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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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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臨淵行 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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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15:52:03 |只看該作者
  第0031章 血染天平橋

  荒集鎮附近村落的村民很多都認得蘇雲,因為蘇雲實在太特殊了,這方圓百里,恐怕只有他一個是真正的人類,
  不能不引起他們的關注。

  無人區是個妖魔鬼怪橫行的地方,危險多多,其中不乏有對蘇雲動歪心思的妖物。

  但天門鎮的威名,讓妖物們有所顧忌。

  天門鎮,是無人區的禁忌之一,造成六年前另一個世界降臨的元兇!

  那些傢伙變成了鬼神之後,也還是無人區的巨頭。

  無人區的形成並非全部因為天門鎮,無人區的歷史其實要比天門鎮久遠得多,其形成早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天市垣
  的出現。

  只是無人區原本沒有現在這麼大,天門鎮搗鼓出六年前的那場天外世界降臨事件,導致了無人區的擴張。

  天門鎮和六年前的天外世界事件,本身只是天市垣的怪事之一,天門鎮也只是為了研究天市垣的怪事而聚集了來
  自全國各地的高手。

  天市垣才是最神秘的。

  經歷了天外世界降臨事件的妖物們,對天門鎮的居民很是忌憚,不過無人區也有不把天門鎮放在眼裡的老妖怪。

  好在老妖怪們居住的地方往往是無人區的核心地帶,很少來天門鎮、荒集鎮這種地方。

  花狐和三隻小狐狸跟在蘇雲屁股後面,在荒集上轉來轉去,無人區買賣東西都是用青虹幣。

  青虹幣出自北海中的青虹蟹身上,這種螃蟹的背上有一抹青色彩虹狀的圖案,吃掉青虹蟹後,把蟹殼敲碎,便可
  以取下一塊青虹幣。

  這種青虹幣據說是海裡的金屬,可以煉製寶物。

  荒集鎮有「人」專門收集青虹幣,傳聞就是拿到城裡賣給城裡人,換五銖錢。

  這些年有不少妖物進城謀生,把五銖錢也帶了過來,荒集上漸漸有妖怪用五銖錢交易了。

  「小雲,能給我兩塊青虹幣嗎?」

  花狐想了想,道:「我想買點東西。」

  蘇雲從簍子裡拎出兩隻捆好的大螃蟹,那兩隻螃蟹沉甸甸的,蟹殼上有一抹青虹。

  他因為眼睛不便,又沒有賺錢的營生,因此只好等大潮的時候在海邊下地籠,用海貨去集市上以物易物,換些生
  活必需品。

  附近的「人」很少有會趕海的,因為海裡面有比他們還要恐怖的怪物,時常會上岸覓食。

  蘇雲熟悉潮水,能夠精準的計算漲潮退潮,又會下地籠,因此才能賣些海貨度日。

  不過青虹蟹很難抓,這種東西的鉗子鋒利無比,力大無窮,能輕易夾斷手指頭,危險得很,蘇雲只能用地籠做陷
  阱,逢大潮的時候才能抓幾隻。

  花狐提著兩隻青虹蟹來到荒集的一個攤位前,把兩隻青虹蟹放在攤位上,兩隻青虹蟹還是活的,嘴裡啵啵的吐著
  氣泡。

  擺攤的是眉鬚發白的老狗,穿著衣裳坐在那裡閉目凝神。

  「苟大爺,我想學變身術。」花狐道。

  那老狗身上穿貂,偷偷張開一隻眼瞥了花狐一眼,又閉上眼睛,慢條斯理道:「原來是胡丘村的小崽子。變身之
  術乃我妖族不傳之秘,但是誰讓我與野狐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呢?變身術我當然會賣給你。雖說我與野狐是同父
  異母的親兄弟,但變身之術乃我妖族不傳之秘,所以錢還是要收的。」

  他拎起兩隻青虹蟹,站起身來,搖了搖尾巴:「隨我來。」

  花狐喚來三隻小狐狸,老狗皺眉,停下腳步:「花家的老二,你進城倒也罷了,你十四歲了,但他們也要進城?
  他們年紀太小!」

  花狐道:「苟大爺,胡丘村只剩下我們四個了,我離開後便沒有人照顧他們了。」

  那老狗嘆了口氣,搖頭道:「所以苟活在鄉下不好嗎?為何非得進城送死?」

  花狐沉默片刻,道:「我們要為先生報仇!」

  那老狗沉默下來,邁步離開,道:「老婆子,幫我看一下攤!學變身術,需要兩三天時間,你們若是有事,那便
  儘快去交代。」

  花狐連忙去尋蘇雲,道:「我和小凡他們要留在荒集鎮兩三天時間,小雲你一個人回去一定要當心。」

  蘇雲笑道:「這條路我來往不知多少遍了,無需擔心我。」

  花狐離去。

  蘇雲又在荒集上逛了片刻,沒有花狐他們在的確不太方便,他看不到攤主出售的東西。

  蘇雲興致闌珊,獨自原路返回,這時候下集市還有些早,他來到天平橋時,橋上無人,少年背著簍子來到橋上,
  靜靜等候。

  僅憑他的重量無法過橋,須得再來幾個人才行。

  等了片刻,只聽一個聲音傳來:「等一等!等一等!我也要過橋!」

  蘇雲聽到腳步聲奔近,一人來到橋上,站在他不遠處。蘇雲面帶笑容,含笑點頭示意,那人看到他,聲音帶著驚
  訝,道:「你是天門鎮的那個小哥兒嗎?」

  蘇雲好奇道:「兄台認識我?我聽你的聲音卻很陌生。」

  那人應該年紀不大,聲音中有著剛剛變聲之後的渾厚,笑道:「你現在是名人了,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聽聞你殺
  了幾個城裡人,又在蛇澗那裡躲過城裡的儒士的神通,厲害非常。」

  蘇雲輕輕皺眉。

  「我曾經遠遠看到過你,只是沒有和你接觸過,你沒有見過我也是正常。我剛從集市上買擔柴回來。」

  擔柴人道:「我叫李雁陣,李家莊的。」

  這時,橋對岸有人叫道:「你們別磨磨蹭蹭,趕緊過橋,我這邊還等著過橋哩!」

  蘇雲耳朵動了動:「對岸等著過橋的兄台聲音也是有些陌生。兄台,我們人手不夠,無法過橋!」

  對岸那人氣道:「你們都拎著東西,一個人有兩個人重,趕緊過來,不要耽誤我趕集!」

  李雁陣笑道:「這漢子說得有理。試試吧,能過去便過去,不能過去再回來多等幾個人。」

  蘇雲走在前面,李雁陣催促道:「走快點。」

  蘇雲微笑道:「我是個瞎子,走不快。不如你在前面?」

  李雁陣搖頭:「我擔著柴,橋這麼窄,怎麼到你前頭去?快走快走。」

  蘇雲向前走去,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橋中央,他又向前走了幾步,這時橋面微微晃動,即將向對岸沉下。

  蘇雲揚了揚眉毛:「李兄,橋上莫非有其他人?」

  他的前方,兩個羊角人身的怪人一個低著身子,手持長刀,一個站在後面,持劍蓄勢待發。

  兩個怪人屏氣凝神,額頭冒出一滴滴汗珠,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甚至連他們的呼吸也輕微得無法察覺。

  他們手中的刀劍指向蘇雲,劍尖和刀尖紋絲不動。蘇雲只差幾步的距離,便會自動撞到劍尖上!

  「哪裡有人?」

  蘇雲身後,擔柴人不悅道:「你這瞎子,磨磨蹭蹭的。快點走!」

  橋對面也有人叫道:「快點過來,我還得過橋趕集!」

  蘇雲看不到的是,橋對面那人也是羊角人身的怪人,他背後的擔柴人也是頭生羊角!

  蘇雲面帶笑容,向他們陪個不是,抬腳繼續慢吞吞的向前走。

  擔柴人目光閃爍,右手緩緩的從柴堆裡抽出一口長刀。

  他的力量極大,左手緩緩托起柴擔子,彎下身子,把柴擔子悄然無息的放在橋面上。

  天平橋的石橋很窄,一步多寬,勉強容下柴擔子。

  擔柴人眼睛死死盯著蘇雲的後背,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他緩緩直起腰身,就在此時,他忽然看到蘇雲的皮膚下有
  蛟龍在游動!

  現在是秋天,蘇雲身上添了幾件衣裳,只能從他的後頸處和腳踝處看到他的皮膚。

  蛟龍的利爪和頭顱擔柴人不會認錯,窺一斑而知全豹,僅從隻鱗片爪,他便可以「看出」此時蘇雲的氣血運行勢
  必無比劇烈!

  其人的氣血,劇烈到顯形,化作蛟龍,從其心窩流出,蛟龍在皮膚表面蜿蜒游動,遍佈周身,形成強大的力量!

  在短時間內,蘇雲的肺臟能夠呼吸的空氣是平時的數倍!

  他的心臟壓縮力量也是平時的數倍,讓血液奔流速度大大提升!

  他的全身六百餘塊肌肉已經做好了準備,每一條肌肉的收縮舒展,都會提供高達數倍的爆發力!

  他的力量倘若爆發出來,勢必像火藥爆炸一般驚人!

  「小心!」

  擔柴人大吼,然而他的「小」字剛剛出口,蘇雲已經一步跨出,身體只差一點便插在前方的刀劍之上。

  氣機感應之下,前方那兩個羊角怪人不由自主爆發,長刀和長劍向前刺出!

  就在他們刺出刀劍的同時,蘇雲已經後退,像是未卜先知般避開刀劍,後退之時他已經施展出半招蛟龍擺尾,一
  腳向後掃出!

  嘭!

  那擔柴炸開,阻擋住擔柴人的視線!

  「心!」

  擔柴人起身的同時,第二個字吼出,蘇雲的左手向前探出,氣血嗤嗤作響溢出體外,在手掌四周形成蛟龍大口的
  形態!

  只聽叮的一聲,持刀的羊角怪人的長刀被蘇雲左手扣住,鋒利的刀刃竟然未能傷到他手掌分毫。

  「哤咕!」

  龍吟聲突然傳來,蘇雲左臂旋轉扭曲,那口長刀叮叮叮作響,被扭成麻花,那個羊角怪人臉上露出駭然之色,看
  到自己持刀的手臂也被扭曲成麻花!

  他的腕骨關節傳來啪啪的聲音,筋膜撕裂,隨即小臂屈肌、伸肌、短肌、指肌等肌肉群旋轉扭曲,臂骨也隨之旋
  轉,將這股入侵的力量送到上臂。

  哢嚓!

  他的肩胛骨脫臼,持刀的手臂扭曲成油鍋裡翻滾的麻花,他甚至還看到自己手臂上劇烈跳動的肌肉,以及炸開的
  血管!


  第0032章 努力做個正常少年

  擔柴人的「心」字脫口而出,蘇雲向後踢出的腳已經收回,同時右手迎著另一個羊角怪人的劍向前拂去。

  他的五指在空中躍動,彷彿變成了一條條蛟龍。

  他的右手一根根指頭在小小的空間中騰挪搏擊,當真是活靈活現,連續打擊在另一個羊角怪人的劍脊上,發出一
  串叮叮的暴擊聲。

  龍戰於野!

  這一招倘若完整的施展起來,需要整個人的身體無比協調,宛如鱷龍在曠野中與另一條鱷龍搏殺,是鱷龍吟的六
  個招式中攻擊手段最多的招式。

  蘇雲從鱷龍吟中提煉出三十六散手,又將鱷龍吟化作威力更強的蛟龍吟,他的每根指頭施展的竟然都是龍戰於野
  的散手!

  散手不需要施展完整的招式,也無需調動全身肌肉,因此施展速度更快!

  連續五記散手,打得那羊角怪人手中的劍脫手而出。

  那口寶劍叮的一聲插在山崖上,劍刃沒入山崖大半,劍柄嗡嗡顫動不休。

  那羊角怪人寶劍脫手,虎口炸裂,低頭以羊角撞來。

  蘇雲雙手扣住他的羊角,幾乎是不假思索便騰空施展出蛟龍翻滾!

  蛟龍翻滾比鱷龍翻滾還要凶險,轉速還要快猛,那羊角怪人雙足站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隨之旋轉,第三圈的時
  候,他的脖子七根頸骨便已經被扭得脫落,待到蘇雲落地時,他的脖子早已被扭斷!

  散手變化莫測,但完整的招式威力更強!

  蘇雲雙足穩穩落在窄窄的石橋上,後方,擔柴人揮舞長刀將那些被蘇雲踢飛的乾柴掃飛,他看到眼前這一幕,心
  中一片冰涼。

  這短短一瞬,兔起鶻落之間,他的兩個兄弟便一死一傷,一個被扭斷了胳膊,長刀掉在地上,一個被扭斷了脖子
  ,屍體正在從橋上滑落。

  終於,那羊角怪人的屍體無力的墜入深淵。

  擔柴人睚眥欲裂,厲喝一聲,全力催動氣血,長刀表面赫然浮現出赤紅色的鋒芒,那是他的氣血從體內溢出,在
  兵器上加了一層氣血之刃!

  加持在刀上,稱之為刀芒,加持在劍上,稱之為劍芒!

  能夠做到這一步的,都是修成第三種成就的人,做到了氣血顯化!

  他剛剛將氣血提升到巔峰,蘇雲便已經邁步殺來,短短幾步給他蛟龍盤繞在石橋上,旋轉著身軀向他撲來的錯覺
  !

  蘇雲的腿腳中有氣血溢出,化作龍爪,龍爪隨著他的腳步扣在橋面上,扎入石橋之中,讓他在石橋上得以暢行無
  阻!

  擔柴人之所以有蘇雲化作蛟龍盤繞在石橋上的錯覺,正是因為蘇雲並非是沿著直線向他奔來,而是時而走在石橋
  左側,身體平行於地面,時而走到石橋右側,又時而頭下腳上站在橋下!

  這種詭異莫測的身法,讓他不知蘇雲會從那個方向進攻,迫不得已持刀一退再退!

  就在此時,蘇雲從橋下後退,出現在那斷臂羊角怪人身後。

  「小心!」

  擔柴人這話剛剛出口,那斷臂羊角怪人已經被蘇雲兩記蛟龍吟散手打斷另一條手臂,丟下石橋。

  石橋下傳來一聲長長的慘叫,過了片刻才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蘇雲彎腰撿起橋面上的長刀,屈指輕彈,刀鳴清越。

  這口刀是斷臂羊角怪人手中的那口,被他震落在地,長刀被他以蛟龍翻滾扭曲成麻花。

  但隨著蘇雲屈指一彈,勁力貫通刀身,被扭成麻花的刀身頓時唰唰舒展開來,恢復如初。

  擔柴人怒吼,舞刀衝來,厲聲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窄橋之上,方寸之地,你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著
  離開!」

  他氣勢猛烈,氣血在身後形成撲擊的火鳥形態。

  這等生死搏殺的氣勢,堪稱慘烈!

  蘇雲持刀靜靜站在橋頭上,腦海中不由又浮現出那口仙劍飛來的異象。

  他抖了抖手中長刀,以刀為劍,一劍刺出。

  這一劍從擔柴人密集的刀光中長驅直入,沒有遇到任何抵擋,嗤的一聲刺入擔柴人咽喉。

  擔柴人刀法精湛,但根本沒有觸及到他這一劍分毫,被這一劍貫穿咽喉,眼中不由露出茫然之色。

  咚。

  他的屍體倒下,同時石橋輕輕震動,橋頭落到對岸。

  從石橋向對岸沉下,到石橋落到對岸,長短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這短短時間,橋上短兵相接,生死立分。

  從蘇雲邁步引誘三人主動攻擊暴露身份,到三人相繼殞命,其實只發生在橋起橋落的短短時間而已。

  「還是沒人能夠接下這一劍……」

  蘇雲臉色黯然,暗嘆一聲,轉身拔出長刀,用力向下一摜。

  長刀插在對岸最後一個羊角怪人的腳邊,刀柄嗡嗡晃動。

  那羊角怪人一動也不敢動。

  蘇雲邁步從石橋上走下,來到他的面前,與他隔著那口長刀。

  少年抬起右手放在鼻翼下嗅了嗅,微微蹙眉,他嗅到一絲血腥味,顯然剛才有血濺到自己的手上。

  那是一滴血珠,晶瑩,泛著紅寶石的顏色,落在他的手背上。

  蘇雲伸出手,抓住那羊角怪人的衣領往這邊拎了拎。

  羊角怪人面色惶恐,不敢動彈。

  蘇雲用力在羊角怪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抹去手上的血跡,這才將他放開。

  「我是個瞎子,我不想回去之後鎮上的人看到我身上有血,他們會擔心的。」

  蘇雲不緊不慢道:「我還是個小孩子,我一直很努力的做個正常的少年,最低是別人眼中的正常少年。你們是城
  裡來的?」

  那羊角怪人額頭遍佈冷汗,連忙點頭。

  他忽然醒悟蘇雲看不見,連忙道:「是!我們來自朔方城。其實我們也是出身自天市垣的,幾年前去了城裡謀生
  ,剛開始在官學裡求學,學了點本事……」

  「難怪。」

  蘇雲恍然大悟:「你們的功法和招式運用都很粗淺,顯然是因為你們輟學太早,沒有經過名師指導,不知道功和
  法的運用之妙。請你們來殺我的,是童家的人?」

  那羊角怪人賠笑道:「是童家的。」

  「給了你們多少錢?」蘇雲問道。

  「一百五拾銖錢,是定金,事成之後再給二百。」

  「拿來。」

  那羊角怪人取出一個錢袋子,蘇雲接過來數了數。

  「多了。」

  他取出十幾枚五銖錢,還給羊角怪人:「童家用這些錢收買你們殺我,錢歸我了,這是公道,不算我搶劫你們的
  。多的錢我不要。剩下的二百五銖錢,我會自己登門拜訪童家,親自討要。」

  他收起錢袋,向天門鎮方向走去。

  那羊角怪人呆了呆,死死攥著掌心裡的五銖錢,突然高聲道:「你是如何識破我們的?」

  蘇雲腳步不停,聲音傳來:「天平橋東邊沒有李家莊,也沒有姓李的。天平橋我來過多次,知道這座橋需要多少
  人才能壓下橋頭。我走到橋中央時便知道橋上不止兩人。」

  他聲音漸遠:「更關鍵的是,我看東西不需要眼睛。你們隱藏雖好,但氣血還在流動,而且學的是一種功法,因
  此我能察覺到你們,識破你們。你們的破綻太多了。」

  「破綻太多了?」

  羊角怪人喃喃道:「從前,我們可從未失手過,現在卻在短短時間折了三個好手……這個小瞎子,真是個瞎子嗎?
  他還是個小孩子……怪物!他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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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16:11:22 |只看該作者
  第0033章 必須格他

  蘇雲回到天門鎮,進天門之前,他又仔細嗅了嗅身上,確保沒有血腥味這才走入鎮裡。

  「小破孩做壞事了!」

  他剛剛進鎮子,腦袋上便挨了一下,一顆小石子從他腳邊滾到遠處。

  蘇雲抬頭,露出少年才有的陽光稚氣的笑容:「曲伯,你污蔑我。」

  曲伯還是和平時一樣,爬到天門上敲敲打打,雕琢天門。

  這老者放下斧鑿,笑道:「小破孩一副剛剛偷過雞的小狐狸的模樣,鬼鬼祟祟的,還說沒有做壞事?」

  他坐在架子上,悠然道:「你身上還有血腥味,瞞不過我。上來,咱們談談!」

  蘇雲遲疑一下。

  天門鎮中所有的鎮民中,他與曲伯最是親近,但是自從他無意中打開天門性靈進入另一個世界,在另一個世界見
  到曲伯的屍體後,他便有意無意的與曲伯疏遠了一些。

  以前他經常爬到腳手架上,聽這個老人說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比如說深夜鬼市,比如說天上墜龍,都是嚇得他
  晚上睡不著覺的事情。

  蘇雲爬上腳手架,來到曲伯身旁。

  「天市垣這個地方,是個了不起的地方。」

  曲伯仰面躺了下來,雙手枕在頭後,道:「天市,是天上的城市,垣是城郭,咱們天市垣,傳說是天上的城市墜
  落到人間。因此這地方總是會發生很古怪的事情。小破孩,你的眼睛快好了吧?」

  蘇雲也躺了下來,他的視野裡還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天門鎮的天空:「快好了。倘若我全力鼓盪氣血,可以把堵
  塞我瞳孔的東西衝開,但是只能堅持很短的時間。不過,若是我把洪爐嬗變修煉到第六重,那仙劍的陰影便再也
  無法堵住我的瞳孔。」

  「那個叫裘水鏡的人,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

  曲伯笑了:「將來你的眼睛痊癒,倘若看到古怪的東西,一定不要驚訝。因為這裡是天市垣,天底下最古怪的地
  方。」

  蘇雲面色平靜,默默點頭。

  他在另一個世界的石橋上見過曲伯的屍體,曲伯之所以這麼說,是擔心他眼睛痊癒之後無法接受自己看到的真相
  。

  曲伯繼續道:「天市垣,傳說是神仙居住的城市,它不知從何時墜入凡間,也不知何故墜入凡間。有許多人試圖
  從這裡尋到長生的奧妙,尋到成仙的奧妙,但是無一例外都落空了。」

  他坐起身來,感慨萬千:「古往今來多少王侯將相,一代又一代人,都化作了塵土。他們把自己的墓建在這裡,
  期望能夠長生,最終不過是糞土一把罷了。」

  他撿起斧鑿,繼續雕琢天門:「小破孩,六年前岑老把你送過來的時候,說你的眼睛失明與我們有關,天門鎮欠
  你的,須得把你養大,不能讓你死在外面。岑老是前輩,我們也認同這一點。前不久岑老走了,你的眼睛也快復
  明了,等到你眼睛復明的時候,我們便不再欠你了。那時就是你該離開的日子了。」

  蘇雲怔了怔:「曲伯……」

  曲伯悠然道:「你身上有殺伐之氣,你長大了。這幾天我看到你處理危險,果斷決絕,你的心態也長大了。等你
  眼睛復明的時候,你便是一個無需我們照顧的大人,不再是小破孩了。下去吧。」

  蘇雲怔了怔:「曲伯一直在暗中照看著我?他知道我這些天遇到的危險……」

  他心中滿是感動,默默的走下腳手架:「其實我一直在受曲伯的恩惠。曲伯在天門鎮中照顧我,在另一個世界,
  我也是在他的遺體旁遇到仙圖,得到莫大的機遇,實力才突飛猛進。曲伯是人是鬼,又有什麼關係呢?」

  過了兩日,蘇雲體內元氣如爐火純白,洪爐嬗變修煉到了第五重。

  他的身體機能也愈發強大,心臟像是一個時時刻刻燃燒的洪爐,提供給身體強大的血液,肺腑更是像一個巨大的
  鼓風機,隨時可以催動洪爐,讓氣血旺盛數倍!

  他的身體也一點點強壯起來,也可以在體內容納更多的氣血。

  他手腳可以氣血顯化出蛟龍之爪,無需借助神仙索,便可以在山崖上疾步如飛。

  每當他催動氣血運行到雙眼時,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仙劍的烙印鬆動,似乎隨時可以被他的氣血衝開。

  只要衝開雙眸中的仙劍烙印,他便可以看到天門鎮的真相。

  蘇雲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這麼做。

  他一直很想治癒自己的眼睛,一直很想離開天門鎮前往城裡求學,但真的到了這一天,他還是猶豫了。

  他不是不想長大,而是不想離開這片故土,離開這裡可愛的人們。

  甚至,他對看到天門鎮的真相有些恐懼和牴觸!

  不過,隨著他的修煉,洪爐嬗變第五重的修為水漲船高,他的氣血會越來越雄渾。

  等到他的洪爐氣血演變到第六重,爐火化作藍色,不管他想不想,他強大的氣血都會湧入眼睛,讓仙劍烙印無法
  堵住他的眼瞳!

  仙劍烙印和天門鎮烙印並非會因此而消失,還會留在他的眼瞳中,但那時已經不能影響他的視力!

  裘水鏡是一個非凡的人,他對蘇雲眼疾的判斷極為準確,無愧於天門鎮的居民對他的評價。

  花狐和三隻小狐狸從荒集鎮歸來,蘇雲的生活又恢復到往日的狀態,每天早晨早起,面對大海日出修煉,然後與
  狐狸們一起狩獵覓食,再去牛家莊的菜園子偷菜。

  晚上倘若有月光,便一起去採集月亮精華。

  他們偶爾還會跑到蛇澗去捉魚,現在蛇澗沒有了全村吃飯,變得安全了許多,黃村和臨邑村的村民也敢來到這裡
  活動。

  蛇澗的魚很是珍稀,因為接近葬龍陵,傳聞有著龍的血脈,少刺而鮮美,味道極佳,只需上鍋蒸熟加點小蔥,潑
  點熱油,便是讓人食指大動的佳餚。

  最奇特的是,吃了蛇澗的魚會讓人感覺到氣血賁張,修煉速度也比從前快了許多。

  「難怪全村吃飯一直盤踞在這裡,原來還有這個好處。」花狐羨慕不已。

  這些日子他們修煉速度也變得很快,花狐也把洪爐嬗變修煉到第五重,三隻小狐狸修煉到第四重,顯然蛇澗裡的
  魚讓他們獲益匪淺。

  蘇雲也日漸接近洪爐嬗變的第六重,偶爾會感覺到氣血湧入雙眼時,隱約可以看到一口仙劍在空中旋轉。

  隨著他氣血的提升,這口仙劍便越來越清晰,除此之外便是天門鎮的烙印,也在他的眼中。

  還有那八座朝天闕,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眼中除了天門鎮外,還有北海,巨大的水柱高不知多少里,粗大無比,旋轉著往上升,直達天外另一個世界!

  許許多多船隻行駛在波濤洶湧的北海上,有的船則行駛在水柱上,在浪濤間出沒,向另一個世界進發!

  這便是蘇雲在六年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葬龍陵的山谷中,蘇雲閉上眼睛,這一幕烙印在他的眼瞳中,即便是閉上眼睛也無法抹去。

  「小雲哥,快點過來!」狐不平在前方呼喚。

  蘇雲張開眼睛,向前走去。每當夜幕降臨葬龍陵便會變得極為危險,龍靈會出現,圍繞著自己的屍骨飛行,強大
  的氣血壓迫會封閉他們的五感六覺,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但是白天的時候龍靈消失,這裡變得很安全。

  蘇雲和四隻狐妖白天的時候會來到這裡有模有樣的「格龍骨」。

  格物致知,這是修行之妙。

  當年「領隊學長」率領天道院的士子前來格龍屍,領悟出了十六卷法門,他們能夠參悟出了不起的功法神通,蘇
  雲、花狐他們自信也能。

  只是此時的龍屍沒有了血肉,只剩下了骨骼,所以他們只能來「格龍骨」了。

  他們都修煉了鱷龍吟,又觀摩了全村吃飯進化為蛟龍的過程,蘇雲更是把鱷龍吟轉變為蛟龍吟,花狐也在蛻變的
  過程之中,因此格龍骨對他們極為重要。

  蘇雲在另一個世界的仙圖中得蛟龍形態神韻,觀摩全村吃飯蛻變為蛟龍,得蛟龍氣血,但是龍的骨骼、肌肉、肌
  理、經絡、筋脈、五臟六腑等器官,他卻沒有見過。

  現在龍骨擺在眼前,自然不能放過。

  俗話說畫皮容易畫骨難,其實難就難在普通人無法接觸到骨骼,比如觀想猛虎、鱷龍等猛獸甚至妖物,普通人只
  能遠遠看一眼,倘若被猛獸發現,多半難逃性命。

  但格物需要近距離觀察,觀其精氣神,觀其舉止,甚至要剖開猛獸,在猛獸活著的情況下觀察身體各個器臟的運
  行,瞭解其原理,洞察其奧妙,還要觀察其行動時骨骼動態,對普通人來說,是根本無法辦到的事情。

  對士子來說,也是危險無比,只有名師指導,或者大閥世家財力雄渾,才有可能學到精髓。

  但像真龍這種神話傳說中才有的神物,即便是名師、世家大閥,也往往只能用雕塑或者書畫來教導士子,根本不
  可能尋到一條真龍!

  蘇雲面前,便是一條真龍的龍骨!

  「把牠刨出來!」

  花狐站在葬龍陵前,意氣風發,吩咐小狐狸們:「刨出來格他!」


  第0034章 重見光明

  刨出葬龍陵的龍骨是件宏大的工程,這條真龍收尾長達百尺,而且上面長滿了樹木灌木荊棘叢,他們需要一點
  點把土石挖開,清理草木。

  蘇雲與四隻狐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前前後後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將葬龍陵清理乾淨,讓龍骨完全顯露出
  來。

  這期間,蘇雲趁著北海大潮,去海濱趕了幾次海,抓些青虹蟹換錢。

  九月月底,海風變得有些涼,到了十月便氣溫陡降,秋風肅殺。不過天門鎮還沒有絲毫涼意,這裡靠近葬龍陵,
  葬龍陵附近多有溫泉,鱷龍潭便是一個巨大溫泉,讓這裡四季如春。

  鱷龍潭也是個寶地,養活了許多鱷龍。

  葬龍陵的溪水也是溫熱的,秋冬之交,便會冒出騰騰熱氣。

  蘇雲和四隻狐妖站在葬龍陵的高處,遙遙觀望谷地中龍骨的全貌。

  蘇雲催動洪爐嬗變,鼓盪氣血,小心翼翼駕馭氣血來到眼睛處,他的眼瞳中,仙劍和天門鎮的烙印在旋轉,向四
  周退去。

  漸漸的,他的視線從一片黑暗變得有亮光傳來,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蘇雲貪婪的看著葬龍陵,看著那匍匐在谷中的龍骨,看著一草一木,看著首尾兩棟房子,他又轉過頭來,打量散
  落在各個山坡上的石碑,最後他的目光又落在身邊的小狐狸的身上。

  他雖然堅持不了多久便需要封閉眼睛恢復元氣,但是重見光明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蘇雲向龍骨拜了拜,直起腰身抬起手來,指向山谷中的龍骨,意氣風發,長聲笑道:「格他!」

  四隻狐妖也向龍骨拜了拜,哈哈大笑,聲音嘹亮:「格他!」

  他們先從龍骨的全貌著手,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龍骨神韻,以氣血來模仿真龍的架構。

  蘇雲甚至還取出神仙索,攀爬到空中,從俯瞰的角度來觀察龍骨走勢以及龍爪方位。

  六日之後,他們來到近前,詳細描摹龍的骨骼構造,尾骨、腿骨、趾骨、內腔骨壁、顱腔內壁等等,甚至蘇雲還
  觀察真龍的骨髓斷面,研究其骨骼內部結構。

  --這骨髓斷面應該是人魔造成的傷,人魔以無比恐怖的破壞力,擊傷真龍多達數十處,讓這條真龍重傷不治!

  這些日子,蘇雲與四隻狐妖吃喝拉撒都在葬龍陵,專心致志研究,只有太陽快落山時,龍的靈出現,他們這才離
  開葬龍陵。

  「龍的骨骼,比我們人要多出太多了。人體只有二百多塊骨頭,而龍骨多達一千零六十八塊!」

  蘇雲看了看龍的身下,臉色微紅:「連那種地方都長著骨頭,而且還有鱗片狀的倒刺。」

  最近兩日,他們遇到了瓶頸,無法從龍骨上得到更多的知識。

  這是他們的積累不足使然。

  積累不足,即便有億萬財富放在面前也不識,即便踏入寶山也會空手而歸。

  龍骨中蘊藏的玄妙玄機實在太多,但也深奧無比。蘇雲和花狐他們在野狐先生的庠序裡求學多年,但底蘊還是比
  不上天道院的士子,他們只能從龍骨的形態構造上得到膚淺的東西,無法得到更多的奧妙。

  即便如此,他們的鱷龍吟蛟龍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花狐率先做到從鱷龍吟轉變為蛟龍吟,他的蛟龍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在形態神韻上比蘇雲也不遑多讓,他比蘇
  雲雖然有所欠缺,但能做到他這等成就的士子卻也不多。

  其他三隻小狐狸也進步不小,直追花狐。

  原本他們的蛟龍吟都是空有皮相而無骨,現在有了骨骼,蛟龍吟的威力也自突飛猛進!

  「真龍有這麼多骨骼,骨骼與筋肉相連,也即是說,真龍體內的筋脈和肌肉,也是人類的五倍之多!」

  蘇雲不禁頭皮發麻,人與龍的身體差距,不僅僅是五倍那麼簡單。

  龍的骨骼密度五倍於人,骨骼數量五倍於人,筋脈五倍於人,肌肉五倍於人,氣息五倍於人,血液流速五倍於人
  ,這些數字不是相加,而是相乘!

  而且,蘇雲還未計算心肝脾肺腎等臟腑的差距。

  倘若計算這些,人與龍差距只會更大!

  「人與龍能夠縮短差距的地方,只有靈活的腦瓜了。」

  少年眼前漸漸陷入昏暗,他輕輕閉上眼睛:「這就是人為萬物靈長的原因。身體各個方面不如龍,那就通過研究
  ,讓自己掌握龍強大的奧妙,讓龍變成自己的招式,變成自己的神通,壯大自己的身體。」

  他的衣衫忽然微微震動,接著胸腔一鼓一伏,鼓起來伏下去的幅度越來越大。

  「哤咕!」

  「哤咕!哤咕!」

  他胸腔中傳來陣陣龍吟,只見他後背越來越寬,突然強大的勁力嗤的一聲將他衣衫撐破!

  花狐等狐妖嚇了一跳,只見蘇雲背後一條條肌肉呈豎紋狀排列,像是一根根肋骨斜插在脊樑骨上!

  他的後背變得比平時寬了一倍,背後的肌肉線條也比平時多了倍餘,再加上繃起的根根大筋,隆起的一根根血管
  ,讓蘇雲的後背呈現出一種暴力的美感!

  唰--

  龍紋身湧現,蛟龍張牙舞爪,在他背上遊走,慢慢的舒展身軀,趴伏在他的後背上。

  不過與以往的龍紋身相比,這次是龍尾盤於外,龍首位於中央,再加上蘇雲蜂腰猿背,上寬下窄,宛如一幅龍盤
  天頂的宏圖一般!

  「小雲這是將真龍肋骨,用在自己的身上了!」

  花狐立刻看出玄機,蘇雲沒有長出真龍肋骨,而是以氣血模擬真龍肋骨,讓自己的肋骨數量翻倍。

  不僅如此,他還以氣血模仿出更多的肌肉、筋絡!

  他沒有解剖過真龍,只是以龍骨來推測應該有這些肌肉和筋絡,但即便如此,也讓他的力量爆發性的增長!

  蘇雲散去氣血,身體又恢復如常,少年臉上肌肉抖了抖,花狐連忙道:「小雲,你氣血岔了?」

  「不是,又少了件衣裳。」

  蘇雲一臉惋惜,他的衣裳前面還好,但是背後變成一條一條的,很是涼爽。

  「我給自己存了兩件去城裡的新衣裳,倘若現在穿上,去城裡的時候就不新了。」

  少年把背後破爛的布條繫在一起,道:「會被城裡人笑話的。」

  凜冽的寒風吹過山谷,嗚嗚作響,如同冬日的號角聲,蘇雲等人走出葬龍陵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花還未落到葬龍陵,便被騰騰的熱氣化成雨珠落下,灑在他們身上,帶著絲絲涼意。

  越往外走,天氣越寒冷,蘇雲和花狐等人匆匆回到天門鎮,蘇雲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給自己提前換上了新衣
  裳。

  天門鎮受葬龍陵影響,並未下雪,只是落雨,但是鎮外很快便白雪茫茫遮掩了大地,連樹木上都被掛上了雪花,
  一派銀裝素裹。

  第二天早上,蘇雲醒來,穿好衣衫推開門,一股涼風撲面而來,衝去身上的燥熱。

  花狐等狐妖都不在家,蘇雲打開柴扉看去,天門鎮的地面上濕漉漉的,天空中漂浮著陰霾。而在遠處則白雪皚皚
  茫茫,把山也遮住,樹也遮住,路也遮住。

  鎮外傳來咕咕的鳥鳴,蘇雲遠遠看到樹上站著幾隻半人多高的大鳥,而在樹下不遠處,幾隻狐狸正在雪地裡捕獵
  。

  為首的便是花狐,側著腦袋蹲坐在雪地裡,時不時打量四周,忽然似乎看到了雪下的獵物在挖雪前進,花狐便噌
  的一下高高躍起,頭下腳上,倒栽下來。

  他的腦袋深深紮在雪地裡,只剩下一條大尾巴露在外面。

  那尾巴猶自不安分的動彈兩下。

  花狐從雪堆裡爬出來,鼻孔被撞得流血,應該是撞在雪下的石頭上,但他的口中卻多出了一隻趁雪出來覓食的地
  鼠。

  這是天市垣狐狸們最喜歡吃的食物。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也在雪地裡有樣學樣,有時候運氣好能抓到地鼠,有時候卻把自己撞得鼻血長流。

  蘇雲看著這一幕,心中一片安寧。

  就在此時,他突然怔住了:「我的眼睛……」

  一覺醒來,他的雙眼復明瞭。

  他的體內,洪爐中爐火熊熊,爐火分為六層,最外層的火焰是純藍色。

  他的洪爐嬗變養氣篇,不知不覺間修煉到了第六重。

  他該走了,該離開天門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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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16:46:54 |只看該作者
  第0035章 天地英雄

  蘇雲靜靜地站在柴扉前,鎮外,花狐為了捕捉地鼠撞得滿頭是包,雪地裡狐狸們神出鬼沒,跳來跳去,樹上咕咕
  叫的是臨邑村的村民,正交頭接耳的商議是否要抓隻狐狸來吃。

  蘇雲緩緩收回目光,他看到了天門鎮,自己前前後後生活了近十四年的小鎮,變得虛幻起來,像是霧氣中的海市
  蜃樓,隨著冬日的風而抖動。

  他看到了天門鎮的居民,他們在霧氣中的身影,強大,不可思議,卻沒有實體。

  咚、咚。

  小鎮上響起了羌鼓,那是朔方獨有的樂器。

  「……世代興亡,卻便似月影圓缺!咚咚!」

  蘇雲循著聲音看去,他的目光經過了正在賣包子的包子張,經過了買醉的徐大叔,經過了坐在屋簷下手牽著手腿
  促著腿的樂爺爺樂奶奶,經過了新婚燕爾的雁飛嶺夫婦,經過了芳兒姐……

  這些他熟悉的人,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他的目光經過他們時,只見熟悉的身影在陰霾中扭曲,膨脹,變得猙獰。

  他們熟悉的面孔,竟像是廟宇裡的鬼神一般,變得陌生!

  他們便是一尊尊鬼神,屹立在天門鎮的霧氣之中。

  朔方人獨有的腔調從漸漸濃郁的霧氣中傳來,帶著黃土的寥廓與大山的巍峨,伴隨著羌鼓一起吟唱:「山人家堆
  案圖書,咚咚!當窗松掛,滿地薇蕨。咚咚!」

  蘇雲眼中熱淚湧出,霧氣中的鬼神們轉過頭來,一雙雙目光給他以熟悉的感覺。

  他們早已死了。

  天門鎮所有鎮民,早已死在了六年前的那場災變之中。

  他們留在這裡,創造出天門鎮的假象,其實是為了照顧他啊!

  「侯門深何須刺謁?咚咚!白雲自可怡悅!到如今,世事難說!」

  蘇雲迎著聲音看去,曲伯坐在天門上,滿臉皺紋,昏花老眼,羌鼓放在他的膝頭,以手拍鼓。

  他的嗓音中朔方的厚重遼闊和巍峨,一下子變得無比濃烈起來!

  「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不見一個豪傑!咚咚!」

  蘇雲被這最後兩記鼓敲得氣血沸騰,他的氣血近乎不受控制般爆發,發出一聲悠揚的龍吟,滾滾氣血如潮從體內
  湧出,化作血色蛟龍,圍繞蘇雲身軀纏繞兩週。

  龍首從他的身後右肩處向前探出,龍鬚飄揚。

  「哤咕--」

  蛟龍咆哮,對抗鼓聲的壓迫。

  「小破孩,你長大了!」

  天門上的曲伯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背起羌鼓。

  他的身軀頓時變得無比偉岸,那是一尊多臂的鬼神,是強者死後的性靈!

  天門鎮的霧氣中,那一尊尊鬼神的目光落在蘇雲的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我們死後,有各種各樣的願望,遺願未了,所以有天市托付。但是我們有著同一個願望,那就是讓你平安長大
  。」

  曲伯的身子彷彿戰神,愈發高大,高大且虛幻,朦朦朧朧,給人隨時可能會散去會消失的感覺。

  天門鎮的屋舍也被拉得很長很長,變得像是夢幻泡影。

  「這個願望是岑老給我們的,岑老走了,現在你也長大了,你也該離開了。」

  霧氣中的鬼神紛紛道:「你走了,我們便少了一個壓著我們的負擔,少了壓在心頭的一個遺願。小破孩,快走吧
  !」

  呼--

  北風呼嘯,天門鎮變得宏大而虛幻,蘇雲抬起手來,似乎想要抓住他們,抓住天門鎮,抓住童年的記憶。

  然而天門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一片片荒墳,墳頭草枯黃,墓碑上濺著泥漿,四周破敗的瓦礫表明這裡原本是一個很是繁華熱鬧的鄉
  鎮。

  這裡沒有人祭祀,沒有人打理,墳墓群中,只有一片草廬宅院,那是蘇雲居住的房間。

  「曲伯,羅大娘……你們去哪兒了?你們還在四周對不對……」

  蘇雲腳步沉重,行走在天門鎮的墳墓群中。

  元朔李將軍諱孝義之墓。

  他站在一塊墓碑前,墓碑上的文字讓他陷入回憶,李孝義這個名字很陌生,但他知道芳兒姐暗戀的英俊青年木子。

  元朔天道院徐道人之墓。

  他也不知道徐道人,他只知道酒鬼徐。

  元朔雷音閣主之墓。

  他不知道雷音閣主,但知道鎮裡經常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化緣的賴和尚。

  元朔張火祝諱奮韜之墓。

  張奮韜是包子張嗎?

  元朔越水祝諱思成之墓。

  越讀音與樂相同,那麼越思成是樂奶奶還是樂爺爺?

  ……

  他不知不覺間走到天門鎮遺址墓群的第一排,墓碑上刻著元朔曲太常諱進之墓的字樣,這個曲進曲太常,是曲伯
  嗎?

  雪地中,蘇雲向曲伯的墓碑叩拜,然後又來到羅大娘的墳墓前,叩拜一番。

  這個冬日,他與天門鎮的鎮民們一一拜別,拜謝他們這六七年來的養育照看之恩。

  他回到草廬裡收拾一番,主要是一些新衣和這些日子積累下來的五銖錢,還有野狐先生交給他的幾冊舊聖絕學。

  他收拾妥當,走出這個他幻想中存在著的故鄉,他失明了六年,幻想了六年,天門鎮在他的幻想中也存在了六年
  。

  花狐和三隻小狐狸坐在墳墓群外靜靜地等待他,彷彿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

  蘇雲回頭看去,天門還屹立在那裡,破敗不堪,無人修繕。

  那座門戶,是六年來曲伯一直沒有修好的門。

  蘇雲收回目光,取下四個小包袱拋了過去:「花二哥,這裡面是你們的衣裳鞋子,我不知道合不合體。穿上吧,
  我們去天市垣驛站,準備進城。」

  狐妖們接過包袱,一個個轉身便扎入雪層中,雪層下面鼓起了四個包,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過了片刻,一個五短身材胖嘟嘟的小娃娃滿臉笑嘻嘻的從雪堆裡鑽出來,頭頂戴個狗耳朵帽子,身上穿著內絨的
  紅色小裌襖,下身穿著暗紅色燈芯絨小棉褲,腳上是虎頭鞋。

  他從雪地裡蹦出來,因為個頭太矮,又再度掉進雪裡,只剩下狗耳朵帽子露在外面。

  蘇雲探手把他拎出來,上下打量幾遍,疑惑道:「小凡?還是不平?」

  「我是你二哥!」

  那小娃娃怒道,說罷便摘下帽子:「你看,你看!我頭髮是花色的!」

  蘇雲唯唯諾諾,歉然道:「二哥,你還沒到我腰間,我還以為是不平……」

  「我發育的晚,身子長得瓷實,要你管!」那花色頭髮的小屁孩氣鼓鼓道。

  蘇雲摸了摸他的腦袋,花狐呲牙威脅他,露出上下兩對小虎牙。

  蘇雲把他往雪地裡摁了摁,花狐又只剩下一個帽子露在外面。

  狸小凡和狐不平也鑽了出來,比花狐還矮一些。

  兩隻小狐妖像是對稱生長的一般,穿的衣服也是一模一樣的,都是花布格子的裌襖,裡面縫了些保暖用的廉價皮
  毛,腿上蹬了一條略顯長的碎花布棉褲,頭頂戴著和花狐一樣的狗耳朵帽子。

  兩隻小狐妖一左一右,一臉狐疑的盯著蘇雲。

  蘇雲面不改色,被他們注視了半晌,這才道:「你們的衣服都是一起買的,像是像了點兒,不過結實又便宜。穿
  在你們哥倆的身上,的確好看……」

  花狐從雪地裡鑽出腦袋,呲著小虎牙:「我的衣服也是同一個攤位上買的吧?」

  「嗯,攤主說多買的話可以打折。」

  蘇雲悲憤道:「二哥你要知道,我是個瞎子,看不到美醜的……」

  雪地裡有東西拱了拱,一個頭戴白色反絨的兔耳朵帽子的小姑娘鑽了出來,那帽子的兩隻兔耳朵還可以動,時不
  時抽一下抽一下的。

  狸小凡和狐不平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直勾勾的盯著那對一動一動的兔耳朵,然後又齊刷刷的向蘇雲看來。

  「女孩子一定要打扮的可愛一些。」

  蘇雲面不改色道:「這是攤主對我說的。」

  兔耳朵下面是兩條青黑色的辮子,從腦後梳到胸前。

  青丘月費力的從雪地裡走出來,身上穿著的是純白色的披風狀的長袍子,腰間繫個紅色的帶子,長袍毛茸茸的很
  是保暖,一直拖到她的腳踝。

  她腳底蹬著一雙青色木底皮質內絨的青狐鞋,鞋面上繡著狐狸頭圖案。

  花狐把自己從雪地裡拔出來,盯著自己腳上的虎頭鞋,又看了看青丘月的青狐鞋,眼睛也變紅了:「小妹,妳的
  鞋……」

  「可舒服了!」

  青丘月很開心,晃著兩條辮子,雪白的衣服襯托著辮子很是顯眼:「又好看!而且你看帽子裡的耳朵是中空的,
  我可以把自己的耳朵藏在兔耳朵裡。我動耳朵的時候,兔耳朵也動……」

  花狐紅著眼睛轉頭盯著蘇雲。

  「荒集鎮的攤主挑的。」

  蘇雲訥訥道:「我身上的也不太好看,咱們又沒有多少錢……好了好了,我們該趕路了!」

  四個冰雪可愛的小妖孩跟著他一腳高一腳低的沿著雪路往前走,走著走著便突然少了一個,每當此時蘇雲便停下
  來,伸出手,把掉進雪坑裡的小妖孩拎出來。

  「二哥,不要四處亂跑。」蘇雲囑咐道。

  花狐委屈萬分:「我沒有……」


  第0036章 天市垣無序地帶

  蘇雲和四個小妖孩來到歪脖子柳樹下。

  柳樹下只有雪埋孤墳一座,並沒有沒有草廬,也沒有岑伯。

  蘇雲抬頭,大雪過後,天空如洗,湛藍深邃,天上並沒有岑伯所說的人來人往的集市。

  他轉頭看向雪地裡,看向自己的那座小小的「房子」,那裡並沒有房子,雪地裡只有一個小小的墳丘。

  墳丘被打開了,露出一個小小的棺木,那就是蘇雲童年印象中的小小的「房子」。

  當時自己雙目失明,又處在狹小無比的房子裡,掙扎,錘門,絕望的大喊大叫。

  七歲的少年當真感覺到了絕望和無助。

  就在他惶恐之際,他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他的「房門」被打開了。岑伯牽著他的手,把他從「小房子」裡拉出
  來。

  蘇雲而今回憶起這段過往,心中有著萬千的情緒不知如何表達,最終他在雪地裡向岑伯的荒墳叩拜一番,起身繼
  續前進。

  他回頭又望了一眼天門鎮,遙遙看到孤零零的天門矗立在那裡。

  恍惚間,離家的少年彷彿又聽到了曲伯那老朔方獨有的荒涼寥愴的腔調,和那略顯單調滄桑的羌鼓聲。

  「到如今,世事難說!」

  咚!咚!咚!

  「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

  「不見一個豪傑!」

  咚!咚!咚!

  ……

  蘇雲一行人走過了蛇澗,來到了黃村。

  大荒墳千瘡百孔,黃鼠狼們站在各自的洞穴門前,看著四面八方,提防敵人來襲。有的則跑到雪地裡鑽來鑽去,
  玩鬧嬉戲,還有幾個繞到樹後面,變化成年輕男子走了出來,卻是在練習法術。

  「黃村的小壞蛋們!」

  花狐雙手做喇叭,對黃村的黃鼠狼們大喊:「我們要進城了!不揍你們了!逢年過節,花爺爺從城裡回來的時候
  再揍你們!別想我們--」

  嘩啦--

  空中滿滿都是被曬乾的糞球屎蛋子,呼嘯向他們飛來。花狐哈哈大笑,與蘇雲等人轉身便跑。

  熱鬧一番過後,他們又回到胡丘村,花狐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來到胡丘村村民的墓前,叩拜一番。

  蘇雲來到野狐先生的墓前,鄭重萬分的祭拜這位啟蒙老師。

  岑伯、曲伯、羅大娘等人對他的恩情都很大,岑伯有救命之恩,曲伯、羅大娘等人有養育之恩,而野狐先生對蘇
  雲卻是啟蒙、開靈智的恩情!

  不為他的智慧啟蒙,不開啟他的靈智,他便是山裡的野孩子,與禽獸何異?

  野狐先生像是打開了他心靈的眼睛,讓他學會明辨是非,讓他學會做人。

  他們離開胡丘村,經過庠序,蘇雲和四個小妖孩進去打掃了一番,清理灰塵,他們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彷彿還能
  聽到野狐先生的聲音,彷彿還能看到同學們的身影。

  天平橋。

  蘇雲抬手,氣血化作蛟龍飛出,龍爪扣住翹起的橋頭,把這座橋拉了下來。

  他們登上天平橋,向對岸走去,天上一隊狍鴞飛來,叫道:「蘇家小屁孩要走了嗎?城裡很危險!」

  蘇雲抬頭,向臨邑村的居民揮了揮手。

  一隻狍鴞落下,降落在他們前方的橋頭,圓圓的臉很是嚴肅,伸開翅膀比划:「咱們鄉下是森林,城裡就是鋼鐵
  森林,凶險異常!城裡人吃人,不吐骨頭!」

  上空的狍鴞們飛遠了,咕咕的叫聲傳來,在呼喚他。

  橋頭的狍鴞撲扇翅膀飛去,聲音從空中傳來:「留下來做妖怪不好嗎?我們在你眼中是妖怪,但你在我們眼中也
  是妖怪啊!幹嘛非得進城?」

  蘇雲笑道:「不想渾渾噩噩的活著啊,才要進城。」

  「城裡比天市垣凶險百倍!咕咕,當心,咕咕!」

  橋頭落到對岸,蘇雲帶著四個小妖孩走了下來。大雪天,荒集鎮也冷清了許多,花狐領著他們來到老苟家拜訪,
  老苟夫婦毛髮都已經花白,有些老態。

  「這麼早就進城啊?」

  苟婆為他們各自盛了碗熱湯,皺眉道:「為何不等年後再進城?現在進城的話,沒有人同行,很危險的。」

  花狐道:「大娘,小雲的眼睛能看見了,被趕出天門鎮了。天市垣沒有多少值得留戀的地方,所以我們打算進城
  謀生,再找仇人報仇。」

  苟婆還待再說,老苟抬手來喝道:「公妖怪長大了就是要出門在外,闖蕩出一番事業,你一個母妖怪懂什麼?去
  ,給我這碗湯多加些胡椒粉!」

  苟婆氣呼呼去了。

  老苟面色嚴肅的看著蘇雲,道:「你是人,我們是妖,到了你們人的地盤,你得多照顧小花他們。」

  蘇雲鄭重點頭,有些侷促的捧著碗喝湯。

  老苟又道:「荒集鎮以東都很安全,但荒集鎮以西就不好說了。出了荒集鎮往西走三十五里地就是天市垣驛站,
  從驛站乘燭龍進城。但大雪封路,積雪難行,你們估計要在路上過夜,第二天才能到驛站。路上……」

  老苟眼角抖了抖,聲音沙啞道:「荒集鎮西邊便是無序地帶,你們一定要小心!到了夜裡,一定不要露宿在外面
  ,一定要找到舊聖的廟宇,在舊聖廟宇裡休息!」

  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懼,難以遮掩的恐懼:「還有一件事,廟宇中的篝火一定不要熄滅!切記,一定不要熄滅了!
  如果晚上聽到外面有人叫你們也不要出去,一定不要出去!」

  他的面目陰森恐怖,幾乎是用威脅的語氣衝著蘇雲花狐他們低聲吼道。

  蘇雲和花狐等人連忙點頭。

  老苟面色恢復如常,捧著碗喝湯,道:「天冷,趁熱喝,喝得身上發汗了再出門。老婆子,胡椒粉拿來了沒?再去
  炕幾個洛饃泡湯吃,多炕一些,小兔崽子們路上當乾糧!洛饃裡攤幾個雞蛋!」

  蘇雲等人在老苟家混飽了飯,吃得全身暖洋洋的,這才出了門。

  狐不平讚道:「苟大爺真硬氣,把大娘訓得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是咱們男子漢的榜樣!」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後面傳來鐵鍋撞擊腦門的聲音,只聽苟婆壓低嗓音,氣呼呼道:「給你臉了,給你臉了是不
  ?母妖怪就不進城了是不?就不闖蕩了是不?就不建立一番事業了是不?老娘做的湯,你喝著不美嗎?還要在老
  娘面前裝硬氣……」

  接著便是腦袋撞擊門板的聲音,其中夾雜著老苟的求饒聲:「孩子們還未走遠,等走遠了再打……」

  狐不平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說話,趕緊跟著蘇雲他們向鎮外走去。

  雪地漫漫,荒集鎮外便是一座大山連著一座大山,雪色極美,然而在雪地裡走得久了便顯得有些單調。

  雪很深,還未化去,道路都被淹沒,一不小心還會跌入雪窟窿中。

  好在他們都有不凡的本事,元氣修為也很渾厚,不必擔心有危險,只是行走在雪路上很是吃力,因此前進速度不
  快。

  「以這個速度,天黑的時候真的未必能走到天市垣驛站。」

  蘇雲抬頭打量遠處,雪路兩旁是溝渠,可以分辨道路,但是倘若不小心掉進溝裡,多半會弄濕衣裳,凍得瑟瑟發
  抖。

  如此行進六七里地,太陽也挪到了西邊的半天空中,雖然可以看到太陽,但那陽光似乎也是冰冰的沁著涼意,感
  覺不到絲毫熱量。

  前方便是一片山坡,山坡上蓋著一棟棟紅房子,矮矮的,約有三四十戶人家。

  花狐蹦起來,想要看個仔細,怎奈個頭不高,蘇雲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肩頭,花狐這才看個分明。

  只見山坡紅房子上的積雪都已經被人剷去,而官道上的積雪竟也被人清空,露出一條五六丈長能容一輛馬車的橋
  ,跨在一條小河上。

  「苟大爺說鎮西都是刁民,我怎麼覺得是他說人家壞話?」

  花狐從蘇雲肩頭跳下,笑道:「多半苟大爺在這裡吃過虧。」

  蘇雲微笑道:「能夠讓苟大爺吃虧的妖,不得不讓我們提防啊。」

  花狐心中凜然。

  他們向前走去,只見那橋頭和橋尾皆有人猿懷中抱刀坐在那裡,那人猿身強體壯,即便是冬天大雪紛飛,也只穿
  了件馬甲。

  蘇雲遙遙打量,只見人猿後背比人要寬很多,隔著馬甲可以看到一塊塊肌肉,肌肉數量也要比人多。

  「人若是長著這麼多塊肌肉,便是天賦異稟了。而猿族的猿妖一出生便有如此天賦!」

  蘇雲讚嘆,這種天賦,羨慕不來。

  他們又向前走幾步,便見路上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寫著袁家嶺幾個字。

  蘇雲瞥了瞥山上的紅房子,揚了揚眉毛:「看來山上都是猿妖。這麼好的天賦……」

  「過橋啊?」

  橋頭那坐在躺椅中的猿妖抬眼瞥了他們一眼,耷拉的手臂抬起來:「每個人兩枚五銖錢。」

  狐不平氣道:「為什麼要給你錢?」

  那猿妖搖搖晃晃站起來,舒了個懶腰,瞥他一眼,懶洋洋道:「袁家嶺的路,是我們村鋪的,橋,是我們村搭的
  ,雪,我們也掃了,收錢不過分吧?」

  狐不平還要再說,蘇雲笑道:「不過分。」說罷取出錢袋子,數了十個五銖錢。

  那猿妖收了錢,又躺了下去。

  蘇雲等人上橋,待來到對岸,對岸也躺著一個猿妖,懶洋洋道:「下橋費每人兩枚五銖錢。」

  狐不平大怒:「剛才給過錢了,怎麼還要給?」

  那猿妖坐起身來,嘿嘿笑道:「剛才給的是上橋費,現在給的是下橋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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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37章 妖魔風範

  即便花狐一向穩重,聞言也不禁勃然:「你們收一次錢就行了,居然還收兩次!你們這是巧立名目!」

  那猿妖抽出懷中的刀,明晃晃的閃眼睛,笑道:「你們可以不下橋啊,我又不是一定要收你們的下橋費。廢話少
  說,要麼交錢,要麼腦袋伸出來給我砍一刀!」

  蘇雲等人身後,收上橋費的那猿妖悠然道:「幾位,俺們自從搭橋修路收過路費之後,可是不做殺人越貨的買賣
  了。不要逼俺們重操舊業。」

  蘇雲瞥了山坡上的村莊一眼,又看了看身前身後的兩頭猿妖,道:「上橋收費不過分,下橋收費自然也不過分。
  」

  他走上前去,從錢袋子裡數出十枚五銖錢,那猿妖一把搶過去,又瞥了瞥他的錢袋子,笑道:「裡面還有很多啊
  。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裡?」

  狐不平道:「進城……」

  蘇雲慌忙摀住他的嘴,笑道:「我們去前面走親戚。」

  狐不平會意,改口道:「去前面村走親戚!」

  「下雪天走親戚,倒是稀奇。」

  那猿妖目光閃動,只見蘇雲把錢袋子放回包袱裡,卻從包袱裡掉下來十幾塊青虹幣。

  花狐急忙上前,把青虹幣塞回包袱裡。

  蘇雲幾人打好包袱,匆匆向前走去。

  那猿妖目送他們遠去,突然道:「老六,我來生意了!」

  另一邊的猿妖皺眉,勸道:「幾個小孩子,留點活口吧。袁武,由他們去便是。等他們回來,還可以再收兩份錢
  。」

  那袁武笑道:「他們是進城的!這幾個小鬼,毛沒齊便打算進城。他們絕對無法活著走到驛站,肯定會死在半路
  上!他們身上帶的錢可不少,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了我!」

  袁老六正要說話,袁武已經大步去了。

  「小孩子都殺,不積陰德的傢伙。」袁老六搖了搖頭,卻也沒有把他追回來。

  蘇雲與花狐等人快步往前走,蘇雲低聲道:「再走遠一些。」

  花狐等人會意,一人四個小妖孩飛速往前趕,只見道路兩旁積雪很深,不知不覺來到道路轉彎處,忽然花狐等人
  縱身一躍,跳入道路兩旁的積雪中消失不見。

  袁武仗著刀一路猿縱猴躍,速度極快,待追到轉彎處,便見蘇雲站在前方。

  那少年背對著他,竟然將身上的上衣給脫了下來,整整齊齊的疊放在一旁,露出肌肉線條優美的後背。

  袁武詫異,笑道:「這孩子真懂事兒,莫非怕血沾到衣服上?這樣也好,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捅破了衣裳,黏
  上了血便不值錢了。」

  就在此時,他突然看到蘇雲的背部膨脹開來,竟然像是又長出了十二根肋骨,背部肌肉群竟然也像是突然間翻倍
  了一般!

  蘇雲背後,一條條大筋繃緊,二十四條肋骨插在脊柱上,龐大的背部肌肉群與脊柱相連,大筋連接肌肉與肋骨。

  「好強壯!」袁武心頭大震。

  蘇雲的身上忽然有蛟龍游動,蛟龍來到他的背後,與背部肌肉組合成龍盤天圖。

  那氣血蛟龍鬃須飄蕩,從蘇雲的背後探出頭來,向袁武張口大吼。

  「哤咕--」

  道路兩旁的松林中落雪紛飛,撲索索落地。

  袁武被他氣血衝擊,忍不住長嘯,體內磅礡元氣混著血液衝出體表,身上長毛被衝擊得飄揚不定!

  「築基六重?我也是!」

  叮鈴鈴!

  他手中的長刀發出清脆的鳴叫,竟然難以承受住他狂暴的氣血,被他的氣血衝擊得越來越劇烈,便像是薄鐵片子
  抖動越來越急,突然間被撕裂!

  他狂暴的氣血在他身後結成一尊魁梧猿人的異象,那猿人一身毛髮金光燦燦,獠牙猙獰,四顆獠牙長達五六寸,
  個頭比袁武要高大倍餘。

  仙猿養氣篇。

  這種功法是舊聖經典時期的一種養氣築基的功法,不過並沒有在朔方一代的官學中推行,而是其他州郡官學中的
  築基功法。

  不同的州郡往往有著不同的養氣築基功法,比如朔方用的便是畢方神行養氣篇。

  袁家嶺的猿妖應該是來自其他州郡,因此學了仙猿養氣篇。

  仙猿養氣篇與其他築基功法的最大不同在於,修煉這門功法可以提升骨髓造血能力,增加骨骼密度,強筋健膜,
  鍛煉身體每一根肌肉,讓自己的力量得到極大提升!

  這門功法的下篇,叫做猿公訣,同樣也有六招,是極為暴力的招式。

  比起人類,仙猿養氣篇更加適合猿族。猿妖修煉這種築基功法,可謂是事半功倍,威力更強!

  袁武的氣血狂暴,身軀在一剎那間竟然又長高了尺許,手臂變粗,雙腿變粗,雙目血紅,忽然曲蹲,縱身一躍。

  蘇雲與他距離約有四丈,袁武縱身一躍之間,落地距離蘇雲已經不過丈餘。

  這頭暴猿落地上前一個墊步,右肩後撤,腰馬合一,身後金猿與他做出同樣動作,也是右肩後撤腰馬合一,一拳
  轟來!

  拳風呼嘯作響,道路兩旁的繼續被風聲帶著,斜斜吹上半空,紛紛揚揚。

  蘇雲轉身,背後的龍圖遊遍全身,抬手便是蛟龍吟的第一招,蛟龍出淵!

  他的全身上下,一塊塊肌肉大筋抖動,將力量從大地傳到腿腳,從腿腳傳到腰身,腰部肌肉跳動,脊骨宛如蛟龍
  爬行,將這股力量送到他這一拳中!

  這一拳讓他的身軀前傾,有氣血所化的龍爪龍尾從他體內湧出,龍爪扣在地面上,四條龍腿發力,讓他這一擊的
  力量達到極致,迎上袁武!

  他葬龍陵格龍骨之後,對蛟龍吟的領悟和理解已經達到極高的水準,以龍形態來運轉氣血壯大自身。

  這是他格龍骨以來的第一戰!

  他想檢驗一下,自己這些日子格物致知的成果!

  袁武的拳頭如同酒罈子,比蘇雲的拳頭大了數倍,在電光火石間,兩人拳頭碰撞。

  道路兩旁的積雪彷彿遭到無形的衝擊,雪花飛揚衝上半空,袁武臉色頓變,他聽到自己的手骨的震動聲。

  這震動清脆,是中指指骨裂開時發出的聲音,就像是鋒利的斧頭劈進乾柴時發出的聲響。

  這聲音從骨頭中傳導到他的耳膜裡,比從空中傳到他的耳朵要快很多。

  接著便是食指和無名指炸裂的脆響,隨即是他手腕處的筋膜斷裂的聲音,這股猛烈的力量從他的小臂尺骨橈骨傳
  遞到上臂的肱骨、肩胛。

  他的頭顱猛地一歪,腦袋像是被變成大妖的公牛撞過一般,腦中渾渾噩噩。

  其他力量則從肩胛分散到三十三脊椎和十二肋骨,他的衝擊勢頭頓時被止住,魁梧的身體向後倒跌飛出!

  他還未落地,忽然只見道路兩旁的雪地炸開,四個冰雪可愛的小孩衝出,抓住他的手腳,在半空中施展出鱷龍翻
  滾和蛟龍翻滾!

  哢嚓,哢嚓!

  四聲脆響傳來,袁武看到自己的四肢扭曲,被扭成了麻花狀,心中一沉:「常年打雁,被雀兒啄瞎了眼。我被這
  幾個小鬼算計了!」

  他頓時醒悟過來,蘇雲露出錢財,便是利用他的貪婪引他過來。他若是不貪,自然無事,若是貪心追過來想要殺
  人奪財,那就會被蘇雲等人除掉!

  花狐等人單足落地,袁武噗通一聲後背著地,四肢扭曲。

  「這裡是袁家嶺,誰敢殺我?」

  袁武爆喝,厲聲道:「我袁家老祖坐鎮嶺中,乃此地一霸,殺了我你們誰也休想……」

  呼--

  蘇雲右腿橫掃過來,這條腿中勁力賁張,血管充斥著狂暴的氣血,宛如蛟龍擺尾,狠狠掃在他的脖子上!

  袁武脖子處大筋發出嘣嘣的斷裂聲,頸骨扭曲,被蘇雲這一腿壓著頭顱惡狠狠的砸向地面!

  地面劇烈震動。

  蘇雲收回右腿,快速在袁武身上翻了幾下,找出一小袋五銖錢,打開了取出十枚五銖錢。

  袋子裡還有很多錢,他卻沒有多取。

  「小雲哥,他收了我們二十個錢!」狐不平整了整狗耳朵帽子,提醒道。

  「那十個錢是過橋費,理當給的。他要殺我們,我們反殺他,這是正道。殺了他,少死了不少人。」

  蘇雲從袁武懷裡翻出一冊薄薄的書籍,低頭打量一番,微微一怔,又把那十枚錢丟在袁武的屍體上,道:「這本
  書我要了,十個錢買你的,我們兩不相欠。」

  他站起身來,四個小娃娃快步跟上他,花狐問道:「小雲,這是什麼書,值十個錢?水鏡先生教我們才收一個錢
  的。」

  「這本書叫仙猿養氣篇。」

  蘇雲一邊走一邊翻開,道:「上篇的心法降服心猿,駕馭意馬,暴猿坐丹田,很是不凡。下篇猿公訣有猿公六式
  ,招式也很不凡。」

  青丘月抖了抖兔子耳朵:「那也不值十個錢。」

  蘇雲懊惱道:「他被我們打死了,講不了價的。早知道先講好價格再打死他。」

  作為無人區的唯一人類,他的處事風格也早就染上了這裡的妖魔鬼怪的作風。

  該給的錢,一定要給,一分不少,公平買賣。哪怕對方是死人,也必須要給。

  是自己的錢,一定要拿到手,被搶去便奪回來,絕不屈服。

  不是自己的錢,就算放在他的面前也一文不取。

  他的原則,就是這麼簡單明瞭。


  第0038章 文聖公廟

  花狐還是有些不解,道:「有仙猿養氣篇,但是沒有先生,我們也學不會。」

  蘇雲一邊翻閱仙猿養氣篇,一邊繼續往前走,腦海中不由想起自己在天門背後的另一個世界的遭遇,胸中有了一
  股豪氣:「那就我來做這個先生,把仙猿養氣篇教給你們。」

  幾隻小狐狸面帶憂色。

  先生,不是誰都能做的。

  倘若對功法理解出錯,不但自己會練錯,也會傳給士子,遺禍不淺!

  不過,花狐他們也明白蘇雲的意思,袁家嶺遲早會發現袁武的屍體,肯定會追殺過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現在瞭解袁家嶺的功法,有備無患!

  前方道路有積雪,很是難走,蘇雲穿戴整齊,與花狐等人趟雪快步前進,走了幾里地便被累得氣喘吁吁。

  這雪淹沒腰身,走起路來,根本看不到花狐、青丘月等人。

  而且天上居然又下起雪來。

  剛才還是晴朗的天,現在飄雪紛飛,更要命的是天色越來越昏暗。

  「下雪了,便不用擔心被追上了。」

  蘇雲鬆了口氣,取出神仙索向空中一拋,雪地裡四個小娃娃紛紛躍起抓住繩索,被帶到天空中。

  蘇雲也抓住繩索,來到空中。

  神仙索是件了不起的寶物,但是這件寶物怎麼用才是關鍵,他只琢磨出把繩子拋在空中這一種用法。

  這繩子可以帶著他們走出一繩之地,--繩索飛到高空,會向前鋪開。

  繩索縮短時只是一根上吊繩,長短不過七尺,勉強能掛在樹上再搭個扣掛人,但變長時卻有七百丈。因此一繩之
  地是七百丈距離。

  蘇雲等人踩在繩索上,向前走出七百丈距離,這才抓住繩頭,順著繩索滑了下來。

  高空更冷,他們被凍得幾乎抓不住繩索,青丘月險些摔下來,幸好蘇雲抓住了她。

  眾人落地,蘇雲沉聲道:「大雪茫茫,而且還在下,天色又陰沉,袁家嶺的猿妖絕對找不到我們的足跡!」

  他們冒著風雪繼續前進,狐不平嫌變成人走得太慢,於是把衣服脫了收拾到包袱裡,又變回狐狸。

  只是這小狐妖在雪地裡鑽了片刻,又變回小妖孩,默默的穿好衣裳。

  狸小凡悄聲詢問,狐不平沉默片刻,這才道:「冷。凍屁股,凍耳朵。」

  花狐打趣道:「這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以前冬天一件衣服都不穿,現在穿上了就難脫下來了。」

  如此又走了六七里地,天色越來越昏沉,蘇雲個頭高,四下裡張望,在風雪昏暗中看到一座被壓得低沉的門楣。

  積雪覆蓋了廟宇,遠遠只能看到雪白的屋頂與周圍一色,門楣沒有積雪,還可以勉強辨認。

  他們頂著風雪向那廟宇走去,來到跟前,蘇雲仰頭張望,匾額上的文字掛了雪,難以分辨。

  他張口吹了口氣,匾額上的積雪飛揚,露出「文聖廟」三字。

  蘇雲鬆了口氣:「文聖廟供奉的是儒家的聖人。儒家聖人行為處事正派,在這裡借宿應該不會有事。」

  他伸手敲了敲門,半晌無人應答,於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文聖廟院子不大,除了主殿之外便是東西兩廂,東廂是廟祝放柴做飯的地方,西廂來客借宿休息的地方。

  蘇雲帶著花狐等人先去主殿,只見這裡供奉著儒家的聖人,躬著身子,一手捧著本書,一手指點書中文字,不知
  是向別人請教還是給別人講解書中的文字。

  蘇雲在供壇下尋到了香,點燃了,插入香爐,眾人對這位儒家聖人拜了拜,然後退出大殿。

  他與花狐去東廂抱了些乾柴,青丘月、狐不平等人在西廂收拾房間,這裡沒有被褥,只是收拾一下,清掃灰塵而
  已。

  蘇雲搭好小小的篝火堆,點上篝火,又在篝火上搭了一個簡易架子,把一口小鍋放在上面。

  花狐抱來一個大雪團放在鍋裡,雪團漸漸融化。

  蘇雲從包袱裡取出洛饃,在火邊烤一烤,烤出麵和雞蛋的香味來,分給眾人。

  眾人囫圇吃下,水又開了,他們各自喝了些水,狐不平開門去看外面天氣,只見天色已晚,風雪卻漸漸停了。

  雪後的天空卻不黑暗,反而能夠朦朧看到遠處。

  「關門,關門!」

  眾人在後面催促道:「好冷!別放涼風進來!」

  狐不平站在門前,回頭道:「外面好熱鬧!」

  眾人詫異,蘇雲上前,隔著破爛牆頭向廟外看去,只見廟外果然亮堂熱鬧。

  此去廟外百十步,便是一棟大宅子,佔地約有十多畝,燈火通明,裡面傳來絲竹聲和嬉鬧聲,像是有人在裡面夜
  宴,飲酒作樂。

  不遠處又有豪宅如宮殿一般,更是歡歌笑語,隱約間可以看到人來人往,車馬如龍。

  而在遠處,這白天荒涼無比的雪原和山川間,一棟棟宮闕大宅,憑空拔地而起,燈火璀璨,熱鬧非凡。

  還有侍女公子之類的人物,趁著夜色出來賞雪、玩雪,又有頑童在雪地打雪仗,讓蘇雲身邊的狐狸們躁動起來,
  便要跑到雪地裡撒歡。

  然而在白天,根本看不到這種景色,看不到這些屋舍,到了夜間,便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顯得分外詭異。

  「是白天看到的那些大墓。」

  蘇雲張望一番,猜測道:「多半是到了夜間,性靈出來玩耍了。」

  就在此時,廟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只聽有人在廟外問道:「文聖公,文聖公!在家嗎?」

  「何事?」東廂裡傳來人聲。

  蘇雲身邊四隻小妖孩毛都炸了起來,花狐顫聲道:「東廂裡明明沒有人的……」

  隱約間便聽得開門聲,只聽廟外有人對話,道:「我是東陵來的,家主人說難得雪色美景,請文聖公移駕前去做
  客。家主人已經備好美酒佳餚,虛席以待。勞煩通報一聲。」

  「稍待,我去通稟一聲。」

  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從西廂前經過,蘇雲等人卻沒有看到人影,只聽腳步聲漸漸去了主殿。

  主殿傳來開門聲,裡面像是有人竊竊私語。

  過了片刻,腳步聲又傳來,漸漸接近,去了廟門前。

  「聖公說,我家來了客人住在西廂呢,倘若主人離家赴宴便是怠慢了客人,有悖禮數。因此只好推辭了,還請東
  陵主人恕罪。」

  「那可惜了。家主人這次還請了其他幾位聖公呢。」

  「都有哪些位聖公?」

  「附近還能有哪幾位聖公?無非是琴棋書畫而已。」

  「容我再去通稟。」

  又過不久,廟門前再度傳來人聲:「勞煩兄台告知東陵主人,聖公馬上便到,只能請西廂的客人多擔待了。」

  「只要火不滅,還能有人膽敢在文聖廟鬧事不成?」

  「這倒是。」

  西廂裡,蘇雲和四隻小狐妖面面相覷。

  這時,主殿的大門開啟,蘇雲連忙掩上西廂的房門,只聽那腳步聲來到西廂門前,停頓下來,房內一人四狐心跳
  加速,守著篝火不敢動彈。

  門外有個渾厚溫和的聲音傳來:「客人借宿,主人原不得離開赴宴,怎奈都是摯友相約,不容不去。客人夜間不
  要滅了篝火,只要火焰尚在,我便能在夜間辨明廟宇方向,瞬息可至。」

  腳步聲響起,廟門處傳來開門聲,又傳來關門聲。

  篝火邊,一人四狐大眼瞪小眼,半晌沒有說話。

  蘇雲道:「我路上研究仙猿養氣篇,已經快研究透徹了,你們先睡,我再看一會,等到下半夜,誰醒了便來替我
  。」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各自化作狐狸,睡在火堆旁,花狐照顧他們,過了片刻,三隻小狐妖睡去,花狐也漸漸
  沉入夢鄉。

  篝火偶爾嗶啵一聲,炸出一個火星子。

  蘇雲趁著火光終於把仙猿養氣篇看了一遍,心中微動,調動元氣,小心翼翼的控制氣血進入自己的雙眼之中。

  自從他修成了洪爐嬗變的第六重,氣血便將堵住眼瞳的仙劍和天門鎮的烙印逼開,但無論是仙劍還是天門鎮都不
  曾消失,而是依舊浮現在他的視野中!

  若是不仔細查看,是無法看到他眼睛的異狀。但是在蘇雲看來,他的目光所見,除了四周的世界,還有有著飛行
  的仙劍,波瀾壯闊的北海,以及那座不曾毀滅的天門鎮!

  當然,還有那八座巍峨頂天而立的朝天闕!

  「另一個世界,我來了!」

  蘇雲催動氣血,氣血湧向那八面朝天闕。

  上一次他未能看清朝天闕的形態,也未能看清朝天闕是如何打開天門的。這一次,他終於看清。

  只見朝天闕上有著一隻隻神獸異獸的浮雕,當他的氣血來到跟前時,便被朝天闕上的浮雕吸收,而那些浮雕竟然
  在一點點的化作血肉之軀!

  蘇雲還未來得及看仔細,八面朝天闕便已經被激發!

  朝天闕上各種異獸神獸復生,紛紛騰空飛起,落在天門鎮的天門上!

  天門異變,光芒從一扇扇門戶中流出,匯聚在中央的門戶上。

  嗡!

  蘇雲感覺到奇異的震動傳來,眼前一片雪白,待他視線漸漸恢復,他發現自己又再度來到天門後的另一個世界!

  遠處,仙山蒼茫,仙台漂浮在雲端,長長的石橋如龍蜿蜒起伏在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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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17:49:51 |只看該作者
  第0039章 鬼怪

  那個世界與他上一次離開時一模一樣,像是整個世界被固定在他離開時的那一刻,唯一不同的恐怕便是那口追殺
  他的仙劍。

  仙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雲一邊謹慎的打量四周,一邊飛速移動腳步,向曲伯屍身而去。

  他必須在那口仙劍感應到他之前,從曲伯屍身前的那幅仙圖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離開此地!

  他的時間極為短暫,必須爭字奪秒,不容耽擱!

  他飛一般來到曲伯的屍身前,向曲伯躬身一拜,隨即抬手,手掌印在那幅通明的仙圖之上!

  仙圖中頓時雲開霧捲,他的內心被映照在這幅仙圖上!

  仙圖中,陽光傾灑,映照山川,忽然巍巍群山撲面而來,只見一白猿在山林間縱躍如飛。

  白猿止步於山頂,對著太陽呼吸吐納,那頭頂的陽光竟然被匯聚過來,形成一個尺許的火球,隨著白猿呼吸而起
  起落落。

  那白猿一邊呼吸,一邊活動筋骨,背後筋肉如鐵打的一般,他的肌肉數量,比人類多出了一倍有餘!

  他後背上的筋也多了倍餘,而且更加粗大!

  「白猿身軀雖強,但還是比不上真龍!」蘇雲心道。

  那白猿的天劫突如其來,這天劫不是鱷龍或者全村吃飯的那種雷劫,而是雷火,一團團天火從空中滾落下來,向
  白猿轟去。

  --之所以稱之為雷火,是因為火球來到白猿跟前便逕自炸開,爆發出爆炸般的雷音。

  而拳頭大小的雷火爆炸開來,火焰能席捲四周畝許地的範圍,極為驚人!

  那白猿在山頂對抗雷火天劫,他也在渡劫,也在蛻變,向金猿進化!

  他的身姿身法,正暗合仙猿養氣篇中的猿公訣!

  蘇雲一邊看白猿渡劫,一邊對照猿公訣,先前不理解的,參悟不透的,統統豁然貫通,再無窒礙!

  這幾乎相當於一頭渡劫的白猿手把手教他如何修煉猿公訣,甚至比裘水鏡那等名師教的還要深刻許多!

  蘇雲飛速參悟,那白猿對抗雷火的一招一式清晰分明,他甚至可以看到白猿的肌肉起伏運動,大筋的張合,甚至
  氣血流動的方式!

  尤其是氣血,與仙猿養氣篇的上篇相互對照,更是讓他收穫良多!

  猿公訣六招,第一招白猿掛樹,第二招古澗飛渡,第三招井中撈月,第四招老猿抱鐘,第五招擒捉心猿,第六招
  猿公彈劍。

  蘇雲用這六招與上篇的心法相對照,再回憶適才看到白猿呼吸吐納,將日光化作火球的情形,不由得恍然大悟!

  仙猿養氣篇的上下兩篇,被他打通!

  「原來如此!」

  蘇雲目光閃動,他跟隨野狐先生學了六年的舊聖經典,成就雖然不大,但是舊聖經典之所以難學,正是因為晦澀
  。

  他這六年來把舊聖經典學了個遍,一直沒有找到用處,但是接觸到外界的新聖絕學之後,卻發現理解新聖絕學變
  得無比簡單!

  他學習洪爐嬗變和仙猿養氣篇,上手極快!

  「猿公訣最為神妙的便是這最後一招,猿公彈劍!不知道這一招,能否對付得了那口仙劍?」

  蘇雲剛剛想到這裡,突然一道劍光出現在仙圖中!

  那劍光一閃而過,正在渡劫的那頭白猿做出猿公彈劍的姿態,叮的一聲彈在那口仙劍上。

  「擋住了?」蘇雲又驚又喜。

  下一刻,白猿整整齊齊的裂成兩半。

  蘇雲毛骨悚然,轉身狂奔。那驚鴻一瞥,白猿被劈開時,身體內部構造也出現在他腦海中。

  「這倒是格物致知的好機會,可以瞭解白猿的身體構造,以氣血模擬,壯大猿公訣的威力,但是那一劍太恐怖了
  !」

  他風馳電掣,奮力狂奔,沿著石橋向天門而去!

  鈴鈴鈴的聲音傳來,那是仙劍在長鳴,在破空,向他追殺而來!

  「這口劍的速度,好像比以前更快了!」

  蘇雲被劍光壓迫得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索性閉上眼睛,他感應到仙劍的速度在提升,比上一次來到這裡時更快
  ,不由頭皮發麻。

  「蛟龍吟的招式變化,再加上猿公訣的力量,絕對可以逃出生天!」

  蘇雲催動氣血,兩條大腿瞬間變得無比粗大,彷彿暴猿,曲蹲跳躍,疾行如飛。

  待來到斷橋處,少年縱身一躍,人在半空,由猿化作蛟龍,騰挪一縱,跳入天門!

  他的身後,仙劍一晃而逝!

  蘇雲回歸身體,一抹額頭,額頭都是冷汗。

  篝火還在燃燒,只是火勢比剛才小了些。

  蘇雲又添了些柴火,火光照著他的臉龐,少年想著剛才的遭遇心有餘悸。

  「猿公彈劍也擋不住那一劍!那一劍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了!」

  蘇雲定了定神,目光幽幽的看著篝火,擋不住那一劍,他便只能偷偷摸摸的進入天門,無法去探索那個世界到底
  有什麼。

  那個世界,一定藏著不知多少秘密。

  更關鍵的是,下一次進入其中,仙劍的速度又會提升到什麼程度?

  「曲伯的身體在那裡,除了曲伯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

  他晃了晃頭,把這種思緒排出頭腦,心道:「白猿進化為金猿需要渡雷火劫,鱷龍進化為蛟龍也需要渡雷劫。那
  麼人會進化成什麼?人若是進化到那種形態,又需要渡什麼劫?」

  天門鎮的曲伯他們,是在尋找人進化的下一形態嗎?

  這些長輩渡劫了嗎?

  他思緒萬千,守著火堆,時不時添柴。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冷笑:「文聖公果然在這裡藏了好吃的!」

  蘇雲心中一驚,西廂門被一股陰風吹開,他身邊的篝火火焰頓時變成慘淡的綠色!

  少年被凍得連打幾個冷戰:「有妖邪之物進來了!」

  那篝火火焰向後飄搖,忽然火焰旋轉了起來,綠油油的火焰被拉得越來越高,似乎要把廂房的屋頂點燃了。

  只見篝火木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焚燒,即將化作灰燼!

  蘇雲忙手忙腳,拚命把柴火往火堆裡丟,唯恐篝火熄滅。

  然而新添的柴怎麼也點不著!

  那綠色的火焰竟像是沒有溫度一般!

  從屋外吹來的陰風越來越急,眼看篝火便要燃盡,忽然只見西廂中明亮無比的電光閃過,刺目至極。

  伴隨電光的是哢嚓一聲雷音,接著篝火的火焰恢復正常顏色,適才蘇雲添的木柴嗶嗶啵啵的燃燒起來。

  花狐、狸小凡等人被雷聲驚醒,四下看去,卻見四周如常,心中納悶。突然,文聖廟的院子中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傳來。

  蘇雲起身,湊到窗邊,推開一條縫看去,只見文聖廟的院子裡落下來一顆小山般的大腦袋,黝黑黝黑的,不知道
  從哪裡掉下來的。

  花狐也湊過來,看到那頭顱,兩人對視一眼,均是駭然。

  蘇雲安慰那些小狐狸,道:「沒事了沒事了,是雪把東牆壓倒了。」

  三隻小狐妖不疑有他,又自沉沉睡去,狐不平發出咿呀咿呀的囈語聲,這小狐狸捲著身子抱著自己的尾巴,不知
  在做什麼好夢。

  蘇雲悄聲道:「二哥,乾柴沒了,你先守著火,我去東廂裡抱點柴火來。」

  「小心!」花狐鄭重道。

  蘇雲悄悄起身拉開廂門,走了出去,花狐在他身後悄然無息的關上房門。

  文聖廟的院子裡,那巨大的腦袋突然晃動一下,蘇雲嚇了一跳,急忙停步。花狐趴在窗邊觀望,見狀一顆心險些
  提到嗓子眼裡。

  那怪腦袋又動彈一下,卻沒有其他動作。

  蘇雲小心翼翼,從一旁繞過去。

  忽然,他不經意間看到這廟牆之外有巨大的身影晃動,急忙抬頭看去,只見有高達十多丈的巨人,比文聖廟正殿
  還要高出許多,在廟外走來走去!

  那巨人彷彿被蒙上了眼睛,看不到四周,正伸出雙手四下裡摸索。

  蘇雲仔細看去,心中駭然,只見那巨人脖子上沒有腦袋!

  他在廟外走來走去,像是在四處摸自己的腦袋一般!

  蘇雲愈發小心,悄然無息的向東廂走去,這時廟外探過來一隻漆黑的手掌,沿著廟牆四處亂摸。

  眼看便要摸到蘇雲,蘇雲急忙打開東廂的門進入東廂,悄悄把廂門掩上。

  那隻大手在門外摸索了片刻,又去摸其他地方,蘇雲飛速抱起一捆柴,悄悄開門關門,沿著牆角向西廂走去。

  這時,那隻大手從前面堵了過來,蘇雲後面也有一隻大手,前後夾擊。

  蘇雲咬牙,一溜小跑來到那顆大腦袋邊。

  那顆從天上掉下來的大腦袋還在動彈,呼哧呼哧作響。

  他屏住呼吸,向西廂走去,只見西廂的火光漸漸微弱下來。

  蘇雲急忙加快腳步,就在此時,那兩隻大手終於摸索到院子中央,對著那顆大腦袋摸了摸,然後抓住大腦袋頭頂
  亂糟糟的頭髮,將這顆腦袋提了起來。

  那腦袋原本是臉朝下砸在院子裡,此刻被提起來,立刻像是撥浪鼓般左右甩動記下,這才睜開眼睛。

  那眼睛大得像澡盆一般,閃爍著綠油油的光。

  蘇雲轉身,正好與這大腦袋面對面。

  蘇雲不假思索,手掌在乾柴一拍,兩根乾柴飛出,蘇雲屈指連彈,一招猿公彈劍,兩根乾柴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正中那大腦袋的兩隻眼睛!

  那大腦袋發出痛苦的叫聲,外面的無頭身體一手拎著腦袋,一手在脖子上亂摸,似乎是在揉眼睛,只可惜脖子上
  沒有腦袋。

  蘇雲立刻衝向西廂,花狐飛速開門。

  突然,廟宇外馬鳴聲喧嘩,馬匹頓足的聲音傳來。

  有人叫道:「叔父,前面有火光!殺了袁武的那幾個小兔崽子,一定藏身在那裡!」


  第0040章 黑暗降臨

  「屋漏偏逢連夜雨,是袁家嶺的妖怪追過來了!」

  蘇雲心中一沉,放下乾柴:「我們沒有留下足跡,但是雪停了,他們卻可以循著火光追過來!現在外面有袁家嶺
  的妖怪,還有這拎著頭顱的鬼怪,兩下夾擊……」

  馬鳴聲距離文聖廟越來越近。

  蘇雲收拾包袱,飛速道:「二哥,叫醒他們,我們立刻離開!」

  花狐急忙喚醒狐不平、青丘月等人,蘇雲打好包袱掛在肩頭,湊到窗邊看去,只見巨型鬼怪的粗壯手掌把大腦袋
  拎出院子,雙手捧頭,把亂糟糟的大腦袋放在脖子上。

  那鬼怪兩隻手扶著腦袋左右晃了晃,似乎在找位置。

  廟外傳來一聲咒罵:「娘廝賊,又裝反了!」

  蘇雲又看到那巨型鬼怪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後腦勺與臉的方位調轉了一下,這才放下去,只見那鬼怪的脖子處
  像是長出了許許多多揮舞的觸手,與腦袋生長在一起。

  「嘿,好了!」

  巨型鬼怪眉開眼笑,從廟外探下腦袋,俯身進院子,向西廂窗戶後面的蘇雲看去。

  「小東西,蠻可口的樣子……」

  巨型鬼怪剛剛說到這裡,突然外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何方妖孽?膽敢阻撓我袁家嶺辦事?認得猿三祖師嗎
  ?」

  轟!

  劇烈的震盪傳來,赫然是大妖出手,攻擊那巨型鬼怪。

  那巨型鬼怪吃痛,突然探出手來抓住文聖廟院子裡的老樹,把那株老樹連根拔起,掄圓了向外重重掃去!

  蘇雲在窗邊看到廟外人和馬一起被掃飛到半空,一隻隻火把被丟在空中,轉著圈落下。

  他不由呆了呆:「怎麼他們反倒先打起來了?這些袁家嶺的妖怪,脾氣真是火爆。」

  猿三祖師乃是袁家嶺的大妖,一身實力極為強悍,竟然與那巨型鬼怪鬥得不相上下!

  他們一個是鬼怪,一個是大妖,駕馭陰風妖氣,邊打邊走,只聽外面雪地中傳來巨物碰撞的聲響,還有樹木折斷
  崩塌的聲音,很是驚人!

  蘇雲立刻推開西廂門,沉聲道:「文聖廟防得住鬼怪,防不住妖!趁現在,我們走!」

  三隻小狐狸化作三個小娃娃,各自背著一個小包袱魚貫而出,花狐化作的小娃娃跟在後面。

  眾人來到牆邊,縱身一躍,跳出廟牆,踩著雪地,伏身向外飛速走去。

  雪夜中,月光下,那鬼怪與袁家嶺大妖殺入山林,殺得樹林抖動不已。

  蘇雲與花狐等人一路前行,忽然只聽有猿妖高聲叫道:「不在廟裡!」

  「牆角有腳印!」

  「追!」

  蘇雲心中一沉,低聲道:「二哥,帶著他們先走,找一處廟宇藏身!我有神仙索,我來斷後!倘若你們等不到我
  ,那就先去天市垣驛站等我!」

  花狐知道事態緊急,沉聲道:「你要小心。」說罷,帶著三個小娃娃加快速度向山地裡走去。

  蘇雲打量四周,縱身一躍跳到一株大樹上,如同蛟龍倒掛在樹上,伺機而動。

  「蛟龍吟的身法都是貼地而行,在這麼深的雪地裡戰鬥,有些施展不開,反倒是猿公訣縱跳如飛,才是這種局勢
  下的殺招!」

  他眼中光芒閃爍,默默催動仙猿養氣篇。

  啪啪啪!

  隨著他的氣血衝盪,他的體內一塊塊骨骼之間的軟骨鼓起,肌肉筋膜隆起,氣血膨脹,身子也跟著膨脹,變得更
  加強壯!

  他觀想白猿化作金猿時的身體內部構造,以氣血化骨,化筋,化血肉,骨肉筋膜在體內膨脹,讓他只覺體內瞬間
  充斥著平日裡難以想像的力量!

  仙猿養氣篇在他體內狂暴的氣血帶動下,從第一重一路破關斬將,在蘇雲氣血運轉幾個大周天之後直接來到第六

  重!

  而猿公訣更是被他直接修成第三種成就!

  按理來說,就算蘇雲的修為深厚,但修煉一門新的功法,也需要十多天的時間才能提升到第六重,才能修成三種
  成就。

  但蘇雲並非常人,仙猿養氣篇心法最為關鍵的是捉心猿降意馬,而他飽讀舊聖經典,早就做到了這種成就。

  當年天門鎮公案過後,野狐先生把自己的課堂搬到庠序,收了些狐狸士子聽講,一個小瞎子來到庠序,靠在窗戶
  下偷聽。

  一連幾日,野狐先生都遇到這個小瞎子,於是便讓他進屋,出題考他和其他小狐狸。

  小瞎子對答流暢,引經據典,得了個第一。

  那個小瞎子,便是蘇雲。

  他有著異於常人的悟性,狐妖們也都極為聰明,但自從蘇雲來到庠序裡之後,花狐他們便沒有再考過第一!

  他對仙猿養氣篇的理解,不比大儒遜色,即便裘水鏡來解仙猿養氣篇,也未必能比他解得更好。

  他欠缺的,是目不能視,是無法觀想,是無法修煉那些矯騰變化的招式。但是現在,這一切都不成了問題。

  他已經恢復視力,而且眉心中還有天門鎮烙印,內藏八面朝天闕,可以打開天門進入另一個世界,直面仙圖,通
  過仙圖,得到最直觀的觀想,學到最精準的招式!

  馬蹄聲傳來,一隻隻猿妖坐在馬背上,舉著火把大呼小叫,向這邊追來。

  頭馬衝來之後,蘇雲突然縱身從樹上躍下,手掌壓在第二匹馬背上的那猿妖的臉上!

  白猿掛樹!

  這一擊的力量好大,將那猿妖的身體從馬背上帶得飛起。

  蘇雲壓著他的腦袋,與另外一匹並行的馬匹背上的猿妖腦袋狠狠撞在一起,白猿掛樹這一擊的力量終於完全爆發
  。

  這一瞬間,蘇雲甚至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捏的不是一顆頭,而是捏著一顆雞蛋去撞另一顆雞蛋!

  兩個雞蛋碰撞的結果,可想而知!

  他壓著兩具屍體落地,月光皎潔,潔白的雪地被塗紅了一片!

  「袁青,小七!」

  後面的猿妖縱馬追來,見狀睚眥欲裂,蘇雲立刻縱躍而起,騰空上馬,落在一匹馬背上,雙腿用力一夾,馬兒向
  前竄去。

  前方的猿妖已經勒住了馬,調轉過頭來。

  那猿妖縱身,站在馬背上,他的起手式剛剛擺出來,蘇雲便立刻看出他要施展的招式是古澗飛渡。

  這一招是袁武與蘇雲相對時施展過的一招,縱身躍起,如老猿從樹上跳過古澗,落在對岸的樹上,以強大的衝擊
  力來提升自己的攻擊力,力量極大!

  果然,前方那猿妖縱身躍起,向蘇雲所在的馬兒跳來!

  就在他跳起的一瞬間,蘇雲也自縱身一躍,卻是頭下腳上,施展出猿公彈劍這一招。

  那猿妖的古澗飛渡威力爆發,一拳將蘇雲剛才所乘的駿馬腦袋砸得粉碎,而他的拳頭落下的同時,蘇雲一指彈在
  他的頭頂天靈蓋上。

  啪!

  那猿妖天靈蓋骨骼破裂,碎骨扎入大腦,一聲不吭便栽倒在雪地裡。

  蘇雲落地,如靈猿縱身躍起,背後傳來咻咻的利箭破空聲,卻是又有十多個猿妖縱馬追來,彎弓便射。

  蘇雲變得比猿妖還像是猿妖,在雪地中連連躲避,忽然縱身上樹,一飄一蕩,從一株樹上跳到另一株樹上,用的
  正是擒捉心猿的招法。

  十幾個猿妖騎射不斷,追著蘇雲衝入山林中,蘇雲放下心來:「這樣花二哥他們便安全了。」

  突然,他背上中了一箭,蘇雲急忙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氣血化作龍鱗,將這一箭擋住,只是還是晚了一些,被
  這一箭刺入血肉之中,儘管不深,但也很是疼痛。

  蘇雲忍住痛,拔出箭,以氣血化龍鱗覆蓋住傷口。

  這一箭已經影響他的動作協調,而且他的血液從衣服下滲出來,讓他覺得背上有些不太舒服。

  那些猿妖依舊在追來,只是馬兒在堆滿積雪的樹林裡行走不便,很快便有不少馬兒踩空,崴了腳,不能前進。

  那些猿妖棄馬上樹,縱跳連連,向他追去。

  「棄馬之後,在樹上縱躍,武器攜帶不便,弓箭之類也會被他們丟掉。沒有了武器,那麼我可以一戰。」

  蘇雲接著月色打量前方,前方的樹木,樹木的枝條,一切都映照在他的眼眸中。

  他腦海裡,大黃鐘旋轉,忽、秒刻度層層遞進,他的眼睛判斷物體與自己所處的位置,黃鐘計算時間,身體隨之
  而調整,讓他可以避開沿途障礙,不至於被樹枝絆住或者擋住身形。

  同時,他的身體協調到最省力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的體力體能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存,方面後面的戰鬥
  。

  他的黃鐘是性靈神通,只是蘇雲現在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只是把黃鐘單純的當成計時工具而已。

  「我需要一個沒有亮光的地方,一個對我最有利的地方。」

  他的目光搜尋,被這些猿妖追趕,遲早他的體力體能會耗盡,那時便凶多吉少,他必須速戰速決!

  突然,蘇雲看到山林間有一座廟宇,心中微動,立刻衝了過去。

  那廟宇竟然是嶄新的,應該是剛剛建成沒多久,雖然不大,但五臟俱全。

  蘇雲幾個起落,落入那廟宇的院落中,隨即快步衝到正殿裡。

  咚咚咚!

  一個個猿妖縱身落在院落裡,飛速衝入正殿。他們目光四下搜尋,卻不見蘇雲的蹤跡。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關門的咯吱聲,那十多個猿妖急忙轉身,只見蘇雲正在關閉殿門。

  「袁家嶺的諸位兄台。」

  月光下,蘇雲的臉上露出笑容,他的眼睛緩緩閉上,輕聲道:「黑暗降臨了。」

  殿門關閉,殿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蘇雲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們,準備好面對黑暗了嗎?」

  猿妖們厲喝連連,四下出擊,蘇雲如同黑夜中的王,在黑暗中閒庭信步,精確的避開猿妖們的攻擊。

  天門鎮的少年抬手,做出敲鐘狀,他的腦海中的黃鐘彷彿傳來一聲鐘鳴。

  噹--

  計時開始。

  殿內一片雷聲,如同蛟龍長鳴,夾雜著各種厲喝,哀鳴,以及骨骼斷裂的聲響,還有鮮血飛濺灑落在窗戶上的嗤
  嗤聲。

  過了良久,一切聲音平息。

  殿門咯咯吱吱開啟,月光照進來,一個少年的身影走入月光中,走出大殿。

  蘇雲仰頭,迎著明月張開眼睛。

  他的身後,殿內一地猿妖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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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21:30:03 |只看該作者
  第0041章 裘水鏡與大人物

  西廂,蘇雲燃起篝火,脫光衣裳,用雪清洗身子,洗去身上的血跡,又處理一下背上的傷口,這才穿上衣裳。

  「衣裳又沾血了。」

  少年皺眉,在火光下打量衣服上的血跡:「又要買新衣裳了。穿著帶血的衣裳進城,會被城裡人當成怪物吧?」

  他一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很正常的少年,不像是出身自天市垣無人區的少年。

  蘇雲穿戴整齊,去把猿妖屍體清理出廟宇的大殿,這才回到篝火邊,心道:「夜裡無法尋找花二哥他們,唯有等
  到天亮之後。」

  他著實困乏了,在篝火邊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蘇雲醒來,只見篝火已經快要熄滅,他正欲添些柴火,外面卻傳來對話聲:「……身為天道院的
  士子,當此危難之時,你竟然要走,要去留洋!西人的學問有什麼好?西人打過來,割我元朔領土,擄我子民,
  要朝廷賠款,你還要去西洋!你是天道院的士子啊--」

  另一個聲音響起:「兄長,難道你看不出來嗎?舊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大洋彼岸,我們認為的那些蠻夷,國力
  已經在我們元朔之上了!我必須要去留洋,學他們的本事!」

  蘇雲微微一怔:「這個聲音……」

  「留洋學他們,學西人的學問?你是學儒的,你要背叛儒學背叛祖宗嗎?」

  「我西學中用,本質上還是儒。學長,隨我一起去留洋,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救這個國家,挽大廈將傾!」

  「只有留下來才是救這個國家,只有保住舊聖絕學,才能救亡圖存,留住元朔的精氣神,才是救這個國家!不然
  ,民族的脊樑都沒了!裘水鏡!你給我站住!」

  蘇雲起身,看向窗外,月光下的廟宇院落裡站著兩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那是月亮的光點聚集形成的身體。

  其中一人相貌依稀可以看出是年輕時的裘水鏡,另一人濃眉大眼,比裘水鏡顯得高大強壯。

  兩人都是器宇軒昂。

  蘇雲微微一怔:「性靈的執念?」

  這景象,聲音,以及院子裡那兩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都應該是這座廟宇供奉的性靈的執念。

  在今晚的月色中,這個性靈的執念爆發,化作了少年時的他。

  而與他對話的另一個人,便是少年時代的裘水鏡。

  「水鏡先生年少時是天道院的士子?」

  蘇雲看著院落中的那兩個少年,他們還在為是否要留洋求學而爭執,心道:「這個廟宇的主人也是天道院的。水
  鏡先生要去留洋學其他國家的的知識,而廟宇主人卻覺得應該保住舊聖絕學。他們是因此而鬧出矛盾了嗎?」

  性靈的執念,在慢慢瓦解。

  「學長,我將去大洋彼岸求學,等幾十年,再來看你我孰對孰錯吧。」水鏡先生的聲音傳來。

  性靈的執念散去,院子裡兩個少年的身影隨著月光的點點光斑而消失。

  蘇雲推開房門,來到院子裡,怔怔出神:「這場讓廟宇主人死後還記掛至今的對話,真的這麼重要嗎?」

  他儘管熟讀舊聖經典,但這一刻卻分不出水鏡先生和廟宇主人孰對孰錯。

  「廟宇主人應該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吧?他與水鏡先生一樣,都是想救這個國家。」

  蘇雲活動一下身子,搬來些雪,清洗大殿的地面,洗去血跡。

  他昨晚在這裡與袁家嶺的一眾猿妖血戰,弄髒了地面,自覺留下污跡是對廟宇主人的不敬。

  蘇雲做完這一切,身上出汗,便坐在廟門外歇息。

  「小瞎子,你認識廟裡的鬼神?」一個聲音傳來。

  蘇雲循聲看去,只見廟旁邊便是一戶大宅邸,宅邸前還有一對石獅子,一個精瘦的老人坐在石階上,笑瞇瞇的衝
  著蘇雲招手。

  蘇雲驚訝不已,他來這座廟宇時,可沒有見到廟宇附近有這麼一座大宅子!

  「前輩認得我?」蘇雲好奇道。

  精瘦老者笑道:「咱們是在天市裡一起擺攤的,我在街右邊第九十七道,你是在街左邊九十二道。我自然認得你
  ,咱們是攤友,鄰居了好幾年呢!」

  他說的道,指的是鬼市巷道,蘇雲的攤位在從進天門開始數第九十二個巷道口。

  蘇雲來了精神,連忙跑過去。

  「這個鄰居,是兩個月前新搬來的。」

  那精瘦老者嘿嘿笑道:「我一位朋友給他修了這個宅子,那位朋友叫裘水鏡,去過天市,曾經跟蹤過你。那天他
  來這裡時和我聊了一會兒。他說,這宅子裡的是個東都的大人物,也是他的故友。他這次回來,是為了憑弔這位
  大人物。」

  蘇雲驚訝道:「這廟宇是水鏡先生建的?」

  樓班點頭:「找一些妖怪建的,他出的錢。你這位老師很了不起,是個有大才的人,本事深不可測。你幾個月沒
  去天市了,發生了什麼事?」

  蘇雲道:「我眼疾治好了,所以便沒有再去。」

  樓班打量他,問道:「你打算進城?」

  蘇雲點頭:「去朔方求學。水鏡先生說,舊聖的學問落伍了,必須進城求新學。」

  樓班悠然道:「舊聖的學問,有些是過時了,有些則是歷久彌新,顛撲不破。你知道為何嗎?」

  蘇雲搖頭。

  他跟隨野狐先生學了一肚子的舊聖經典,目前看來,只有理解洪爐嬗變養氣篇、仙猿養氣篇這些功法時,速度比
  較快,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我也留過洋。」

  樓班笑道:「西人在學習方法和學以致用上,的確比我們更高明。但是他們有一處比我們低等的地方,而這個地
  方,恰恰是舊聖之所長。」

  蘇雲心中微動,躬身道:「請前輩指教。」

  樓班起身,舒了個懶腰,道:「西人問諸於神,舊聖問諸於人。」

  蘇雲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問諸於神的意思是問諸事於神,諸事不決,便請教神靈,請神來指導人間事。

  問諸於人的意思是問諸事於人,人來指導人間事,沒有所謂的神干預人間。

  這一點,正是舊聖所倡導的,問蒼生不問鬼神,敬鬼神而遠之。

  「舊聖學問缺乏用,更多是指導你修煉磨礪心靈。西人補上了用這一點,所以西人強大起來。」

  樓班道:「元朔目前已經積弱,但只要學習西人的方法,學以致用,革舊聖之弊,把舊聖學問變成新學,戰勝西
  人,我覺得可行。我與裘水鏡一樣,都是新學的人。」

  蘇雲頓時激動起來:「前輩,你是新學的聖人嗎?」

  「新學至今,沒有聖人。」

  樓班搖頭道:「最低,我死的時候還沒有。小瞎子,你若是進城求學的話,我要托付你一件事。」

  他轉身走入自己的宅邸,取來一個小木頭盒子,方方正正的,放在蘇雲手中,道:「我死之時,門下士子糊塗,
  把這鑰匙也陪葬了。你拿著這鑰匙,代我完成一件事。」

  蘇雲掂了掂木頭盒子,只覺沉甸甸的有些墜手,像是實心的,問道:「前輩想讓我完成什麼事?」

  樓班笑道:「這事簡單,你去朔方城,倘若有空,便帶著鑰匙去城下幫我看看,我生前藏在那裡的東西是否還在
  。完成了這件事,我的鑰匙便歸你了。」

  蘇雲明白,這是天門鬼市的規矩,當然,在他的心中那並非是鬼市,而是天門夜市,又叫天市。

  天市的規矩很簡單,那就是拿人東西,替人完成心願!

  倘若不能在期限內完成心願,那麼「寶物主人」便會追回寶物!

  當初蘇雲也是天市賣寶人之一,當然他的寶物並非真正的寶物,只是自己的陪葬品而已。而樓班等一眾鬼神,卻
  是拿出真正的性靈神兵,而且絕對是最好的性靈神兵!

  蘇雲收了木頭盒子,躬身道:「前輩放心,雲,必不辜負所托!」

  樓班笑道:「也不算什麼所托。我只是見到裘水鏡欣賞你,所以跟著他欣賞你,認為你能辦到罷了。好了好了,
  天快亮了,你的活兒也快來了,你該走了。」

  「我的活兒快來了?」蘇雲不解。

  樓班努了努嘴,蘇雲回頭看去,只見山林中樹木搖晃,亂雪紛飛,一株株樹木哢嚓哢嚓倒伏下來。

  「猿三祖師!」

  蘇雲心中一驚,急忙取來包袱,向樓班躬了躬身,隨即一捻神仙索繩頭,神仙索筆直向上探入高空!

  他剛剛抓住神仙索,被帶入空中,只聽樓班的聲音傳來:「小瞎子,你也是靈士,未必便比他弱,何必怕他?」

  「我是靈士?」

  蘇雲錯愕,他明明剛剛修煉到築基第六重,何時成為靈士了?

  他顧不得多想,下方山林中猿三祖師渾身是血,側身背著一桿手臂粗細的混鐵粗棍子,怒吼一聲衝出山林,向神
  仙索抓去!

  蘇雲飛速向上攀爬,猛地一抽繩,猿三祖師縱跳起身,探手抓了個空,不得不落地!

  那白毛暴猿在雪地裡站起身來,身上處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傷口,顯然與那巨人鬼怪一戰,他也遭受重創。

  猿三祖師面色陰沉,抬頭仰望,只見蘇雲攀著那根繩索,手腳並用,鑽入夜空之中。

  「殺我袁家嶺如此多的子弟,你絕對無法活著走出天市垣!」

  猿三祖師雙手擂胸,仰天咆哮,他身邊的雪地上,那座新修的廟宇前,擺著十幾具猿妖屍體,赫然是被蘇雲在廟
  中擊殺的一眾袁家嶺高手!


  第0042章 靈士蘇雲

  蘇雲順著繩索從天上下來,取出一塊洛饃放在懷裡捂一捂,待捂得溫熱了這才啃了起來。他吃了兩口又抓起一團
  雪塞到嘴裡。

  猿三祖師應該還在搜尋他的下落,這時候萬萬不能生火,生火冒出的煙,無疑是給猿三祖師指點方位。

  少年吃下洛饃,只見天色漸漸泛白,這漫長一夜,終於算是過去了。

  「猿妖被我吸引過來,猿三祖師也在後面追殺我,二哥他們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蘇雲又吃了口雪,忽然聽到後方傳來重物踩積雪發出的聲音,心中微動,急忙再度拋出神仙索,升上高空。

  他前腳剛走,猿三祖師後腳便至。

  這老猿在雪地上嗅了嗅,仰頭大吼。

  「這老猿是怎麼追上我的?難道他有什麼追蹤的神通?」

  蘇雲心中納悶,他對性靈神通一竅不通,只是聽人說過,也不知猿三祖師是用什麼手段追蹤到他的蹤跡。

  少年隨著神仙索越升越高,天上也越來越明亮,神仙索升到極致,便一字長蛇般平平鋪在雲端。

  蘇雲盤膝坐在繩子上,這時候難得沒有了風,不是那麼寒冷。

  只見天邊一縷金光灑來,一輪金日露出了頭,金光漸漸落下,照耀在少年的臉上。而在下方,天市垣還是一片黑
  暗,那裡依舊是夜晚。

  蘇雲心中微動,修煉仙猿養氣篇。

  仙猿養氣篇至剛至陽,隨著他的功法啟動,只見道道陽光匯聚而來,照耀在他的眉心,光斑隨著他的氣血移動而
  移動,順著眉心來到人中,來到咽喉,又沉在丹田中。

  蘇雲呼吸吐納,那光斑也越來越明亮,被他的仙猿養氣篇匯聚而來的光線也是越來越強。

  漸漸地,他面前日精匯聚,化作一個小小的火球,彷彿一輪小太陽在他面前時而冉冉升起,時而徐徐下沉。

  「仙猿養氣篇汲取日月精華的速度,比洪爐嬗變養氣篇更快,但是煉得不精純。洪爐嬗變養氣篇煉化日月精華的
  速度更快,而且更加精純。」

  蘇雲心中微動:「不知能否把這兩種養氣篇的長處結合在一起?」

  他嘗試著借用仙猿養氣篇提升元氣,又借用洪爐嬗變來煉化元氣,的確是比平日裡修煉快了許多。

  別人也不是沒有想過修煉兩種養氣篇功法,但是修煉一門功法,做到精通都已經很是困難,更何況兩種一起修煉
  ?

  再說,倘若修煉到築基六重,自然是拋棄了養氣篇,轉而修煉蘊靈境界的功法,誰還會再在養氣篇上下功夫?

  蘇雲沒有蘊靈境界的功法,也只有他會繼續修煉養氣篇。

  他的元氣越來越渾厚,氣血兩旺,自覺身體也提升了許多,睜開眼睛看時,只見日上三竿,天市垣的天色已經大
  亮。

  「樓班前輩說我已經是靈士了,何必怕猿三祖師,我明明沒有修煉蘊靈境界功法,他為何說我是靈士?」

  蘇雲心中微動,仔細回憶自己所知的關於靈士的信息。

  靈士,是性靈強大之士。

  靈士有性靈神通,是心心唸唸凝聚而成。

  性靈神通,是靈士之念與氣血融合所化。

  比如說,儒士的性靈神通往往是平日所誦讀的文章,領悟文章精髓,知行合一,運用到日常實踐之中,變成自己
  的行為準則,言行舉止不逾規矩,不違背自己的行為準則,文章便可以化作性靈神通。

  其他神通,也莫非如此。

  如所念是建築,其性靈神通便如磚瓦疊加,雕樑畫棟,斗拱相承,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如所念是花卉,其神通便如鮮花盛開,朵朵嬌艷,奼紫嫣紅更勝世間顏色;

  如所念是猛獸,其神通便如猛虎夜行,蛟龍藏淵,鳳棲梧桐;

  如所念是神魔,其神通便如廟中神像金剛,或三頭六臂,或眉生三眼,或遍體火焰;

  如所念是兵刃,其神通便如利刃!

  「那麼我的性靈所念的是什麼?」

  蘇雲想到這裡,突然心頭生出一種明悟:「我心心唸唸的,其實就是我用來計時的大黃鐘啊!那麼我的性靈神
  通……」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少年又坐在繩索上哽咽起來。

  他七歲的時候遭遇天門鎮變故,變成了小瞎子,聽到岑伯的指點去鎮裡的鐘塔去摸鐘,然後日夜不斷的想像自己
  的腦海裡有一口這樣的大銅鐘,刻滿了時間的刻度。

  誰知道他這六七年來花費了多少精力,花費了多少時間,吃了多少的苦?

  誰知道他想像這口黃鐘時出了多少次錯,又因此摔倒過多少次,栽進溝裡多少次?

  蘇雲坐在雲端的神仙索上,一邊笑一邊抹眼淚。

  快過年了,過了年,他就滿十四歲了,那時距離天門鎮災變便是七年時間。

  瞎了六七年的時間,吃了六七年的酸楚與傷痛,他終於有了收穫。

  少年站起身來,鼓盪氣血,讓自己的氣血去填充大黃鐘!

  噹!

  他仰起頭,看到了頭頂一口巨大的黃鐘虛影,像是黃銅所鑄,共有七層,分為年、月、天、時、字、秒、忽,各
  層各有刻度,各有刻度運轉規律!

  隨著他的氣血運行,黃鐘越來越清晰,刻度也越來越清楚。

  蘇雲邁步走在高空中,陽光照射,黃鐘在他身上留下了淡淡的陰影,這一刻,他終於有了自己的性靈神通!

  黃鐘在他頭頂旋轉,忽刻度上漸漸浮現出三十六幅白猿烙印,各具姿態。

  忽刻度上已經有了三十六幅鱷龍圖,鱷龍圖在氣血的滋潤下形態漸漸發生改變,彷彿鱷龍渡劫一般,變化為三十
  六幅蛟龍圖!

  再加上新增的三十六幅白猿圖,七十二幅圖僅僅佔據忽刻度的十分之二,並未將所有刻度填滿。

  奇異的是,隨著黃鐘底層忽刻度的旋轉,這七十二幅圖中的鱷龍和白猿也在不斷演練各自的招法,活靈活現。

  「那麼,性靈神通到底是怎麼用的?」

  蘇雲皺眉,他已經來到繩頭上,突然縱身一躍,手掌搭在繩頭上,神仙索頓時像是失去了支撐,飛速向下墜去!

  「我沒有學過蘊靈境界的功法,不知道怎麼用,但是猿三祖師應該知道。和他打一架,我也就知道了!」

  蘇雲急速墜落,下方,天市垣雄偉壯麗,群山連綿,處處都被積雪覆蓋。

  蘇雲向下看去,山川撲面而來。

  而在雪地中,猿三祖師面色陰沉,以冰雪覆蓋自己的傷口,減緩疼痛。

  他旁邊樹林的樹梢上,六隻白猿站在樹梢的最頂端,彷彿沒有任何重量,翹首向四面八方張望。

  這六隻白猿各具姿態,它們的動作模樣,恰恰是猿公決六招的起手式!

  就在此時,突然一隻白猿看到了空中抓著繩子墜落下來的蘇雲,急忙發出一聲淒厲的猿啼!

  猿三祖師精神一震,把雪搓進傷口,猛地起身,抓住立在樹邊混鐵棒,氣血一振,灌入混鐵棒中。

  只聽六聲猿啼傳來,那六隻白猿從樹頂跳下,飛向混鐵棒。

  倘若蘇雲在這裡,便會看出來這六隻白猿飛向混鐵棒的身法,恰恰是猿公訣的那六招。

  叮、叮、叮、叮、叮、叮!

  六聲清脆的撞擊聲傳來,那混鐵棒的端頭黃銅皮纏繞之處,各出現三隻白猿烙印,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這六隻白猿,與蘇雲黃鐘刻度中的鱷龍圖、白猿圖一般,都是某種奇特的氣血烙印。

  猿三祖師抓起鐵棒,邁步衝出,如同離弦之箭向蘇雲墜落之地趕去!

  他手中的混鐵棒,也並非是真正的鐵棒,而是性靈神通!

  白猿烙印則是他在築基時期修煉仙猿養氣篇,當把猿公訣修煉到第三種成就之後,氣血化作性靈神通上的烙印!

  他每次都可以準確的找到蘇雲,靠的正是自己的性靈神通中的猿公訣烙印。

  蘇雲落地,立刻把神仙索收入包袱之中。

  少年把包袱捆在背後,又緊了緊,默默調整氣息。

  他深信猿三祖師一定可以尋到他,自己無需去找,只需要留在這裡以逸待勞便可。

  突然,大地輕微抖動,蘇雲仰頭,只見遠處一道雪線分開雪原,兩旁大雪如浪,向兩邊排沓!

  而中間,則是一頭白毛暴猿,手持混鐵棒,鐵棒拖地,狂奔而來!

  蘇雲眼角抖動,那白毛暴猿的速度極快,氣血的壓迫更強,還未衝至氣血壓迫便讓蘇雲的眼睛產生了壓迫感!

  「猿三祖師的修為比我要強,他的氣血壓迫,把我眼睛中的氣血逼退,讓我重新變成瞎子。」

  蘇雲眼中的視野越來越暗淡,那是他眼中氣血不足以逼開仙劍,以至於仙劍烙印捲土重來,即將重新佔據他的眼
  瞳!

  「但絕不可以!」

  蘇雲爆喝,頭頂陽光匯聚,化作一個小小的火球,圍繞著黃鐘旋轉,照耀著鐘上的各種刻度!

  他體內氣血狂暴,擋住猿三祖師的氣血壓迫,視線重歸光明!

  冬日,雪景。

  猿三祖師一躍而起,氣血暴漲,讓他全身上下浮現出條條塊塊的肌肉,無比強壯,如同一座白塔!

  他全身上下的傷口悉數炸開,氣血飛濺,然而那手臂粗的混鐵棒卻嗡的一聲掃來!

  蘇雲邁步衝上,一人一猿,在半空中轟然碰撞!

  地面積雪突然間如同遭到無形的重擊,大片大片的積雪沉降,形成一個方圓三四丈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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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21:52:35 |只看該作者
  第0043章 飛雪映神通

  噹!

  空中傳來一聲悠揚的鐘響,蘇雲與猿三祖師碰撞的一瞬間,猿三祖師那一棒中狂暴無比的力量便直接將他的力量
  壓垮。

  蘇雲只以為自己要被一棒子打成肉泥,但是隨著這一聲鐘響,他感覺到自己無法承受的力量被黃鐘飛速容納。

  猿三祖師的這一擊威力奇大,但是這一擊的力量,大部分都被黃鐘吸走,相當於他一棒子敲在黃鐘上。

  即便如此,蘇雲也無法擋住那股神力,被一棒子掃飛!

  他的屁股朝後,手和足在前,向天上飛去,猿三祖師的力量之強,可見一斑!

  但就在蘇雲被掃飛出去的一瞬間,猿三祖師的混鐵棒的銅箍上,一隻白猿烙印竟然從棒頭躍出,一招白猿掛樹,
  扣住蘇雲的右腳!

  白猿掛樹的威力爆發,蘇雲上升之勢頓時變成下墜之勢,他被硬生生砸在雪地裡,黃鐘又再度發出噹的一聲大響
  !

  第一隻白猿從那混鐵棒頭躍出之時,第二隻白猿也跟著躍出,就在蘇雲從雪地裡彈起的同時,這隻白猿一招古澗
  飛渡,拳頭轟在蘇雲的臉頰上。

  噹!

  黃鐘又發出一聲清脆悠揚的鐘鳴,蘇雲被這一擊打得人如同陀螺般在空中旋轉飛出!

  第二隻白猿落下,第三隻白猿已經殺到蘇雲上方,一招井中撈月扣住少年的脖子,轉身掄起,砸下!

  第四隻白猿接住第三隻白猿的攻勢,一招老猿抱鐘,雙手抱拳,高舉過頭,狠狠砸在蘇雲腦門上。

  第五隻白猿斜刺裡衝至,蘇雲在雪地裡連翻帶滾,被那白猿一招擒捉心猿拿下,扣著他的胸口往前推!

  喀嚓!

  那白猿壓著他的胸口生生撞斷雪地裡一株老樹,隨即躍起,第六隻白猿衝至,一招猿公彈劍,右手握拳,所有力
  量聚集在右拳之中,待打到蘇雲面前時,所有的氣血衝到食指之中,一指彈出!

  噹--

  黃鐘大響,蘇雲像是破爛衣服填充的人偶,連翻帶滾,四肢無力的甩動,被打飛出去六七丈遠。

  從他與猿三祖師在空中以硬碰硬,不敵猿三祖師的神力,到猿三祖師的性靈神通混鐵棒,化作六隻白猿前後出擊
  ,只是一次呼吸的時間而已。

  但蘇雲已經挨了七招攻擊,被打出十幾丈遠近,毫無還手之力!

  猿三祖師縱跳衝來,在雪地中一躍而起,呼呼掄起那混鐵棒,只見六隻白猿隨著他的鐵棒舞動而相繼飛起,叮叮
  幾聲脆響,又回到鐵棒的銅箍之中,化作白猿烙印。

  猿三祖師揮棒向雪地中的蘇雲狠狠砸下,卻在此時,看似已經失去防禦能力的蘇雲突然如同蛟龍潛游,在雪地中
  遊走,彷彿潛入泥沼,無聲無息,卻是極為敏捷。

  「多謝猿三祖師!」

  蘇雲後退,在雪中穿行,笑道:「我已經弄明白性靈神通的運用之法了!」

  猿三祖師一棒落空,棒頭又有白猿躍出,撲向蘇雲,就在此時,蘇雲頭頂黃鐘旋轉,忽然刻度上也有一隻白猿躍
  出。

  兩隻白猿在空中遭遇,搏殺!

  猿三祖師的白猿神通用的是猿公訣固定的招式,而蘇雲的白猿神通用的卻是猿公訣的散手,以快打慢,半招井中
  撈月,扣住那白猿頭顱用力一扭!

  猿三祖師的白猿嘭的一聲炸開,化作一團氣血散去。

  猿三祖師在修煉猿公訣時,應該沒有經過裘水鏡這樣的名師指導,而是獨自摸索如何修煉,才有今日成就。

  在應變上,他遠不如蘇雲,根本不知猿公訣還可以拆分為三十六式散手。

  猿三祖師棒頭第二隻白猿躍出,然而蘇雲的黃鐘也有第二隻白猿飛出,速度要比猿三祖師快了一些。

  兩隻白猿還是一個施展的是猿公訣的完整招式,一個施展散手在剎那間分出勝負,大黃鐘內飛出的白猿將混鐵棒
  中飛出的白猿格殺。

  短短片刻,混鐵棒和黃鐘之中各有六隻白猿飛出,一個照面之下,猿三祖師的白猿烙印便悉數被撕得粉碎!

  猿三祖師揮舞混鐵棒衝來,蘇雲的氣血烙印所化的白猿向猿三祖師撲去,蘇雲同時控制這六隻白猿,施展六式散
  手,有條不紊。

  這些氣血烙印所化的白猿,像是與他的心神相連,能夠隨他心意而出擊。

  困難在於,一心二用已經算是艱難,一心六用更是難上加難,蘇雲要同時控制六隻白猿的攻擊與配合,困難可想
  而知。

  猿三祖師厲害非常,長嘯不絕,混鐵棒展開,敲、挑、點、打,一擊便將一隻白猿直接打成氣血形態。

  蘇雲立刻感覺到氣血修為陡降,眼前有些發黑,當機立斷抬手向天空一指,背後的包袱裡神仙索咻咻飛出,帶著
  他飛上高空。

  猿三祖師將所有白猿蛟龍悉數打碎,化作氣血消散,抬頭看去,只見蘇雲靈動如猿,攀著繩索向上爬,鑽入雲層
  ,消失不見。

  猿三祖師正欲追趕,突然眼前也是陣陣發黑,卻是剛才一戰,他與巨型鬼怪搏殺留下的傷口又自炸開,讓他氣血
  虧虛。蘇雲也打碎了他六隻白猿,讓他的氣血雪上加霜。

  「小鬼心狠手辣,殺我這麼多族人,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猿三祖師跏趺而坐,催動仙猿養氣篇,吞吐靈氣,汲取太陽精華,暫時壓住傷勢。

  修煉到蘊靈境界成為靈士之後,便需要換功法,拋棄原來的築基功法。但猿三祖師身處鄉村,又是天市垣無人區
  這等窮山惡水刁民輩出之地,自然沒有什麼人願意教導他。

  他沒有後續功法,便只能繼續修煉仙猿養氣篇,甚至,連性靈神通都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不是官學裡的正宗絕
  學。

  也正是因為如此,蘇雲才能一眼看破他的性靈神通的使用方法,並且偷學了去用來對付他。

  因此,兩人都不是正宗的性靈神通。

  倘若要修成正宗的性靈神通,還是需要進入官學求學,而且課後還要請名師指點,修行幾年才能融會貫通。

  蘇雲在雲端踩著神仙索疾行,走了一繩之地,立刻沿繩滑下,一路如靈猿縱跳,出沒於雪地林間,向天市垣驛站
  飛速接近。

  「不知道二哥他們是否已經到了驛站?」他心中默默道。

  太陽漸漸移到天頂,雪色映著陽光分外刺眼。

  花狐帶著三個小娃娃走在雪地上,雪層表面結了一層冰,踩上去脆生生的,咯吱作響。

  他們昨晚在夜間行進,心裡著實惶恐,但好在路上並未遇到其他危險。

  四個妖狐所化的小孩子從夜晚走到現在,都是又累又困,好在雪地裡有兔鼠之類的野味,可以果腹。

  中午時分,雪層被陽光照射,變得鬆軟許多,雪層開始融化,但是卻更冷了。

  他們的鞋子裡都是冰冷的雪水,即便走路遠行也未曾暖起來。

  午後,陽光也沒了溫度,鞋子裡更冷,四個小孩裹緊衣裳沿著雪路繞過一片山頭,那山頭不知何故,山上沒有任
  何積雪,草木依舊蔥鬱,只是山頂光禿禿的。

  繞過這片山頭,只見青瓦白牆的驛站出現在他們面前。

  天市垣的驛站外面是長長的廊道,只擋雨,不遮風,往前走才看到可以借宿的房屋,但並不大,約莫可以容納十
  多人的樣子。

  四個小孩艱難的向驛站走去,到了驛站廊道,只見廊道下面便是一條不知通往哪裡的山道,約有五六丈寬,山道
  上沒有積雪,石板鋪就,上面還有巨大的爪印。

  這時,他們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二哥。」

  花狐身子一顫,回頭看去,只見蘇雲迎著夕陽和和山谷裡吹來的寒風向他們走來,身上掛著血水凍結形成的紅色
  冰渣子,新換的衣裳也是破了多處。

  但是他的步履依舊十分穩健,步伐依舊很大,目光也依舊銳利。

  「小雲哥還活著!」

  青丘月迎著蘇雲跑了過去,抱著他的大腿大哭起來,狐不平和狸小凡也跑了過來,抱著他另外一條大腿,哭道:
  「我們都以為你死了,路上誰都不敢說話!」

  蘇雲手掌放在他們的帽子上揉了揉,微笑著看著廊道下的花狐:「二哥,我好好的。」

  花狐轉頭抹去眼淚,笑道:「我知道你會活著趕過來。你是守承諾的,就算是死也會化作性靈趕來!」

  青丘月三個小傢伙終於穩住了心態,不再哭泣。蘇雲攏著他們走入廊道,沿著山道看去,只見山道是從一座雪山
  上鋪過來的,遠遠看去,如龍似蟒的山道匍匐在雪山上,不知延伸到何處。

  而向山道的另一邊看去,這條山道卻從幾座大山之間穿過。

  四個小妖孩已經跑到前面的房屋前,蘇雲連忙快步趕過去,只見驛站裡有幾個老兵圍在火堆邊烤火,身後的牆邊
  靠著幾桿一丈六七的長槍。

  他們身上的襖很厚,手掌粗大,佈滿繭子,臉不知是被冷風吹的還是被火烤的,泛著不健康的紅色。

  蘇雲仔細看了看,槍頭上還帶著血跡。

  他們鎮守天市垣的驛站,每當到了夜晚,便要提防危險來襲,因此長槍上不免沾血。

  「去朔方城的?」

  其中一個老兵抬起頭,瞥他們一眼,聲音渾厚帶著朔方獨有的腔調:「四個半票,一個全票。半票十錢,全票二
  十錢。共六十錢。」

  他的目光落在蘇雲身上,眉頭揚了揚,顯然是看到了蘇雲身上的血跡。

  「好貴!」蘇雲有些頭暈目眩,不知是跟猿三祖師硬拚損傷了元氣,還是被這個價格嚇到了,連忙定了定神。

  這幾乎是他們一半的財產了,不過他還是取出錢袋子,數出六十個五銖錢。

  青丘月仰頭問道:「伯伯,不給錢行嗎?」

  那老兵從蘇雲身上收回目光,搖頭道:「不給錢就得走過去。你們小胳膊短腿的,要走半個月才能走到朔方。而
  且,就算你們中有一個靈士,也肯定無法活著走過無人區!但是買了票,晚上就能到朔方。」

  「靈士?」花狐等人怔住,轉頭向蘇雲看去。

  蘇雲微微一笑,氣血運動,頭頂大黃鐘緩緩浮現出來,解釋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原來我在三年前,便已
  經成為靈士了。」


  第0044章 陸地燭龍

  「三年前便已經成為了靈士?」花狐等人瞠目結舌,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蘇雲把錢遞過去,那老兵收了,給了他們五個玉片子,其中四個是半片,道:「在這裡等著,還有四字時間。」

  玉片打磨得很亮,只是蘇雲不知該怎麼用,對著玉片看了看,只見自己的容貌竟然出現在玉片上,連忙悄聲告訴
  花狐。

  花狐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也對著玉片照了照,只見自己的容貌也出現在玉片上。

  幾個守驛站的老兵瞥了瞥他們,很是詫異,小聲嘀咕道:「快過年了還進城,而且還是第一次進城的土冒,被人
  賣了都不知道……」

  驛站裡暖和,蘇雲一邊幫幾個小傢伙捂了捂手,一邊把自己的性靈神通大黃鐘展示給他們看。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的小手很快便暖起來,臉蛋也變得紅撲撲的,三個小娃娃爬到他的大黃鐘上,翻來覆去
  的看。

  蘇雲猜測道:「我覺得可能還是野狐先生傳授給我們的舊聖經典的作用。先生雖然沒有教我們任何功法,只教我
  們讀書,但是舊聖經典還是無形之中影響到我們。所以我才能在三年前觀想成真,修成性靈神通。」

  花狐思索道:「從前你只有神通,而沒有用法,水鏡先生傳授你洪爐嬗變養氣篇,便是把用法傳給你。」

  蘇雲點頭。

  他是幸運的,遇到了兩位對他影響至深的先生,一位教了他學,一位教了他用。

  「二哥,你在野狐先生門下修行比我還久,可能你也在無形之中有了自己的性靈神通。」

  蘇雲道:「舊聖經典,你比我懂得更多。」

  花狐搖頭道:「先生門下時每次考試,都是你考第一,我只能排在第二位。我沒有你這份天分,肯定沒有性靈神
  通。我只是喜歡在睡夢中背書而已。」

  他瞥了瞥蘇雲,沉默片刻,還是說出心裡話:「小雲,其實我一直很擔心你。」

  蘇雲露出疑惑之色。

  花狐遲疑一下,繼續道:「我們擔心你眼睛復明之後,看到天門鎮的真相,看到無人區居民的真相,會因此崩潰
  。我還怕你覺得你是人,我們是妖,會被我們孤立。還怕你因此覺得孤單寂寞了……」

  蘇雲笑了:「二哥,胡說什麼呢?你們是我的同學啊,我怎麼會感覺到寂寞孤立?」

  他看著驛站外的雪山,面色平靜道:「有那麼一刻,我的確有些惶恐。想到只有我一個是人,我也覺得有些孤獨
  。但是我看到你們,我便釋然了。你們是我的同學,在一個庠序裡學了好些年的同學!」

  他站起身來,露出笑容:「同學,可能是父母親人之外,陪你最久的人!我想通了這一點,你們是人是妖,是狐
  狸精怪還是鬼神,又有什麼區別呢?」

  花狐放下心來,看了看那幾個老兵,低聲道:「小雲,你覺得他們是人是妖?」

  蘇雲看向那幾個老兵,搖了搖頭,他猜不出來。

  隆隆的響聲從外面傳來,大地在輕微顫抖,一聲嘹亮至極的龍吟震得窗戶嘩啦啦作響。

  蘇雲急忙趴在窗邊看去,但見遠處的雪山上,一個龍首怪物拖著長長的身軀,從雪山的官道上飛速爬來!

  那龍首怪物速度驚人,從山上向這邊衝來,速度在慢慢降下,但依舊很快。

  怪物長長的身軀上,竟然長著一棟棟木樓,隨著怪物的身軀在擺動。而那些木樓的窗邊,竟然可以看到一張張向
  外張望的面孔!

  怪物身上的木質小樓裡,每一間都有很多人!

  「陸地燭龍到了!」烤火的老兵們紛紛起身。

  花狐個頭較矮,在窗邊翹起腳尖向外張望,狐不平三個則在他身後蹦來蹦去,試圖看到那所謂的陸地燭龍。

  一個老兵向蘇雲他們道:「可以出去了。等人下來,你們再上去。」

  蘇雲還未來得及出去,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便已經搶先一步衝了出去,花狐較為矜持走在後面。

  只見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站在外面,身體繃緊,胸膛挺直,緊張的攥緊小拳頭,仰著頭發出哇哇的聲音。

  「沒見識的樣子……」

  花狐有些不屑,仰起頭來看向那還未停止下來的陸地燭龍,立刻緊張得繃緊身體挺直胸膛,攥緊拳頭瞪大眼睛,
  不由自主發出哇的一聲驚嘆。

  那陸地燭龍身體表面,長著像是黃銅一樣的鱗片,被磨得錚亮,龍口長長的喘息像是狂風向兩旁吹過,把幾個小
  傢伙的帽子險些吹走。

  花狐和三個小傢伙慌忙齊齊伸手,按住頭頂的帽子。

  蘇雲走出來,只見陸地燭龍背上的木樓是用鋼鐵扎入燭龍厚重的鱗片中,因此會隨著陸地燭龍的身體很有韻律的
  搖晃。

  等到燭龍慢下來,搖晃的節奏也慢了下來。那些木樓有的一層,有的兩層,第二層往往是一個八角亭,亭中坐著
  一對警戒的男女。

  那陸地燭龍的龍爪也是異常粗壯,龍爪落下,扣在官道的山石地面上,火光四濺。

  更為奇特的是,陸地燭龍長著幾百條腿,一眼望去都是腿,很有韻律的抬起落下,不斷前進!

  蘇雲也不由瞪大眼睛,呆呆的看著這個龐然大物。

  陸地燭龍口鼻中噴出長長的氣流,發出低沉悠揚的吼聲,雖然低沉,卻震耳欲聾,讓人胸腔也跟著共鳴!

  牠噴出的氣流遇到冷空氣,頓時變成長長的白煙,像是雲霧一般四下飄散。

  蘇雲正要仔細打量,忽然白色的雲霧中,陸地燭龍長長的龍鬚沿著身體飄來,在霧氣中抖動,極具美感。

  這是一種蘇雲等人前所未見的生物,體長兩三里,背上有八十棟小木樓,可馱載數百人,載重兩千萬斤,翻山越
  嶺,如履平地!

  驛站裡,兩個老兵上前,一個在官道左邊,一個在官道右邊,追著燭龍往前跑,忽然伸手抓住燭龍的兩條龍鬚,
  奮力拉動。

  陸地燭龍速度越來越慢,終於停頓下來。

  那兩個老兵把長長的龍鬚拴在驛站的柱子上,各自鬆一口氣。

  又有一個老兵爬到驛站旁的水塔上,丟下一根不知由什麼怪物的腸子製成的水管,另一個老兵急忙拖著水管,對
  著陸地燭龍的龍爪沖水。

  陸地燭龍因為長途跋涉,龍爪與地面摩擦,像是被燒紅的烙鐵,被水沖過便發出滋滋的聲音,冷水直接被蒸發,
  化作濃濃的霧氣。

  而另一邊,又有一個老兵奔到庫房邊,把重重的庫房門推開,從裡面拖出幾具牛屍,丟在陸地燭龍的嘴邊。

  陸地燭龍開始進食,一口吞下一具牛屍,飯量驚人。

  拴好龍鬚的驛站老兵則去搬來一個個大水桶,放在道路上,等到龍爪降溫後,便把水放入大水桶中,讓陸地燭龍
  飲水。

  蘇雲和四個小孩看直了眼,哇哇驚嘆。

  這時,燭龍背上的房門打開,一個個繩梯被丟了下來,有人在房中喊道:「天市垣到站了!天市垣到站了!下車
  的趕快!」

  蘇雲心道:「陸地燭龍拉的車,跟牛馬拉的車不一樣,牛馬拉車,是把車廂放在後面,陸地燭龍拉車,是把車廂
  放在身上。」

  正想著,其中一個房間裡有幾個年輕男女順著繩梯走了下來。

  這幾個年輕男女身上穿著厚厚的衣裳,從衣服領子裡露出白色的毛,身後背著重重的包袱。

  他們應該是從城裡回鄉的年輕人,久別歸來,各自舒展身子,聳動鼻子,貪婪的呼吸著涼涼的空氣。

  陸地燭龍背上,有人催促蘇雲他們上車,道:「天氣冷,不能總開著門,快點上來!」

  蘇雲抓著繩梯向上爬去,三隻小狐妖跟在後面,花狐在最後。

  蘇雲登上車廂,轉過身俯下身子,伸出手,把四個狐妖一個接著一個拎上來。

  他正要關上門,只聽剛才下車的一個年輕男子哈哈笑道:「終於回到家鄉了!我忍不住了!」

  蘇雲看去,只見那年輕男子丟掉包袱,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飛速的把身上的衣裳脫掉,光著身子大叫,衝入雪地
  裡。

  呼--

  從雪地裡跳出一隻大白狼,在雪中滾來滾去,忽然縱身躍起,撒腿狂奔。

  蘇雲看直了眼,但車廂裡的其他人卻彷彿司空見慣,驛站裡的老兵也是見怪不怪,解開燭龍的龍鬚,高聲叫道:
  「快點進去,要發車了!快點進去!」

  蘇雲急忙進屋,關上房門。

  陸地燭龍吃飽喝足,張開眼睛,晃了晃頭,噴吐氣息,發出一聲嘹亮的長鳴。

  這巨物緩緩邁開腿腳,走出天市垣驛站,震得地面微微顫抖,燭龍背上一排排屋舍中乘客們連忙紛紛坐在座位上
  ,穩住身形。

  狐不平興奮得小臉通紅,連忙向蘇雲招手:「在這裡,在這裡!」

  他們坐在一個窗戶邊,可以通過窗戶看到外面的景致。

  蘇雲走過去,身體隨著行進的燭龍搖擺不定,他來到座位上,隔窗看去,只見驛站前那幾個回鄉的年輕人都不見
  了蹤影,只丟下一堆衣服和包袱。

  而在驛站後面的山上,幾匹白狼正在撒歡般狂奔。

  幾匹狼衝到山頂,站在風中盡情大吼。寒風吹動白狼們的毛髮,在風中飄揚。

  嗷吼--

  嘹亮的聲音與燭龍的長吟共鳴,傳到蘇雲的耳中,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期待和傷感。

  這些在城市裡務工的天市垣妖族青年,忙碌一年後回到故鄉,終於放開束縛,在故鄉,在天市垣無人區,他們露
  出本來面目,放肆的大吼大叫,抒發這一年來被壓抑的自我。

  而現在,蘇雲也離開了故鄉,前往城市。

  他坐下來,眼眶有些濕潤,看著窗外連綿的雪山,耳畔又迴盪起曲伯蒼寥的歌聲。

  他看著窗外,手指扣著桌面,用老朔方言低聲哼唱。

  外面大雪蒼茫,到處都是墳塚,天市垣今年的寒冬裡白茫茫一片,找不到一個英雄,一個豪傑,只有英雄豪傑的
  墳塚。還有一個來自無人區的少年乘坐者燭龍攆,從鄉村趕往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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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45章 長夜牧歌

  車廂晃動,陸地燭龍長長的龍鬚在窗外飄蕩,牠的速度漸漸提升,邁開腿腳載著背上的乘客,從兩座大山之間穿
  過,喉嚨中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

  燭龍在穿過無人區,龍吟聲威懾潛藏在無人區的妖魔鬼怪。

  有人過來檢查他們的玉片,蘇雲這才知道玉片應該是上車的憑證。

  車窗下有兩排座位,每排座位可以坐三個成年人,蘇雲的對面還坐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劍眉星目,很是俊秀
  ,充滿朝氣。

  他身上的衣裳也是極為華美,衣領兩側有金鳳刺繡,衽邊也有金烏駕車拖著大日的刺繡。

  「那些白狼,是天市垣無人區的妖怪,變化成人,進城打工。」

  那少年像是在對他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最近幾年,城裡的妖物越來越多了,治安也是越來越亂。何
  時才能除盡這些妖魔?」

  蘇雲疑惑道:「兄台,人有好壞,妖怪也有好壞,為何要除掉妖怪,而不是除掉壞人壞妖?」

  那少年側頭不去看他,冷笑道:「你從無人區上車,身邊帶著四個小孩,可見也是妖怪幻化成人。倘若作惡的話
  ,不要落在我的手中……」

  花狐悄聲道:「小雲,這人肯定是剛從官學裡跑出來的,滿腦子都是降妖除魔的奇怪想法。」

  那少年便臉色漲紅,額頭冒出青筋,嘴裡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降妖除魔」、「除魔衛道」的話。

  蘇雲看在眼裡,微微一笑。

  他旁邊,狸小凡正伸出舌頭舔窗戶。

  窗戶是琉璃窗,冰冰涼涼的,而且通透,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鄉下來的狐狸哪裡見過這個?只覺舔著像是吃糖一樣。

  對面的少年終於忍不住道:「別舔了,那是琉璃,不是糖!」

  狸小凡低頭,委屈的坐在那裡。那少年到底還是心軟,把降妖除魔的念頭丟到一邊,在行囊中翻了片刻,找到幾
  塊糖,放在桌子上推給狸小凡,道:「吃這個。這是我從塞外羊城買給我妹妹的馬奶糖,有點黏牙。」

  花狐小聲道:「還不謝謝哥哥?」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三個小傢伙唰的一下齊齊站了起來,齊齊躬身,異口同聲道:「謝謝哥哥!」

  那少年臉色又紅了,手足無措,連聲道:「哎,哎,快別這樣……我妹妹若是像你們這麼懂事就好了。那丫頭簡
  直是折磨人的魔王投胎!」

  蘇雲、花狐很快就與那少年熟絡起來,那少年叫李牧歌,朔方人,朔方文昌學宮的士子,剛剛成為靈士不久。這
  次去塞外歷練,修行性靈神通,因為年關近了,所以便從塞外回家過年。

  「那些白狼,是無人區的狼妖,去塞外羊城打工的。」

  李牧歌道:「這些年妖怪變化成人進城做工,都是很尋常的事情,這種事在朔方也很多。先前官府還過問,後來
  也
  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妖怪做工,工錢給的低,幹活就像是拚命,官府也是樂意看到這一幕,沒有驅逐他們。
  」

  蘇雲放下心來,他答應過老苟夫婦,要在人類的地盤上保護花狐他們的安全,他原本擔心城裡人發現花狐他們是
  妖怪,會喊打喊殺。

  花狐跟著他進城,其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這份同學情誼,特別感動蘇雲。

  外面的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忽然燭龍張開大口,口中有龍珠飛出,懸停在口唇之間,龍珠火光如炬,洞徹前方數
  十里彷彿白晝。

  蘇雲擠到窗戶邊看景色,只見燭龍行走在山巒之間,已經走出天市垣暴雪地帶,前方大山影影幢幢,很是高大。

  燭龍竟然一路攀爬而上,很快來到山頂。

  燭龍扭動身軀轉向的時候,蘇雲可以看到隔壁的車廂。

  那些車廂有些是兩層小木樓,頂樓涼亭中靈士站在那裡,手中提著一盞極為明亮的燈,燈光像是刺破夜空的柱子
  ,向四周照去。

  蘇雲藉著燈光看去,不由輕咦一聲,只見黑暗中竟還有東西,在空中呼啦啦飛行,速度極快,向車廂撲來,但被
  靈士的燈光一照,便呼啦飛去。

  那黑暗中的東西,不知是何物,蘇雲看了片刻也沒有分辨清楚。

  他只能看到一些破敗的衣服在天上飛,但衣服下是什麼卻看不清。

  「這裡是老無人區的邊緣。」

  李牧歌道:「天上飛的是偃師傀儡,靈士死後,性靈倘若依附在自己死去的身體上不願離去,就會變成這種奇怪
  的東西。那些破爛的衣服,便是他們生前穿著的衣服。據說,老無人區裡死了不知多少靈士。」

  狐不平打了個冷戰,顫聲道:「那麼衣服下面是……」

  「骷髏。」

  李牧歌補充道:「會飛的骷髏。」

  三個小娃娃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驚恐的看著窗外。

  李牧歌笑道:「不用怕。燭龍攆上都會有靈士隨車,那些涼亭中的靈士便是負責車廂安全的,他們的燈是性靈神
  兵,專門剋制偃師傀儡。」

  狐不平更加驚恐,指著窗外道:「猿三祖師!」

  蘇雲心頭劇烈跳動,急忙向窗外看去,只見一隻丈高白猿赤身站在燭龍攆的一座小樓樓頂,手持混鐵棒一棒子搗
  去,棒子旋轉,三隻白猿飛出,將旁邊的涼亭打得粉碎!

  那涼亭中的靈士提著燈籠正在對付偃師傀儡,所料不及,被他的混鐵棒搗在胸口,抓不住燈籠倒飛而去,跌出燭
  龍攆。

  那靈士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被一隻隻在暗夜中飛行的偃師傀儡抓住,拉入黑夜的夜空。

  車廂中頓時亂作一團,廂內乘客一片慌亂,沒有了靈士驅散偃師傀儡,只怕那些披著衣服的骷髏便會闖入車廂,
  他們都將葬身在偃師傀儡的口中!

  從元帝開官學至今已有四十八年,但上過官學的人還是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學會識寫文字,能夠成為靈士的還是
  不多。

  這車廂中也多是普通人,面對這種情形,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猿三祖師竟然又追殺上來!」

  蘇雲心中一沉,站起身來,正要說話,李牧歌同時也站起身來,飛速道:「守車靈士死了,必須要有人守著燈,
  否則所有人都會被偃師傀儡吃掉!蘇雲學弟……」

  蘇雲向外走去,沉聲道:「牧歌學長,你來守燈。那暴猿,是來尋我的,我親自解決!」

  李牧歌怔了怔,急忙跟上他。

  蘇雲走出車廂:「二哥,不平,你們來保護車廂裡的人!」

  花狐精神振奮,脫去外面的襖,沉聲道:「小凡,不平,小月,你們守著這個車廂,我去那個沒有靈士守護的車
  廂!一定不能讓偃師傀儡進來,明白嗎?」

  「明白!」

  三個小娃娃紛紛脫去外面的厚衣裳,狐不平和狸小凡守在車頭車尾,青丘月守在中央。

  先前這三個小妖狐化作的小娃娃冰雪可愛,還帶著幾分憨態,但現在卻顯得異常冷靜沉著。

  --狐狸,也是一種猛獸。

  現在的三個小娃娃已經進入了狩獵狀態!

  蘇雲翻身跳到車廂的樓臺上,寒風襲來,車頂風聲呼嘯,冷風順著他的衣領往脖子裡灌。

  「猿三!我在這裡!」蘇雲高聲叫道。

  猿三祖師手持混鐵棒,正在俯身趴在車窗前,往車廂裡面張望,搜尋他的下落。

  聽到他的聲音,這頭老猿身體一震,轉頭看來,緩緩站直身體。

  李牧歌跳了上來,向猿三祖師看去,不由心頭一震:「這妖物好生強壯,很難對付!」

  猿三祖師一身腱子肉,肌肉數量比普通人多出一倍有餘,他的骨骼強度密度,心臟供血能力,氣息悠長程度,也
  遠超人類!

  這就意味著,他天生便比人類強大,天生氣血便雄厚得很,臂展更長,攻擊力和爆發力更強,攻擊範圍更廣!

  這種類人型的妖物,還有著極高的智慧,更難對付!

  「蘇雲學弟,你自己當心!」

  李牧歌向猿三祖師快步衝去,忽然一躍而起,從猿三祖師頭頂躍過。

  就在他跳起的同時,猿三祖師用力一震混鐵棒,三隻白猿飛出,撲向空中的李牧歌。

  李牧歌催動氣血,他的性靈神通頓時得以顯現,卻是頭頂飄著一口劍,劍柄處有著長長的纓穗。

  那口劍被氣血灌入之後才浮現出來,李牧歌抄劍在手,在空中施展劍招,劍光一動,便見劍尖處一口口長劍飛出
  ,施展出不同的劍招,迎上那三隻白猿!

  李牧歌把自己的心思都用在劍上,因此他的性靈神通是劍的神通,他在築基境界所修煉的武學也都變成了劍法烙
  印,烙印在他的性靈神通上。

  伴隨他的劍法施展,築基時期的劍法武學也會隨之施展出來,劍光刺出,一口口長劍從劍中飛躍而出,各種劍法
  揮灑,犀利非常!

  李牧歌儘管擋住了那三隻白猿,卻被震得手臂酸麻,心中一驚:「這妖物氣血太雄渾了!」

  他還未落地,另一邊,噹的一聲鐘響傳來,蘇雲已經催動性靈神通,黃鐘浮現,身如暴猿,迎著猿三祖師大步衝
  來!


  第0046章 誓分生死

  李牧歌落地,身後便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和噹的一聲鐘鳴,蘇雲和猿三祖師正面碰撞,兩人腳下的木樓頓時咯吱作
  響!

  李牧歌看到自己身邊呼嘯而過的白猿和一條條飛舞的蛟龍,不由心頭一跳:「這個猿三祖師是個力大無窮的大怪
  物,所以,蘇雲士子的原形,也是一個體壯如山的大怪物嗎?他是野牛妖還是河馬?」

  他心中納悶,能夠與白猿這等異獸抗衡的,自然是野牛、河馬這等天生神力的傢伙。

  李牧歌顧不得多想,只見夜空之中一隻隻偃師傀儡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在空中飛行,向這邊衝來。

  破敗的衣裳下,是一具具白骨骷髏,在性靈的驅使下變得異常猙獰。

  陸地燭龍還在前進,對此恍若無覺,牠是巨型生物,與人類只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牠帶著人類趕路,人類提
  供給牠食物。

  偃師傀儡對牠沒有任何威脅,牠也並不負責人類的安全。

  牠的背上八十棟小樓,只有李牧歌所在的這棟小樓上沒有了燈光的守護,成為了那些偃師傀儡的突破口。

  李牧歌在小樓的樓臺上疾行,握住自己的性靈神通所化的寶劍,展開自己所學的劍術,每一劍刺出,便伴隨著一
  口口長劍從神通中射出,在空中飛舞,每一口長劍都會施展出他磨礪多年的精妙劍法!

  他身前身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到處都是流光的劍影,讓他宛如八臂劍客一般。

  一隻隻偃師傀儡被他以強大的劍術神通直接斬殺,劍法之精妙,之炫目,令人嘆為觀止。

  想要修成劍術神通極為困難,需要精誠於劍,不但每日練劍,腦中所觀想的也是劍,性靈所念也是劍,修煉的時
  候帶著劍,洗澡的時候帶著劍,甚至睡覺的時候也要抱著劍入眠。

  如此日日夜夜,所念精誠,金石為開,性靈便會把劍的烙印化作投影,映射到腦海中。

  待這烙印與自身的元氣結合,便會化作性靈神通,有了威力。

  李牧歌便是這樣一個劍癡。

  然而,那些偃師傀儡被他斬殺之後,很快便會自我重組,再度飛上空中向他撲來。

  劍術神通儘管犀利,但是對付偃師傀儡這種老無人區的古怪生物,還是有些困難,不如那些燈籠。

  李牧歌皺眉,下方的車廂內,已經傳來琉璃破碎的聲音和人們的尖叫,顯然有偃師傀儡已經破窗,進入車廂!

  就在此時,車廂裡傳來震盪的龍吟,車窗陡然炸開,只見一條氣血蛟龍纏繞在一個偃師傀儡身上,用力轉動身軀
  ,將那偃師傀儡絞碎!

  「是那個帶著狗耳朵帽子的小傢伙!」李牧歌略略放心。

  車廂中,花狐所化的少年只有尋常人腰間那麼高,卻在車廂裡如蛟龍般來去如風,時而出現在車頭,時而出現在
  車尾!

  他時上時下,如蛟龍攀附在車頂、廂壁上,遊走如飛。

  他的體內氣血運轉,爆發出一聲聲雷鳴,但凡有偃師傀儡衝入,還未來得及對驚恐的乘客下手,便立刻被他以蛟
  龍吟格殺!

  而在另一棟小木樓中,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三人的個頭更加矮小,然而卻更靈活,一聲聲奶聲奶氣的喝聲傳
  來。

  「龍游曲沼!」

  「鱷龍翻滾!」

  「龍戰於野!」

  ……

  這三個小傢伙每次出招,都要中氣十足的大聲呼喝,讓車廂裡的乘客既是擔心自己會被偃師傀儡抓走,又覺得很
  是有趣。

  三個小娃娃的一招一式充滿了野性,力量也是大得出奇,將那些闖入的偃師傀儡打得粉碎。

  但偃師傀儡破碎之後便會重組,闖入車廂中的數量也是越來越多,狐不平等人愈發吃力,這時李牧歌的聲音從外
  面傳來:「堅持住,陸地燭龍翻越這座山便離開了老無人區,只要過了這座山,偃師傀儡便會自動退去!堅持住
  !」

  陸地燭龍還在攀山,山路陡峭,燭龍背上的木樓也跟著傾斜起來。

  李牧歌心中緊張萬分,陸地燭龍即將登上山頂,偃師傀儡的攻勢也越來越猛烈,讓他根本無暇去看蘇雲與猿三祖
  師的戰況。

  燭龍上山下山,這段時間極為關鍵。

  倘若猿三祖師在這段時間格殺蘇雲,便可以立刻衝來,將李牧歌等人統統殺死,甚至屠了這輛燭龍攆上的所有人
  !

  倘若蘇雲可以在猿三祖師的攻勢下存活下來,燭龍離開了老無人區,李牧歌便可以騰出手來去幫助蘇雲,圍殺猿
  三祖師!

  勝負,甚至生死,就決定在這上山下山的時間!

  李牧歌悶哼一聲,感覺到體內的元氣有所衰退,同時對抗這麼多的傀儡偃師,他的修為損耗之快,有些超出他的
  預計。

  他儘管是蘊靈境界的靈士,有蘊靈境界的功法,但是他的元氣修為卻並不強,不僅比不上猿三祖師,也比不上蘇
  雲。

  猿三祖師和蘇雲都沒有蘊靈境界的功法,但兩人一個得天獨厚,是暴猿,天生氣血雄渾,一個則是跟著野狐先生
  學了六七年的舊聖經典,無人教導的情況下三年練成獨一無二的性靈神通。

  蘇雲在將洪爐嬗變養氣篇修煉到第六重時,元氣修為便超過了大多數同境界的士子,他沒有滿足,又去修煉仙猿
  養氣篇,讓他的身體更加強健,氣血深厚如妖魔一般!

  蘇雲力量上不如猿三祖師,看似本事稀鬆尋常,但那是和猿三祖師相比。

  倘若是換做李牧歌這樣的靈士,其力量在猿三祖師面前簡直是不堪一擊,其氣血深厚程度,也沒有與猿三祖師抗
  衡之力。

  只有妖怪,才能對付妖怪。

  蘇雲就是這樣的妖怪!

  樓臺之上,蘇雲雙腳不斷後退,腳掌如同鋒利的龍爪,扣住木樓的樓頂,將猿三祖師的力量卸去。

  猿三祖師輪動混鐵棒,只聽噹!噹!噹!噹!噹!一聲聲爆響不絕,蘇雲頭頂的大黃鐘不斷震盪,黃鐘迸發出一
  圈圈光暈。

  那是黃鐘卸去猿三祖師招式的力量時迸發出的光暈。

  這口黃鐘有著奇特的作用,能夠卸去別人攻向蘇雲的力量,增加蘇雲的承受力。

  蘇雲自己也不知道這種奇特的作用從何而來,他剛剛能夠動用性靈神通的力量,沒有經過官學的系統教導,對蘊
  靈境界和性靈神通幾乎一無所知。

  隨著黃鐘旋轉,忽刻度上不斷有蛟龍、白猿飛出。

  同時控制六隻白猿或者六條蛟龍,是蘇雲的極限,但是這一次,蘇雲沒有一股腦的控制六隻白猿或者蛟龍,而是
  控制一條蛟龍和一隻白猿。

  因為,倘若氣血烙印所化的蛟龍或白猿被猿三祖師打碎,他便會氣血大損,戰力陡降,不如索性只控制兩隻,既
  可以增強自己的實力,又可以提升應變能力。

  每一隻白猿或者蛟龍,都代表著不同的招法散手,不同招法組合,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且,他會在每隻白猿或蛟龍招式使出之後,便立刻收回黃鐘的忽刻度中,化作烙印。

  這是一個節省氣血的技巧。

  他與猿三祖師一戰之後,對性靈神通的領悟也越來越多。

  噹!

  蘇雲再接猿三祖師一擊,被那白毛暴猿一棍掃下樓臺。

  他人在半空,突然兩隻偃師傀儡一左一右飛來,破敗的衣裳下各有兩條白骨手臂伸出!

  少年臨危不亂,頭頂黃鐘旋轉,一條氣血蛟龍飛出,在空中遊走搏擊,將那兩隻偃師傀儡格殺,隨即又返回鐘內
  ,化作黃鐘忽刻度上的一個烙印。

  蘇雲腳下一沉,身形向下墜落,恰恰是落在燭龍飛速向山頂攀爬的身軀上。

  那陸地燭龍的身軀上覆蓋著桌面大小的龍鱗,隨著燭龍奔走,龍鱗相互摩擦,爆出一串又一串火星子。

  從腳下的觸感,便可以感覺得出這龍鱗下的肌肉蘊藏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猿三祖師咚的一聲落下,幾隻偃師傀儡向他撲來,被他混鐵棒中飛出的白猿打得粉碎,碎骨和破衣向山下墜落,
  但又在風中匯聚在一起。

  猿三祖師皺眉,抬手手摸了摸胸膛,巨型鬼怪給他留下的傷又裂開了,鮮血流了出來。

  蘇雲抖了抖有些酸麻的雙臂,頭頂大黃鐘突然有蛟龍游出,盤繞在黃銅大鐘上,又有一頭白猿縱身躍起,蹲踞在
  大鐘的鐘鼻上,盯著猿三祖師。

  「少年,你是個厲害的人。」

  猿三祖師肌肉繃緊,強行壓住傷口,聲音沙啞道:「你學東西非常快,我很欣賞你。若是平日裡你路過袁家嶺,
  我會請你上山做客,一起做攔路的山大王。」

  蘇雲一言不發,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這個時候,他發現還是洪爐嬗變養氣篇能夠讓他快速的彌補損耗的氣血,
  仙猿養氣篇剛猛有餘而綿力不足,沒有洪爐嬗變那麼強的後勁。

  猿三祖師也在努力催動仙猿養氣篇,讓自己的氣血恢復,沉聲道:「我袁家嶺三十七戶人家,一百八十口人,其
  中四十二口青壯,其他都是婦孺老幼。四十二口青壯,有十四個是死在你的手中。」

  蘇雲雙腿微微曲蹲,隨時準備發力,面容平靜道:「他們追殺我,被我反殺,天市垣沒有別人來殺你不許你還手
  的規矩。」

  「你可以還手,可以殺他們。」

  猿三祖師淡漠道:「但作為一村之主,我也必須要為我的村民報仇。我不能養傷,我必須今晚除掉你,因為你的
  進步速度太快,我怕我傷勢好了之後,便再也不是你的對手!」

  他把自己的心跡剖析一番,向蘇雲表明自己不死不休的決心,蘇雲也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這是一個心志堅韌到令人敬佩的對手,他已經下定了這一戰必殺蘇雲的決心!

  蘇雲同時也做出判斷,那就是必須在這一戰中,將猿三祖師格殺!

  因為,倘若他有任何遲疑,都會死在猿三祖師之手!

  「哤咕--」

  陸地燭龍悠長的龍吟傳來,這條巨龍終於來到了山頂,伴隨著這一聲震盪的龍吟,蘇雲的胸腔中也響起了長長的
  龍吟,與燭龍共鳴!

  他腳步錯動,第一次反守為攻,向猿三祖師攻去!

  今晚,誓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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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22:35:16 |只看該作者
  第0047章 意亂青魚鎮

  陸地燭龍開始下山,這裡是山的南麓,連綿十餘里,與北麓相比,南麓相對平緩,而且從山上向南看去,便可以
  看到城鎮的燈光。

  只要離開這座山,便是離開了老無人區,也離開了天市垣,進入朔方的範圍。

  燭龍背上,噹噹的鐘聲不斷傳來,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頭頂浮現出一口大鐘,正與揮舞鐵棒的巨猿在燭龍背上疾
  行,不斷碰撞。

  這兩個靈士一邊交鋒,一邊移動,每次碰撞便爆發出一聲洪亮的鐘響。

  車廂上的涼亭中,又有一個個守護燭龍攆的靈士緊張無比的催動燈光,照耀黑暗的夜空,將空中飛撲而來的那些
  偃師傀儡擊退。

  其中一個車廂上,叮鈴鈴劍鳴聲傳來,李牧歌竭盡所能對抗偃師傀儡的侵襲。

  下方,偃師傀儡殺入車廂,花狐將乘客護在後方,拚死與一尊尊偃師傀儡廝殺。

  另一個車廂中,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們所要面對的偃師傀儡越來越多,即將超出他
  們所能承受的極限。

  噹--

  一聲鐘響傳來,蘇雲和猿三祖師再度遭遇,全力爆發,蘇雲頭頂黃鐘之上,突然忽刻度轉動,一隻隻白猿從鐘內
  躍出,從四面八方攻向猿三祖師!

  猿三祖師悶哼,這些白猿的攻擊赫然落在他身上一處處舊傷之上,讓他傷口炸開!

  與此同時,猿三祖師一棒搗在蘇雲胸前,鐘聲大作,卸去這一棒的力量,然而就在鐘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猿三祖
  師另一隻拳頭轟在混鐵棒尾端!

  鐘聲沒有再響起,這一擊的力量結結實實砸在蘇雲胸口,蘇雲喉頭一甜,整個人向後倒飛而去。

  他的身形剛剛向後飛出,大鐘旋轉,龍吟震盪不絕,一條條蛟龍從鐘上飛出,齊齊轟在猿三祖師身上。

  一人一猿,一左一右向後跌去,從燭龍攆上跌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哤咕--」陸地燭龍的吼聲悠長,震耳欲聾。

  這龐然大物長長的龍鬚像是飄帶般隨風飄蕩,從黑暗中飄來,蘇雲單手掛在左側的龍鬚上,嘴角血流不斷。

  另一條龍鬚飄來,猿三祖師面色陰沉,蹲踞在那根龍鬚上,兩隻腳和一隻手抓著龍鬚,另一隻手死死握住混鐵棒
  。

  啪嗒,啪嗒。

  他身上的所有傷口都炸開了,血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傷勢這麼重,繼續打下去,他便會斷絕生機,然而這頭暴猿目光陰冷,絲毫沒有退卻的打算。

  蘇雲呼呼喘氣,嘴角都是血沫,他應該是傷到了肺,只覺胸腔裡火辣辣的,喘氣的時候喉嚨裡有回音。

  他適才動用了黃鐘七十二個烙印,現在氣血虧虛,再打下去,他的招式威力必然大減。

  陸地燭龍長長的龍鬚在風中飄蕩,像是水中游動的大蟒蛇,就在兩條龍鬚即將交匯的一瞬間,猿三祖師縱身躍起
  ,舞動混鐵棒向蘇雲砸下!

  蘇雲向前一盪,身形在空中划過一個弧度,自下而上來到猿三祖師身後。

  猿三祖師卻彷彿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手,沒有轉身,而是混鐵棒向後掃去,直指蘇雲頭顱!

  同一時間,混鐵棒兩端的銅箍呼嘯旋轉,六隻白猿從銅箍中躍出!

  他已經看出蘇雲的大黃鐘的破綻。

  大黃鐘的防禦的確很強,大概能夠卸去他三分之二的力量,讓蘇雲只承受三分之一的衝擊力,但是這口黃鐘卸力
  需要過程,需要時間。

  而這個時間,就是大黃鐘第七個刻度,忽刻度運轉一週所需要的時間,一秒。

  也即是說,只要在一秒的時間內連續攻擊同一個位置,大黃鐘便會來不及卸去第二次攻擊,這攻擊,會全部讓蘇
  雲承受!

  這一次,猿三祖師為蘇雲準備的不是兩次攻擊,而是七次攻擊!

  他要將這個少年生生打成爛泥!

  噹!

  他的第一擊已經落在蘇雲身上,黃鐘傳來一聲巨響,大鐘表面震盪,第七層刻度在旋轉,三百六十個刻度很快便
  轉動了百十個之多。

  猿三祖師轉過頭來,露出獠牙,兇惡萬分。

  他的第二擊第三擊第四擊第五擊第六擊第七擊,會在忽刻度還未完成剩下二百多個刻度時,悉數落在蘇雲身上!

  他的第二擊會直接破碎這個少年的喉軟骨,將他的七根頸骨轟碎成渣。

  第三擊會擊碎這個少年的頭骨,將他天靈蓋打碎,大腦轟成漿糊。

  第四擊會拆掉他的一條手臂!

  第五擊……

  猿三祖師在轉頭之時,腦海中還未完全想像出自己這七擊落在蘇雲身上造成的效果,忽秒變化的一瞬間,他看到
  了蘇雲氣血衝盪,聽到少年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發出海浪拍岸般的巨響!

  他看到蘇雲的元氣因為運行太劇烈,直接將其右臂所有衣裳撕得粉碎!

  他還看到蘇雲的手臂突然間變得無比粗大,皮膚下粗大的血管突突跳動,他看到蘇雲的掌鋒變得無比鋒利。

  少年承受了他一擊之力,身子在扭曲旋轉,旋轉的時候,少年的右臂自下而上撩起。

  那像是一招劍術。

  猿三祖師看到蘇雲的手臂切開了六隻白猿,直接將那六隻白猿切成兩半,打成氣血狀態,看到蘇雲的手掌幾乎是
  毫無阻礙的切開了自己的性靈神通混鐵棒。

  混鐵棒被平平分成兩半,斷面無比鋒利。

  他又看到蘇雲的手掌自下而上從自己的左肋下劃過,從自己的右肩劃出,掌鋒處的劍芒飛出的一瞬間,他看到了
  自己滾熱的血被劍芒蒸發,變成紅色的霧氣。

  猿三祖師上半身飛起,在半空中讚道:「好劍術!猿三心服口服,死而無憾!」

  他的下半身落在一根龍鬚上,站了片刻,這才失去力量,靈巧的猿足抓不住龍鬚,栽落下來。

  蘇雲落下,險些從滑滑的龍鱗上摔下去,急忙伸手扣住木樓的支撐鋼材,這才沒有被拋下燭龍攆。

  猿三祖師的半具屍體從他旁邊滑落,落入黑暗的山林中。

  蘇雲臉色黯然,這個猿三祖師雖然要取他性命,但是他對猿三祖師恨不起來。

  兩人之間之所以不死不休,只是從橋上多收十個錢而起。

  「袁家嶺做路霸,打家劫舍,謀財害命,即便不遇到我,也會遇到其他人,遲早會有這一天。」他心中默默道。

  天空中一隻隻偃師傀儡呼嘯,向他撲來。

  蘇雲嘆了口氣,等待死亡降臨,他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

  這時,陸地燭龍微微一頓,終於來到山下,那些偃師傀儡呼啦啦飛去。

  「哈……」

  蘇雲笑了一聲,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劇烈咳嗽,連吐了幾口血,氣息萎靡不振。

  「小雲!小雲!你在哪裡?」花狐的聲音傳來。

  「蘇雲師弟,聽到的話應一聲!」

  「小雲哥,已經安全了!你在哪裡?」

  蘇雲應了一聲:「我在這裡……」然而他的聲音太沙啞,在風聲中傳不遠。

  「我在這裡。」

  蘇雲喘了口氣,又重複了一句:「我在這裡。」

  另一個小木樓的亭台上有燈光照來,照在他的身上,接著燭龍攆其他樓台的燈光也紛紛照來,蘇雲怔了怔,露出
  笑容。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陌生人給的溫暖。

  燭龍背上,花狐、李牧歌等人循著燈光快步奔來,過了片刻,幾乎被凍僵的蘇雲被攙到小樓中,有陌生人脫下衣
  服,把他裹住。還有人燒了熱水,讓他抱著陶瓷杯子暖手。

  李牧歌帶著傷藥,內服外敷的都有。

  蘇雲心裡暖洋洋的。

  車廂裡漸漸安靜下來,蘇雲調動殘存元氣,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療傷,讓元氣催動傷藥的藥力,這門功法對於強
  壯臟腑很有益處。

  窗外一片黑暗,田野上有著點點亮光,映照出一座不大的城鎮。

  李牧歌道:「那是青魚鎮。」

  蘇雲微微一怔,不知為何,這個名字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花狐好奇道:「這裡離海那麼遠,為何叫青魚鎮?」

  「傳聞這裡的人,是六七年前從天市垣中搬出來的,他們原本便是北海的漁民。」

  李牧歌道:「之後,那裡發生了災變,變成了無人區,只有這些遷出來的人倖存下來。」

  蘇雲晃了晃頭,頭腦裡嗡嗡作響,青魚鎮這個名字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去想災變之前的事情時
  ,頭腦裡便一片空白。

  他的記憶像是缺失了一大塊,災變之前的記憶,完全消失!

  他越去想,頭便越疼,嗡鳴聲便越響!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蠟黃,忍不住摀住耳朵。花狐、李牧歌等人急切的對他說話,說的是什麼他也沒有聽清。

  過了片刻,嗡鳴聲終於消失。

  蘇雲失神的呼呼喘著粗氣,對花狐等人擺了擺手:「我沒事,可能是傷勢復發了。」

  窗外,青魚鎮已經一晃而過。

  「青魚鎮……」

  他心中默默默默道:「這個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

  燭龍飛馳,雖然是夜晚,但沿途的景色卻讓蘇雲和花狐他們嘖嘖稱奇。

  路途中有大山,山腳下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蘇雲詢問李牧歌,被告知那裡是礦山。

  「還有些地方是窯廠。」

  李牧歌道:「礦山採金銀銅鐵礦石,劫灰廠挖地底的劫灰,冶煉廠燒劫灰煉化礦石,窯廠燒劫灰煉磚瓦瓷器。除
  此之外,還有造琉璃的琉璃廠,煉鋼的煉鋼廠,祭煉的祭煉廠。而這些廠,都需要用到劫灰。」

  花狐好奇道:「何謂劫灰?」

  「就是地底的石炭。武帝的時候,朔方這邊有靈士挖地千尺,發現地底有石炭,可以點燃,一小塊便能燃燒一夜
  。」

  李牧歌道:「武帝命人探查石炭來源,有聖佛說,這是上一個時代的劫灰。上一個時代,也有人,有物,有花草
  樹木,不知怎麼便爆發了大劫,被埋在了地底。」


  第0048章 我們風氣不好

  車廂晃動,李牧歌穩住身子,頓了頓,繼續道:「久而久之,這上一個時代的花草樹木就變成了可以點燃的劫灰
  。這些窯廠冶煉廠便是用劫灰當做燃料,煉化礦石來造物。」

  蘇雲詢問道:「花草樹木化作劫灰,那麼上一個時代的人呢?他們化作了什麼?」

  李牧歌遲疑一下,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前方漸漸明亮起來,蘇雲隔窗張望,只見遠處的天空中有著一層又一層的光芒,那些光芒漂浮在空中,上下排列
  ,很是整齊。

  更為奇特的是,這種光芒並非是一排,而是數以百計!

  「牧歌學長,那邊的光芒是什麼?」蘇雲詢問道。

  李牧歌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不見外,還是叫我師兄吧,我叫你們師弟。學長學弟,是東都人的叫法,在朔
  方都是稱師兄師弟的。」

  學長學弟這個叫法,蘇雲、花狐也是從葬龍陵古書中看來的,並不知道朔方的規矩。

  「葬龍陵古書,是天道院的士子所寫,難道天道院不是朔方的官學,而是東都的官學?」蘇雲心中暗道。

  李牧歌向窗外瞥了一眼,笑道:「那是樓。」

  「樓?」

  蘇雲和花狐等人都呆住了,失聲道:「這麼高的樓?」

  那些光芒如果是樓中的光的話,豈不是說最頂層樓要在雲彩之中?

  世上豈有這麼高的樓?

  要知道天門鎮最高的建築,天門,高也不過數丈而已。世間豈有蓋到雲彩裡的樓?

  李牧歌好奇道:「你們沒有見過樓?」

  蘇雲和四個娃娃一起搖頭,狐不平道:「鄉下可沒有這麼高的樓!」

  「自從樓班樓聖人造樓以來,這樓宇便越來越高了。從前的樓,最多高百尺,現在的樓,千尺萬尺都是可以造得
  出來!」

  李牧歌道:「以前造樓,用的是木材,頂好的木材生長千百年,砍伐下來做柱子,也就是幾丈高,承載幾層樓而
  已。再往上造樓,木材承受不住,因此宮殿也就是幾層樓,或者乾脆一層大殿。現在造樓,用的是煉器的手段,
  把煉器的手段用在造樓上,這就是樓班樓聖人的創舉了。」

  「樓班樓聖人?」

  花狐和狸小凡等人露出崇拜的神色:「這人造樓成聖了!」

  蘇雲怔了怔,他昨天晚上在大人物的廟宇外遇到的鬼神,也叫樓班。

  而且,那個樓班還認識裘水鏡,說他和裘水鏡一樣也是新學的人,並且樓班還給了蘇雲一塊方木盒子,說是鑰匙
  ,要蘇雲拿著木盒去朔方城的地底看看他藏的東西是否還在。

  這個樓班,與李牧歌所說的那個把煉器手段用在造樓上的樓班樓聖人,是否是同一人?

  「不會這麼巧吧?」蘇雲心道。

  「樓班並未成聖,東都的大帝並未封他為聖人,只是封他為天師,死後有樓天師廟供奉他。」

  李牧歌道:「先前聖人是學問高,傳播廣,門生滿天下,其學問是顯學,如儒釋道,所以被尊為聖人。後來元朔
  的皇帝就忍耐不住了,要自己封神封聖,於是聖人便慢慢變成皇帝封的了。不過在民間,樓班被稱作樓聖人。」

  官不封神民封神,官不封聖民封聖,元朔的情況令人嘖嘖稱奇。

  蘇雲心中悠然:「樓班攤友並不知道,他死後已經被人尊為聖人了。等回鄉遇到他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這個消
  息!」

  「雲師弟見過性靈神兵嗎?性靈神兵是用特殊的金屬和材料,以祭煉的方法,與性靈神通融合在一起,經過千錘
  百煉,磨礪成兵。」

  李牧歌道:「性靈神兵堅韌異常,堅不可摧。我們這些靈士可以輕易捏碎山石,掰彎鋼鐵,但卻無法摧毀性靈神
  兵。樓班把煉製性靈神兵的技巧,融入到蓋房子裡面。他這輩子,就是把房子當成靈兵來煉!所以元朔的樓,也
  是牢不可摧,越蓋越高!我聽說在東都,已經有兩三千丈高樓了,當真是與神仙同居!」

  蘇雲、花狐等人心馳神往,恨不得立刻去看看。

  「樓聖人用煉製靈兵的方法造樓,本事大成之後,第一個造的便是我們朔方城。」

  李牧歌悠然道:「他在朔方成名之後,才被大帝召到東都,去給東都造城。他是把造樓,做成與儒釋道一樣的顯
  學的人,現在我們文昌學宮便有建築學這一門課,與儒學等同!」

  蘇雲聽得入神,陸地燭龍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這頭燭龍已經載著他們來到了朔方,邁步走入城市之中,燭龍馱載著八十個小木樓,木樓裡的乘客們已經開始收
  拾行裝,準備下車。

  花狐推開窗戶向外張望,只見外面燈紅酒綠,四處懸掛著花燈,張燈結綵。

  蘇雲也趁機向外看去,但見這個城市的夜霧濛濛的,一棟棟高聳入雲的樓宇矗立在城市之中。

  他打量最近的樓宇,只見這高樓的每一層都像是一座宮殿,每一層外圍都是傳統樓宇宮殿的斗拱承枋,有著長長
  的屋簷,簷角如飛翼,如燕尾。

  陸地燭龍吐息,白霧貼著地面四下湧去,這條燭龍越來越慢,但是已經來到那棟高樓的前面。

  蘇雲半個身子探出窗戶,繼續打量,只見那樓宇每一層宮殿的屋簷上皆有仙人指路之類的脊獸石雕。

  他向上看去,這高樓是八角樓,不知有多少個房間,共有六十四層,每層高約一丈三四,高度只怕有八九十丈,
  比普通的山巒還要高出許多。

  最頂層則是宮殿的殿頂般的建築,八角重樓,有如皇宮大殿一般,上面燈火通明!

  然後第二座高樓出現在他的面前,比剛才那座樓還要高!

  第三座樓宇出現,又比第二座高出許多。

  一座座高樓廣廈直入雲霄,燈火的光芒點亮了雲端,讓雲彩也變得奼紫嫣紅起來。

  更為奇特的是,這些高樓廣廈之間,竟還有高空飛橋相連,蘇雲仰頭看到有行人走在那高入雲端的飛橋之上,如
  同行走在天上之城中。

  「這些高樓上的飛橋四通八達,甚至可以並排走四五輛馬車,居住在上面的人甚至可以一輩子都不下地!」李牧
  歌笑道。

  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三個小妖孩也探出頭來,張大眼睛,發出哇哇的驚嘆聲。

  成排成排高聳入雲的樓宇映入他們的眼簾,樓宇閃爍著各色光芒,飛橋如同樹杈,朔方城的這幅景像當真如鋼鐵
  打造的森林,樓宇便是森林中的樹木,而四通八達的道路便是樹木的根系。

  「臨邑村的狍鴞曾經對我們說,城裡就像是鋼鐵森林,果然如此。」

  蘇雲靠在車窗上靜靜的看著窗外,心道:「狍鴞說城裡比天市垣凶險百倍,城裡人吃人不吐骨頭,是否是真話?
  」

  旁邊,李牧歌笑道:「蘇雲師弟,花狐師弟,你們既然是求學的,何不去我文昌學宮?我文昌學宮在朔方城也是
  排名靠前的官學。這個季節,正是招手下年新入學士子的時候,只要通過了考核,便可以入學了。」

  蘇雲頗為心動,正要稱謝,花狐道:「文昌學宮排名靠前,那麼誰排名第一?」

  李牧歌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悻悻道:「自然是朔方學宮排名第一……不過我文昌學宮的確很厲害的!去年我文昌
  學宮在朔方的官學裡壓過了陌下學宮,排在第三位!」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心道:「看來文昌學宮好像也不怎麼樣,以往應該都排不到第三的,湊巧了才能爬到第三
  位。」

  李牧歌看出他們的想法,臉色漲紅,急得結結巴巴,爭辯道:「論成績我文昌學宮並不比他們差!我們只是學校
  風氣不好,耽誤了!真的,我們風氣不好,但成績很好!考我們文昌學宮,你們絕不會後悔!」

  ……

  蘇雲心中微動,只覺傷勢好了許多,顯然朔方城的傷藥對付這等傷痛很是有用。

  只是他的右臂還是火辣辣的,不見好轉。

  他以右臂強行施展仙劍斬殺白猿的那一招,將猿三祖師斬殺,那一瞬間,氣血恐怖的衝擊力幾乎將他的右臂肌肉
  碾碎!

  哪怕有朔方的靈藥,沒有十幾天都好不了!

  陸地燭龍終於到了朔方驛站,這朔方驛站便比天市垣驛站大了許多倍,一條條官道四通八達,通往不同的城市。

  陸地燭龍進站的時候,蘇雲等人又看到其他幾輛燭龍攆風塵僕僕的從外地趕來,也進入驛站。

  幾條巨大的燭龍發出厚重的龍吟,相互打著招呼。有靈士取水,沖散燭龍身上的熱量,還有人牽來牛羊,供燭龍
  食用。

  乘客們開始下車,驛站上人流如梭,蘇雲和花狐牽著三隻小狐狸的手擠出人群,站在驛站門口,望著這龐大而又
  繁華無比的朔方城,一時間腦海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

  朔方城這個冬天,居然有下起雪來了,雪花大如鵝毛,飄飄揚揚,落在衣領中一片冰涼。

  李牧歌背著大大的包袱,又提著幾個包袱,艱難的擠出人群,笑道:「老弟,幾位老弟,你們若是沒有地方落腳
  ,便去我那裡,我在城裡租了房子!明天,我帶你們去文昌學宮試試,碰碰運氣,說不定便能考上我文昌學宮了
  !我們文昌學宮很難考的,真的,不騙你們,除了風氣差點兒,我們還是好學校的!」

  花狐面帶難色,抬頭看向蘇雲,低聲道:「小雲,你看……」

  蘇雲壓低嗓音,道:「咱們沒地方住,就先去他那裡落腳。明天陪他去文昌學宮看看,若是見勢不妙,咱們轉身
  便走,堅決不能跳入糞坑!」

  花狐和一眾小狐狸連連點頭,狐不平悄聲道:「聽牧歌哥哥的意思,文昌學宮應該是個大糞坑……」

  李牧歌見他們同意了,興奮得帶著他們向外走去,笑道:「我住的地方在劫灰廠旁邊,雖然吵了點,但是勝在價
  格便宜,你們先將就住一晚。明天一早,咱們就去學宮!」

  花狐好奇道:「師兄為何不與家人居住在一起?」

  李牧歌神色不太自然:「我長大了,我要自己闖蕩出一番事業。留在家裡,還不夠看我爹的臉色。我要證明,我
  不比他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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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4 23:50:20 |只看該作者
  第0049章 劫灰怪

  朔方這個城市,樓宇成林,經常有幾十座樓宇擠在一起,形成樓宇群落。

  樓宇群落與群落之間,有著一座座工廠,有的是燒琉璃的,有的是冶煉礦物的,也有鑄造的,祭煉的,不同的工
  廠有著不同的分工。

  劫灰廠位於朔方城的邊緣,附近也有一座座高樓大廈,聽李牧歌說,這些樓宇叫做囿樓。

  「囿樓是城裡窮人住的地方。」

  李牧歌背著包袱向前走,道:「囿的意思是圈養動物的園地,囿樓就是底層人生活的地方。這裡的房子老,破,
  小,還擠得很。住在這裡的都是和我一樣的窮傢伙,有些是學校裡的士子,有些是從鄉下進城謀生的。」

  他頓了頓,遲疑一下,還是道:「進城的妖怪,也很多都藏在這裡。雲師弟,你是什麼妖怪?」

  「我真的不是妖怪。」蘇雲無奈道。

  「你是妖怪也沒什麼打緊的,我都看出來了,你多半是野牛妖。其實我文昌學宮也有些師弟是妖怪。但是其他學
  宮就不成了,他們多是老學究,對妖怪喊打喊殺了。」

  李牧歌走在前面,只見這雪越下越大,讓朔方城顯得霧氣濛濛的。

  「我在城裡見過許多次妖怪,我隔壁住著的那個小哥一家人,好像都是妖怪……奇怪,怎麼這麼大的雪?」

  李牧歌仰頭看天,詫異道:「朔方城這個季節可沒有這麼大的雪。這場雪來的古怪。」

  他搖了搖頭。

  花狐突然道:「小雲,一百五十年前人魔出世的時候,也是天將大雪,大雪封山。」

  蘇雲心中凜然。

  根據葬龍陵古書中記載,天道院士子格龍,進入葬龍陵召喚龍靈時,也是突然間天降大雪,大雪封山讓他們無法
  離開。

  「人魔從葬龍陵出來之後,天市垣也是天降大雪,現在輪到朔方城了。」

  蘇雲抬頭望天,但見雪花越來越大,每一片雪花都有巴掌那麼大,撲索撲索的往下飄:「看來全村吃飯,應該是
  到了朔方城了。還有天道院的領隊學長,他應該也在朔方城中吧?這一百五十年來,他改頭換面,但是他的本事
  非凡藏都藏不住。他若是留在朔方,一百五十年後的今天,他應該是城中最大的權貴吧?」

  當然,當年領隊學長走出天市垣後,也有可能沒有留在朔方。

  「雲師弟,花師弟,你們看,前面就是劫灰廠了。」李牧歌指向前方,笑道。

  蘇雲壓下心頭的遐思,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對所謂的劫灰廠也很好奇。

  在李牧歌口中,朔方是一座建立在劫灰之上的城市,劫灰廠對朔方的貢獻不可估量!

  前方,官道旁邊便是一處很大的廠房,佔地約有上千畝,那廠房是建在平地上,背靠一座山,廠裡是些平整的房
  子,沒有高樓。

  而那座山不大,已經被挖了一半,山壁上有幾個高達數丈的洞口。

  廠裡燈火通明,大門口有一些運送劫灰的牛車從他們身邊駛過,這種車行駛在車轍中,載重驚人,小小一車劫灰
  便重達數千斤,車子被壓得咯吱咯吱作響!

  每輛礦車都有一頭犍牛在前面拉車,後面還有工人推著,很是吃力。

  蘇雲往車上看去,只見劫灰並非是灰燼,而是一塊塊大石頭,大雪紛飛,劫灰被蒙上一層白色,但還是可以看出
  劫灰是黑色的,泛著黑金般的光澤。

  就是這種奇怪的東西,支撐起了朔方城?

  蘇雲心中好奇。

  挖劫灰的工人在這冬天裡赤著膀子,身上沾滿了劫灰的塵埃,被染得烏黑,雪落在他們的身上便被融化,與汗水一
  起從身上流下來。

  汗水血水混著黑塵,滑過的地方便會露出他們皮膚的本來顏色。

  「這些劫灰是採掘出來,直接送到各個窯廠的。」

  李牧歌悄聲道:「這裡有些人是來自朔方鄉下的,有些人則是來自天市垣無人區的妖怪,在城裡無處謀生,只能
  做些苦力活兒。劫灰廠的活兒又累又髒又苦,還有性命之憂,城裡人是不願意做的。」

  蘇雲和花狐等人停步張望,蘇雲心中默默道:「以前聽鄰村的人說,自己的孩子某某在城裡務工,賺了很多錢,
  日子過得如何如何好。想來都是這些妖怪,在騙自己的父母,不想讓父母擔心罷了。」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劫灰廠裡傳來陣陣喧嘩聲,只聽有人叫道:「劫灰裡有怪物衝出來了!」

  礦場中,不知多少黑漆漆的工人慌裡慌張往外跑,哭喊聲連天,有人摔倒了,便連滾帶爬的跑,然而卻有人被人
  踩了許多腳,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而那幾個正在推礦車的工人也是吃了一驚,急忙丟開礦車,撒腿便跑,叫道:「劫灰怪吃人了!」

  「劫灰怪?」

  蘇雲張望,只見礦場裡那半座山的一個礦洞洞口也突然轟隆一聲炸開,碎石亂飛,一個與劫灰差不多顏色的怪物忽
  然飛出,貼著地面飛行,猛地抓起一人落在一輛礦車上。

  那礦車晃動,車上傳來咀嚼聲,車下有鮮血汩汩流出。

  很快,那礦車上又有漆黑的怪物呼的飛起,落在前方拉車的犍牛身上,接著呼的一聲,犍牛連同礦車一起被拉上
  天空!

  「好大的力氣!」蘇雲臉色微變,抬頭向空中看去,只見天空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那怪物在何處。

  礦車從天空落下,轟然落地,劫灰散落得哪兒都是。

  天上傳來牛叫聲,然後便有血雨落下來,下一刻,一副血淋漓的牛骨架砸在礦車不遠處。

  蘇雲臉色微變,只見到處都是逃跑的礦工,正在向礦場大門處湧來。

  人群中時不時有淒厲的叫聲傳來,不斷有人手舞足蹈的飛上空中,顯然是被怪物抓去,在空中便被吃掉!

  那怪物與劫灰一樣黑,有夜色掩護,根本看不到怪物在哪裡!

  李牧歌也變了臉色,急忙丟下大大小小的包袱,向廠裡衝去,叫道:「劫灰怪又出現了?雲、花師弟,你們留在
  這裡,那怪物危險得很!」

  蘇雲閉上眼睛,突然感應到一團氣血在天空中飛行,正向他們這邊撲來!

  他們正對著大門,而礦廠裡的工人正如潮水般向這邊湧來!

  顯然,怪物的目的,就是堵在大門處,讓所有人都無法逃出劫灰廠,都變成它的糧食!

  蘇雲眼角跳了跳,沉聲道:「二哥,帶小凡他們先走,去囿樓等我和牧歌師兄。」

  花狐聞言,立刻拉著青丘月,將小丫頭扔起來騎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拉著狐不平,一手拉著狸小凡向囿樓衝去。

  蘇雲閉著眼睛,面對彷彿潮水般湧來的人群。

  人群中有些人已經在逃跑途中開始變化形體,有的豬面人身,有的猴頭猴腦,有的狼首人身,有的頭生羊角,種
  類繁多,越過人群撒腿狂奔。

  他們四周的礦工竟然對此見怪不怪,顯然早知道與他們一起做工的夥伴的身份。

  在蘇雲的氣血感應中,天空中向這邊衝來的劫灰怪,其氣血彷彿一個車轱轆,中間有個小圓點,像是車轱轆的軸
  ,軸與車輪之間有輻條相連。

  僅憑氣血,無法分辨出劫灰怪的具體形態,氣血感應只能判斷出劫灰怪氣血的形態,很容易出錯。

  但是劫灰怪與黑暗的天空一色,肉眼無法觀察,只有感應氣血才能分辨它的方位!

  那劫灰怪從空中向他們襲來,蘇雲的氣血感應中,可以「看到」劫灰怪墜落,像是要砸在地面上一般,但是卻沒
  有落地,而是貼著地面呼嘯飛來!

  「牠有翅膀,但翅膀裡沒有氣血流通,因此翅膀沒有出現在我的氣血感應中。」蘇雲在電光火石般便做出了判斷
  。

  此時,李牧歌已經衝入礦廠之中,他顯然不懂如何感應氣血,而劫灰怪又是黑色的,因此他沒有察覺到劫灰怪其
  實已經來到了劫灰廠的門口!

  現在四處混亂,人聲鼎沸喧嘩,蘇雲也無法通知他。

  轟!

  一聲巨響傳來,那劫灰怪撞在礦門外停著的礦車上,載滿劫灰的礦車被撞得連翻帶滾向這邊衝來。

  蘇雲面對那滾動的礦車,不斷後退,礦車中的劫灰早就撒的哪兒都是,煙塵瀰漫,讓他視線受阻。

  他索性閉上眼睛,催動洪爐嬗變,氣血一下子提升到極致,背部筋肉隆起,將力量也提升到極致!

  他突然頓下腳步,轉身一腳向後踢出。

  蛟龍擺尾!

  礦車發出噹的一聲巨響,當場停下,塵煙四起。

  礦廠大門處驚叫聲傳來,人聲鼎沸,亂作一團。

  煙塵漸漸散去,蘇雲張開眼睛,看到瀰漫的煙霧之中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那劫灰怪。

  劫灰怪的形態像人,也有雙臂和雙腿,但身軀更加高大,而且長著翼展數丈的翅膀,翅膀彷彿蝙蝠,是肉膜狀。

  他的雙腳彷彿鷹的爪子,鋒利異常,但這並非是最古怪,最古怪的是他的胸骨竟然是長在外面的!

  更古怪的是,他胸口的骨骼分佈,像是車轱轆!

  就如蘇雲氣血感應所見,劫灰怪的胸口處骨骼最密集,有如車輪的軸,而肋骨則像是車輪的輻條,與軸相連,輻
  條伸向四面八方。

  這種奇異的構造,他從未見過!

  「在我的氣血感應中,牠的骨骼中蘊藏的氣血最為濃烈。難道說,牠的骨骼是中空的?牠的血液是從骨骼中流淌
  的?」

  蘇雲驚訝萬分:「鄉下可沒有這種怪物!臨邑村的狍鴞說的沒錯,城市的鋼鐵森林的確比鄉下的樹木森林危險多
  了,這裡吃人的怪物比鄉下還多!」

  那怪物轉身,向他看來,眼睛裡一片灰白,看不到瞳孔。


  第0050章 從不走眼

  劫灰怪堵在礦門前,湧向礦門的人們不管是人還是妖,都被嚇得哭喊連天,轉過身又向礦廠內跑去。

  後面的人卻看不到劫灰怪,還在往前擠,一時間人擠人人踩人。

  李牧歌被擠在人群中,被人群裹挾,他努力的想往廠外衝,只是他若是動用修為,便會傷到四周的人們。

  李牧歌焦急萬分:「蘇雲師弟的傷勢還沒好!」

  而在礦門前,人形劫灰怪雙臂修長過膝,十指如同利爪,又像是鋒利的骨刃。

  「好高大……」

  蘇雲仰頭,看著前方的龐然大物,這劫灰怪的確是人形,但是要比普通人高出兩三倍,居高臨下很有威懾感。

  牠不僅僅是胸口骨骼外露,背後同樣有骨骼,比胸口的骨骼還要奇特。

  牠背後的骨骼也呈車輪輻射狀,比肋骨長,長出體外,每一根骨刺鋒利無比,如矛一般。

  牠像是沒有長任何肌肉,只有粗糙的皮膚和皮膚下的骨骼,而且骨骼構造極為怪異,與人和其他動物妖物完全不
  同。

  「牠的骨骼和我想的不一樣,骨骼中不僅僅有血,還有他的內臟和肌肉應該也是生長在骨髓裡或者被骨骼包住。
  也就是說,有了骨骼的保護,他的內臟極難受傷。」

  蘇雲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氣血運轉,大黃鐘在他緩緩浮現出來,黃鐘各個刻度有條不紊的運轉,少年壓制不住
  興奮:「真想捉住這種東西,格一格牠!」

  他的氣血在體內運轉時,便感覺到右臂極為疼痛,那是與猿三祖師一戰留下的傷。

  他以仙圖中仙劍斬白猿的劍招,格殺了猿三祖師,那一劍中爆發的氣血太強,氣血衝擊,給他右臂造成了極大的
  負擔,讓他的右臂十幾天內都別想復原。

  無法動用右臂,蘇雲的處境便極為凶險了。

  那人形劫灰怪現在對他的興趣,顯然要超過對那些礦工的興趣,恐怕會先對付他!

  「我很想知道,牠的骨頭有多硬了。」

  蘇雲左腳踩在倒在地上的那輛礦車的車把手上,左手抓住另一個車把手,用力一撕。

  那礦車乃是鋼鐵所造,即便被劫灰怪撞了一記,又被蘇雲踢了一腳,卻還能保持原狀。

  蘇雲用力一撕便將這輛礦車撕開,車把手與車體焊接在一起,恰恰形成一個三角頭的大刀。

  蘇雲拖刀向前走去,他的氣血運轉,一身筋肉從皮膚下浮現出來,龍骨猿肌,猿背蜂腰。--倘若不運轉氣血,
  他便還是原來的文靜模樣,但是運轉氣血之後,便如暴猿立於川,猛虎出囚籠!

  他的頭頂,大黃鐘的忽刻度上,一隻蛟龍烙印忽然實體化,化作氣血蛟龍緩緩從刻度中游出,越來越大,趴在銅
  鐘上。

  另一邊的白猿烙印中,一枚烙印中的白猿縱身一躍,跳到蘇雲前方,雙拳瘋狂錘打胸脯,敲得如同雷鳴,向那劫
  灰怪大叫。

  忽然,劫灰怪縱身躍起,展翅飛上空中,猛然俯身向下,貼地衝來!

  嘭!

  白猿炸開,化作一團氣血,直接被這劫灰怪抹殺!

  「好快!」

  蘇雲心頭一跳,頭頂黃鐘之上蛟龍飛出,蛟龍長吟,迎著劫灰怪衝去。

  與此同時,他腳步錯動,如同一條蛟龍在大江中順水遨遊,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靈動之感。

  他的身體後仰,游動的姿勢是龍首在後龍尾在前,竟然是逆用龍游曲沼這一招,靈動之中又給人以無比荒誕的感
  覺。

  但是他的速度卻又極快,後發而先至,在劫灰怪撞碎他的氣血蛟龍的同時,從劫灰怪的肉翅下衝過!

  嗤!

  他手中的礦車大刀從肉翅下劃過,蘇雲被震得左臂酸麻,突然哢嚓一聲,他的左臂被撕扯得生生脫臼。

  蘇雲抓不住礦車大刀,不由自主的鬆開,劫灰怪翅膀掛著那口礦車大刀呼嘯飛過,衝入夜空中。

  蘇雲左手重重一拍地面,脫臼的左臂回到骨位上,這一拍擊,讓他的身形從地上翻起。

  下一刻,他感應到那劫灰怪車輪狀的氣血在天空中折返,直奔他而來,只是飛行姿態有些不穩,應該是那一刀讓
  牠的肉翅破了一部分,飛行時沒有從前那麼自如。

  蘇雲人在空中,尚未落地,劫灰怪已經到了他的前方。

  他的身形即將落下,就在此時黃鐘之中一條蛟龍游出,自動墊在他的腳下。

  蘇雲腳下發力,縱身一躍,從劫灰怪上方躍過,心中暗道:「這倒是性靈神通的一種新的用法……不對!我應該
  早就想到性靈神通有這種用法!當初蛇澗時,童家的儒士便腳踩文字,殺上高空準備擒拿我!原理是相通的!」

  他心中突然有一種明悟:束縛自己的不是把自己拉回地面的引力,而是自己的大腦!

  大腦不夠靈光,導致任何厲害的神通,厲害的功法,都有可能毫無用處。但腦袋夠靈光,即便沒有這些東西也有
  可能擊殺強敵。

  劫灰怪飛行不便,突然雙翼一收,猛地停頓下來,肉翅上插著的那口礦車大刀頓時脫落,轉身利爪如刀,向蘇雲
  掃去。

  蘇雲翻身,銅鐘上有白猿躍出,抓住他的雙腳向上拋起,躲開這一擊。

  劫灰怪移動腳步,速度奇快,攻擊更是讓人眼花繚亂,空中到處都是嗤嗤的骨刃破空聲。

  然而蘇雲圍繞著他的性靈黃鐘移動,黃鐘之中不斷有蛟龍游出,白猿躍出,讓他得以在空中借力,屢屢避開劫灰
  怪的攻擊。

  劫灰怪突然唳嘯,背後車輪狀的骨矛中有一根骨矛脫落,被牠抓在手中,嗤的一聲向蘇雲刺去!

  這一擊出乎蘇雲預料,讓他還未反應過來,骨矛便已經來到他的眉心!

  「左臂出劍的話,我左臂也會廢掉!」

  蘇雲咬牙,便要催動劍術,就在此時,一道光芒忽如其來照耀在劫灰怪身上,那劫灰怪如遭重擊,發出尖銳的叫
  聲,顧不得去殺蘇雲,振翅便走。

  牠的翅膀被蘇雲所傷,飛行吃力,搖搖晃晃的飛起,消失在黑暗中。

  蘇雲鬆了口氣,循著光芒看去,只見幾個光頭僧人各自左手掛著念珠,豎在胸前,從囿樓的方向邁步走來。

  他們面前各有光芒匯聚所化的明鏡,鏡光彷彿藏在鏡子裡,含而不放,很是奇特。

  「性靈神通?他們是佛門的靈士?」

  蘇雲張望,天空中又劫灰怪再度撲來,直奔那幾個年輕僧人而去,然而那幾面鏡子光芒一照,劫灰怪便倒飛而去
  ,身上冒煙,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

  那種光,應該並非是普通的光芒,有些類似燭龍攆剋制偃師傀儡的光芒。

  那劫灰怪被打得連連後退,很快便退到礦洞前,那幾個僧人面前的明鏡一起爆發光芒,將劫灰怪釘在礦洞外的石
  壁上。

  劫灰怪面容扭曲,慘叫,漸漸石化,變成了石壁上的一尊猙獰兇惡的石像。

  蘇雲站在劫灰廠外遠遠望去,只見礦洞外的石壁上除了這個石像之外還有其他十幾個石像,顯然挖出劫灰怪暴動
  這種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難怪叫劫灰怪,原來是石頭所化,並非血肉之軀。」

  他走上前去,撿起那口礦車大刀,卻見礦車大刀已經捲刃,捲起的刃裡面有東西。

  蘇雲把裡面的東西傾倒出來,不由輕咦一聲,只見那捲刃裡倒出的是一些細碎的劫灰,而刀刃上還有一些黑油。

  「莫非劫灰怪的血是這種黑油,而他的肉是這種劫灰?」

  蘇雲轉頭,向劫灰廠內已經化作石雕的劫灰怪看去,心道:「這種怪物,真的應該好生格他一格。可惜,被那幾
  個大師打成石像了。」

  他將那些劫灰包起來,想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東西。

  遠處,那幾個僧人停下腳步,與李牧歌說些什麼,其中一個僧人向這邊快步走來。

  那僧人眉清目秀很是俊朗,看到蘇雲居然這麼年輕,也是微微一怔,見禮道:「小僧適才看居士身手不凡,用的
  招法彷彿是東都的招法,莫非是從東都來的?」

  他目光銳利,落在蘇雲手中的礦車大刀上,待看到刀上有黑油和劫灰,不由瞳孔微縮:「他打傷了劫灰怪?」

  這時,蘇雲背後的包袱中,幾件東西滑了下來,卻是蘇雲剛才與劫灰怪拚殺時,包袱被劫灰怪撕裂了。

  蘇雲急忙彎腰去撿,那僧人目光落在其中一塊玉牌上,不由臉色大變,低聲道:「天道院!小僧猜得沒錯,居士
  果然是東都來客!洪爐嬗變,造化為工,天道院的功法果然俊得很!」

  蘇雲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麼就成了東都來客了?

  他看到那僧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天道院令牌上,這才恍然大悟,心知這僧人誤會了,他正要解釋,那僧人已
  經急匆匆向另外幾個僧人走去。

  年輕僧人與另外幾個僧人交頭接耳說了幾句,那幾個僧人不斷向蘇雲這邊看來,李牧歌則在旁邊撓頭,不知與他
  們說些什麼。

  不過,李牧歌顯然是認識那幾個僧人的,而且對這幾個僧人很是尊敬。

  蘇雲向囿樓走去,心道:「先尋到二哥他們再說。」

  李牧歌身邊,那幾個僧人卻是臉色大變,年輕僧人低聲道:「大帝的使者從東都而來,難道是為了調查劫灰怪?
  劫灰怪不至於要驚動大帝……上使入朔方,非同小可啊……」

  其僧人面色凝重,均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烏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東都天道院,天下第一學院,在元朔國的地位還在太學院之上,天道院的士子都是從元朔全國各地選拔而來的最
  出類拔萃的人物!

  更為關鍵的是,天道院是直接聽從元朔大帝的調遣,簡直就是皇帝的欽差!

  李牧歌忍不住道:「蘇雲學弟明明是從天市垣無人區來的,他多半是野牛成妖或者河馬成妖,力氣大得很,怎麼
  會是天道院的士子?他更不可能是東都大帝的使者!幾位老師,你們認錯了吧?」

  「他身上沒有半點妖氣,用的功法更是天道院的築基功法,洪爐嬗變養氣篇!」

  那年輕僧人搖頭道:「他既然是奉大帝之命入朔方,自然是要改頭換面給自己一個新的身份作掩護,天市垣無人
  區的妖怪,無疑是一個極好的身份。牧歌,相信老師的眼光,老師看人,從來不會走眼!」

  李牧歌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年輕僧人目光循著蘇雲離去的方向,淡淡道:「劫灰怪的事,還不至於讓大帝親自派天道院的士子前來。朔方城
  裡的問題更多!」

  他面色凝重,喃喃道:「看來朔方城,要發生大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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