過顧景雲的毒舌,也知道這人不喜與人講虛禮,因此上樓梯時只沖對方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上樓。

  陶悟見床上擺著小姑娘的衣服,臉一紅,看向韋英傑小聲道:「你送過去?」

  韋英傑衝他翻了個白眼,道:「憑什麼為難的事都是我去做?」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敲門聲,韋英傑忙過去開門,看見門口站著的黎寶璐便大鬆一口氣,忙把人迎進來。

  黎寶璐一笑,乖巧的道:「我是來收拾行李的。」

  李安見只她一人前來,便柔聲問道:「顧公子呢?」

  「他不耐煩聽外面吵鬧的聲音,所以在屋裡呢。」其實顧景雲是特意躲起來給他們機會打探的。

  昨晚上局勢混亂,小小的破廟裡分了六派,各有各的秘密,因此誰也不敢主動開口打破平衡,打探各自的來歷秘密。

  其中那對農夫的情況最簡單,不過是要進城賣沙梨的農夫。

  但其他人卻都罩在了霧裡,李安他們且不說了,威遠鏢局私下接的物鏢是什麼,竟然引得人前來劫鏢?那些劫鏢的玄衣人似乎上面還有指使人,那人又是誰?那了兩個在破廟裡歇腳的江湖人也並沒有通報姓名,誰知道他們是誰,是否有別的目的。

  還有便是顧景雲和黎寶璐這對少年夫妻,顧景雲的氣度姿容擺在那裡,若不是身後沒有奴僕,又只有一個小妻子跟隨,李安等人幾乎以為他是哪個世家出來的公子了。

  但倆人明明都還是半大孩子,且早早成親,而且黎寶璐還學了一身的功夫,心雖軟,對黑衣人下手時卻毫不手軟,說捅人就捅人,都不帶二話的。

  而且還會醫術,聽那些江湖人士的意思,她還與一個叫白一堂的江湖人物有很大的牽扯。

  所以,這倆人到底是什麼人?

  對著聰明且毒舌的顧景雲,不管是李安,還是韋英傑都不敢問出口,但對明顯武力值爆表且似乎智商有些不足的黎寶璐,倆人一點壓力也沒有。

  李安悄悄的對韋英傑使了一個眼色,便坐在桌邊捂著胸口養傷。

  陶悟是武夫,能動手絕不說話,此時就扶著彭育坐在一邊緊閉著嘴巴。

  彭育一直半昏半醒,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因此也只能閉嘴。

  韋英傑只能捏著鼻子站在黎寶璐身邊看她動作迅速的收拾床上的衣服,他笑瞇瞇的問,「黎姑娘,你和顧公子不是成親了嗎,怎麼還分房睡?」

  嗯,這個話題起得好,可以由此延伸出許多問題。

  黎寶璐羞澀的一笑,「我們只是成親了,因年紀還小,所以要分開住。」

  也就是說只是拜堂成親,不能圓房。

  韋英傑表示明白,民間很多人都那麼幹,但他不理解呀,所以好奇的問道:「那再過幾年成親便是,何必這麼急?」

  「他要出來考試,家裡又沒有可靠的僕人,只能我隨身照顧他,但男女有別,出行不便,反正我們兩個的婚約是從小定下的,便是提前成親也沒什麼不好。」

  韋英傑眼睛一亮,問道:「不知顧公子要參加什麼考試,可有我們幫得上忙的?」

  李安也豎起了耳朵。

  「考試已經過了,下次再考得到明年呢,不過你們也幫不上忙。」

  韋英傑心中有了猜測,笑瞇瞇的道:「黎姑娘不說怎麼知道我們幫不上忙?」

  「他明年要參加鄉試,難道你們竟連朝廷取材考試都能幫忙嗎?」黎寶璐一點也不客氣的道。

  韋英傑呵呵一笑,「這個自然是幫不上,卻可以幫顧公子處理一些考試外的事,比如定個客棧,找些書籍或書院的考題什麼的。」

  見黎寶璐似乎有些意動,韋英傑再接再厲道:「我家公子也是讀書人,而且認識不少名師,說不定還能為顧公子引見一二。」

  真沒想到顧景雲還是讀書人,還是一個已是秀才的讀書人。

  韋英傑心中火熱起來,這樣一來,顧景雲就與他們有利益糾葛了,他們可以許對方以前程,只要這小兩口幫他們到京城……

  黎寶璐那身輕功,即便不能阻擋黑衣人,她帶著人逃命卻絕不會有人能追上。

  韋英傑看著黎寶璐的眼睛火熱火熱的,李安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扭頭看向黎寶璐。

  誰知道以為會高興的跳起來的黎寶璐卻在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還是算了,那些大儒雲哥哥自會去拜訪,你們還要逃命呢,哪裡好麻煩你們。」

  韋英傑剛想表示不麻煩,黎寶璐就繼續道:「而且,你們引見了他未必就會去見。」

  韋英傑一呆,問道:「這是為什麼,要知道大儒乃良師,多少人想求見卻不得其門呢。」

  「所以這樣的人才不值得雲哥哥去拜訪呀,」黎寶璐道:「他常說,學無止境,這世上那麼多的學科知識,而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學全,更何況還有那麼多未知的知識等著人去探討!三人中,必有能為我師之人,所以那些人只因為寫了些好文章,教了些擅長考試的舉子便自詡大儒,不見人,不探討更深一步的知識,那與他們交談又能有多少進益?」

  「有那時間費盡心機的去拜訪一個不一定見他的大儒,還不如多看些書,多與其他人探討學習,其所得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韋英傑和陶悟目瞪口呆。

  李安若有所思。

  昏昏沉沉的彭育皺起了眉頭,頗有些不悅的看向黎寶璐,「依你那麼說,大儒竟比不上普通人了?」他冷哼一聲道:「大儒之所以為大儒,那是因為他們學識淵博,可堪為良師,與良師的一席話,勝過讀十年書。顧公子如此貶低大儒,莫非與大儒們有仇?」

  黎寶璐心中不悅,看向彭育問道:「那人人都與大儒說兩席話,那豈不是都讀了二十年的書?」

  她譏諷道:「那朝廷為何還費心費力的辦縣學,府學,國學?直接把有名的大儒派下來,輪著與天下人說話,每人說上兩席,那每人都讀了二十年的書了。」

  黎寶璐還誇張的「啊」了一聲,讚道:「到時候我大楚就成了全天下最有文化的國度,平均每人都讀書二十年往上呢,彭公子大才!」

  栽大帽子誰不會栽?

  敢給她家景雲扣黑鍋,活得不耐煩了?

  韋英傑沒想到黎寶璐嘴巴也這麼厲害,見彭育臉色漲得通紅,輕咳一聲道:「自清的意思是大儒們畢竟讀書多,在某些問題上見解獨到,與大儒來往自然獲益良多,而我們正好認識一位大儒,若顧公子要科舉,還是應該拜訪一下,若是能拜他為師那就更好了。」

  黎寶璐搖頭,「我們都有師父,不可能再拜師,至於拜訪之事,順其自然吧,我們要去杭州,又不去京城,要是為了一個大儒就趕去京城也太浪費時間了。我們明年還要參加鄉試呢。」

  幾人咋舌,這口氣夠狂的,不說一般人,便是太孫,當年為了能給太孫找老師,太子殿下可以三顧茅廬的去請顧大儒,但就是這樣顧大儒也沒答應做太孫的老師,而是太孫有問題了可以去請教他,但這樣的機會也就太孫有。

  為了見大儒一面,即便是踏遍千山萬水也在所不辭,何況還能單獨與大儒面見交談。

  李安驚過後便是低頭好笑,說這話的若是個青年或中年人,必定會讓他們厭惡。

  但黎寶璐還是個半大孩子,顧景雲也是個少年,還是個顏值不錯的少年。

  他們幾個都知道他嘴硬心軟,也稍稍摸透了他驕傲的性格,這樣一來便不讓人討厭了。

  李安笑問:「顧公子就這麼有信心?」

  「你是說鄉試?」黎寶璐挺起胸膛道:「若是考試公正,他取中前五名並不難。」

  李安挑眉,眼中劃過亮光,笑道:「若有時間能與顧公子手談一局就好了。」

  黎寶璐搖頭,「還是算了,我們要去杭州,與你們不同路,而且你們正被人追殺呢,萬一再被人追上怎麼辦?」

  韋英傑抽了抽嘴角,所以才想請你們一路同行,好保護他家主子呀。

  你們就是趨利避害好歹也遮掩一下,找找借口吧,這樣光明正大的說出口真的好嗎?

  話雖如此,但不管是李安,還是韋英傑與陶悟對此都很愉悅,他們現在不怕直來直往的人,就怕心裡藏了彎彎繞繞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啊。

  倒是彭育心中很不悅,覺得這個小姑娘不僅狂傲還不會處事,竟然就這樣回拒他們。

  黎寶璐收拾好衣服,掃了彭育一眼便往外走,對幾人揮手道:「行了,我東西都收拾好了,你們趕緊休息吧。」

  韋英傑這才發現他們還沒問出他們的籍貫等信息,頓時有些苦惱。

  李安安慰他,「沒關係,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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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0:45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以國士待著

  黎寶璐內力深厚,耳力好,門雖然關著,但還是隱約聽到了。

  韋英傑抽了抽嘴角,低聲和主子道:「爺,您小聲些,黎姑娘的內力應該不弱……」

  同為武功高強的人士,他可是知道耳朵有多靈的。

  黎寶璐嘴角帶笑的推門進屋,對著坐在桌前下棋的顧景雲比了個剪刀手。

  顧景雲嘴角微翹,繼續低頭去看他的棋局。

  就算不得不投在太孫的勢力之下,他也不能貶低了自己的價值和尊嚴,最起碼,決不能比彭育少!

  顧景雲眼中閃著亮光,「啪」的一聲將一顆白字落下,瞬間吞了一片黑子。

  小兩口晚上躺在一張床上,黎寶璐問道:「彭育是太孫的伴讀,你要如何超過他呢?」

  「父子尚能反目,他不過是太孫的四個伴讀之一罷了,」顧景雲閉著眼睛低聲道:「不著急,來日方長。」

  同樣覺得來日方長的兩伙人第二天便在客棧門口相遇了。

  李安笑瞇瞇的道:「沒料到這麼巧,看來我們要一塊兒上路了。」

  顧景雲沉默的看著他。

  李安便指了自己的馬車道:「我的車較寬敞,且也舒適,顧公子不如上車一敘?」

  黎寶璐默默地站在顧景雲身後,靜靜地看著李安。

  李安便知道倆人為了安全是不會分開的,便指了彭育和陶悟道:「讓他倆人去幫你們趕車如何?」

  顧景雲對黎寶璐微微點頭,抬著下巴示意道:「我家紅棗脾氣大,把人顛出毛病來我可不治。」

  陶悟哈哈大笑道:「顧公子放心,一頭騾子我還是降服得住的。」

  彭育的臉色則很不好看,在他看來,太孫是天下最尊貴的第三人,以後整個江山都是太孫的,他們何必與兩個愚民如此虛與委蛇,能夠為他們所用,這倆人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韋英傑瞥了彭育一眼,笑瞇瞇的拍著陶悟的肩膀道:「快去吧,自清傷口還沒癒合,駕車小心一些。」

  陶悟瞥了一眼彭育,微微點頭。

  他知道韋英傑是要他照顧彭育的同時還要看好他,免得他壞了主子的事。

  他是武夫,讀書比不上彭育,也直莽了一些,然而並不蠢。

  主子很欣賞顧景雲,想要收服他,而彭育看不上顧景雲,昨天晚上彭育就很有怨言,今日主子將他們支開就是怕彭育與顧景雲言語衝突。

  顧景雲那小子年紀雖小,他們也只見過兩次面,但是人都看得出他骨子裡的高傲。

  但很奇怪,同樣是高傲,陶悟不喜歡彭育,卻不討厭顧景雲,甚至看顧景雲能把彭育氣成那樣還隱隱有些開心。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不好,不好,怎麼說他們也同生共死過,怎麼能這麼幸災樂禍呢?

  陶悟憋著笑意扶彭育上車,然後就抹了一把紅棗的脖子,跳上騾車跟上前面的馬車。

  彭育讓陶悟將車簾紮起來,靠著車門看著前面的馬車,臉色頗有些陰鬱。

  陶悟一開始還樂滋滋的,看久了不免氣悶,想著倆人雖然不對付,但畢竟相交多年,因此勸道:「主子雖沒考校過顧景雲的功課,但僅憑他小小年紀就考中秀才案首來看,他的功課必不弱。而這兩次的事你也看到了,他不僅聰明,心地智謀一樣不缺,這樣的人若能被主子收服就是一助力,你何必如此?」

  昨天晚上黎寶璐一走彭育便臉色很不好看的問道:「公子,我們為什麼要討好兩個半大的孩子?」

  李安含笑道:「他們救了我們。」

  「那賞賜他們一些東西便是,何必將姿態放得那麼低?這些人還不值得公子如此。」

  當時李安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寡淡,但還是解釋道:「禮賢下士為君之德,顧景雲有才,我並不覺得委屈。」

  當時韋英傑的臉色就難看之極,悄悄與他傳音道:「真是蠢貨,公子禮賢下士,心胸寬廣,看重人才本是我等之福,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結果他倒好,反倒教著公子輕賤人才。什麼顧景雲不配?」

  「顧景雲若是不配,那什麼人配?我與你可配?若是不配,難道也要教著公子輕賤我們?」

  陶悟是武夫,被家族送到太孫身邊做侍衛,若無意外,他們一家以後就跟著太孫混了,作為未來陶家的家主,他自然希望太孫心胸寬廣,尊敬他們這些人。

  所以聽了韋英傑的傳音分析後他也很不贊同彭育的話,而且倆人本來就一直有些不對付,因此看他被氣,他樂得看戲。

  但見他臉色蒼白,懨懨的靠坐在車上,他又想起這些日子的共患難來,好歹同生共死過,念著這份情,陶悟還是忍不住勸了勸他。

  但彭育並不領情,他冷笑一聲道:「天下能讀書,會讀書的書生何其多,難道就缺他顧景雲一人嗎?何況他與殿下乃君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一個窮書生憑什麼推三阻四的?」

  陶悟微微抿嘴,半響才道:「那顧公子知道公子是君,他是臣了嗎?」

  彭育一噎。

  公子的身份是秘密,他們瞞著還來不及,又怎會告訴別人,還是一個陌生人。

  陶悟見他被噎住,這才在心裡冷哼一聲。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書上寫的沒錯,可這世上有幾個臣子能做到?

  螻蟻尚且偷生,君真要弄死臣子,烈性有些的就敢把皇帝拉下馬。

  他和韋英傑更信奉的是「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而這幾年,太孫的確對他們不錯,所以他們願意為太孫拚命,不然,倆人之能,想要不著痕跡的在襲擊中丟下太孫獨善其身根本不是難事。

  彭育看不上陶悟這樣的莽夫,陶悟也與彭育話不投機,騾車上一下安靜了下來。

  但前面的馬車卻正熱鬧,黎寶璐跪坐在一邊,看著倆人倆人下棋,只覺得風刀霜劍,差一點就撩開簾子出去跟韋英傑並排坐在車轅上了。

  最後,顧景雲以一顆黑棋堵死白棋的路,險勝。

  他翹起嘴角道:「承讓!」

  「景雲大才,」李安邊笑著撿棋盤上的棋子,邊問,「此去杭州可是有要緊事?」

  顧景雲驕傲的衝他抬下巴,斜睇著他,不說話,但態度說明一切,「干你何事?」

  李安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心中好笑,他捏了捏手中的棋子道:「若是我說你們護送我到京城,我許你錦繡前程,你可願意?」

  顧景雲微微挑眉,不再驕傲的抬著下巴,而是上上下下的把李安打量了一遍才道:「你倒是直接,不過我喜歡!」

  李安心中好笑,正是知道你喜歡開門見山我才這麼直接的呀。

  顧景雲也很直接的道:「可你自身都難保,我為何要信你?要是跟你去了京城卻入了賊船怎麼辦?」

  他道:「科舉與我來說一點也不難,我遲早會有一副錦繡前程的。」

  「科舉出仕,再慢慢的往上爬,時間太長,你受得了嗎?」李安淡淡的道:「何況為官之後並不是有才華就夠了,還得有人脈。這些是你的家族不能給你的,我卻能。」

  顧景雲不為所動道:「敵人也很強大,不然不會把你逼到死路,我不想做人手上的刀。」

  李安立刻承諾,「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主動挪你這把刀,如何動全憑你心意。」

  「你要是能做到這點現在就不會被人追著砍了。」

  李安苦笑。

  顧景雲臉上就露出適時的好奇,問道:「不過我倒是好奇你的身份……」

  黎寶璐就伸出手指捅了捅他,顧景雲立即收斂道:「算了,你還是別告訴我了,我和內子是要去杭州的。」

  李安雖然很想將倆人拉下水,但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只能點頭道:「好,我不告訴你,不過我有個請求,我回京也要過杭州,我們這幾日同行如何?」

  「你放心,我們必定小心掩藏行跡,若是真把黑衣人招來了,你們只管自己逃命,不用管我。」

  顧景雲和黎寶璐就齊齊衝他翻了個白眼。

  真要遇上黑衣人,他們真的能袖手旁觀嗎?

  李安見狀哈哈大笑,道:「也不白蹭你們的好處,我知道你們旅資有限,等到了杭州我自有重禮相謝,如何?」

  顧景雲瞄向黎寶璐,黎寶璐微微點頭,顧景雲便答應了。

  李安高興,笑瞇瞇的重新擺好棋盤,「我們再來一局如何?」

  從這裡到杭州,以他們現在慢悠悠的路程騎馬還要走五天,足夠他繼續打動誘拐倆人了,他就不信拿不下兩個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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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0:56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耐心

  李安是打定主意要跟著倆小孩,顧景雲似乎知道甩不脫他們,沖四人翻了個白眼後就把自家的騾車搶了過來。

  雖然他不攔著他們跟著,卻不會主動與他們混在一起。

  李安笑瞇瞇的,一點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讓彭育再一次感歎太孫的好脾氣。

  陶悟卻很不解,「公子,何不挑明了身份,將人爭取過來的機率可大大增加。」

  李安:「有幾成機率?」

  「怎麼說也有八成吧。」陶悟不太確定的道。

  韋英傑便替太孫解釋道:「廣志,如今我們走在刀尖上,容不得一點疏忽,別說是八成,便是九成也不行,除非十成十確定顧景雲會投向我們,不然決不能暴露身份。」

  彭育提議道:「不如用一假身份。」

  他們三人中隨便一人的身份拿出來都能讓對方高山仰止。

  韋英傑噎了一下,見李安臉上笑容微淡,便任勞任怨的繼續替他解釋道:「顧景雲志向高遠,必不肯為幕僚。何況公子待人以誠,此乃高德。」

  顧景雲一看就是真高傲之人,太孫好歹還是君,他投在太孫名下是臣,可他們這幾個尚且是人臣,投在他們名下的頂多是個幕僚,顧景雲少年成才,才華能力都不缺,他是有多腦缺才會不做君之臣而跑去當臣下幕僚?

  李安看著眼中不屑的彭育心中微歎,他和阿爹一直不喜彭閣老,但當年開平一案幾乎讓太子一系傾覆,還是秦閣老力挽狂瀾,主動替阿爹背鍋這才消彌了禍事。

  但當時阿爹被親近之人背叛,皇爺爺又疑心他,最親近的老師又因自己差點被滿門抄斬,太子一系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

  阿爹身體本來就不好,遭受連番打擊後差點一病不起,還是阿娘帶著他在床前大哭才把人喚了回來,但就是這樣他也沒精力去收攏勢力。

  等他回過神來時彭閣老已經掌握了太子一系的剩餘勢力,借此博弈進入內閣……

  阿爹不喜歡彭家的鑽營,加上心灰意懶,便放任了彭家越俎代庖的經營著太子一系。

  彭育是阿娘為他選的伴讀,她不想就此放棄希望,因為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不僅丈夫與自己,就是他們的孩子也將萬劫不復。

  所以他們需要掌控住太子一系的勢力。

  阿爹身體不好,那便由他來。

  而彭家也需要與太子府打好關係,以借此招攬更多人才和勢力來投奔,所以兩方一接觸,彭育便成了他的伴讀。

  但這麼多年了,不管他怎麼教導,彭育的眼界都寬廣不了,明明有最好的先生,也有最好的教育資源,所接觸的人也胸懷闊達,為何他卻總是這麼鼠目寸光?

  偏偏其餘三個伴讀都是其他勢力塞到他身邊來的,讓他除了彭育就沒別的可用之人了。

  李安掃了韋英傑和陶悟一眼,輕吁一聲,幸虧他滿十八後阿爹就給他選了韋英傑和陶悟做親衛,不然非憋死不可。

  而慢悠悠的走在前面的騾車裡,顧景雲正毫不吝嗇的誇讚李安,「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只這一點他便能成為半個賢君。」

  「你很滿意?」

  「只是滿意,接下來就看他看人的眼光了。」說罷撇嘴道:「彭育此人不可深交,讓他做伴讀,我想知道是他的眼光,還是別人硬塞進去的。」

  黎寶璐歪頭,輕聲道:「我以為他是因為受傷才臉色不好的。」

  「他看我的目光像是施捨,連這都看不出來嗎?」顧景雲鄙視她。

  黎寶璐靜默了半響道:「我沒看他自然看不出來。」

  顧景雲滿意,卻還是教她道:「出門在外還是多看看人的好,可以積累經驗。」

  顧景雲雖然也經常輕蔑的,居高臨下的,高傲的看著人,但他通常鄙視的是人的智商,看人的眼裡寫的是「爾等愚蠢的凡人」,所以他的那種居高臨下並不會讓人厭煩,只會讓人恨不得套他一個麻袋狠揍一頓。

  而彭育看人的眼裡卻明晃晃的寫著「爾等賤民」,讓看的人心中冒火。

  不過那是凡人的思想,顧景雲看了就不冒火,反而還很高興,他愉悅的與寶璐道:「這樣愚蠢的人類能在聰明人裡生存多久?我很期待。」

  黎寶璐在心裡為彭育默默地點了一根蠟。

  顧景雲想著來日方長,他可以慢慢的吊著李安,增加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重量;李安想著謹小慎微,先把顧景雲的底摸透後再把人誘拐過來,加上距離杭州還有四五日的路程,所以兩方一點也不急。

  讓倆人想不到的是一直緊追著後的黑衣人竟然一直不曾出現,但不管是李安還是顧景雲都沒有鬆一口氣,反而臉色更加凝重。

  就在顧景雲心裡暗戳戳的算著是此時冒險施恩於李安好,還是趕緊帶著寶璐先保命好時他們到了廣信府。

  廣信是浙江的大縣,再往前走三日就可到杭州。

  進城後顧景雲便興致勃勃的坐在車轅上看路兩邊擺的貨物。

  每個地方的物產都有不同,而他喜愛這種尋找不同的感覺,目光在掃到一家掛著紅布的鏢局時目光一頓。

  陶悟跳下馬車,從後面趕上來問道:「顧公子,今天我們就在廣信府歇上一日如何?」

  「好啊。」

  顧景雲一口應下卻把陶悟噎了一下,他還背了一籮筐的話呢,結果還沒機會出口對方就答應了,那些話憋在心裡有些難受怎麼辦?

  陶悟只能轉身,上了馬車後對著韋英傑背了一遍剛才他讓自己背的話,這才舒服的透出一口氣。

  韋英傑好笑的問道:「顧公子答應了?」

  「你不是聽到了嗎?」陶悟瞥了他一眼,彼此的耳力都不錯,剛才他與顧景雲的聲音都不低,他不信他沒聽見。

  黎寶璐的目光在街上一掃便找了家看上去比較高大上的客棧住進去。

  前後兩輛車的人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兒,李安估計也知道他們躲不過黑衣人的眼線,因此都不怎麼偽裝了,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定好上房,顧景雲便招手叫來夥計,問道:「我剛才過來時看到一家鏢局門口掛紅,是有何喜事嗎?」

  夥計想了想,便笑道:「公子說的是溯遠鏢局?那是新開張的,因此門口才掛紅。」

  顧景雲點頭,給了他一把銅板做賞錢,然後便上樓回房了,黎寶璐忙拎著行李跟上。

  李安等人目光閃了閃,並沒有開口詢問。

  黎寶璐放下行李,見顧景雲有些神思不屬,她便道:「我一會兒去看看,若是有送到這裡的信就拿回來。」

  顧景雲點頭。

  黎寶璐就囑咐他道:「你在客棧小心一點。」

  溯遠鏢局是全國性的大鏢局,北至努爾干都司,南至瓊州都有他家分行,接的鏢也各式各樣,業務廣泛。

  在出來前,顧景雲就與瓊州的分行簽了合同,由溯遠鏢局為他們與張一言傳信。

  他們的信可以從全國各地各個分行中送到瓊州的分行,而張一言的信則可以選擇一條路線,由溯遠鏢局抄送各分行,以便他們隨時能收到瓊州的消息。

  在定了要去杭州後,顧景雲便送了封信給張一言,讓他以後寄信用廣州到杭州這一條線,而他考中秀才後又寄出一封,讓他將這一好消息告訴秦舅舅等人。

  現在才過去幾天,未必就有信,但顧景雲還是想去問問。

  黎寶璐放下行李便悄悄的離開了客棧。

  陶悟悄悄的溜回客房,低聲道:「她走了,看方向就是去溯遠鏢局。」

  彭育疑心,「不會是故佈疑陣想要把黑衣人引來吧?公子,不如我們先躲開。」

  韋英傑和陶悟也看向李安。

  李安沉默了片刻,用扇柄敲了敲手掌道:「不用,我相信我的眼光,再等一等。」

  彭育著急,「公子,我們賭不起。」

  韋英傑和陶悟對視一眼,也低聲勸道:「公子,我們可先躲出去,若無事再回來便是,顧公子不問便罷,說是問起便說我們想看看廣信的風土人情……」

  「是啊,是啊,」彭育苦口婆心的勸道:「公子該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韋英傑和陶悟的臉色忽然一僵,陶悟更是直接開門出去走到隔壁房間敲了敲門。

  門一打開,黎寶璐嫩呼呼的臉出現在眼前,對方笑瞇瞇的和他打招呼,「有事嗎?」

  陶悟噎了個半死,這丫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溯遠鏢局離這兒可不近,關鍵是她什麼時候回來的他一點也察覺不到,要不是突然聽到隔壁倒茶水和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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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發表於 2021-3-19 00:21:07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做戲

  顧景雲離開自己的視線到底讓黎寶璐不安,尤其是在暗中還有黑衣人的情況下。

  所以黎寶璐將輕功運到極致,跑到溯遠鏢局,直接找了鏢頭查詢。

  鏢頭滿臉愕然的看著黎寶璐,再三確認過她手裡的銅牌出自溯遠鏢局後才把一封信拿出來。

  黎寶璐只掃了一眼信封上的字,確定是張一言的信後就飛快的往回趕。

  前後不到一刻鐘,最後還因輕功運到極致有所感悟,還沒等她理清門就響了。

  打發走陶悟,黎寶璐就回身去找顧景雲。

  顧景雲已經把信拆開,一目十行的掃完了。

  他抬頭雙眼發亮的看向黎寶璐,衝她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黎寶璐恍惚了一下,然後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從美色中醒過來,「有什麼好事嗎?」

  顧景雲壓抑不住興奮的道:「舅母有身孕了!」

  黎寶璐張大了嘴巴,半響才接過他手裡的信。

  信是兩個月前寫的,卻在前不久才寄出來,看日期正是顧景雲開始院試的那天。

  看來張一言是怕打擾到顧景雲考試。

  何子佩彼時已懷孕五個月了,因為是高齡產婦,她的身體又一直不好,秦舅舅和張一言都非常的小心翼翼,甚至花了大價錢到縣城請了大夫去看。

  黎寶璐是被何子佩一手養大的,情同母女,想到他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由激動起來,她捏著信無措的問道:「我們要回家嗎?」

  顧景雲激動的神色一頓,他想了想,搖頭道:「不,我們不回去。」

  他忍住心中的輕顫,低聲道:「我們回去並沒多大用處,你雖學過醫術,卻沒多少實踐經驗,」他緊緊的攥著拳頭道:「我們得給舅母送個大夫去……」

  黎寶璐看著他。

  顧景雲卻扭頭看向隔壁,低聲喃喃,「最好是個擅長婦科和兒科的太醫……」

  他想吊著李安增加砝碼,但這在家人面前,這些算計都不值一提。

  舅舅和舅母終於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顧景雲只覺得眼眶一熱,心裡酸酸脹脹的。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不僅是母親的孩子,也是舅舅和舅母的。

  為了他和母親,他們在流放途中失去了唯一的女兒,要不是舅舅是罪籍,母親早讓他過繼到舅舅膝下繼姓秦了。

  黎寶璐見他眼眶都紅了,忙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這是好事呀。」

  顧景雲反身抱住黎寶璐的腰,將腦袋埋在她的肩膀上,熱淚一行一行的落入她的肩頭,「你不知道,」顧景雲啞著聲音道:「舅舅和舅母並不是沒有孩子,當年流放瓊州時我有一個三歲的表姐,母親因為日夜趕路和傷心憂慮病倒了,彼時非常的凶險,舅舅就求了押送的衙役,當了不少東西才給母親求了個大夫,因為要照顧母親,難免疏忽了孩子,表姐當時也不小心淋了雨,舅母給她換了衣服,喝了薑湯後便一心撲在了母親身上,結果等母親的情況穩定下來時表姐已經燒得不省人事,不到半個時辰就去了……」

  「我的出生是用人命換的,」他輕聲道:「這個孩子必須保住,舅母必須要看著他長大成人才行,寶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為他們平反,讓他們離開瓊州!」

  顧景雲摩挲著手上的信,臉上的表情越發堅韌,他冷聲道:「是該挑明身份了,何沖那裡暫且擱下,先把李安送回京城再說,而且速度要快。舅母如今有五個月的身孕了,再有四個多月就要生了,她等不及!」

  之前顧景雲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算計,急的是李安,現在卻反過來,急的是顧景雲了。

  黎寶璐立即起身道:「我給你找衣服。」

  黎寶璐找了兩套顏色鮮艷的衣服,分別與顧景雲換上,倆人就一臉喜色,眼眶微紅的出門了。

  這讓一直悄悄注意這邊的陶悟一愣,連忙假裝碰巧的從拐角處出來,自然的與倆人打招呼,「顧公子和黎姑娘這是要出門?」

  「不是,是去吃飯,」黎寶璐高興的道:「李公子他們呢,若是不嫌棄不如一起用飯?我們請!」

  陶悟一愣,雖然倆小孩因為他們承諾的錢財允許他們跟在後頭,卻很少主動與他們來往,比如,吃飯時絕不同桌,趕路時絕不同車,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被邀請同桌而食。

  陶悟掃過倆小孩身上的衣服和臉色,著重在他們的眼睛那裡停頓了一下,疑惑的想,難不成是有大喜事?

  他笑呵呵的點頭道:「好呀,我這就去叫公子。」

  陶悟去請李安。

  顧景雲很是大方的包了一個包廂,這讓四人更加確認倆小孩是有什麼高興的事。

  李安也直接,選了個位置坐下後就笑瞇瞇的問,「景雲是有何喜事嗎?」

  顧景雲大方的點頭,「我舅母有孕,我舅舅要有後了,與我秦家來說,這便是天大的大喜事,因此當浮一大白。」

  說罷他將酒滿上,眼睛晶亮的端起酒杯沖眾人示意一下便仰頭飲盡,他丟下酒杯暢快的哈哈大笑道:「蒼天果然不負我!」

  四人見他兩頰飛紅,眼睛卻越發晶亮,像是天上閃爍的明星一樣亮入心底,四人皆是一愣,全都感受到了他的愉悅與激動,甚至隱在其中的悲愴。

  黎寶璐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酒,乖巧的坐在一邊。

  李安愣了一下,他看著對面俊俏的顧景雲半響,漸漸的從他稚嫩的臉上看出了些熟悉的影子,以前他從未想過猜測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問:「顧公子出自瓊州府?」

  顧景雲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倆人雖結伴同行,但都有默契的不問彼此身份,對方會從寶璐身上打探他們的來歷情況,卻不會主動問他,這是李安第一次主動挑起這個問題。

  顧景雲放鬆的倚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安掃了黎寶璐一眼,笑道:「只是突然想起與顧公子相交多日,卻還不知道公子籍貫,這個朋友做的有些不稱職。而且今日一打量才發現公子與一位故人頗為相熟。」

  顧景雲有些厭惡的皺眉,他長得像他娘,但肯定也有他爹的影子,同在京城,李安能見的故人是誰?

  李安卻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問,「顧公子的舅舅莫不是曾太子少師,文華閣閣老秦信芳?」

  顧景雲眼睛如電般盯著李安,眼中滿是厲色。

  黎寶璐努力讓自己的氣盛強盛起來,目光如電的瞪著他們。

  李安看到他們的表現,愉悅起來,他挑著嘴角道,「你們以為我是誰?」

  顧景雲露出嘲諷的神情,「你是誰與我們何干?」

  「當然有,」李安正色道:「我若是路人,說不定會敬仰秦少師,幫忙隱瞞公子之事;我若是顧家一派的人,自然要將你的事告知顧家,以早做準備;而我要是太子一系的人,自然是與你一夥兒的,到時候就少不了互幫互助。」

  顧景雲撇嘴道:「你身邊就跟著三個護衛,能有多大勢力?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懼。」他倚靠在椅子上,鄙夷的道:「第一和第三種暫且不說,只說第二種,別忘了,我也是顧家之後,他們能把我怎樣?」

  看著有恃無恐,恣意肆然的少年,李安心中又是悲傷又是懷念,他低聲道:「權勢之事,哪是那麼簡單的,你從小生活在瓊州,哪裡知道京城之險。」

  顧景雲一臉的不相信,他道:「如今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身份?若是我倆真是一夥兒的,我就繼續勉為其難的送你到杭州,若不是,便就此分道揚鑣吧。」

  李安見他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是啊,在這少年的心裡,他最大的威脅只怕就是來自顧家的掌控,而現在他並不在京城,顧家便是想做什麼也不可能。

  他搖頭失笑,這孩子再聰明也是在瓊州長大的,眼界到底有限,對權勢之爭的危險也預估不足。

  但這些都能培養!

  李安目光炯炯的看著他,笑道:「我正巧屬於第三種,」他挺足了胸膛道:「我單名一個安,字又安。」

  「嗯,」顧景雲歪頭看著他,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再自我介紹,便問:「出自哪家?」

  四人一愣,韋英傑最先反應過來,對李安笑道:「公子,秦先生只怕不好直提公子的名諱。」

  普通百姓不會知道皇帝,太子和皇子們的名諱,但為官者就不一樣了,家裡的大人也會教家中的子弟。

  但秦信芳可能是因為流放在瓊州,所以沒與顧景雲介紹過,所以少年並不知道李安的名諱。

  顧景雲當然不會讓他們知道他知道,不然怎麼解釋他對李安,彭育這兩個名字毫無感覺?

  即使要加快進程,該做的戲也要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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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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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合作

  李安表明了身份,顧景雲臉上也只是一驚便恢復了淡然,他道:「我有事要在杭州停留,所以也只能把你們送到那裡。」

  彭育見他冥頑不靈,氣道:「顧景雲,公子是君,你是臣,如今君有難,凡所召,你敢不從?」

  本來慵懶的顧景雲挺直了腰背,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劍般鋒利的回視彭育,冷冷的道:「我就不從,你耐我何?」

  「你!」

  「自清!」李安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扭頭對顧景雲解釋道:「自清莽撞,還望景雲見諒。」

  顧景雲哼了一聲,直直地看著李安道:「能送你們到杭州已是仁至義盡來了,別說你只是太孫,便是皇帝也指使不得我。」

  李安一愣,感覺到了顧景雲的敵意,他略一想就明白了。

  秦家是因為皇家才被流放瓊州的。

  秦信芳是能臣,不說於太子,便是於國都大有用處,卻因為皇祖父和阿爹的鬥爭流放瓊州,而顧景雲母子會被顧家丟棄也是因此。

  雖然對顧景雲的態度略有些不悅,但仔細一想便覺得這樣的態度才是對的,他歎息一聲,道:「你是要去找浙江布政使何沖嗎?」

  顧景雲輕哼一聲。

  「那我勸你還是別去了,何沖雖是你舅母的堂兄,也受過你舅舅提拔,但當年你舅舅落難他並未伸出援手,這些年他一直拒絕與太子一系來往,反而更親近四皇子一系,你去了只怕會凶多吉少,還會暴露在顧家面前。」

  李安見他緊抿著嘴角,頗為倔強的樣子,便柔聲道:「你有事還不如告訴我,雖然我只是皇孫,手中卻還有些可用之人的。秦先生是我阿爹的老師,又是因我阿爹才如此,但凡能做我決不推辭。」

  顧景雲眼眶微紅,卻譏諷的看著他問,「現在倒是慇勤,但之前的十四年你們都去哪兒了?」

  李安臉色微紅,有些羞愧。

  母親為了不讓他兩眼抓瞎,將開平一案詳細的與他說過,想起七歲那年的腥風血雨,他知道,要是沒有秦信芳站出來,太子府早就不復存在了。

  涉及到皇位和造反,便是皇孫也是隨時可以丟棄的。

  他念著秦家的恩情,但還真沒想過給在瓊州的秦氏以幫助,一來,他們一直被人盯著,很難不著痕跡的做這事;二來,他和阿爹是知道秦先生的朋友一直支援著他們的,他們在瓊州起碼不會受太多苦……

  但再多的理由,在面對苦主時李安也說不出口,他只能沉默的接受顧景雲的怨忿,然後保證道:「景雲放心,但我能做,我就決不會食言。」

  顧景雲低頭沉默片刻,道:「條件是送你們去京城?」

  李安就笑道:「你們若是不想送便不送,我只是不推薦你們去見何沖。」

  「好,我送你們去京城,不過我的條件可不少。」顧景雲無視彭育的怒目,直接道:「條件我只與你談,讓他們出去。」

  李安便對三人微微點頭。

  「公子不可,萬一他要是對你不軌怎麼辦?」顧景雲的身份還沒查證過,誰知道是不是裝的,就算不是裝的,他也姓顧,誰知道他是哪邊的人?

  韋英傑和陶悟也不支持李安單獨留下,因為這不符合親衛的行為準則。

  李安卻指著黎寶璐問道:「她可留下?」

  「她是我的妻子,自然要留下,」顧景雲微抬著下巴道:「而且你就真放心與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單獨呆在屋裡?」

  李安一笑,對著三人揮手道:「行了,你們就先在外面等著吧,有黎姑娘在沒人敢擄了我們去。」

  就是因為有她在才不放心呀。

  但見李安堅持,三人只能出去。

  韋英傑和陶悟對視一眼,陶悟便把在包廂門口不動,韋英傑則從隔壁包廂縱躍上房,守在外面的屋頂上。

  屋裡,顧景雲的第一句話便是,「我不信任你們,因此我想作為交易還是該把彼此的條件講清才好。」

  李安好奇的問,「難道你以後不支持我阿爹嗎?」

  秦家身上打著太子的標籤,除非顧景雲與秦家斷絕關係,反而回到顧家,不然他就會被歸為太子一系。

  「皇帝在位四十八年了,據說他現在身體也好得緊,民間傳說他還能再活十幾二十年呢,所以我對站隊爭位沒多大興趣,我的最終目標是給我舅舅平反,讓他們從瓊州活著回京,指望太子登基後平反或大赦,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李安沉默。

  顧景雲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跟著太子一系混,但他也不會投到四皇子那邊,而且他不介意太子一系給他身上打上這個標籤,但他不會特意為太子一系做事,自然也不會投太子一系的好處,他希望兩方能合作,明碼標價的合作。

  李安感覺很好笑,顧景雲只是一個少年,沒有勢力,甚至都還未長大成人,他憑什麼能與整個太子一系講條件呢?

  但李安念著秦家的恩情,而且若能為秦信芳平反,於他們太子一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縱容了顧景雲的「無理要求」,笑問道:「你的條件是什麼?」

  「我和寶璐平安把你送回京城,你要給我舅母送一個擅長婦科和兒科的太醫,還要負責所需的藥材,時限便是我舅母生產前的兩個月到孩子週歲。」

  李安一怔便點頭應道:「沒問題,還有呢?」

  「沒有了,」顧景雲無視李安的愣怔,淡淡地道:「我說了是等價交易,你們四人的性命換我舅母及她肚子裡孩子的命。」

  感覺他們的命好廉價,四條換兩條。

  李安心中好笑,覺得這孩子雖然一臉聰明,卻太過君子之風,吃虧了都不知道。

  「別以為我吃虧了,」顧景雲瞟了他一眼,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樣的道:「婦人生產如同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而我舅母的身體並不好,她年紀又大了,太孫若是不想失約,最好找一個最好的太醫送過去。」

  顧景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繼續道:「至於後續的交易則看具體情況,我舅舅雖離開朝堂十四年,但不少人還是念著他的,何況當年太子一系是以我舅舅為首,太孫若想掌握那些勢力,我還是能幫一些忙的。」

  「條件呢?」

  「盡最大的努力給我舅舅平反,」顧景雲道:「你不能想像瓊州的環境有多惡劣,吃住倒是其次,最要緊的是那裡缺醫少藥,一場風寒之症可能都找不到大夫醫治,他們年紀都大了,我不想他們再留在那裡。」

  李安想了想道:「那便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顧景雲扯了扯嘴角,舉起手中的茶沖對方微微示意。

  一飲而盡後他便沒心情繼續坐下去了,他起身道:「我不想吃飯了,你們自己吃吧,這頓算我的。」

  李安知道他的身份讓他受到了衝擊,而且顧景雲顯然不太喜歡他這個太孫,所以也沒挽留。

  顧景雲打開門正要出去,就被人高馬大的陶悟擋住了。

  陶悟先是越過顧景雲看到安然坐在桌邊的太孫,這才笑嘻嘻的給倆小孩讓路,蠢兮兮的問道:「你們去幹嘛,要開始點菜了嗎?」

  顧景雲眼角都欠奉,越過他往外走,「不吃了,你們自己吃吧。」

  黎寶璐跟在後面,路過陶悟身邊時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你們點夠自己吃的就成,可別浪費哦。」

  陶悟滿頭霧水,「為什麼?」

  「因為這頓是我請!」

  黎寶璐丟下這句話便去追顧景雲,路上還順便給他們自己點了幾個菜,讓夥計把飯菜送到房間。

  顧景雲板著臉回到屋裡,緊抿著嘴角坐在桌邊。

  「你真的不開心啦。」

  顧景雲情緒有些低落,「要是我們不出現,誰還會記得舅舅?」

  「其實李安算不錯的了,你一直在挑釁他,我都沒見他怎麼生氣。」

  顧景云「嗯」了一聲,「我知道,放心,我態度會慢慢變好的。」

  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做戲可真累,比做農活還累。」

  「我還以為你會說比讀書還累呢。」

  「讀書有什麼累的?」

  「算了,當我沒說。」

  顧景雲扭頭仔細看了看黎寶璐的臉,點頭道:「我知道你不擅長這些,從今天開始你就保持這張冷臉就行,少說話,破綻自然也少。」

  黎寶璐點頭。

  顧景雲繼續道:「我們得重新定一條路線,盡快把他們送到京城,舅母還有四個多月就生產了,她等不得。」

  「那就要先擺脫黑衣人的追蹤,這個威脅太大,不擺脫我們根本不可能安心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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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1:33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擺脫

  當天晚上李安過來找顧景雲下棋,韋英傑等三人隨侍在一旁,黎寶璐則一晃眼從窗戶離開,快速的隱入熱鬧的夜市中……

  李安捏著白棋瞪著窗戶半響才落下,問道:「黎姑娘去幹嘛?」

  顧景雲眼也不抬的道:「去想辦法送我們上京。」

  李安心中雖好奇,卻也沒再問。

  而此時,黎寶璐正換了一身打扮從一家成衣鋪裡出來,背後裝著一個大包袱,她鑽到車行,蹲在地上看了半晚上,這才跟著一行人到了城南的一條巷子裡。

  雖已是深夜,但巷子裡卻很熱鬧,下工的苦力回家洗澡,條件好點的吃宵夜,鍋碗瓢盆叮叮噹噹地響,還摻雜著孩子的哭聲和大人的爭吵聲。

  這是廣信府的貧民窟,住在這裡的居民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有賣力氣的苦力,也有耕種的農民,還有小偷盜賊和人販子,在這裡,只要有錢就什麼都能做。

  黎寶璐一身男裝短打,她身形尚小,加上人黑,穿上後誰也看不出她是女的。

  黎寶璐晃悠著在巷子裡轉了幾圈,聽了不少牆腳這才晃進一戶人家。

  這院子裡住著八個成年男子,他們是農閒進城務工的,臨時租了這個院子,只有兩間房,四人睡一間。

  此時八人正睡得鼾,呼嚕打得震天響,黎寶璐在院子裡晃了一圈便把八人曬在院子裡的破衣服全拿了。

  他們統共就一套衣服,每天洗澡的時候都會順便把衣服搓一下,第二天起床時就幹得差不多了。

  黎寶璐毫不猶豫的把包袱裡的八套新衣服拿出來,換了打滿補丁的破爛衣服。

  她又從院子裡拿了兩副扁擔和兩個籮筐,將所有的東西都堆在院子裡的一輛板車上,留下一塊碎銀便偷偷的溜了。

  黎寶璐推著車出了巷子便找了個地方貓著,天還未亮,早市上剛有人聲時她就晃悠著進早市裡去了。

  早市不用交攤位費,也不會有衙役來收他們的稅錢,因此早市上除了賣蔬菜水果等各種食物外,還有人賣其他的東西。

  他們是來碰運氣,而早市上同樣有買家來碰運氣。

  黎寶璐見兩個漢子偷偷摸摸的把一輛板車停在巷子口,不停的往外探頭,她便推著板車晃悠過去,低聲問道:「是什麼貨?」

  對方戒備的看著她,「小兄弟想買什麼?」

  黎寶璐掃了他的攤位一眼,道:「生絲綢緞我都要。」

  兩個漢子眼睛一亮,打量了她半響才伸出五根手指道:「我們要這個價。」

  黎寶璐比較了一下今天從店舖裡打聽到的價格,點頭道:「沒問題,但我要看貨。」

  兩個漢子鬆了一口氣,拉著板車退入巷子,打開一個袋子讓她看生絲的品質。

  黎寶璐哪裡會看,不過她卻嚴肅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在將生絲拽在手裡搓了搓,半響才點頭道:「都是這個質量嗎?」

  「小兄弟放心,在這兒賣出去的就沒有不好的,」兩個漢子低聲道:「要是不放心,全都打開看一遍就是。」

  黎寶璐算了一下時間,搖頭道:「我信你們,這四袋我全要了。」

  兩個漢子激動起來,沒想到東西那麼快就出手了。

  兩個漢子拿出稱,當著黎寶璐的面再稱了一遍。

  生絲五百文一斤,他們賣給朝廷指定的店舖收購價只有三四百文,但那些店舖轉身賣出去就能賣到六百文不止,轉手間就賺了一半。

  若能運到北方或中原去,價格更高。

  生絲在江南不值錢,因為家家戶戶都種桑養蠶,這些年海貿生意好,出口的綢緞只增不減,但生絲的價格並沒有漲。

  朝廷把生絲價格定死,蠶農只能把絲賣給指定的店舖,所以不管絲綢多貴都與他們無關。

  老實的人只能吃下這個虧,但機靈的人卻會把該交的蠶絲賣到店舖後截留一些私下賣給過路的客商。

  不僅可以刨除掉稅錢,價格還高一些。

  那些客商也很樂意從蠶農手裡收蠶絲,不僅價格便宜,質量也更好。

  而像兩個漢子這樣只能推著板車來早市偷偷賣的便是沒有客商的門路,又不願意便宜讓店舖收購的。

  黎寶璐將生絲丟到板車上綁好。

  兩個漢子輪著把銀子咬了咬,確定是真的後就低聲提醒黎寶璐,「小兄弟早點出城吧,不然後頭檢查就嚴了。」

  「多謝大哥提醒,只是我還想買些綢緞帶上。」

  兩個漢子對視一眼,便指了巷子深處道:「你要信得過我們便往裡去一些,那裡有幾家背了幾匹綢緞來,只是他們不敢露面,你到裡面找他們買。」

  綢緞比生絲價格高了三倍不止,所以沒人敢大批的出手綢緞,都是帶了一兩匹來看運氣。

  黎寶璐也不要多,選了六匹顏色不錯的便結賬快步離開。

  她並沒有直接回客棧,而是在城裡動轉西轉,買了不少的水果蔬菜堆在車上和背簍裡,將生絲和綢緞都遮掩了起來。

  然後才推著東西去牛市租了間院子。

  把東西丟在院子裡,她晃晃悠悠的回了客棧。

  顧景雲正捧了一本書在看,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窗口,李安正靠在椅子上睡覺,彭育躺在榻上,韋英傑和陶悟則坐在地上靠著床打呼嚕,幾乎是黎寶璐飛躍進來的瞬間他們就飛跳起來,一瞬間就護在了李安跟前,等看清是黎寶璐才放鬆下來。

  顧景雲丟下手中的書起身便往外走,道:「走吧。」

  黎寶璐就低聲對倆人道:「你們今天好好休息,我們晚上就走。」

  黎寶璐忙了一個晚上,困得很,顧景雲同樣一個晚上沒睡,他也不問黎寶璐準備得怎麼樣,用了早飯就躺上床。

  他拍了拍身側道:「趕緊睡吧,晚上你可還要受累。」

  誰也不知道黑衣人躲在哪裡,或是有別的消息來源,但他們都知道,他們並沒有躲過黑衣人的視線。

  他們現在不動手,可能是有所顧忌,也有可能是還沒準備好,不管如何,今天晚上都必須徹底擺脫他們。

  顧景雲定的計劃是二十日內到京城,給李安五天的時間準備,然後便快馬加鞭的把太醫送到瓊州,一個月內就能到瓊州,那樣舅母還有兩個月才生產,兩個月的調理時間還是太緊了,可惜他們知道的太遲了。

  江南經濟發達,因此夜市很熱鬧,人比白天還要多。

  黎寶璐將所有的錢都隨身帶好,便看著剩下的行李歎氣,「我心疼。」

  顧景雲理都不理她,「快走吧。」

  等下樓看到正在後院裡興奮的啃糧草的紅棗時更心疼了,但為了順利逃脫,她只能忍痛丟了紅棗。

  黎寶璐平白丟了這麼多東西,臉色很臭,不僅李安四人,就連顧景雲都不敢惹她,乖乖的跟著她往夜市裡去。

  黎寶璐一路走一路買吃的,好像真的是來逛夜市的,彭育都快要不耐煩了,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呢,被人擠了這半天感覺傷口又裂開了。

  他剛要開口詢問,卻見人擠人間,有一個人走過擋住了他的目光,就這麼一錯眼間公子便不見了,不僅李安,就連顧景雲和黎寶璐都不見了。

  彭育面色大變,剛要大叫,韋英傑和陶悟已經臉色鐵青的撥開人四處尋找了。

  一瞬間,三人腦海中閃過各種猜測,第一種便是顧景雲的身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騙局!

  韋英傑氣得眼睛通紅,一道聲音就遠遠的傳到耳邊,「牛市……」

  韋英傑聽出這是黎寶璐的聲音,他目光一掃,人群中也有幾個人和他們一樣著急的擠開人群在找人,他目光一閃,面色繼續慌張的和陶悟彭育一起撥開人群找人,一邊高聲叫道:「公子,公子!」

  彭育緊捏著拳頭道:「我們就不該相信他們!」

  「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陶悟還比較冷靜,「我們分開找。」

  韋英傑點頭,「自清傷重,我與他一起,你從那邊找過去。」

  話音一落卻私自傳音與他道:「去牛市,把人甩開。」

  陶悟有片刻的愕然,然後便一臉面無表情的轉身快速離開,一邊走一邊高聲喊公子。

  彭育還想聲討顧景雲,韋英傑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走,找公子要緊。」

  韋英傑帶著彭育在夜市中穿梭,後來加快了速度,繞著市集跑來跑去,直到確認身後不再有人跟著他們時才轉向朝牛市去。

  彭育在發現韋英傑在繞圈子時就不再開口說話了,但他的臉色依然很難看。

  一到牛市便看到陶悟從一處陰影裡出來,引著他們朝一家院子去。

  看到院子裡站著的李安和顧景雲黎寶璐,彭育臉色更難看了,一把甩開韋英傑,他覺得自己好委屈,這件事誰都知道,卻獨獨瞞著他,這是在懷疑他的忠誠嗎?

  韋英傑被他甩開,臉色也不好看,卻還是解釋道:「我之前也嚇了一跳,是黎姑娘後來傳音後我才知道的。」

  李安笑道:「不僅你們嚇了一跳,就是我也嚇了一跳,我還是到了地方才知道計劃已開始的。自清別氣了,既然一開始說好了聽他們的,那我們就聽憑顧公子黎姑娘安排便是。」

  顧景雲瞥了彭育一眼,並沒有安撫他的意思,微抬著下巴指著板車上的衣服道:「選一套換上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今晚便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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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出城

  李安微微點頭,三人這才去拿衣服,彭育心中縱有許多不滿,此時也不好再出口,只能臉色奇差的去挑攤在板車上的衣服。

  三人看著手上補丁累著補丁,還散發著汗臭味的衣裳目瞪口呆,「穿,穿這樣的衣服?」

  黎寶璐拿了自己和顧景雲的衣服進屋,對他們點頭道:「每人兩套,先拿一套換上,另一套換洗,你們換下來的衣服及飾品,不是有特殊意義非要留的全都在院子裡挖個坑埋了,不許帶走。」

  她不知道黑衣人是怎麼追蹤他們的,但前世看的電視劇情還殘留在腦海中,謹慎一些總沒有壞處。

  除了錢,他們的行李不也全都丟了嗎,想到還孤零零在客棧馬廄裡的紅棗,黎寶璐便十分傷心。

  三人眼見著黎寶璐拉著顧景雲進屋,他們很不想換,但見李安都面帶笑容的挑起了衣服,他們也只能換上。

  顧景雲和黎寶璐也換了衣服,他們的衣服是從成衣鋪買的,黎寶璐依然做男孩打扮,兩個人從屋裡走出來,她竟比顧景雲還英姿颯颯。

  黎寶璐盯著顧景雲白皙的面龐看了片刻,將一個行李從板車上拿下來,一打開,裡面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黎寶璐不會江湖上那種玄之又玄的易容術,卻會簡單的化妝術。

  同樣是師父教她的。

  白一堂知道徒弟要出門闖蕩後,除了在外行走的一些常識便是教她簡單的化妝術了。

  因為學習時間過短,黎寶璐不太能保證自己的化妝能力,因此只對五人的臉微調,並利用服侍,髮型等進行偽裝。

  前一世的記憶告訴她,髮型和服裝可以把一個人完全變樣。

  顧景雲年紀還小,黎寶璐只用妝泥將他的臉色抹黃,讓他不那麼白,因為這泥遇水就化,因此黎寶璐準備了許多,都放在了背簍底下。

  韋英傑等人手一盒,自己給自己抹。

  然後黎寶璐便拿出一根繡花針,沾了妝泥在李安的眼角處細細的描畫了一下,再拿出一條鬍子粘在他嘴唇上,再讓他脫了外裳,用一條布從後背纏到胸前,後背處的棉布裡平平的塞了不少棉花,外衣一套上,瞬間變成了一個背駝的大叔。

  他明明是腰背挺直的站在那裡,卻讓人覺得他背駝腰軟,加上眼角的皺紋和唇上的鬍子,人瞬間老了二十歲。

  黎寶璐退後兩步看了看,滿意的點頭,「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和雲哥哥的爹,因為要病重的爺爺奶奶賺藥錢,你帶著我們借債冒險販賣生絲和綢緞。」

  又指了身後的韋英傑三個道:「他們是你兄弟,嗯,理由還要加上一條,要給你兄弟們掙錢娶媳婦,你們一家四個兄弟只有你一個娶上了媳婦。」

  李安瞪大了眼睛,吞嚥了一下口水道:「這,我家有這麼窮嗎?」

  「有,」黎寶璐正色道:「被逼的走私生絲和綢緞的都是窮到了極致,又有兩分膽氣和魄力的人,不然誰敢離開家鄉做這樣的生意?」

  大楚商業雖比前朝要發達,但願意出門做生意的依然是極少一部分人,大部分平民百姓都不願意離開土地,離開家鄉。

  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沒有走出過村鎮,連縣城的城門朝哪開都不知道,更不要說遙遠的他鄉了。

  這是走私,路上不僅有盜匪,還有官兵會搜查針對他們,所以若沒有膽氣和魄力也沒人敢走出來,大部分人會越過越窮,少部分人會累死累活的在土地上尋找突破。

  「還有,你們一口標準的官話,所以路上盡量少說話,便是要說也要努力學當地人的口音,哪怕是四不像也不要緊。」

  普通百姓很少有人會官話,所以他們學官話時都會帶口音,甚至會讓人聽不懂,這和會官話的卻去學說本地語言的口音差不多,寧願含糊一些,也不能讓人聽出他們那口標準的官話。

  黎寶璐繼續給韋英傑等人化妝,直到都把他們變老以後才滿意的點頭,將妝泥扔給他們道:「把裸露在外的脖子,手全都抹上,那麼白,打量人家不知道你們是假的?」

  等把這一切做完已到凌晨,城門依然沒開,四個大人將東西分好,韋英傑和彭育背了背簍,彭育挑了擔子,李安則推板車,顧景雲和黎寶璐跟在他身後幫忙。

  韋英傑看了看時辰道:「大概還有一個時辰便開城門了,我們走吧,提前去那裡等候。」

  黎寶璐卻搖頭道:「我們不走城門,昨晚我們在夜市中消失,他們肯定在城門口守著,我可不敢保證那些人就認不出化過妝的你們。」

  「不從城門出城,那我們從哪裡出?」

  「城牆!」

  四人一臉便秘的跟著黎寶璐晃悠到了東城牆下,這裡距離城門口有四五里遠,舉目望去都看不到城門口上的火把,此時城牆下一片寂靜,只有六人仰頭看聳立在眼前的城牆。

  黎寶璐退後幾步,對韋英傑招手,「二叔,你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再把我爹給你送過去。」

  韋英傑一臉懵逼樣,「直接飛過去?」

  黎寶璐理所當然的道:「是啊,這城牆就兩丈高,不就是運個輕功的功夫?」

  所以她實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非要老實的走城門讓人發現。

  幾人還真沒想過可以直接飛過城牆,他們雖然習武,但習武主要是強身健體,然後才是建功立業,關鍵是這兩樣都跟飛城牆沒必然聯繫啊。

  路造來便是給人走的,城門造來便是給人通行的,城牆造來就是禦敵用的,誰會想到去飛自家的城牆?

  但黎寶璐不是,她學輕功就是為了飛,在村裡時,她能一下從院子裡蹦到家門外,那肯定是「咻」的一下就飛出去了,幹嘛還要繞彎走路?

  所以在兩邊正式達成合作意向後她就計劃好了從這裡出城。

  廣信城地屬江南,承平日久,又不是什麼關口要塞,因此城牆修的很敷衍,只有兩丈高(六米),黎寶璐借個力再蹬兩下就出去了。

  韋英傑和陶悟武功不弱,她覺得倆人應該沒有問題,至於有問題的李安和彭育,她會幫忙運出去的。

  但韋英傑和陶悟卻紅著臉解釋道:「我們雖然也學內功,但主要還是偏重外功,這輕功有些不精,黎姑娘……不是,好侄女,你可有準備工具?」

  所以就算他們想到了從城門口飛出去的方法也飛不出去,他們輕功不夠好呀。

  黎寶璐驚奇的道:「你們功夫這麼好,竟然飛不出去?」

  韋英傑正色道:「黎姑娘輕功卓絕,而我們並不擅長此道。精妙的輕功也屬於絕學,除非有傳承不然一般人學不到的。」

  他家和陶家都是勳貴,武將出身,一身硬功和馬上功夫都不錯,但真要論內功和輕功,那可夠嗆。

  「難怪那些人看到我使的輕功會那麼忌憚,原來輕功也可以傲視群雄嗎?」黎寶璐一直以為輕功在武學中只屬於輔助技能,因為凡是學內力的都會輕功。

  黎寶璐開心起來,便開心的拎起韋英傑的後衣領飛上城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落到外牆,眨眼間又回來。

  她動作快,把韋英傑扔過去後就把李安,顧景雲和陶悟按照順序送過去。

  至於彭育則被她留下看行李了。

  等到她把所有的行李都拆分送出城後她才飛回來把彭育也給運送出去。

  彭育覺得她就是故意針對自己,不然怎麼就叫他留在了最後?

  彭育沒想錯,黎寶璐就是故意針對他。

  她不喜歡他,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態度讓她很不爽,而且彭家還貌似佔了秦家的便宜,她喜歡他才有怪。

  出了城,往前走百步便是一條羊腸小道。

  黎寶璐早打聽好了,指著路道:「順著往下走,十二里後便能到一個小鎮,除非路況實在難走,不然我們都走小路。」

  又道:「小路上的客商也不少,雖然大多是走私的,但就是這樣才好遮掩身份,沒問題就走吧。」

  李安歪歪扭扭的推著板車往前走,黎寶璐走在一邊不時的指點兩句,並不伸手幫忙。

  等到天色大亮時,她見顧景雲額角冒汗,便把板車上的東西規整了一下,讓他坐上去便接過板車往前推。

  見黎寶璐小小年紀就把車推得這麼溜,李安有些慚愧,忙加快腳步跟在她身邊仔細觀察她的動作。

  韋英傑三人:「……」

  彭育見李安臉上都是汗,心疼了,快走兩步道:「黎姑……大侄女,你爹也累了,讓你爹也坐上去吧,車上的東西我們來背。」

  黎寶璐瞥了他一眼,這人雖然討厭,卻難得一心對李安,不過黎寶璐很狠心的拒絕了他,「不行,我爹正是身強力壯的年紀,卻坐在板車上要自個的閨女推,被人看到了會懷疑的。」

  彭育指責道:「那他還是你哥呢,憑什麼他能做?」

  黎寶璐理直氣壯的道:「我哥身體不太好,需要充足的消息。」

  彭育鼓著眼瞪她。

  韋英傑忙快走兩步擋在倆人之前,邊走邊道:「大侄女,你說的對,但你四叔也沒錯,這裡離京城還遠著呢,正要一路走回去,即便是抄小路我們也不可能在二十天內趕回去呀。」

  「你們放心,走路只是一時的,生絲和綢緞有了,驢車還會遠嗎?」

  四人愣愣的跟在她屁股後面走,板車上的顧景雲忍不住嘴角微翹,直接靠在身後的麻袋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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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受苦

  李安攤著手腳坐在泥地上喘氣,他自覺拼過命,挨過餓,以為走路這樣的苦實在算不得苦,但此時他收回以前天真的想法,這簡直比在身上砍兩刀還難受啊。

  砍了兩刀好歹還有人伺候他,可以坐馬車休息,不用再勞累。

  但走路就不一樣了,每日天未亮時他們便從睡夢中被叫醒上路,直走到正午才能停下休息片刻,然後繼續走,直走到太陽將將落山才停下紮營準備睡覺。

  就連早飯都是邊走邊解決的,只有午飯和晚飯時可以停下用餐。

  要是附近沒人,他們還能吃個熱的,要是有人,他們就能捧著乾硬乾硬的饃饃啃,因為黎寶璐說,「走投無路的走私販卒是不可能有能力和心思弄野雞野兔燉著吃的,還是老實的啃乾糧吧。」

  李安就會看著不遠處捧著燒火做飯的販卒看。

  黎寶璐解釋道:「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因此積累了資本,可以享受。」

  彭育就不悅的問,「那我們為何非要裝作第一次走私的販卒?」

  黎寶璐瞥了他一眼道:「因為我不知道走私出去的生絲和綢緞應該價格幾何,我也沒有賣家,甚至沒有合作日久的夥伴,除非你們能保證在路上不與陌生人說一句話,不然我們就只能做生手。」

  彭育抿嘴不語。

  黎寶璐將手中的干餅塞嘴裡,起身道:「走吧,再走兩日到了寧波府就好了。」

  「生絲和綢緞不該往北運更值錢嗎,為何要運起寧波府?」李安雖對生意之事不太懂,卻也知道這東西在寧波並不少。

  「因為那裡有海貿,需遠遠大於供,所以生絲和綢緞的價格都不低,而且我們急著用錢買車繼續北上。」

  陶悟立即道:「我這裡有錢。」

  顧景雲終於抬頭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三叔,別忘了你的身份,我們現在是負債纍纍的販夫走卒。」

  「都已經擺脫了他們,買一輛驢車應該也不要緊吧。」五大三粗的陶悟也有些受不了了,實在是走路實在是太累了,比練一天功夫還累。

  「小心無大錯,」反而是李安安慰他們道:「我倒覺得景雲和黎姑娘計劃的很好,這樣一來除非被官府抓住查問,不然我們的一切來歷都沒有問題。」

  說到這兒他自嘲的一笑,「而這卻是不可能的,他們不敢動用官府的力量,所以即便我們被官府捉住記案在冊他們也多半不會發現。」

  「那你們為什麼不去求助官府?要知道您的身份一亮出來那得多少人來保護您?」這個問題黎寶璐早想問了,直接找個府衙或駐軍,讓他們護送他上京便是。

  李安苦笑,「明刀易躲,暗箭難防,求助府衙和駐軍是多了保護者,但以他們的能力想要擋住暗殺很困難,何況這次我是奉旨出京,到最後卻如此狼狽的求助地方駐軍回京……」李安搖了搖頭,話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他的能力會被朝廷和皇帝質疑。

  太子一系本來就艱難,他再不爭氣點,只怕真的會被拆骨入腹了。

  顧景雲微微挺直腰背,問道:「皇帝已屬意四皇子為繼承人了嗎?」

  韋英傑輕咳一聲,這少年也太直接了。

  陶悟和彭育也瞪大了眼睛看他,在太孫面前說這話,夠膽氣!

  李安卻笑著似是而非的道:「帝王的心思豈是我們能揣測的,再過兩年皇爺爺便至花甲,而四皇叔也過而立了,父弱子強,誰也不知道皇爺爺會怎麼想。」

  不然他真要非四皇子不可,這些年早廢太子立四皇子了。

  顧景雲就摸著下巴道:「這樣一來,適當的示弱未必不可。」

  李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顧景雲卻只說到這兒,扭頭對黎寶璐道:「走吧,要快點趕到寧波去。」

  晚上,一行人繼續苦逼的露宿,李安見大家都去撿木柴和準備晚飯,只有顧景雲盤腿坐在草地上沉思,便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問,「景雲是有何良方應對我現在的困境嗎?」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李安也發現了顧景雲超脫凡人的聰慧,許多事他都是一點就透,且還能舉一反三。

  「依你所言,皇帝對四皇子並不是全然信任的,既然如此,何不擴大他們之間的縫隙?」顧景雲閒適的道:「如果皇帝知道他還未死,四皇子卻著急的想要弒兄殺侄,他會如何想?」

  顧景雲意味深長的道:「皇帝他老了……」

  「可是……」

  「您是擔心朝臣質疑你的能力嗎?」顧景雲挑著嘴角笑道,「我是讓您向皇帝示弱,卻不是向朝臣示弱。」

  李安虛心請教,「那該如何向皇帝示弱,而不在朝堂上公佈呢?」

  「你知道皇帝會截留哪些送往太子府的信件嗎?」

  皇帝和太子處於半撕破臉狀態,所以太子在皇帝身邊必定安排了人,但皇帝也肯定掌控了太子的一些勢力。

  太子除了通過彭丹與外臣聯繫,自然也有自己的秘密通道,而有的秘密通道已不是秘密,皇帝可以抄錄截留他們的信件,其中就有兩條秘密通道他們已確定皇帝知道,但皇帝並不知道他們已經知道。

  雖然有點繞,但顧景雲卻很明白的表述出自己的意思,通過這個皇帝知道,他卻不知道你們已經知道他知道的通道給太子送密信,「向太子殿下求救,就說你一路遭黑衣人圍殺,已身受重傷,身邊護衛死傷慘重,求他派人支援。」

  顧景雲嘴角微挑道:「寫得可憐彷徨些,您剛及冠,在皇帝眼裡還是孩子,面對生死軟弱一些是正常的。」

  李安若有所思。

  「四皇子是他的兒子,您也是他的孫子!只要撬開了一道裂隙,我們就能掰著撐開一個口子。」

  黎寶璐從樹林裡提了兩隻野雞出來,笑道:「我們一會兒燉湯喝。」

  不遠處幾個販夫騷動了一下,一人便主動上前與黎寶璐搭話,「小兄弟,你這野雞是在哪裡打的?」

  黎寶璐憨憨的一笑,指了樹林道:「是我叔叔們碰到抓的,他們現在還在裡面找呢。」

  「你叔叔他們還有整個本事呀,」他看著黎寶璐手裡的野雞吞口水,問道:「你們六個只怕也吃不了兩隻,不如讓一隻給我們燉湯如何?我拿了東西跟你們換。」

  黎寶璐便大方的給一隻給他,「不用換,大叔想吃就拿去吧。」

  「這怎麼好意思,出門在外你們也不容易,我還是拿東西跟你們換吧。」

  「就是因為出門在外不容易,大家才更應該互相幫助嘛,不過是一隻野雞,本來就是白得的。」黎寶璐塞進他手裡,笑呵呵的道:「大叔只管拿去,我叔叔他們不會介意的。」

  那人便扭頭對李安笑道:「大兄弟好福氣,養了這麼個機靈的小子。」

  李安對他憨厚的一笑,低頭不說話,黎寶璐便用摻著廣州話的官話道:「我爹不會說官話,怕你們聽不懂我家鄉的話,大叔別介意啊。」

  「不介意,不介意,我們剛出來做生意時也這樣,不僅不會說,連官話都聽得不太懂,後來在外面跑久就學會了。倒是小兄弟學得挺快,這官話說得挺溜。」

  一嘴廣州話,連自己都差點聽不懂的黎寶璐呵呵一笑,「我爹說我是孩子學語言學得快,這才讓我和大哥跟著來走商的。」

  那人聞言便打量了一下黎寶璐,低聲問道:「小兄弟,你們是第一次出門吧?」

  黎寶璐憨厚的點頭,「我爺奶病了,家裡收成又不好,這才不得已出門。」

  那人歎氣,「不到逼不得已,誰出來受這個罪?我看你們往東走,這是要往哪裡去?」

  「我們聽說寧波府洋人多,那裡的人要大量的生絲,所以我們去寧波。」

  那人便搖頭道:「寧波的生絲價格是貴,但沒人敢收陌生人帶的生絲,除非你們有熟人帶著。」

  黎寶璐一怔。

  那人便繼續道:「你們要願意少賺一點,到了金華府便出手了吧,寧波大部分的綢緞都是從金華,台州和紹興進的,這三地織娘不少,所以需要的生絲也不少。」

  黎寶璐問,「大叔你們也是販生絲?」

  「這一條路上走的販卒八成都是販生絲,我自然也是。」

  黎寶璐不好意思的一笑,問:「那你們是要送到哪裡去?」

  「去寧波,我跑過幾趟,在那邊已有了熟客,不過我出手的生絲都是有定量的,不然就幫你們一把了。」

  黎寶璐就問,「那去金華便不用人引路嗎?」

  「不用,金華沒有寧波那麼排外,你到時候找家大點的店舖出手就行,多少能賺點。」

  黎寶璐忙謝過他,等人回來齊全後道:「別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我們到了金華府就出手,到時候就買輛驢車。」

  彭育精神一震,問道:「什麼時候到金華府?」

  韋英傑眼睛閃閃亮的道:「大概明日中午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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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出手

  金華府經濟繁茂,比之廣州府還要繁華,所以黎寶璐一進城就看得目不轉睛,典型的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樣子。

  就是顧景雲也被金華府的熱鬧吸引了目光,好幾次乾脆拉著黎寶璐站在一旁看熱鬧。

  倒是李安四個見慣了京城的繁華,並不新奇。

  李安三人皆含笑站在一旁等他們看完熱鬧才走,彭育卻忍不住翻了個不屑的白眼,鄉巴佬就是鄉巴佬,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不過他也就敢翻白眼,不敢再向以前一樣口出譏諷。

  兩個孩子心眼太小,他要是嘲諷了黎寶璐,顧景雲能用話擠兌死他,偏他還說不過人家;他要是欺負了顧景雲更慘,黎寶璐會讓他幹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食物,就連晚上睡覺都可能最晚的,要知道他可是四人中受傷最重的,不但沒有傷患優待,竟然還被虐待。

  彭育的心拔涼拔涼的,偏公子還一副全憑黎寶璐安排的樣子,讓他反抗都沒機會。

  彭育一臉憋屈的跟著倆小孩在街上亂竄,見他們看完了雜耍又去逛店舖,還買了不少小吃塞嘴裡……

  等到他兩條腿快要逛斷時他們終於停在了一家小客棧門前。

  既然是貧苦百姓,那自然住不起好客棧,而即便是住小客棧他們也依然只能包下八人間的通鋪。

  明明懷揣巨資卻用不出去的彭育:……

  「你們在屋裡等著,我和寶璐去買些東西。」

  見顧景雲拉了黎寶璐出門,彭育就鬆了一口氣,攤手攤腳的躺在炕上。

  陶悟嘿嘿笑著拍他的胸膛,「自清終於學聰明了。」

  擱以前,他早就抱怨了。

  彭育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願意如此?這倆人都太過記仇,打了一個另一個就補上來,武比不人家,文也比不過,我除了能緊閉嘴巴還能幹什麼」

  李安好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不過也該用些心,只看那兩個孩子的行事,以後不論是繼承家業還是為官都大有用處。」

  彭育滿臉迷茫,「看他們逛街玩耍有什麼用處?」

  李安搖頭失笑,看向韋英傑。

  韋英傑便笑道:「顧公子和黎姑娘的確有許多東西沒見過,也的確像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但你以為他們走了這一路就是為了看稀奇嗎?」

  韋英傑嚴肅了道:「這一路下來,我們跟著他們不僅知道金華府有三個大鏢局,還知道織坊和繡坊多集中在城東,但生絲價格最高的卻不是那些產出最多的織坊,而是城南那些單個織娘,她們想要生絲卻沒有門路,所以價格公道且比那些大織坊要高些,弊處就是她們要的少。」

  「而金華府售往海外的除了精美的綢緞,還有瓷器,茶葉及火腿,」韋英傑又道:「這四樣北地的百姓也很喜歡。我想我們下次進的貨物便從這四樣裡出。」

  李安點頭,「決斷之前要知全面,方能做最準之決定,他們尚且是孩子,卻有如此考量及智慧,難道不值得我們學習?」

  彭育起身端正做好,沉思半響才點頭認錯道:「公子,是我的錯,因偏見而失態。」

  李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從金華到京城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我們還有的學呢。」

  陶悟連連點頭,「我現在只想跟黎姑娘學她那手喬裝術,若我們一開始就會這個,何愁不能擺脫追兵?」

  「那你可還得學黎姑娘喬裝的思路才行,不然露了行跡,便是妝化得再好也沒用。」黎寶璐可是把他們的身份來歷全都安排好,還讓他們一路不露行跡的到了金華府。

  李安看著他們議論,其實他這一路同樣受益良多,他現在知道上中下三等田地在江南的產出,知道百姓每年除了要納的田稅,丁稅外還需要交的各種捐賦,從而判斷出哪個地方的官是大貪,哪個地方的官是小貪……

  他還知道商貿雖盛,卻沒有很多百姓願意背井離鄉從商,除了野心勃勃的便是日子過不下去的……

  他甚至還知道了駐軍士兵有時候也會參與到走商之中,有人憑此發家,但更多的人是因為沒有軍餉,逼不得已借此道養家餬口。

  這些都是在路上碰到同樣抄小道走私的商人那裡得知的,那些人甚至稱不上商人,因為他們大部分人的身份還是農民或佃農,只是為了賺點錢才在農閒時鋌而走險的走私。

  一趟來回賺的錢在李安眼裡的確是不值一提,他想,如果土地能帶給他們足夠的收益,他們何必鋌而走險去做這樣的事?

  李安從小便被當做未來儲君來教養,他的責任便是這整個天下。

  天下的山水是他的土地,天下的百姓是他的子民,阿爹曾教導他,若想做一賢君,便要把自己當做這天下的父親。

  父親不會與自己的孩子爭利,他的願望是要孩子們都好,所以才不會耽於享樂從而忘了初衷。

  李安不知道自己將來能否保持初衷,現在他卻是希望天下百姓都富裕安康的。

  所以他想的是如何讓這些走了歧途的百姓回歸正常,讓他們不必鋌而走險也能養家餬口。

  李安才有了思緒,顧景雲和黎寶璐便回來了,他們不僅帶回了食物,還帶了一套筆墨回來。

  顧景雲將信紙交給李安,「將信寫下來,我讓人去送。」

  黎寶璐則通知他們道:「我已經找到了兩個買家,不過她們要的貨都不多,所以保守估計我們還要在金華府停留兩天,時間留得越長對我們越不利,因為留下的痕跡很多,我們抹除不掉,所以這兩天我們盡量少出門,少與外人交流。特別是你們的那嘴官話還沒扳過來,金華府不同那些羊腸小道,這裡即便是一個跑堂的夥計見識也不少,他們肯定聽得出你們的口音,所以盡量不少說話。」

  顧景雲和黎寶璐年紀小,又是在瓊州長大的,雖然跟著秦信芳與何子佩學了一嘴標準的官話,但罪村裡各個籍貫的人都有,帶著口音的官話更是能編成一本書,倆人又聰明,幾乎是才聽兩三遍就能學會了。

  所以不管是要裝廣東人,福建人,浙江人,還是湖廣人,他們都手到擒來。

  但這四個就不一樣了,或許是因為從未接觸過這些,四人聽著帶口音的官話都有些困難,更別提說了,因此一路上只能盡量閉嘴裝內向。

  好在顧景雲善談,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他與沿途的人交談時問的問題都瘙在李安的癢處。

  這也讓李安更喜歡顧景雲。

  被喜歡的顧景雲當然不可能去做送信這樣的事,他把信交給黎寶璐,道:「我們離開的那天送去鏢局。」

  「給廬州知府?」

  顧景雲點頭,「這是太子府在皇帝面前已暴露的暗線,東西送進太子府必定會被抄錄一份送給皇帝。」

  顧景雲嘴角微翹,道:「買了車後我們便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趕,路上少停留,這樣信件送到京城時我們也到了河北一帶,正是最險之時,我就不信,由皇帝出面找他們麻煩,他們還敢明目張膽的追殺我們!」

  第二天一行人便帶了自家的貨物去城南找織娘。

  兩個預約的織娘驗過生絲,微微有些不捨,問道:「就不能再便宜一些?若是價格再低些,我們就多要幾斤。」

  這次的生絲質量很好,要是用心,她們說不定能織出上好的錦,可惜她們手中餘錢有限,吃不下太多。

  黎寶璐想了想道:「你們要是能給我們介紹幾個織娘,那我們就每斤便宜你們二十文如何?」

  「我們既多要,又給你們介紹織娘,怎麼也該多便宜一些,怎麼只便宜二十文?」一個織娘轉了轉眼珠子道:「每斤便宜五十文如何?」

  黎寶璐面無表情的收起生絲,正色道:「這位姐姐,這生絲我們進貨時便要去了六百文,這一路風餐露宿的,就是掙這辛苦錢,你一下砍去五十文,我們就不剩什麼了。」

  織娘笑道:「不是還賺了一百五十文嗎?」

  她心中暗撇,一轉手就每斤賺一百五十文,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但我們一路上花的食宿費,進城費,甚至還有些過路費還沒算呢,這些林林總總的加起來也不少,你看我們家有六口人呢。」

  織娘一怔,問道:「你們何必來這麼多人,沒的浪費錢。」

  黎寶璐無奈道:「沒辦法,路上多匪盜,我們人要是少了只怕連命帶貨都沒有了。」

  織娘這才抿嘴不說話,另一個就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道:「姐姐算了,便宜二十文也很好了。」

  她瞪了妹妹一眼,掃了小孩身後的四個大塊頭一眼,低頭與黎寶璐道:「行,不過你們得把貨送到我家門口。」

  黎寶璐拍著胸脯道:「姐姐放心,我爹他們啥都沒有,就是力氣大,你們只管使喚。」

  織娘滿意了,打開麻袋仔細挑揀起來。

  黎寶璐賣給這兩個織娘是七百五十文一斤,賣給她們介紹來的織娘卻是八百文一斤。一車及一擔一背簍的生絲賣出去,他們就賺了十四兩八錢銀子。

  刨除他們這一路的花銷,六人最後賺的也就十三兩左右。

  李安捧著這點血汗錢歎息,「果然生計艱難。」

  他們這一路風餐露宿,結果最後賺的錢還不夠他們在珍饈樓裡吃一頓,四人突然覺得他們以前好奢侈,心裡升起了一股罪惡感怎麼辦?

  黎寶璐和顧景雲卻很滿意,他們從廣信到金華也就走了三天多,短短三天便賺了十三兩,難怪這麼多人跑去經商,跑去走私呢,實在是暴利啊。

  黎寶璐目光投向最後一背簍綢緞,道:「這個更值錢,走,我們賣綢緞去。」

  綢緞是直接賣到大商號的,他們給的價錢雖偏低,但還算公道,關鍵是安全,不會出現搶了綢緞就跑這樣的事。

  黎寶璐選的幾匹綢緞都很不錯,商號掌櫃在看過後面給出每匹六兩五錢的價格,一匹就賺了對半還多的錢。

  韋英傑看了咋舌,「那我們直接進了綢緞來賣便好,何必還要帶佔地方的生絲?」

  「因為我們沒錢,沒武力,我們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之前他們的綢緞都還是藏在生絲裡面的。

  要知道綢緞在古代可是硬通貨,這東西保存得好,二十年後再拿出來依然精美艷麗,依然老值錢。

  大大咧咧的背在身上跟抱著金子過市也沒什麼差別了,哪怕是盜匪不搶,那些看見的人也會忍不住的。

  「所以能做綢緞生意的皆是大商號,你看小道上有誰堂而皇之的把綢緞擺在外頭,都是塞在生絲裡的。」黎寶璐喜滋滋的數著錢道:「不過這些現在都跟我們沒關係了,一會兒我們就去買輛騾車,再進些茶葉和火腿,即刻往京城趕。」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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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9 00:22:16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誤會

  黎寶璐他們買了頭馬騾,又買了一輛敞篷的大車,把購進的茶葉和火腿用油布密密實實的包好綁在車中間,一行人便爬上騾車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趕。

  馬騾是所有牲畜中,速度,力氣及耐勞度最大的,所以黎寶璐才願意多花五兩也要捨棄驢騾要馬騾。

  出於對丟在廣信府的紅棗的心疼,黎寶璐堅持給這頭新騾子取名為紅棗,以祭奠他們剛剛開始便結束的主僕情。

  黎寶璐和韋英傑陶悟輪流著來駕車,除非要吃飯和方便,不然每天只晚上睡覺的那三個多時辰停下。

  這樣高強度的趕路,不僅紅棗瘦了一大圈,他們這群只坐不走的人也瘦了,然而速度是喜人的。

  才十天時間他們就從金華府趕到了保定,如果他們保持這個速度趕路,明天傍晚就能到京城。

  但不管是顧景雲還是李安都提議在保定多留兩天。

  李安笑道:「你們還是第一次來北方的城市,怎麼也要見識見識,不然豈不是白走了?而且我們手中的貨也要出手了。」

  顧景雲則要直接得多,「我們在金華布的局現在應該有結果了,不論成功還是失敗,我們總要做到心中有數,這樣才能應對好接下來的事。」

  但這種機密事外界是打探不到的,所以顧景雲和黎寶璐就閒了下來,反而是韋英傑和陶悟天天往外跑。

  他們不僅要打聽消息,還要調集護衛前來護送他們進京。

  這裡是進京的最後一站,一切平安還好,若出現意外,他們得提早做好準備。

  他們的勢力距離這裡很近,調兵遣將很容易,不像在南方那麼困難。

  黎寶璐閒了下來便拉著顧景雲出去考察市場去了。他們從瓊州帶出來的錢已經不剩多少了,他們接下來要做那麼多事,何子佩懷孕他們也要準備些藥材,所以他們很缺錢。

  既然一路上都是做生意過來的,黎寶璐自然要把這個賺錢的方式發揚光大。

  將手中的茶葉和火腿出手,賺了將近一倍的錢後便開始計劃著下一單生意。

  京城不僅是大楚的政治中心,也是經濟中心,那裡匯聚了全國各地的商品,保定能比其他地方更有優勢的便是它與京城的距離。

  所以保定在京城最受歡迎的貨物便是時蔬和花卉。

  京城人多地少,所以地貴,哪怕是京郊,那田地的價格也是保定的三倍以上。

  因為人多,而且有錢有權的人特多,難免愛好風雅,而不管在哪個時代,花卉都是表現風雅的一種方式。

  所以保定城多花農,種好了花,移栽進花盆裡養好便賣往京城,要是能養出變異花種,找對買家,一株花就能讓一家三輩子吃喝不愁。

  反正一句話,保定在京城最有名的特產便是花!

  但一輛騾車撐死了能裝二三十盆,那還是有經驗的花農幫忙捆綁才能達到的效果。

  為了錢,黎寶璐果斷把四個成人都趕下騾車,裝好了盆栽便幽幽的往京城去。

  李安四人就走在騾車兩邊,護送著騾車往京城去。

  黎寶璐趕著騾車,心裡一個勁兒的祈禱,「路上不要發生意外,平平安安的到京城呀……」

  顧景雲卻把黎寶璐的弓弩放在手邊,他瞥了一眼車上的盆栽道:「早讓你選些便宜的帶了,便是最後打碎了也少賠些。」

  黎寶璐咬牙道:「到時候讓李安賠。」

  顧景雲點頭,「我與他談。」

  話音才落,一陣馬蹄聲急促的從後面傳來,黎寶璐忙駕著騾車避讓到一邊,路上的車馬行人也紛紛避讓,看到一行二十幾騎的壯漢從後飛奔而過,掀起的灰塵迷了人眼,眾人心中不滿,卻是敢怒不敢言。

  誰知道這行人才走不久卻又回轉擋在眾人身前,為首的一雙雙厲眼掃向他們,凡在場中的成年男子皆被一一叫住抬起頭。

  李安眼中微閃,也學著一旁的人害怕的微微低頭,被叫住時才無措的抬起頭來。

  那人只掃了他一眼便放過他,繼續去找人。

  李安這才微微低下頭,低頭間正好看到那人座下的馬鞍,那是京城西山大營的馬鞍,由工部改進後戶部監製,屬西山大營獨一無二的馬鞍。

  是有人私賣馬鞍,還是這些人便是西山大營的人?

  為首的那人蹙著眉頭將眾人點查一遍,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不免不悅,鞭子狠狠地在地上一揮,發出「啪」的一聲,揚起的灰塵騰騰飛起,微風一吹全糊在黎寶璐臉上了。

  她不由微微瞇起眼睛,企圖用眼睫毛擋住灰塵,一旁的顧景雲皺眉,拳頭緊了緊,垂下眼眸忍下了。

  那人卻不會注意一旁的兩個小屁孩,手一揚,粗聲粗氣的道:「我們走。」

  一行人快速的離去,但這好像打開了一個奇怪的開關,在那行人走後的兩個時辰內又來了三伙人攔住他們查驗。

  路上的人開始惶惶然的猜測,「莫不是京城出了大事?」

  「大楚承平日久,天下太平,能出什麼大事?」

  就有人壓低了聲音猜到:「該不是要變天了吧,皇帝老爺子歲數可不小了。」

  天子腳下,再無知的百姓也比其他地方更具有政治意識,所以腦洞開的不要太大,語言不要太犀利。

  「哎呦,那可有的亂了,聽說太子爺的身體可不好,皇帝老爺子也不愛他。」

  「這有什麼要緊,他既是嫡子又是長子,可是正統,除非皇帝老爺子下旨,不然誰能爭過他?」

  「話可不能這麼說,皇帝老爺子不在了,那肯定是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他再名正言順,也得有本事坐上那個位置……」

  李安聽了半響閒話,滿臉黑線的道:「誰說百姓多愚?我看他們比我還要聰明……」

  韋英傑的眼睛在場中掃了一圈,低聲道:「公子慎言,新加入的人裡有幾個行跡有疑,接應我們的人還沒到……」

  李安立即閉緊嘴巴緊緊地跟在騾車旁邊。

  韋英傑就扯了他快走兩步,半推半扶的把他推上騾車,正好坐在黎寶璐身側。

  他憨厚的一笑,聲音不大不小的道:「大哥,你身體還沒好結實呢,跟大侄女坐一段,可別在累著了。」

  在眾人看不到的角落裡對黎寶璐露出個祈求的眼神。

  黎寶璐瞥了他一眼,屁股往顧景雲那邊一挪,「爹,往裡坐坐,早讓您上來一塊兒坐了,身體可還好?」

  李安裝作虛弱的輕咳一聲,點頭道:「不要緊的。」

  人群中幾個著灰色衣服的人掃了李安一眼便不再看了。

  滿臉蠟黃,眼角皺紋橫生,看上去四十來歲,形容邋遢,與他們要找的人天差地別。

  李安卻是有些抱歉的,因為昨天京城的消息轉到他們的手上時他就說了,接下來的路雖然還需要倆小孩同行,卻不需要他們再對他進行保護了。

  因為接下來的凶殘程度已經不止一夥黑衣人追殺那麼簡單了,即便是黎寶璐輕功卓絕,她也不可能有十全的把握保護好自己和顧景雲,更遑論多加一個他了。

  李安沒想到他從金華府寄出的那封信作用如此之大,不僅在皇爺爺和四叔之前撬開一道縫隙,還讓皇爺爺接連三天訓斥了四叔。

  當然,這也把他放在了風浪尖,至少四叔在知道他是罪魁禍首後便會不計一切代價的除掉他。

  李安自認還沒無恥到明知必死還要拖著兩個小孩一起死,所以昨日他們就說好,一行人雖然還一起上路,可一旦遇到危險,黎寶璐便只需保護顧景雲就行。

  而他們這四人,他們當然有接應的人了!

  都到家門口了,李安還會幹站著讓人欺負嗎?

  既然四叔可以派出大批人馬,他當然也要召集大批人馬來接應他們了。

  本想在保定等到接應的人到了再啟程,誰知道那些黑衣人竟然根據那封信的來路查到了金華府,繼而查到了保定。

  為了不被人包餃子,他們只好趕在今天出城了。

  黎寶璐說是說為了不浪費一次賺錢的機會買了這些花木,但他卻知道,一切都是為了掩護他。

  黎寶璐不知道坐在一旁的李安「誤會」她了,只覺他的臉色奇怪,以為他是擔心,不由安慰他道:「你也別怕,大不了我帶你和雲哥哥躲到山裡去。」

  畢竟這車花木要是被波及還要他賠償呢,總不好把他丟下。

  李安更感動了。

  顧景雲在一旁輕咳一聲,瞥了李安一眼,他總覺得李安似乎誤會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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