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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放蕩齊趙間 裘馬頗清狂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對峙
親信全軍覆沒?
禾晏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緊接著,就是出離的悲憤。
這根本不是什麼意外,這是謀殺!禾如非是故意的,只怕在華原一戰時,他已經露了馬腳,或許還未被人發現,就已經決定斬草除根。禾家人既然能對尚且有血緣親情的自己痛下殺手,禾如非也能以同樣的手法對非親非故的「親信」。
憤怒令她渾身發冷,身子微微顫抖,眼眶剎那間就紅了。扶著樹枝的手忍不住用力,樹枝被她捏碎成兩段。響聲驚動了說話的人,林雙鶴與沈瀚回頭一看,瞧見禾晏,林雙鶴奇道:「禾兄,你怎麼在這裡?」他就要走上前來,禾晏後退一步,知曉此刻的自己根本沒辦法與林雙鶴好好說話,反而會被人發現端倪,就匆匆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掉頭就走。
林雙鶴停在原地,過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向沈瀚:「……你剛剛聽禾兄的聲音,是不是有點哭腔?」
沈瀚:「……或許是林公子聽岔了。」
是他聽岔了嗎?林雙鶴仔細回憶了一番,怎麼都覺得方才禾晏說話的嗓音帶著幾分古怪,像是要忍不住哭了似的。
正在這時,肖玨與飛奴從外面走進來,瞧見立在院中的沈瀚與林雙鶴,微微蹙眉:「站在這裡做什麼?」
「來找你說點事。」林雙鶴問:「你剛剛進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我禾兄嗎?」
「禾晏?」肖玨淡道:「沒有。」一邊說,一邊進了屋。
沈瀚沖林雙鶴拱了拱手,他還要去演武場一趟,林雙鶴跟著肖玨進了屋,飛奴立在一邊。他將門掩上,回頭看脫下披風的肖玨,道:「懷瑾,你是不是還在跟我禾妹妹冷戰?」
肖玨瞥他一眼:「我沒你那麼無聊。」
「那為何我禾妹妹剛剛看起來像是要哭了?」林雙鶴低聲自語,隨即看向他:「你這幾日,對我禾妹妹好一些罷,我不知道她與楚子蘭發生了什麼,我瞧這幾日她心情很是低落。我禾妹妹這個人,內心深處格外自卑,對楚子蘭本就是愛而不得,你再對人家冷言冷語,到底也是個小姑娘,難免傷心。」林雙鶴朝飛奴擠擠眼,示意飛奴也順著話頭說兩句:「是不是,飛奴?」
飛奴站的筆直,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心中只道禾晏自卑?在涼州衛就沒有比禾晏更狂妄自大的人了,自卑這兩個字,與禾晏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也不知林雙鶴是如何看出來的。
肖玨聞言,神情更冷漠了,嘴角也浮起一絲譏誚:「那是楚子蘭的事。」
林雙鶴心道,一個兩個,怎麼都這樣嘴硬?仔細想想,還真不怪禾晏不肯相信肖玨對她有意,就肖玨這個冷漠無情的態度,換做是林雙鶴,也心生懷疑。這哪像是喜歡,這簡直像是冤家。
「你沒其他的事就先出去,」肖玨道:「我有話跟飛奴說。」
他這是要做正事了。林雙鶴也不敢打擾,就道:「那行,你們說,我先出去,晚一點再來找你。」
等林雙鶴走後,飛奴將門鎖上,走到肖玨身邊,「都督,華原的戰事……」
「鳴水一戰的重演。」肖玨打斷了他的話。
飛奴默了片刻:「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但經不起推敲。飛鴻將軍帶了十五萬兵馬,以過去他的戰功,不當勝的如此慘烈。」
「不僅如此,」青年靠著椅背,眼眸微微眯起,手極白,撫上面前的茶盞,聲音淡淡:「親信幾大副將全部戰死,世上沒有這樣巧合的事。」
飛鴻將軍的親信,全都是當初跟著他浴血奮戰,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副將。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雖然有內奸一說,但騙騙旁人還可以,騙他們尚且有些勉強。況且有鳴水一戰在前,如今再看華原一戰,便覺得到處都是漏洞。
「少爺是認為……」
「比起意外,更像是滅口。」肖玨淡聲回答。
飛奴沉默,如果說是滅口,滅口的理由是什麼?如鳴水一戰中,肖仲武及親信無一生還,可如今禾如非還活著,禾如非不在滅口的對象中。那麼,是禾如非想要掩藏什麼秘密,才會將自己的親信全部殺害。
禾如非想要藏住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肖玨垂眸,過了一會兒,他抬眼看向飛奴:「去告知鸞影,華原一戰從頭到尾的消息,我要原原本本的知道。」
飛奴領命離去。
肖玨靠著椅背,目光落在窗前搖曳的樹枝上,他曾與禾如非同窗過一載,禾如非是一個……非常固執、單純到近乎蠢笨、且堅持的人。對於禾如非後來成為飛鴻將軍,他並不意外,倘若一個人在某件事情上格外堅持,這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但對於禾如非會為了某個秘密親手殺死跟隨多年的親信,肖玨仍然懷疑。
這並不像過去的禾如非。
但……凡事並無絕對,人心易變,或許……禾如非也早已改變了。
……
禾晏一直在五鹿河邊坐著。
夜已經很深了,自打從林雙鶴嘴裡得知華原一戰,禾如非親信皆戰死的消息後,她就離開了人群,五鹿河邊無人,她可以坐在此處,盡情發洩心中的情緒。
做「禾如非」時候的親信,都是陪她一步步從戰場上一起活下來的兄弟,同生共死,比旁人有更深的情誼。禾晏原以為禾如非縱然怕身份露陷,最多的也不過是不再帶兵打仗,或是稱病極少見故人,可禾如非比她想的還要狠毒,一不做二不休,將那些副將全部給抹殺。
他們死之前在想什麼?或許有人發現了禾如非的不對,或許還沒有人察覺。也許他們死的時候,也沒有料到會死在自己信任的將軍手中。沒有死在戰場敵人的屠刀下,卻死在自己人醜陋詭譎的傾軋之中,何等的荒唐,何等的不可理喻!
「啪」的一聲,鞭子重重的摔在面前的巨石上,將石頭一角打碎。禾晏狠狠抽動手中長鞭,似要將心中悲憤全然發出,聲音在空曠的河岸邊上傳的很遠。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鞭子抽在巨石上,木柄上掛著的彩穗被這麼一打,甩飛了出去。禾晏停下來喘了口氣,看看自己的手,發洩的時候不覺得,此刻看去,手上儘是一道道的紅痕,終於覺出累來。
她將腰間長鞭收起,走到了被甩飛到一邊的彩穗前。彩穗的一半沾上了河水,另一頭落在石頭之中,禾晏俯身拾起,就見那隻小小的石榴花被摔成了兩半。
禾晏直勾勾的盯著摔成兩半的石榴花,一瞬間,腦中浮起的卻是往日與兄弟們在軍營中,含笑慶功的模樣,不覺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將頭埋在臂彎之中,難以抑制的低聲抽泣起來。
她極少為自己流眼淚,如今卻不能當做無事發生,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一時間,愧疚、自責、悲傷、憤怒交織在一起,除了痛苦的嗚咽,竟再難有別的念頭。
曠野裡,只有低低的風聲,風聲也涼,涼過大漠的雪。
有人的腳步聲傳來。
起先只是輕微的,到後來,大約在離她幾步遠的距離停下,冷淡的嗓音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叫禾晏的名字。
「禾晏。」
禾晏還沒來得及收起眼裡的淚水,下意識的抬起頭來,轉身望去,年輕男人錦衣青靴,豐姿美儀,瀲灩黑眸凝著她,神情淡淡。
「……都督。」禾晏伸手,胡亂擦拭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若無其事道:「您怎麼來到這裡?」
他沒有說話,目光落在禾晏的手心上,禾晏手裡還攥著方才的彩穗,半個彩穗露在外面。
片刻後,肖玨移開目光,問:「你在哭什麼。」
禾晏心頭一縮,本想找個無人的地方來發洩,不曾想肖玨竟然跑到這裡來了。這算什麼?她亦無法說出真實情況,倒是手中的彩穗提醒了她,禾晏想了想,就道:「我……我的穗子壞掉了,一時心急。」怕肖玨不信,禾晏攤開手掌,給他看那隻碎成兩半的玉石榴:「你看,它摔成了兩半,恐怕修不好了。」
她仍做少年打扮,眼睛通紅,上一次見她如此,還是柳不忘離世之時。而禾晏絕不是一個會為了一隻彩穗傷心流淚的人。一時間,肖玨的耳邊浮起林雙鶴先前的話來。
「我禾妹妹這個人,內心深處格外自卑,對楚子蘭本就是愛而不得,你再對人家冷言冷語,到底也是個小姑娘,難免傷心。」
愛而不得?
是了,早在上一次楚子蘭在白月山上失約的時候,他就已經見過禾晏沮喪不堪的模樣了。
禾晏見眼前的青年走到自己面前,俯身看著她,他的眉眼極漂亮,湊得很近,卻讓禾晏莫名有些害怕,而對方的聲音也是平靜的,開口道:「就那麼喜歡,喜歡就算再怎麼傷心,也還要堅持?」
禾晏微微瞪大眼睛。
他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他沉默的盯著自己,眸色如城中夜色,深深淺淺,清清淡淡。
不知過了多久,肖玨站直身子,背對著她,淡聲道:「你在這裡,會影響附近休息的南府兵。」
「回去。」
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禾晏等他離開後,拿袖子抹了把臉,也跟著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河流。
不能讓禾如非這樣下去。
禾如非已經失去理智,之後只會變本加厲,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她,一直留在涼州衛,恐怕也不行。
必須盡快回到朔京。
……
禾晏心裡是這般想的,但沒等她想出如何回朔京的法子,有人要先她一步離開了,正是楚昭。
這一日,演武場日訓結束,禾晏用過飯,自己往屋子裡走。她這些日子因為華原一戰的事,心裡難受,每日看起來都心事重重,眾人都不明白她究竟如何。禾晏有心繼續打探禾如非的消息,可禾如非的消息最先也是傳到肖玨手中,其次是教頭們,最後才是新兵。而飛鴻將軍到底遠在華原,平日裡日訓艱苦,也不能光顧著遠處。
她走回自己的院子,見自己門前的石桌上,正坐著一人。起先禾晏還以為是肖玨,但這幾日肖玨早出晚歸,禾晏與他打上一個照面都難,待走近了才看清楚,不是肖玨,是楚昭。
天氣越發炎熱,他的衣衫料子極為輕薄,又因身材清瘦,青衣廣袖,坐在院子裡,連這清簡的院子裡也沾了幾分仙氣。禾晏走近,道了一聲:「楚兄。」
「禾兄,」楚昭站起身,笑道:「我來找你,你不在,就在此等候。還以為你要夜深才歸來,還好回來得早。」
「怎麼在外面等,」禾晏在石凳上坐下來,「夏日裡這裡四處都是蚊子,你本就瘦弱,再餵飽了蚊子,就什麼都不剩了。」
楚昭愕然片刻,被她的話逗笑了,搖頭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香囊:「多謝禾兄關懷,不過這裡有驅蚊的草藥,帶在身上,蚊蟲不近。」
富貴人家的少爺,果真是少爺,做事這般講究,難怪永遠都沒有狼狽的時刻。
楚昭將香囊放在桌上,道:「禾兄,我找你,又是來同你道別的。上一回走的匆忙,不辭而別,這一回當禮數週全。」
「道別?」禾晏沒有太過意外,楚昭待在涼州衛,本就不是長久之計。涼州衛的人日日都是苦訓,楚昭就算是奸細也好,找岔子也罷,每日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收穫。這地方苦寒,錦衣玉食的少爺沒必要在此受苦,遲早都是要回到朔京去的。
楚昭點頭,「華原一戰之事,禾兄應該已經知道了?」
沒料到他會提起華原的事,禾晏一怔,隨即回答:「是。」
「烏託人已經打算對大魏動手,京城離不得人。不僅是我,想來不久之後,肖都督也會回到朔京。如今烏託人尚且在華原,未曾往華原以北,我得先行一步,等烏託人北上以後,路不好走,恐怕介時再回朔京,就不太容易了。」楚昭笑了笑,「況且我留在涼州衛,本來就打算是等濟陽一事了結後就離開的。如今你已經封了武安郎,我也沒什麼好牽掛的。」
這話說的討巧,像是他是特意為了禾晏才留在涼州衛的一般。禾晏道:「楚兄的好意,在下感激不盡。此番回京,還望一路順風。」
清俊如蘭的年輕男人笑意溫柔,目光深深的盯著自己,一言不發。
禾晏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楚昭低頭笑了笑,片刻後才抬頭道:「其實今日除了與禾兄告別以外,還有一事想要與禾兄商量。」
禾晏問:「什麼?」
「禾兄……」他慢慢的開口,「可願意與我同行,一道回朔京?」
四周安靜下來。
半晌,禾晏開口道:「楚兄別開玩笑了,我如何能與一道離開?」
「禾兄雖然如今還是涼州衛的人,可真正歸結起來,是陛下御封的武安郎。可以由肖都督支配,卻並非肖都督手下的兵。我有陛下手諭,能夠從涼州衛中挑選護送的新兵作為侍衛。如果禾兄願意的話,可以與我同行,不必擔心陛下怪責。」
不等禾晏說話,他又道:「我知道禾兄的顧慮,也怕肖都督心生不喜。可是禾兄,涼州本就苦寒,你一個……少年郎,在這樣的苦寒之地,未免艱難。早一步晚一步,遲早都是要回朔京去的。你既心在建功立業,同我一道回朔京,我自會讓你面見聖上,建功立業不止只有一條路,尤其是,先前你選擇的那條路,實在是很慢。」
楚昭這個人,向來都很會說話,直指人的軟肋。如旁人皆知禾晏想要建功立業,他就拋出格外有誘惑力的條件。
但禾晏並不願意跟楚昭走,她不信任楚昭。
「我沒有離開涼州衛的打算。」禾晏笑著回絕,「我也不認為現在自己就有能建功立業的本領。」
楚昭盯著她的眼睛,慢慢開口,「你不願意離開涼州衛,應當不是這個原因吧?」
禾晏一怔,對方的眼眸含笑,似是看穿一切,心事被窺見的時候,倒是不曾有如被林雙鶴發現時的羞惱,而是不舒服。
楚昭的分寸感太低了。
其實禾晏這話有些過了,楚昭自來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如尋常女子被他這般撩撥,不說情根深種,卻也會漸漸放下心防。奈何楚昭一開始遇到的是禾晏,禾晏表面上看著率真義氣,實則內心深處,並不是一個容易信任他人的人。尤其是近來禾如非的事,令她更加敏感。是以楚昭只要稍加靠近,便渾身都警惕起來。
風吹過,頭上的樹枝被吹得微微晃動,一片葉子被吹落下來,搖搖晃晃,落到了禾晏的頭髮上。
「你真的,」楚昭唇角仍掛著溫和的笑意,一手探去,似要替禾晏拂去頭上的落葉,聲音亦是帶著蠱惑,「想好願不願意離開涼州衛了嗎?」
禾晏:「我……」
話音未落,一個冷薄的聲音橫插進來:「你沒有聽見,她說不願意嗎?」
禾晏回頭看去,但見院子後,肖玨走了過來。他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滿院的夜色中,他身姿挺拔清俊,帶著夜裡的寒意,走到了禾晏身邊。
這算是……挖牆腳被逮了個正著?禾晏心裡叫苦不迭,怎生最近這樣的壞事,每一次都能遇到肖玨,誤會只怕越積越深。她退到肖玨的身後,輕咳一聲:「都督,楚四公子是來跟我道別的,至於同行,不過是說笑而已,我怎麼會離開涼州衛?不可能的。」
肖玨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作勢要打她的頭,禾晏一驚,下一刻,他的指尖落在禾晏腦袋上頂的那片樹葉上,輕輕一彈,葉子悠悠落到地上。
禾晏盯著地上那片落葉,心中腹誹,原來是要替她掃葉子?連掃個葉子也這樣殺氣四溢,看來肖玨只要看到她與楚昭待在一塊,就格外生氣。
好在楚昭馬上就要離開涼州衛了,禾晏心中慶幸,日後也就不會有這樣那樣的誤會。
「進去。」肖玨道:「我有話與楚四公子說。」
禾晏愣了一下,看向肖玨的臉色,雖然生氣,不過他的神情也是淡淡的,這人無論何時都冷靜,應當再生氣也做不出毆打楚昭的事情。禾晏倒也不是想為楚昭說話,只是她所接受的教導來說,如她與肖玨這樣的人去毆打楚昭,叫恃強凌弱。
欺負弱小總是不對的。
禾晏小心翼翼道:「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嗎?我保證不說出去。」
如果肖玨控制不住自己暴起傷人的話,她還能幫著攔上一攔。
肖玨側頭,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就是這一眼,禾晏什麼勸阻的話都沒了。她輕咳一聲:「那我先進去了,你們慢慢說,一定冷靜。楚四公子,我走了。」
楚昭倒沒有生氣,只是笑著撿起桌上那隻香囊遞給禾晏:「這個送給禾兄吧,我還有很多,禾兄戴在身上,夜裡就不怕蚊蟲騷擾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在肖玨如刀的目光中,禾晏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勇氣接過來的。她心道,罷了,也就這一次,反正日後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待禾晏走後,肖玨才在禾晏方才坐過的石凳上坐下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瞧著楚昭。
楚昭溫和的笑意也漸漸散去,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肖都督護食的緊。」
肖玨聞言,反而笑了,他神情懶散,黝黑的瞳眸中,目光銳利如電,漫不經心的開口:「楚四公子這話,承認自己有搶的意思?」
「為何要用搶這個詞?」楚昭的目光中,第一次褪去了柔和,如露出爪牙的野獸,涼薄而凶惡,「她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女人。」
「至少,」青年勾了勾唇,「是『我的』。」
楚昭不置可否:「只是現在是,肖都督如何保證,日後『你的』不會變成『我的』?」
「不要命的話,」夜色下,年輕的都督側臉精緻,嘴角浮起一絲譏誚,諷刺道:「你可以儘管一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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