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21-4-11 00:08:58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狹路

    謝東籬低垂著頭,大步流星般走出沈相府的大門。

    「咦,這不是新科狀元郎嗎?幸會幸會!」鄭昊和慕容長青剛從馬上下來,瞥見穿著大紅狀元袍的謝東籬從沈家大門走出來,忙笑嘻嘻地打招呼。

    謝東籬卻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飛快走過,上了謝家的大車,沉聲吩咐道:「回家。」

    謝家的車伕一揚鞭,趕著大車就走了。

    後面跟著湊熱鬧的人這才四下散去。

    看見謝東籬這樣不近人情,貼不上去的人不滿了。

    「切,什麼玩意兒!才中狀元而已,我倒要看看他能走多遠!」

    「就是就是!擺什麼架子!咱兄弟也是有地位有身份的,過來捧他的場,居然正眼都不瞧一眼!」

    「還是張副相禮賢下士。咱們要不去張家吧……」一群人擠眉弄眼地說笑一陣子,一起往張副相的府邸行去。

    在這些人看來,謝東籬中狀元,心情最複雜的肯定是張家……

    慕容長青和鄭昊讓開一步路,看著潮水般的人群往張家那邊去了。

    慕容長青和鄭昊相視一笑,往角門走去。

    看門的門子打開門,笑著點頭哈腰:「慕容公子,鄭二皇子,你們又來看表小姐了?」

    因司徒盈袖前些日子傷了腿,慕容長青知道後,隔三差五就來看她,還給她帶了好些他娘親慕容夫人陸瑞楓給她準備的尺頭首飾等禮物。

    鄭昊沒事的時候,偶爾也跟著慕容長青一起來沈家做客。

    慕容長青點點頭,「有勞。」

    司徒盈袖這些天住在客院。

    慕容長青跑習慣了,不用婆子帶路,自己熟門熟路來到司徒盈袖住的客院門口。

    司徒盈袖站在客院中央的影壁前頭,低頭跟她弟弟說話。

    司徒晨磊抱著小喵,垂頭喪氣,似乎很怕司徒盈袖的樣子。

    沈遇樂笑嘻嘻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鄭昊見了,大叫一聲:「腿傷好了?!都能起床了。」

    司徒盈袖眼神閃了閃,悠然回頭,看見果然是慕容長青和鄭昊一起來了。

    她抿嘴笑道:「你們可是來看新科狀元郎的?不巧的很,他剛走了。」

    「嘿嘿,誰是他?他是誰?」鄭昊抓住司徒盈袖話語中的漏洞,笑得意味深長。

    司徒盈袖橫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對著慕容長青婉然笑道:「慕容公子,這些天謝謝你了,一直來陪小磊。我的腿傷好了,過兩天就回家了。」

    鄭昊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番,笑著問道:「咦?你那個國色天香的妹妹呢?以前經常見她跟小磊一起玩的。」

    沈遇樂白了他一眼,「色胚!——哼!」說著,拉著司徒盈袖和小磊就往屋裡走。

    鄭昊不樂意了,大聲道:「你給我站住!你說什麼話呢?——色胚?我怎麼色了我!」

    「還不承認?」沈遇樂回頭斜了他一眼,「生得倒是人模狗樣,就是不做人事兒!」

    「你——!」鄭昊大怒,幾乎挽起袖子要動手揍沈遇樂一頓了。

    司徒盈袖和慕容長青一起打圓場。

    慕容長青急忙拉住鄭昊,道:「鄭二皇子,您一向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見識。」

    司徒盈袖也攔在沈遇樂身前,對鄭昊道:「鄭二皇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鄭昊聽了,噗嗤一聲笑得直打跌,「哎呦喂,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瞧瞧你們,連說話都是一模一樣的!」

    沈遇樂本來很看不上鄭昊的作態,可是聽了慕容長青和司徒盈袖不約而同說出口的話,又覺得好笑,啐了鄭昊一口,轉身自己先進去了。

    慕容長青和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隨後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鄭昊。

    「過兩天就是新科狀元榜眼和探花郎的打馬遊街了,你想不想去看?」慕容長青低聲問司徒盈袖,「如果想去,我來接你。」

    「喂喂喂!慕容公子,您說這話,可是把我們沈家置於何地?難道我們不會帶表姐去看嗎?」沈遇樂很是不悅地道。

    鄭昊實在看不下去了了,一把拽住沈遇樂的袖子,道:「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話你就說!拉拉扯扯做什麼?」沈遇樂被鄭昊踉踉蹌蹌拉了出來,用了很大力氣才把鄭昊的手推開。

    兩個人站在門外的迴廊上,如同鬥雞一樣大眼瞪小眼。

    「我說你這人怎麼一點眼力價兒都沒有?人家小兩口說體己話,輪到你插什麼嘴?」鄭昊用扇子指著沈遇樂說道。

    沈遇樂自知理虧,但是不想在鄭昊面前服軟,嘴硬說道:「怎麼了?我說錯了嗎?我娘早就說要帶我表姐去看打馬遊街,何必要別人帶?」

    「你母親帶的不及人家慕容帶的有情意。當然了,這樣深奧的大道理,你這個榆木疙瘩腦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我只好勉為其難,幫他們一把,免得你在中間礙手礙腳!」鄭昊對這些男女之間的情事最是精通,簡直是天生的。

    沈遇樂被噎了一下,狐疑地瞥了鄭昊一眼,「你都知道?你才多大?」

    「我十五了!」鄭昊挺挺胸膛,「你比盈袖還小,有十二了沒有?」

    沈遇樂搖搖頭。

    「那你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就教你一個乖!」鄭昊喜歡做人哥哥的老毛病又發作了。

    「啊呸!」沈遇樂啐了他一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不過她也沒有再進去了,在門口跟司徒盈袖的丫鬟采芹吩咐了幾句話,就先走了。

    她走了之後沒有多久,慕容長青和鄭昊也就告辭了。

    他們約好,過兩天出去看打馬遊街,司徒盈袖跟著沈家人一起走,慕容長青會在路邊觀禮的綵樓上跟他們匯合。

    ……

    很快就到了打馬遊街的那一天。

    司徒盈袖一大早就被沈遇樂鬧起來,換了一身湖水綠蜀錦琵琶扣短襦,天水碧如意錦束腰長裙,裙腰上掛著張四爺送她的那支羊脂玉珮做噤步,壓著裙角。

    整個人亭亭玉立,如同夏日清荷一般通透爽利。

    沈遇樂穿著一身玫瑰紅緙絲人字肩對襟短襦,月白色百褶挑線裙子,脖子上一串黃澄澄的赤金瓔珞,顯得她大氣了不少。

    司徒晨磊當然也是要跟著司徒盈袖一起去的。

    想到小喵不為人知的厲害之處,司徒盈袖也答應司徒晨磊,讓他抱著他的貓一起去看熱鬧。

    ……

    沈家人坐上大車,來到京城主要街道乾元街旁邊的一座臨時扎的綵樓上。

    臨街觀禮位置最好的地方,有三四座大綵樓。

    其中一座臨街的大窗戶前飄著雪白的輕紗。

    裡面的人可以透過輕紗看見外頭,外面的人卻看不見裡面,正是給三侯五相這樣人家的公子小姐和夫人奶奶們觀禮的地方。

    司徒盈袖牽著弟弟司徒晨磊的手,和沈遇樂、沈遇歡一起,跟著舅母王月珊走上當中那座最大的飄著輕紗的綵樓,來到二樓。

    她兜頭就看見張家人已經坐在那裡了。

    當中最顯眼的一個人就是張三小姐張貞琴,坐在一個濃眉大眼,身穿盔甲的男人身邊,含羞帶怯,眉目間不勝欣喜。

    那男人正是張貞琴的新未婚夫——武狀元余順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21-4-11 00:19:09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秀恩愛

    司徒盈袖低下頭,牽著司徒晨磊的小手,跟在舅母王月珊身邊,往裡面走去。

    這座綵樓的二樓極寬敞闊大。

    沈家人被兩個婆子帶到斜靠窗的一張桌子旁邊,兩邊放了兩扇潑墨山水畫的屏風間隔成一個小小的單間。

    但是那屏風只有半人高,坐著的人個子稍微高一點,就能探出頭去,看見四周圍的情形。

    整個綵樓的二樓大廳裡,就張家那邊的人最多,佔得地兒也最大。

    司徒盈袖和沈家的姐妹們坐下,看著丫鬟們給她們面前上了茶。

    「新科狀元郎來了!榜眼和探花郎也過來了!」

    窗戶前有人一聲招呼,呼啦啦撲過去一群人,站在輕紗窗後探頭看著下面的乾元街。

    聽見謝東籬他們過來了,張家那邊人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

    一個人笑嘻嘻地奉承道:「要說這三侯五相家的姑娘小姐,只有我們張三小姐是最命好的。」

    「哪裡哪裡,劉叔過獎了。」張貞琴含笑說道。

    余順豪看著這樣美麗高貴的未婚妻,笑得合不攏嘴。

    「沒有過獎,當然沒有過獎。余公子剛剛被陛下封了副將,不久就要出征北境。這一番出行下來,如果立了軍功,封侯拜將不在話下!」

    原來余順豪剛剛得封副將,明年就要去和北齊接壤的地方戍邊去了。

    「當然啦!我們張三小姐,跟文狀元退婚,跟武狀元定親。這番際遇,別說東元國,就把北齊和南鄭都算上,也沒人比得上啊!」

    張副相的妻子曾惠言聽了,滿臉是笑,對余順豪這個未來的女婿,也是越看越滿意。

    張貞琴舉起面前的一杯茶,含笑遞到余順豪手裡,輕言細語地道:「這是普洱茶。你去了北境,記得多帶一些。我聽說那裡吃牛羊肉比較多,燥得慌,吃普洱可以解燥。」

    余順豪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笑著用袖子抹了抹嘴,道:「再來一碗!」

    司徒盈袖和沈遇樂在屏風後面聽得直扯嘴角。

    張家這是幾個意思?!

    新科狀元謝東籬正在前面的乾元街上打馬遊街呢,張貞琴卻和余順豪在這裡秀恩愛。——這樣真的好嗎?!

    「表姐,走,我們去看新科狀元郎去。」沈遇樂拉著司徒盈袖,走到窗邊,站到輕紗背後,看著下面的街道。

    只見謝東籬和榜眼、探花郎他們三個人正好騎著馬緩步走過。

    路過這座最大的綵樓的時候,謝東籬勒著馬停了一停,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司徒盈袖站在二樓窗戶旁邊,隔著雪白的輕紗簾子偷偷打量。

    謝東籬生得眉目清潤蘊藉,如同淡淡的工筆白描,但是輪廓卻並不算細緻。高挺的鼻樑,鼻準略有肉,狹長的丹鳳眼,眼尾狹長,斜斜向上。仰月型的雙唇甚至有些過於厚重,唇形卻是涇渭分明,不畫而丹,是淡淡的紅色,不顯眼,卻也不容忽視。

    這樣一看,這人還真是耐看……

    不知不覺間,司徒盈袖把前些日子因為他害她摔跤而生的怨氣散去了十之八九。

    「……今年的狀元郎,居然比探花郎還俊俏。」有人笑著說道,看著漸漸遠去的狀元、榜眼和探花的背影指手畫腳。

    司徒盈袖知道,打馬遊街之後,這三個人要去宮裡領宴,然後才會各自回家。

    而前面的乾元街上,等下還有雜耍和御林軍的儀仗隊走過來。

    「……三妹,你有沒有後悔啊?」張大小姐也看不慣張貞琴的樣兒,戲謔說道。

    張貞琴昂頭傲然說道:「後悔?你說我嗎?——我是不願將就!」

    司徒盈袖剛回到座位上坐下,捧起茶杯含了一口茶還未嚥下,聽到張貞琴的話,一口茶就噴了出來!

    「……呵呵,好個『不願將就』!」司徒盈袖放下茶杯,拿帕子撣撣袖子上沾的茶水。

    「怎麼?這位大小姐有意見嗎?」有人聽見沈家這邊發出的聲音,唯恐天下不亂地嚷了起來。

    「誰有意見?難道我說錯了嗎?」張貞琴似乎十分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就是不願將就,才跟謝家退婚,跟余郎定親。」

    「呵呵,呵呵……」司徒盈袖又笑了兩聲,道:「那是不願將就嗎?明明是一直在等更好的。如果有更好的出現,你放不下的這個人柱柱香變成你的將就……」

    張貞琴抿了抿唇,繼續說道:「我們這種人家嫁人,又不圖別人家財萬貫。再說了,別人縱有家財萬貫,卻只願意給你一兩銀子,你嫁他有什麼趣兒?而余郎就算只有十兩銀子,卻願意全都給我。我願意嫁給誰,不是一目瞭然嗎?」

    司徒盈袖聽著這話明裡暗裡貶低謝東籬和謝家,覺得張家人很不厚道。

    不管張家和謝家有什麼過節,今日是謝東籬新科狀元郎打馬遊街的日子,張家卻任憑張貞琴信口開河,在三侯五相的小姐姑娘們面前貶損謝東籬,明明就是想讓謝東籬被人摒棄,娶不到門當戶對的妻子的意思……

    司徒盈袖看了看笑嘻嘻抱著小喵玩耍的弟弟司徒晨磊,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道:「……只有十兩銀子,全給張三小姐就嫁。——張三小姐原來只值十兩銀子。」

    張貞琴一聽大怒,哪裡容許別人詆毀她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騰地一下從座位上起身,來到沈家這邊的屏風後面,對司徒盈袖道:「剛才是你說話吧?」

    司徒盈袖也站了起來,道:「正是。張三小姐有何見教?」

    「你的話什麼意思?我的話難道說錯了嗎?有萬貫家財的男人,只願意給你一兩銀子,你也願意嫁?」張貞琴瞇了瞇眼,打算如果司徒盈袖說願意,她就要嘲笑她只值一兩銀子……

    司徒盈袖理理裙子,慢條斯理地道:「為什麼要嫁這種人?為什麼不選一個有一千兩銀子,卻願意給你一萬兩銀子的人?!」

    張貞琴忍不住掩袖笑道:「你弟弟是傻子,沒想到你也是傻子!——只有一千兩銀子,全給你也才一千兩,哪裡來的一萬兩?聽說司徒大小姐是商家出身,卻連算術都不會,真是……嘖嘖……」

    司徒盈袖扯了扯嘴角,道:「你才是傻子。多出來的九千兩,是他以後要賺的銀子。只給一千兩怎麼過日子?當然是要有謀生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好女不論嫁時衣,好男不論爺娘地。

    一個男人不僅願意把現在的全部身家都給你,並且連以後一輩子能夠賺到的身家都給你,才是真正把你放在心上。

    「貞琴,不要說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余順豪走了過來,拉著張貞琴讓她回張家的地方去。

    張貞琴卻攀住他的胳膊,含笑道:「待我長髮及腰,將軍娶我可好?」

    余順豪半邊身子頓時都麻了。

    司徒盈袖看了張貞琴一眼。

    只見她頭上挽著桃心髻,臉側兩邊只垂下幾縷齊肩的秀髮。

    司徒盈袖眼珠一轉,笑著走過去,伸手就將張貞琴頭上挽著桃心髻的髮簪拔了下來。

    張貞琴的長髮如同流水一樣傾洩而下,一直垂到腳踝。

    司徒盈袖拍手笑道:「喲!張三小姐已經恨嫁到這種地步了!這長髮已經到腳踝了,趕快拿剪子來,剪到齊腰的地方,就可以嫁人了!」

    原來中州大陸上的女子,都是從很小的時候就不剪髮,等到了嫁人的時候,那頭髮早已長到腳踝處了。

    說什麼「待我長髮及腰」,切,所有女子七八歲的時候頭髮就長到腰部以下了好伐……

    此時謝東籬已經回來了。

    他和阿順站在綵樓的樓梯口,並沒有進去。

    聽著司徒盈袖俏皮的話語,謝東籬清冷的面孔上增添了一絲暖意。

    阿順笑得合不攏嘴,低聲道:「五爺,我們進去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21-4-11 00:19:20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擲果

    謝東籬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將袖口緊了緊,沉吟半晌,道:「還是進去吧……」

    他前兩天出的紅疹,主要在兩條胳膊上,所以他今天在大紅狀元袍下,穿了一件天藍色天馬箭袖長袍,紮著寬白玉的腰帶,袖口緊緊紮在腕間,可以掩蓋住手臂上的紅疹。

    況且他也喝了那祛紅疹的湯藥,已經不癢了。

    只要不癢,他就能忍。

    剛才打馬遊街結束,他沒有進宮,而是稱病,請榜眼給他告假,自己換下狀元袍,來到三侯五相這些世家常用的綵樓這裡。

    今天謝家人並沒有出來。

    因謝東籬是新科狀元,謝家人正在家裡準備宴席。

    阿順在前面開道,帶著謝東籬走了進去。

    謝東籬一進來,屋裡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站的地方。

    「……啊,新科狀元郎居然來了!」沈遇樂十分欣喜,指給司徒盈袖看。

    司徒盈袖忙把那髮簪插回張貞琴頭上,低頭彎腰,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張貞琴含恨看了司徒盈袖一眼,委屈地推了推余順豪:「余郎……」

    余順豪笑著道:「沒事,沒事,我知道,說笑呢,我不會當真的。」

    張貞琴聽著又不怎麼順耳,跺了跺腳,用手挽起背後長髮,胡亂紮了個髻,插好髮簪,回到曾惠言身邊坐下。

    曾惠言低聲道:「那司徒家的姑娘是商家之女,嘴皮子利索著呢,以後別惹她,沒得辱沒自己的身份。」

    張貞琴這才覺得心裡好受些,傲然瞥了司徒盈袖一眼。

    但是回頭看見謝東籬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張貞琴又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謝東籬高挺的身姿,天藍色天馬箭袖和寬白玉腰帶更是襯得他豐神如玉,哪裡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鬼樣子!

    謝東籬穿過大廳,來到沈家的座位跟前,對王月珊躬身行禮道:「沈大夫人,老夫人沒有出來看熱鬧?」

    王月珊起身笑道:「我們家老夫人昨晚因看見小磊吃桃,也嘴饞吃了一個,結果晚上就有些不好。早上還累著呢,就沒有出來了。」

    謝東籬點點頭,「老人家要好生保養。」

    「謝五爺,今兒沒去宮裡領宴嗎?」沈大公子沈名誠忙給謝東籬讓座,「這邊來。」

    謝東籬看了看位置,坐到沈名誠身邊,正坐在司徒盈袖對面。

    司徒盈袖鬆了一口氣,偏頭跟小磊玩耍。

    桌上陸陸續續上了許多果盤。

    司徒晨磊看著那些沒有見過的果子,指著桌子中間那個大盤子問道:「姐姐,這個是什麼?」

    司徒盈袖看了看,道:「這是鐵木果。」

    鐵木果的形狀像個大大的橄欖,但是比橄欖大多了,如同木瓜大小。

    外皮青黑,沒有熟的時候,裡面的果實堅硬如鐵。

    司徒盈袖站起來伸手夠了一個過來。

    司徒晨磊摸了摸,搖頭表示不喜歡。

    司徒盈袖就又放了回去。

    沈遇樂給司徒晨磊拿了一片甜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裡。

    司徒盈袖歎息了一聲,道:「這個時節,還有這些夏天的果子吃,真是你們這些世家高門的享受啊……」

    「去!」沈遇樂斜了她一眼,「別說得跟你家吃不起一樣。我們家冬日裡那些果子蔬菜,可都是你爹送來的。」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正要說話,突然聽見窗外的聲音大了起來,比先前狀元榜眼探花們打馬遊街的時候還要嘈雜喧囂。

    「出了什麼事?」司徒盈袖好奇地起身,走到窗戶前看了看。

    「國民郎君!」

    「是國民郎君!」

    「南鄭國的鄭二皇子!」

    只見樓下的乾元街上,一輛輛可以容納兩人站立的馬車從不遠處馳了過來。

    先來的是皇太孫的車駕,他身邊站著慕容長青,盔甲儼然,手握腰間長刀,目光警惕地看著周圍的動靜,隨時準備保護皇太孫。

    皇太孫含笑站在車上,向四周的民眾揮手致意。

    但這是個看臉的世界。

    因此民眾的目光毫無意外地被他後面那輛車上站著的南鄭國二皇子鄭昊!

    鄭昊穿著一身鮮紫色長袍,脖頸間露出雪白的中衣衣領。

    鮮紫和雪白兩種反差極為強烈的顏色配在一起,卻不覺得扎眼,反而襯得鄭昊更加姿容無雙。

    街道兩邊的女子瘋狂叫著鄭昊的名號「國民郎君」,然後將一隻隻昂貴的果子和一束束美麗的花朵往他車上扔。

    一路走來,他的車上多了很多果子和鮮花。

    司徒盈袖忍不住笑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擲果盈車』吧?只有鄭二皇子這樣的美顏,才能當得起這滿車的果子和花束。」

    沈遇樂見了躍躍欲試,拿了幾個小李子過來,道:「我也來扔!」說著,一手撂開雪白的輕紗窗簾,一手將幾個李子扔了下去,正好扔到鄭昊的車上。

    司徒盈袖拍手道:「厲害厲害!我也來!」說著,也不回頭,伸手往後要往桌上的果盤裡拿果子。

    謝東籬見了,悄沒聲息地將桌子中心放著鐵木果的盤子往前推了推,正好推到司徒盈袖手附近。

    司徒盈袖也沒注意,果子入手,就歡快地朝著窗下鄭昊的車駕扔過去。

    光當!

    那鐵木果真是堅硬如鐵,一下子砸到鄭昊額頭。

    「誰?!誰砸的?!」鄭昊捂著額頭,抬頭朝綵樓上大叫。

    一縷鮮血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

    司徒盈袖大驚失色,往後退了兩步,不知所措地看了沈遇樂一眼。

    沈遇樂笑得合不攏嘴,道:「你真是厲害!那手勁兒!那準頭!真是槓槓的!」

    沈名誠湊過來看了一眼,也捂嘴笑道:「哎喲,不得了,國民郎君被果子砸得頭破血流,他上來討公道了!」

    司徒盈袖跺了跺腳,憤怒看向剛才給她抓果子的方向,見是謝東籬坐在那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惱道:「剛才那鐵木果是你遞給我的?」

    謝東籬搖搖頭,正色道:「當然沒有。是你自己抓的,你忘了?」

    司徒盈袖想了想,好像確實是自己伸手抓的。

    怪只怪自己一時大意,沒有回頭,錯抓了鐵木果,才砸得鄭昊頭破血流……

    這可怎麼辦啊?

    司徒盈袖咬了咬唇,悄悄往沈遇樂身後躲了躲。

    鄭昊捂著額頭衝了進來,惱道:「誰?是誰扔的?!」

    張貞琴馬上指著沈家的方向,道:「剛才是那邊沈家的兩個姑娘在扔。我們別的人可沒那麼無聊。」

    鄭昊抬頭就看見沈遇樂幸災樂禍的笑臉,更加生氣,大步走過去,指著她道:「剛才是不是你扔的鐵木果!——哼!你怎麼不直接扔把刀下來算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21-4-11 00:19:30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犄角

    「我倒是想呢。可惜手邊沒刀。」沈遇樂冷冷說道,並不辯解。

    謝東籬在旁邊搖頭道:「沒想到有人敢做不敢當……」

    司徒盈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從沈遇樂背後走出來,低著頭喃喃地道:「對不住了鄭二皇子,是我不小心……」

    「司徒大小姐你不必替這種惡人打掩護。我知道不是你。」鄭昊一口咬定是沈遇樂砸的他,指著沈遇樂不放,「一定是你!」

    司徒盈袖忍不住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走到沈遇樂身前擋住她,對鄭昊苦笑道:「鄭二皇子,剛才確實是我不小心用鐵木果砸的你。我表妹是砸的李子……」

    「哈!我沒說錯吧!果然是你!——李子!居然用李子砸我!還砸得頭破血流!」鄭昊眼珠一轉,依然咬定是沈遇樂砸的。

    「我看你腦子被砸出毛病來了。一顆小小的李子能把你砸得頭破血流?!」司徒盈袖見鄭昊抓住她表妹不放,也惱了,伸手抓起桌上果盤裡的李子,「你看看,就是這樣的李子,砸一下哪裡能砸得頭破血流?!」說著,司徒盈袖揚手將手裡的李子往前使勁兒一扔。

    咚!

    像是有人托著她的胳膊用力一樣,那小小的李子居然如有神助般,再一次狠狠砸到鄭昊額頭!

    「哎喲!你還真砸啊!」鄭昊只覺得額頭一陣劇痛,忙捂著頭,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一次,砸在左額角。

    一縷鮮血從鄭昊的左額角蜿蜒流了下來。

    鄭昊放下手,額頭上左右角各出現一個紅包,如同兩個犄角……

    司徒盈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吧!

    這明明只是顆小李子!

    怎麼可能把鄭昊砸成這樣?

    難不成鄭昊的額頭是豆腐做的?!

    還是她的李子是石頭做的?!

    司徒盈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右手。——什麼時候,她的胳膊這麼有力氣了?

    謝東籬垂下頭,仰月唇抿出一個迷人的弧度。

    他抖抖胳膊,站起來對王月珊道:「王夫人,我先回去了。我大嫂已經給貴府上送了帖子,希望沈家闔府光臨。」

    王月珊笑著點點頭,「一定去。」

    謝東籬輕袍緩帶,步履飄飄,大好的心情如風般飛揚,帶著小廝阿順揚長而去。

    被他懾人的氣勢所惑,綵樓大廳裡面居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跟他套近乎。

    剛才嘲笑過謝東籬,要看他「能走多遠」的人這時候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畢竟這樣的嘲笑,也只是圖口舌之快而已。

    以謝東籬的出身,躋身五大丞相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謝家終於又有了科舉入仕的人材,張家佔據的多餘的那個副相位置,是時候要讓出來了。

    畢竟五相一向有五世家把持,唯一的條件,就是必須是考上進士。

    所以五相家在科舉上也是很拼的,一家裡面有一個考上進士都不夠,還要多備幾個替補。

    謝東籬走了,鄭昊又上前一步,往沈遇樂逼近一步,指著自己剛被司徒盈袖的小李子砸腫了破皮流血的左額角,道:「還說不是你?!你看看!這小李子砸得包,跟剛才你用鐵木果砸得一模一樣!」

    司徒盈袖這才覺得什麼是跳進青江也洗不清了……

    她深吁一口氣,將沈遇樂擋開,對鄭昊誠懇道:「鄭二皇子,真是誤會。先前那鐵木果是我砸,剛才的小李子也是我砸的。真跟我表妹沒有關係。」頓了頓,又道:「如果我撒謊,讓我弟弟一輩子是傻子。——這你信了吧?」

    鄭昊跟司徒盈袖雖然相識不久,但也知道她最看重她的弟弟,也最反感別人叫她弟弟傻子。

    現在她把弟弟都拿出來賭咒發誓了,難道真是她砸的?

    鄭昊愣了半晌,用帕子把臉上的血擦淨了,嗐了一聲,道:「原來是你啊!怎麼不早說!」說著,瞪了沈遇樂一眼,轉身對司徒盈袖道:「那就罰你給我做一次蟲草雞湯補補血,就是那次你在船上做的那種……」

    司徒盈袖忙道:「一定一定!」又問他:「……您還是趕快去看大夫吧。這額頭的傷口如果不好生處理,影響您『國民郎君』的形象,盈袖可是萬死莫辭了!」

    「哈哈哈哈!如果我的容貌被毀了,那沒說的,你就以身相許吧!」鄭昊哈哈大笑,轉身對手下道:「走吧走吧!回去看大夫!」

    一場風波就這樣消彌於無形。

    司徒盈袖笑著對沈遇樂道:「鄭二皇子其實是個好人。跟你差不多,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得了吧!」沈遇樂斜睨她一眼,「明明是刀子嘴,黑心肝!」想了想,又悄聲問司徒盈袖:「你跟他很熟?」

    司徒盈袖搖搖頭,「不算熟吧。我們進京的時候,救過他一次。當然,他也救了我們一次,算是扯平了。」

    「這樣……」沈遇樂點點頭,「那好吧,也許他沒有看起來那麼壞。不過,他倒是對你挺另眼相看的。」沈遇樂若有所思看著司徒盈袖說道。

    「你想多了。」司徒盈袖含笑搖頭,「他先前應該也不是有意朝你嚷嚷。誰的腦袋被砸了,都不會心情好。都是我的錯,今兒不知出了什麼事,竟然連砸他兩次……」

    沈遇樂捂嘴笑得肩膀直抖,喘著氣道:「該!就是報應!誰讓他冤枉我來著!」

    看完打馬遊街,司徒盈袖跟著沈家人回到沈相府,然後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司徒府了。

    她在沈家住了接近一個多月,跟沈家上上下下都熟悉了。

    臨走的時候,沈老夫人拉著她和小磊的手依依不捨,但是沈大丞相卻說他們還是住在自己家裡比較好,因此沈老夫人也沒有苦留他們姐弟。

    當然,主要還是如今都在一個城裡,要見面比以前容易多了,不必一定要住在一個府裡。

    慕容長青親自帶了長興侯府的軍士過來送她和司徒晨磊回家。

    數十個盔甲儼然的軍士跟在司徒府的大車旁邊,司徒盈袖有些不安。

    她撩起車簾,對騎馬在旁邊跟隨的慕容長青道:「慕容公子,這樣好嗎?我們家只是普通人家,不必這樣大張旗鼓的。」

    慕容長青看了她一眼,別過頭看向別處,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

    他沉聲道:「你是我長興侯府的人,不是普通人家。」

    司徒盈袖也跟著臉紅了。

    她默默地看了慕容長青一眼,放下車簾。

    兩世為人,這是慕容長青對她說過的最親密的話了……

    不過司徒盈袖的思緒並沒有在慕容長青的這句話上停留多久,她低頭,看著坐在她身邊抱著小喵玩耍的司徒晨磊,暗道是時候要給家裡找些打手侍衛了……

    上一次謝東籬提醒她的話,她還沒有忘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21-4-11 00:19:39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分享

    在慕容長青的親自護送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回了司徒府。

    繼母張氏一早知道他們要回來,帶著女兒司徒暗香在門口等著他們。

    「袖袖、小磊回來了。」張氏笑著走過來,拿出帕子,彎腰給司徒晨磊額頭上擦了汗,「這幾天熱起來了。今年的秋老虎挺厲害。」

    司徒盈袖用手搭在額間,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被耀眼的陽光刺得瞇了眼。

    司徒暗香過來拉著司徒晨磊的手,笑道:「小磊,你想二姐嗎?」

    司徒晨磊點點頭,沖司徒暗香笑了笑。

    慕容長青走過來拱了拱手,「伯母。」

    張氏笑道:「多謝慕容公子送我們袖袖和小磊回來。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了。過兩天我要跟父親去練兵,要回去收拾東西了。」慕容長青說著,飛快地睃了司徒盈袖一眼。

    司徒盈袖正把小喵從司徒晨磊懷裡抱出來,對他絮絮叨叨地說:「……好了,天氣熱了,你還是不要一天到晚抱著小喵。你看它越來越重了……」

    慕容長青的眼神閃了閃,抿了抿唇。

    司徒暗香見了,悄悄推推司徒盈袖,「姐姐……」往慕容長青那邊努努嘴。

    司徒盈袖回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那我們就不留你了。慕容公子此去一定要小心。」

    上一世的時候,她剛來京城的頭兩年,慕容長青也跟著他爹慕容辰經常去外地練兵,因此很少來府裡看她,不像這一世,她先去沈相府住了一個多月,慕容長青隔三差五就往沈相府跑,兩人比上一世算是熟悉許多了。

    慕容長青的心情一下子好轉了,他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回轉身來到司徒盈袖身邊,對她悄聲道:「……我不在府裡,你有空可以多去我家,陪陪我娘。」

    司徒盈袖知道慕容長青是一番好意。

    這樣做,應該有助於以後她跟慕容夫人搞好婆媳關係。

    想到長興侯慕容辰應該也不在侯府,她倒是可以去侯府坐坐。

    只要慕容辰一出現,司徒盈袖就很不自在。

    還是跟慕容夫人陸瑞楓相處得更舒服。

    為了自己以後著想,司徒盈袖也打算好好跟陸瑞楓先來往來往,彼此瞭解一下。

    很多姑娘家都沒有她這樣的運氣,成親之前還能跟婆母先相處相處。

    她該珍惜這個機會才是。

    司徒盈袖誠心實意地點頭讚好,道:「嗯,我有空就去府上拜會,希望伯母不要嫌我煩才是。」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慕容長青大喜,連連搖頭,表示他娘親一定不會煩了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也是客氣話。

    當初是慕容夫人陸瑞楓一力主張要自己的兒子跟剛出生的司徒盈袖定親的。——如果陸瑞楓討厭她,根本就不會提出這個建議了。

    畢竟陸瑞楓只有慕容長青一個兒子。

    而且長興侯慕容辰連小妾都沒有。

    光這一點,就讓司徒盈袖對長興侯府還是充滿希望的。

    上一世,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長興侯府遲遲不肯迎娶她。

    但是這一世,她願意付出努力,不想如同上一世一樣消極等待。

    她要爭取避免上一世等到二十二歲還沒有出嫁的尷尬……

    再說,她不出嫁事小,耽誤了妹妹司徒暗香的終身大事才是事大。

    就是因為她一直沒有出嫁,她妹妹在家等到十九歲,連親事都沒有定。

    ……

    回到司徒府的至貴堂,司徒盈袖舒舒服服地撐了個懶腰,然後歪倒在羅漢床上,用手拍拍嘴,打了個哈欠。

    采芹和採桑端了茶水和點心進來,笑著道:「大小姐回了家,就懶散了。」

    司徒盈袖站起來走了幾步,笑著道:「沈相府雖好,終歸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就算是狗窩呢,也是自己的地盤啊!」

    我的地盤我做主,不用顧忌那麼多禮儀規矩了。

    司徒暗香跟著走了進來,笑著道:「姐姐,我給你把屋子重新佈置了一遍,你看看喜歡嗎?」

    司徒盈袖這才抬眼往四周打量了一眼。

    只見靠北牆的地方,放了一張精雕細刻的南海黃花梨木的千工拔步床,比她之前那張小小的紅木填漆床不知氣派多少倍。

    床的裡層掛著水墨字畫的白綾帳子,外層卻是掛著淡煙紫的鮫綃紗垂簾。

    鮫綃紗罩著水墨字畫的白綾帳子,如煙似霧,影影綽綽,看得整間屋子都仙氣了幾分。

    牆角放著一支半人高藍底白花的梅瓶,小口短頸,豐肩瘦底,如同美人一樣亭亭玉立,是預備冬日裡插梅用的。

    現在還沒有梅花,只插了幾隻流光溢彩的孔雀尾羽。

    司徒盈袖笑著點頭道:「妹妹的品味,一向是很不錯的。」

    司徒暗香不好意思地搓著手道:「姐姐喜歡就好。這些是爹給我預備的,但是娘說,好東西要先給姐姐和弟弟用,所以我分了一半給姐姐,分了一半給弟弟。」

    司徒盈袖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轉而一想,上一世的時候,她爹做得更過份,她也沒有覺得不妥,這一世怎麼矯情起來了?反正她也沒有指望過這個爹……

    「妹妹對我和小磊這樣好,我無以為報了。」司徒盈袖笑著打趣,但還是去自己的妝奩匣子裡,找了赤金鑲藍寶的扭股紋纏絲手鐲,親自給司徒暗香戴在手腕上,道:「這個手鐲有些年頭,據說當初是從大周的皇宮裡流出來的,我外祖母給我娘,我娘給了我。我戴這個樣子不好看,還是妹妹戴著好看。」

    司徒盈袖從來不願意佔別人的便宜。

    光她這一個手鐲,也值這滿屋子的東西了。

    「這怎麼行呢?那些東西又不是我的,是爹準備的。姐姐怎麼能給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擔不起……」司徒暗香忙要把手鐲褪下去,但是一摸到那鐲子上的藍寶,藍瑩瑩地如同澄澈的海水一般通透,她的手指忍不住在上面流連。

    司徒盈袖見了抿嘴笑,「好了,跟姐姐客氣什麼。」說完又若無其事轉了話題,問道:「爹?聽說爹去雷州,還沒有消息嗎?」

    司徒暗香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她轉著手腕上的鐲子,笑著道:「前兒托人送信回來了,說過年前應該能趕回來。雷州沒有大礙,讓我們不要擔心。」

    「這就好。」司徒盈袖點點頭。她就可以安心在家裡等師父出現了。

    「小磊呢?」司徒盈袖跟司徒暗香說了半天話,沒有看見司徒晨磊進來,忙問道。

    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司徒晨磊一直待在她身邊了。

    司徒暗香道:「才剛我娘做了點心,小磊應該去吃點心了吧。」

    「我也餓了,正想母親親手做的點心呢。」司徒盈袖笑著跟司徒暗香一起去張氏的院子裡。

    剛一進門,就聽見司徒晨磊的哭聲傳了出來。

    司徒盈袖心裡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

    只見張氏的上房屋裡,司徒晨磊滿臉都是糕餅屑,地上打翻了兩個小碟子,糕點散了一地。

    司徒晨磊仰天長嚎,哭得一抽一抽的。

    「沒事沒事,小磊不用傷心。母親沒有怪你。打翻了碟子,母親再給你做就是了。」張氏在旁邊耐心安撫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21-4-11 00:20:01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納罕

    「小磊怎麼了?」司徒盈袖快步走了進來,將司徒晨磊拉向自己身邊,用手把他臉上的糕餅屑抹去一些。

    張氏歎息道:「是我的錯。我以為小磊會自己吃東西了,所以就讓丫鬟把碟子放到他面前,讓他自己吃。結果他一口都沒有吃到嘴裡不說,還把糕餅碟子都打翻了。」

    司徒盈袖苦笑著道:「母親,小磊還是不會自己吃東西……」

    「啊?還是不會?他不是好了嗎?」張氏十分詫異,「我看他跟你,跟暗香說話都有模有樣的,還以為他都好了啊!」

    「我也想他沒事了,能跟別的孩子一樣會自己吃飯、穿衣,甚至能去進學。」司徒盈袖摸著小磊的頭,憐惜說道,「可惜天不從人願啊。小磊……也許這輩子就這樣了。」說著,司徒盈袖別過頭,「不過我們家也不是請不起人,哪怕請人照顧小磊一輩子呢,我也不會讓他過不下去的。」

    「話不是這麼說。」張氏掏了帕子出來,給司徒晨磊把臉上剩下的一點點糕餅屑也擦淨了,「咱們家到現在只有小磊一個男孩,這個家以後都是他的。如果他一直是這個樣子,咱們可怎麼辦呢?」

    等張氏和司徒健仁都老了,司徒盈袖和司徒暗香都出嫁了,誰來照顧小磊?

    司徒盈袖將手搭在司徒晨磊肩上,笑著道:「母親不必擔心,小磊還小呢,慢慢教吧。他就是比別人笨一些,其實一點都不傻。」

    張氏本來還揣摩司徒晨磊是不是已經不傻了,但是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司徒盈袖越是否認這一點,張氏反而相信了司徒晨磊估計大概還是個傻子……

    真是可惜了。

    張氏在心裡長歎一聲。

    「好好好。小磊不傻,不傻。」張氏忙說道,「既然你們來了,我再去做點心,咱們一起吃,當小食補一補,晚上再吃飯吧。」

    司徒盈袖應了。和司徒暗香一起帶著司徒晨磊回至貴堂。

    「小磊。小喵呢?」司徒盈袖想起來跟司徒晨磊形影不離的小黑貓。

    司徒晨磊止了哭,抽泣著道:「小喵……小喵……」四處大叫,像是不知道它去了哪裡。

    司徒盈袖忙道:「不用叫了。我讓采芹出去找找。」

    采芹忙應了一聲,出去給司徒晨磊找貓去了。

    過了一會兒,張氏拎著一個食盒,帶著幾碟糕點過來了。是她常做的菊花水晶薏仁糕和牛肉小煎餅,跟司徒盈袖、司徒暗香和司徒晨磊同吃。

    司徒盈袖先餵給司徒晨磊吃。等他吃完了,自己才匆匆忙忙吃了一個牛肉小煎餅。

    張氏對暗香道:「你帶小磊出去院子裡逛逛,消消食。」

    司徒暗香應了,帶著司徒晨磊出去了。

    他們在院子裡玩。司徒盈袖和張氏坐在至貴堂的上房裡,能夠看見他們姐弟在院子裡玩耍。

    正好采芹找到了小喵,把它抱了回來。

    司徒晨磊歡呼一聲。追著小喵滿院子跑。

    小喵卻追著一隻五彩斑斕的大彩蝶狂奔,非要抓住它不可。

    司徒盈袖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幕。覺得十分溫馨。

    張氏把司徒家大房族長司徒健行的信拿了出來,悄聲道:「盈袖,你看看這個,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爹說呢。」

    司徒盈袖瞥了一眼,見是大伯父寫給自己爹的信,笑著接過來,道:「這是寫給爹的?」卻已經被拆開了。

    張氏點點頭,「你爹臨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你大伯父會來信,讓我看著。」

    司徒盈袖抽出信紙,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挑了挑眉,道:「這人真有意思。居然把買青江水匪做船工的事撇得一乾二淨了。」

    原來司徒健行在信上先是哭訴,說他被人騙了,買的船工居然是水匪,在信裡賭咒發誓,跟他無關。

    司徒健仁當然是寫信回去質問過司徒健行,為何要找青江上最凶悍的水匪來給他們做船工,是不是看他們一家子不順眼,想他們死?!

    在這樣的證據確鑿之下,司徒健行居然抵死不認,非說自己也是被騙了。

    看司徒健行寫得有頭有尾,還有中人擔保,一應俱全,司徒盈袖疑惑地問:「母親,您說這件事,到底跟大伯父有沒有關係?」

    張氏手裡捧著一杯茶,低頭吹了吹,笑道:「這個,我實在是不知道。」

    司徒盈袖手裡揉搓著那幾張薄薄的信紙,出了一會神,道:「既然都不知道,就暫且放下吧。不管是不是大伯父做的,反正眼下我們都沒有事。如果真的是他們打咱們家的主意,以後一定還會出妖蛾子。咱們靜觀其變吧。」

    張氏聽了司徒盈袖的話,倒是有幾分詫異。

    司徒盈袖這一趟來到京城,比以前在江南司徒府的時候,確實沉穩幹練多了。

    以前的她只是一味地溫柔賢淑。

    如今的她,多了一些暗藏不露的鋒芒。

    張氏笑著起身,一邊把碟子裝回食盒,一邊道:「這樣也好。那這信我就交給你了。你給你爹寫信報平安吧。」

    司徒盈袖應了,又道:「母親,咱們家初來乍到,京城水又深,再加上上一次我和弟弟落水,隨後的船工水匪,還有我和弟弟坐著沈相府的大車被人追殺的事,都沒有頭緒,我想,要不要去請一些有本事的打手護衛?」

    再說他們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隨便走出去都是銀子啊……沒有自己的護衛也太大意了。

    張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這麼巧,呂大掌櫃剛給你爹進言,說要請些能幹的護衛死士,一部分保生意,一部分保家宅。你爹已經同意了,前些日子剛剛寫信讓我提了銀子給京城最有名的威虎堂送去了。過幾天,威虎堂就會給我們送一百個護衛過來。」

    威虎堂是東元國最有名的武館,據說一般人都不買賬。

    哪怕是三侯五相家的人,他們想不搭理,就能給人冷臉的存在。

    因這個武館出來的人,不僅功夫高,關鍵是人脈廣。

    北齊、南鄭和東元三國中的綠林黑道,都要賣威虎堂三分薄面。

    所以能跟威虎堂搭上關係,就如同有了護身符一樣,在整個中州大陸都可以在黑道上橫著走了。

    而司徒府在白道上,又有沈大丞相府和長興侯府庇護,不說橫著走,直著走是無礙的。

    司徒盈袖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心裡卻在暗暗納罕。

    上一世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一世冷眼看著她爹的作態,司徒盈袖也禁不住要問一聲:他爹司徒健仁何德何能,居然運氣好到這樣逆天的地步……

    她真不認為自己的爹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她爹,那是因為什麼呢?

    上一世,他們家可沒有請過護衛死士,更沒有跟威虎堂搭上過關係。

    想來想去,她又一次把原因放在司徒晨磊身上。

    司徒盈袖坐在秋日的堂上,看著堂外司徒晨磊歡呼跑跳,面容含笑,將滿腹的疑問盡數埋在心底。

    她想,再等等,再等等,等師父來了,她的所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21-4-11 00:20:17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登場

    回家沒過多久,就到了司徒盈袖上一世見到師父的那一天。

    為了迎接師父的到來,司徒盈袖從一大早就去自容齋候著。

    她讓采芹、採桑和小桃、小杏好好看著司徒晨磊,自己一個人帶了些吃食,打算在自容齋裡耗到天亮。

    她記得,上一世,就是她半夜從自容齋的小佛堂念完經出來,在自容齋的院牆上看見一身白衣,戴著銀白色面具的師父的……

    「大小姐,您真的要在這裡待著?」采芹猶豫著看了看自容齋四周。

    這裡暫時沒有人住,所以只是粗粗地打掃了一下。

    桌子椅子都是最普通的松木,帳幔是很一般的粗織土布,灰濛濛的顏色,就如同她上一世的心情。

    司徒盈袖笑著坐到桌前,面前攤開一本書,頷首道:「沒事,我在這裡清靜清靜。你別管我,好好幫我看著小磊。」

    采芹還想說什麼,但是一看司徒盈袖已經低頭看書去了,只好閉口不言,低頭行了一禮,轉身出去了。

    司徒盈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雖然面前放著書,但是一個字都沒有看下去。

    她滿腦子都是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情形。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司徒府內院掌了燈。

    司徒盈袖去浴房洗漱出來,換上一身煙青色衣衫,鬆鬆地挽了多寶髻,插著一支簡簡單單的羊脂玉蓮花簪,臉上淡淡地敷了一層養容粉。

    坐到桌前,她用碧玉鶴嘴自斟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就著幾個清淡的小菜吃起來。

    吃完飯菜,抬眼看見院子裡似乎起了夜霧。如同飛絮一樣舉棋不定。

    遠處不知誰家正在宴飲,有笙簫琴笛的聲音順著夜氣傳過來,似乎還有歌女婉轉清雅的小調。

    都是上一世被她忽略的風景。

    司徒盈袖靜靜地坐在桌前,單手支頤,雙眸一眨不眨盯著自容齋的小院牆,生怕錯過了師父出現的身影。

    夜晚的天空繁星閃爍,淡淡的月輝撒到院子裡。給那飄忽不定的夜氣罩上一層輕紗。

    鐘漏的沙子一絲絲往下傾倒。如同時光飛逝。

    從新月初上,等到月上中天,再等到月斜西樓。自容齋的院牆始終靜默如初,沒有絲毫人影掠過的痕跡。

    一陣清冷的夜風吹來,夾著水汽,浸得司徒盈袖打了個寒戰。

    她如夢初醒般站起身。看見更漏上已經到了寅時……

    她記得很清楚,上一世的時候。她是子時離開小佛堂,來到院子,就在院牆上看見了師父的身影……

    這一次,她從白天就盯著那個地方。卻到現在都一無所獲。

    司徒盈袖披上外袍,緩緩走出屋門,來到小院中央。

    小院的西面種著幾棵高大的木樨樹。

    因今年秋老虎很厲害。木樨還開得熱熱鬧鬧。

    滿樹金黃色的小碎花,夾雜著木樨特有的清雅香味。聞之欲醉。

    遠處笙歌已經散盡,小院寂靜無聲,地上落了一地金黃色小小的木樨花,如同鋪了一層花毯。

    司徒盈袖一動不動立在門口的迴廊下,一直盯著那院牆,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迎來新的一天,她才有些失望地承認:師父,沒有來……

    天亮的時候,她離開了自容齋,回到至貴堂,一頭紮到房裡,睡了過去。

    采芹和採桑都不敢打擾她。

    司徒晨磊一天一夜沒有看見司徒盈袖,著實想她。

    看見她回來了,雖然沒有跟他說話,他還是歡歡喜喜,抱著小喵守在司徒盈袖床頭,寸步不離。

    司徒盈袖一覺睡到晚上,睜眼就看見司徒晨磊和小喵兩雙亮晶晶的眼睛一起看著她。

    看見這兩雙瑩澈的眼睛,司徒盈袖心底陰霾盡去。

    「小磊……」司徒盈袖伸手,捏了捏司徒晨磊的小臉。

    司徒晨磊笑瞇瞇地看著她,還把臉湊近了些,讓她掐……

    從床上起身之後,司徒盈袖振作精神,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和前世的情形對照,最後決定,大概是她沒有佈置小佛堂的緣故。

    如果要師父出現,應該情形要跟上一世一樣吧?

    上一世師父出現,是因為她沉浸在失去弟弟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在小佛堂裡日夜祝禱。

    這一世,她不需要再給弟弟唸經超度,但是唸經祈福總可以吧?

    所以她是不是應該還是佈置一個小佛堂?

    做好這個決定之後,司徒盈袖開始把上一世自己用來佈置小佛堂的東西陸陸續續搬到自容齋。

    「白玉觀音、青銅香爐、紫檀木供案、從西域來的迦南香,到底在哪兒呢?」司徒盈袖一邊喃喃念叨,一邊四處搜尋,卻怎麼也找不到這幾樣關鍵的東西。

    「大小姐,您找這些東西做什麼?」採桑好奇地問道,「這些都是廟裡用的東西……」

    「我要佈置一個小佛堂,這些東西都用得上。」司徒盈袖在屋子裡找前找後,「我記得以前都有的啊,怎麼找不到了?」

    司徒盈袖揉了揉額頭。

    不知道是不是日子過得久了,有些事情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娘,姐姐要在自容齋佈置一個小佛堂,您去勸勸她吧。」司徒暗香跟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一起住在至貴堂裡,司徒盈袖要做什麼,司徒暗香都看在眼裡,十分擔心。

    張氏皺了眉頭,問道:「好好的小姑娘家,佈置什麼佛堂?她也不怕忌諱……不行,我得去說說她……」

    張氏帶著司徒暗香來到至貴堂,對司徒盈袖道:「袖袖,好好兒的,你佈置小佛堂做什麼?」

    司徒盈袖從箱籠前直起腰,笑著看了張氏一眼。眼風從司徒暗香面上掠過。

    司徒暗香有些害怕地往張氏身後縮了縮,不敢直視司徒盈袖的眼睛。

    張氏見了,笑著道:「你別怪暗香,她是擔心你,才跟我說的。你小小年紀不知道,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提醒你就是我不對。你要知道。沒有出嫁的姑娘家。在家裡設小佛堂,是大忌諱……」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笑道:「忌諱?有什麼忌諱的?」

    她轉了轉眼珠。道:「我是給我死去的娘親建佛堂祈福,也不行嗎?外面的人知道了,只會說我孝順吧?」

    聽司徒盈袖提到自己的親娘,張氏倒是不好再勸了。

    張氏點點頭。索性道:「給自己親娘祈福當然行的。對了,你娘當初在江南的司徒府也有一個小佛堂。裡面的東西我都收在一個箱籠裡,帶到京城來了。你要用,我讓春竹找來給你吧。」

    司徒盈袖眼前一亮,笑著道:「那多謝母親了。不用勞煩春竹姐姐。我讓采芹和採桑去抬過來就行了。」

    春竹是張氏的大丫鬟。

    張氏應了,帶著采芹和採桑回去抬箱籠。

    司徒盈袖讓她們徑直送到自容齋去。

    等箱籠抬來了,司徒盈袖打開一看。才發現原來上一世她佈置小佛堂的東西,白玉觀音、青銅香爐、小小的紫檀木供案、從西域來的迦南香。都是她娘親的遺物。

    張氏跟著過來看了看,幫著司徒盈袖把這些東西佈置好,還道:「……你娘當初在家裡設了小佛堂,初一十五都會進去唸經祈福。可惜了,她行善積福一輩子,卻去得那麼早。」

    司徒盈袖那時候還小,都不記得她娘有過這樣的時候。

    再一次坐在自己和上一世佈置的一模一樣的小佛堂裡,她的心情卻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是她娘親曾經用過的東西,那個發亮的木魚,還有中間有個淺淺膝印的蒲團,都讓她聯想到母親的味道……

    誰說母親上一世的行善積福沒有用呢?

    司徒盈袖默默地想,她能夠重生於世,難道不是她娘親行善積福留下的餘慶,惠及子孫嗎?

    ……

    在自容齋的小佛堂裡又等了十天十夜,師父還是沒有出現。

    司徒盈袖終於非常不情願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就是,這一世,師父也許不會出現了……

    也對。

    仔細想來,上一世師父做的事,好像就是在為她的重生做準備一樣……

    現在她重活一世,師父的目標已經達成了吧?

    ……

    「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吧。」司徒盈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小佛堂,淡淡吩咐道。

    她的夢,該醒了。

    上一世的事情已經成為過去,不會再重現了。

    她要靠自己,解開生命中的疑團,保護自己的弟弟平安長大。

    ……

    回到至貴堂,繼母張氏也在那裡候著她。

    看著司徒盈袖憔悴的面容,張氏也很心疼,道:「你這孩子,祈福罷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好好補一補吧……」說著,把手裡的信悄悄往袖袋裡塞了回去。

    司徒盈袖早看見了,漫不經心地笑著問道:「母親,是爹又來信了嗎?」

    張氏只好把那信又拿了出來,苦笑著道:「什麼都瞞不過你。」

    「怎麼了?」司徒盈袖接過信,匆匆忙忙看了一邊。

    「你爹遇到麻煩了。對方看中了我們曬鹽的那塊山地,向我們買賣不成,轉而去附近的海上築島,天天燒枯葉鳥糞,將那片地方弄得烏煙瘴氣,根本就沒法繼續曬鹽了。」張氏頭痛說道,「呂大掌櫃說,要不成,就不要那塊山地了,但是你爹死活不肯。」

    這件事倒是跟上一世一模一樣,只是提前了兩年。

    上一世的兩年後,司徒盈袖就是在跟這批人的周旋中大獲全勝,從而得到呂大掌櫃的期許,同意她執掌司徒家的產業……

    司徒盈袖笑著把信扔到桌上,道:「我還道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我有法子的。母親,寫信讓爹回來吧。等過了年再說。」

    張氏見司徒盈袖氣定神閒,完全不當回事,也只道她是仗著她外祖沈家的勢,笑著道:「你願意出面就好。那我給你爹寫信了,讓他回來過年,明年再說。」

    司徒盈袖應了,自去裡間梳洗。

    結果過了五六天,司徒健仁並沒有回來,而是從雷州傳來急信,讓司徒盈袖馬上趕去雷州,幫他們對付那幫子強人。

    「……這些人乃是新崛起的兩淮鹽幫,幫主少鹽急於立功,特意拿司徒家開刀祭旗。袖袖你求求你外祖家,派人跟你一起來雷州,跟爹一起對抗強敵!」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21-4-11 00:20:28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入室

    「很著急嗎?」司徒盈袖問送信回來的人。

    那人是司徒健仁的小廝徐大貴,跟著他十多年了,對司徒家忠心耿耿。

    司徒盈袖上一世對這個人還是很熟悉的。

    徐大貴弓著腰,滿臉焦急地道:「真的是很嚴重了。大小姐,這件事還是請沈家出面吧……」

    司徒家是鹽商,做的是海鹽買賣,絕大部分資產都壓在雷州那片鹽田上。

    從海水中曬鹽,最關鍵的是鹽田。

    鹽田的質量好壞,對出產的海鹽至關重要。

    首先氣候要溫和,陽光要充足,然後海邊的灘涂要大片大片的,非常平坦才行。

    海上引入鹽田之後,要經過蒸發和結晶兩個步驟。

    這兩個步驟都需要充足的日曬,才能最後煮出雪白精細的好鹽。

    因此曬鹽的地方就至關重要了。

    雷州東面都是大山,但是山下靠近海的地方有一大片平整的灘涂,那個地方日照強烈,一年四季都是和風煦煦,連飛鳥都罕見,是整個東元國最好的曬鹽場。

    以前大家都知道司徒家的後盾是沈大丞相府和長興侯府,因此一般商家不敢跟他們爭。

    這一次這個兩淮鹽幫,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了……

    「……那些人不知道我們家跟沈家和長興侯府的關係嗎?」司徒盈袖拿著那封信,沉吟問道。

    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來判斷這一次的情況是不是跟上一世一模一樣的。

    畢竟提前了兩年,也許多了不少變數。

    徐大貴忙道:「我們當然說了,這怎麼會不說呢?老爺跟那少幫主說,先夫人是沈大丞相的嫡親閨女,大小姐是長興侯世子的未婚妻,請那位少幫主行個方便!」

    「這不是說得挺好嗎?」司徒盈袖笑著將信紙放回信封,收了起來,「那少幫主怎麼說?」

    「結果……結果那少幫主根本就不買賬!」徐大貴滿臉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說……他說……」

    「說什麼?別吞吞吐吐的,既然要我找人幫忙,你就得老老實實給我說實話。」司徒盈袖直起腰,眼神閃亮地說道。

    徐大貴別過頭,低聲道:「……那少幫主說,老爺是已經娶了填房的人,聽說填房還生得如花似玉,是個寡婦也被老爺娶了過來做正室打沈家的臉,那沈家會搭理老爺才怪!」

    司徒盈袖的神情有些異樣。——這鹽幫的少幫主,看來是有備而來,對他們家的情形已經打聽過了……

    「嗯,然後呢?」

    「然後,老爺又說,就算他娶了填房,但是先夫人留下一兒一女,沈家就算看在這一兒一女份上,都不會對司徒家的事袖手旁觀。」

    司徒盈袖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把玩著一隻黑曜石獵豹鎮紙,似笑非笑地聽徐大貴繼續往下說,「還有呢?」

    「結果……結果那少幫主就指著老爺說,有後娘就有後爹,看你這樣子,肯定對先夫人留下的孩子也未必盡心盡力。人家沈家人要真看兩個孩子份上,說不定就袖手旁觀了。——還是那句話,沈家如果真的把你當女婿,咱們在這裡糾纏一個多月了,沈家人連個屁都沒放過,你當他們是死人嗎?!」

    徐大貴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紫膛面皮,生得矮矮壯壯,看他翹著蘭花指,學一個飛揚跳脫的少年人說話,很是別彆扭扭,司徒盈袖忍不住笑出聲來,起身道:「這少幫主倒是個妙人。也罷,我去會一會他。」

    徐大貴憋得滿頭大汗,忙用手抹了一把汗,道:「可算是把大小姐說動了!」說完又道:「那少幫主胡說八道的話,大小姐不要往心裡去。老爺對大小姐和大少爺……跟對二小姐是一樣的心!絕對沒有厚此薄彼!」

    徐大貴不說還好,說了這話,真是妥妥的畫蛇添足。

    司徒盈袖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徐叔,我已經十二歲,過年就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哄小孩子的話,您不用再跟我說。」

    徐大貴粗粗地喘了口氣,重重應了一聲,道:「好好好,大小姐既然叫我一聲徐叔,我就托個大。——大小姐,這個家是您和大少爺的。只要您在這個家一天,我徐大貴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

    「多謝徐叔看顧我們姐弟。」司徒盈袖索性盈盈下拜,對徐大貴以禮相待。

    徐大貴雖然是下人身份,但是因在司徒家多年,頗能說得上話。

    他和他媳婦都是老實人,而且粗中有細,很是能幹。

    司徒盈袖上一世就對他們一家多有倚仗,因此這一世對他更是恭敬。

    徐大貴忙搓著手讓開,笑道:「大小姐不必大禮。我和我老婆子一家人當年都是先夫人救的,我和我老婆子這輩子只認先夫人是主子……」說完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低聲又道:「大小姐,這話您知道就行了,別……別讓……別人知道……特別是老爺……」

    司徒盈袖莞爾,點點頭道:「我省得,麻煩徐叔了。」然後吩咐道:「徐叔先給我爹帶信,就說我馬上就來。」

    已經是十一月初了,秋老虎轉眼就過去了。

    再下一場秋雨,天氣就冷了下來。

    好在東元國的京城近海,冬天不算特別冷。

    徐大貴走了之後,司徒盈袖決定還是去雷州一趟。——暫時不用沈家人出面,她自己能擺平他們。

    她先去外院找管事,問道:「威虎堂的護衛送來了嗎?」

    那管事忙道:「送來了。一共一百人。太太吩咐都在外院住著。」

    司徒盈袖想了想,道:「給我找十個能幹人,最好是會認路的,明天跟我出門。」

    「大小姐要去哪兒?需要備幾輛車?」那管事忙道,「屬下去吩咐駟馬院準備車馬。」

    司徒盈袖尋思了一下。

    從京城去雷州,騎快馬日夜不停的話,兩三天就到了。

    她不想騎馬,也不想很快去雷州,如果坐車,晚上還打尖住店的話,總得七八天才到。

    「準備兩輛車。一輛坐人,一輛裝東西。護衛騎馬跟隨。」司徒盈袖很是利落地吩咐道,「我們要去雷州,韓管事您看著辦吧。」

    那管事姓韓。

    韓管事被司徒盈袖唬得一愣一愣地,等司徒盈袖走了,才摸了摸腦門,咂舌道:「哎呀,我們大小姐真的才十二歲?這氣派,這言行,真不比十八歲的大姑娘差!」

    「那是自然!咱們家大小姐以後是要進侯府做侯夫人的,怎麼會跟一般姑娘家一樣!」另一個管事與有榮焉地道,「以後多巴結巴結,比咱們家的大少爺還要管用!」

    ……

    司徒盈袖回到至貴堂,對司徒晨磊道:「小磊,姐姐明天要出遠門,你要跟小喵好好在家看家……」

    「我也要去!」司徒晨磊聽了,一下子抓住司徒盈袖的胳膊,猴在她身上,「小喵也去!姐姐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司徒盈袖愕然看著他,摸了摸他的頭,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出遠門是什麼意思嗎?」

    司徒晨磊搖搖頭,反正就是一口咬定要跟司徒盈袖在一起,不想跟她分開。

    司徒盈袖也很為難,請了張氏過來,細細問道:「……母親,您看怎麼呢?我要出門幫爹做正事,可是小磊……」

    張氏笑著對司徒晨磊道:「小磊在家裡,暗香姐姐陪你玩,不好嗎?出去餐風露宿,可能吃飯的地方都不好找呢,你願意去嗎?」

    司徒晨磊也不說話,拉著司徒盈袖的衣袖死死不肯放手。

    看他這幅樣兒,張氏笑道:「那你就帶他一起去吧,多派幾個護衛就行了。從這裡到雷州也不遠。」

    司徒盈袖見張氏也不反對,笑著應了,道:「那我帶小磊一起出門了。」

    司徒暗香見了,羨慕地道:「姐姐,我也去好不好?」

    「你姐姐是去做正事,帶著小磊已經夠麻煩了,你就別添亂了。」張氏拍了拍司徒暗香的肩膀,「明兒跟我去廟裡進香,求菩薩保佑咱們家。」

    司徒暗香只好罷了,跟張氏出去。

    司徒盈袖便叫采芹和採桑跟她和司徒晨磊收拾東西。

    第二天一早,她帶著司徒晨磊和小喵坐了前面的大車,兩個灶上的婆子坐了後面的大車,帶著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行李吃食,和十個護衛一起,往雷州去了。

    ……

    出了京城,人煙就稀少起來。

    司徒盈袖計算著行程,知道到天黑的時候,就會到泗水集上。

    那裡有一個客棧,她上一世的時候住過,還不錯。

    「快些走,派人去前面泗水集上的客棧定七個房間,去晚了恐沒地兒了。」司徒盈袖吩咐道。

    護衛之一應了,打馬先跑了出去。

    他來到泗水集上,發現鎮上的客棧已經住滿了人,只有鎮外有一家客棧還有空房間,就做主在這裡定了七間房,下了定金。

    回來給司徒盈袖回報:「鎮上的客棧住滿了,沒有空房,就在鎮外的悅來客棧定了七間房。」又道:「那客棧像是新蓋的,房子傢俬都是新的,很乾淨。」

    司徒盈袖「嗯」了一聲,「就去悅來客棧吧。」

    這倒是個新客棧。

    上一世,她並不知道泗水集上有兩個客棧。

    而且泗水集這樣一個人煙罕至的偏僻鎮子,又是不年不節的時候,客棧居然住滿了人,真是奇怪。

    司徒盈袖沒有再多說話,坐著大車,被護衛下人簇擁著進了悅來客棧的大門。

    「有貴客到!」跑堂的一聲大喊,肩膀上搭著一條雪白的布巾子出來了。

    司徒盈袖牽著司徒晨磊的手,從車上下來。

    司徒晨磊懷裡抱著小喵。

    走過那跑堂身邊的時候,小喵突然抬起頭,衝著那跑堂的一呲牙,發出很凶悍的「絲絲」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21-4-11 00:20:40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露白

    那跑堂的夥計沒料到這小孩子懷裡居然還抱著一隻貓,嚇得往後縮了縮脖子,訕笑著道:「客官,您這貓……」

    黑夜裡,小喵黑沉沉的大眼珠子在客棧的大紅燈籠的映照下閃閃發亮,黑眼珠子周圍一圈波斯貓特有的金黃綠色更是閃著妖異的光芒。

    那跑堂的夥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才別過頭,對一直默不作聲看著他的司徒盈袖躬身道:「客官,您請進。」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穿戴一看就是主子。

    司徒盈袖看了他一眼,攬著司徒晨磊的肩膀,往屋裡走去。

    他們定的七間上房在二樓。

    二樓一半的房間幾乎都被他們定下了。

    司徒盈袖來到自己和小磊的屋子,四下看了看,點點頭,道:「確實還挺乾淨。」

    她帶著的兩個粗使婆子抱著鋪蓋行李進來,開始給他們鋪床。

    出門在外,司徒盈袖從來不睡客棧的鋪蓋,都是自己隨身帶著褥子被子和枕頭。

    司徒晨磊抱著小喵站在屋子中間的圓桌旁邊,臉上的神情很是緊張,明顯是不適應陌生的環境。

    等婆子們把從司徒家帶來的鋪蓋都在床上鋪好了,又將帶來的零零碎碎的擺設放在屋裡,祠堂晨磊看見這些熟悉的東西,才慢慢放鬆下來。

    靠窗的地方掛上了烏沉沉的紫檀木鳥籠,是小喵最愛默默凝視的貓架。

    窗下的長案上擺上了細脖長頸的蘭花瓶,三足鼎青銅小香爐,還有幾本司徒盈袖常看的書。

    屋裡的杌子上都鋪上厚厚的錦墊,免得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坐著不舒服。

    司徒盈袖拉著司徒晨磊坐下,柔聲問:「小磊,餓不餓?晚上想吃什麼?」

    司徒晨磊先搖搖頭,再又點點頭,道:「小喵要吃魚。」

    司徒盈袖抬頭對那兩個婆子吩咐道:「給我和小磊準備一碟青菜,一碟白切肉,再來一碗粥。給小喵準備兩條魚吧。」

    「大小姐,咱們沒有魚。」

    「去找店家買。這裡近海,他們的廚房肯定有。」司徒盈袖不以為然說道,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往外看。

    客棧的院子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院牆周圍沒有樹,中間放著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

    這客棧的牆壁都是木頭做的,漆了清漆,油漆似乎都還未干。

    但是用手按一按,卻並沒有油漆的痕跡,也不像是剛建的客棧。

    一串大紅燈籠從左前方高垂下來,上面寫著「悅來客棧」四個大字。

    每個燈籠上有一個字,在夜晚顯得分外顯眼,隔著沉沉的夜色,幾里外的地方說不定都能看得清楚。

    咚咚!

    有人敲門。

    司徒盈袖掩上窗戶,回眸道:「進來。」

    來的人是她帶的護衛的頭兒瞿大勇。

    「大小姐。」他拱了拱手。

    「嗯,有事嗎?」司徒盈袖淡然問道,「沒事就早些睡,明天早些起床,還要趕路呢。」

    「……大小姐,咱們這樣招搖,真的好嗎?」瞿大勇猶豫著問道,目光從司徒盈袖這房裡的擺設一掃而過。

    嘖嘖,瞧這屋裡的東西,當真是不怕別人知道他們有錢嗎?

    瞿大勇知道,出門在外,為了安全著想,大家都是很低調謹慎,講究財不露白。

    而司徒盈袖這樣做,簡直就是把「我是有錢人」五個字寫在臉上!

    看在他們這些江湖人眼裡,就是「我是待宰肥羊」的代名詞了。

    司徒盈袖微微一笑,闔手束在身前,端凝說道:「瞿頭兒,你認為我這樣做不妥是嗎?」

    「呵呵,只是提醒大小姐一聲,不敢說大小姐的不是。」瞿大勇很是謙卑地說道。

    司徒盈袖走到司徒晨磊身邊坐下,捧起自己在家裡用來飲茶的碧玉鬥,道:「瞿頭兒,我知道一般人在外行走,都是講究『財不露白』,小心為好。但是你認為,我們裝作是普通人,別人就能信嗎?不說別的,我和小磊兩個半大孩子,身邊居然帶了十個身強力壯、本事高強的護衛。——光這一點,我們還有什麼可藏的?」

    「您是說……?」瞿大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明白了司徒盈袖的意思。

    「是的。既然我們無法裝作是普通人,那麼,不妨裝得更高一些,讓那些人拿不準我們到底是什麼來頭,反而能夠震懾他們。——泗水集靠近京城,這裡的人眼睛長在頭頂上,個個精明得很。我們一路進了集子,早被無數人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如果你出去打聽打聽,外面的人肯定都在說,新開的悅來客棧住進了十幾個來頭不小的人。」司徒盈袖微笑說道,「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如果不能裝得不起眼,那就索性造出萬丈光芒,亮瞎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的眼睛。

    「屬下明白了!」瞿大勇眼前一亮,「這就跟我們老東家以前說的,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讓人摸不清底細,就不敢隨意動手了。」

    「差不多吧。」司徒盈袖含笑點頭,「我沒見過什麼世面。你們威虎堂的老東家聽說身經百戰,在北齊、東元和南鄭三國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能請到他的手下做我們家的護衛,是我們的福氣。」

    司徒盈袖的聲音說得不高不低,正好能被外面的人聽見。

    「客官,熱水燒好了,請問什麼時候給您抬進來?」跑堂夥計的聲音越發恭敬。

    司徒盈袖看了自己的婆子一眼。

    那婆子忙起身開門出去,對那夥計道:「多謝了,小哥你抬到那邊五個房間去吧。記得抬十桶熱水,我們的護衛大哥趕了一天的路,都是灰,要好好洗洗。」

    那夥計臉色一僵,張了張嘴,又忍下去,道:「好的,這就去……這就去……」

    那婆子回身對司徒盈袖道:「大小姐,奴婢去做飯了。」

    「去吧。」司徒盈袖揮了揮手,又對瞿大勇道:「你也回去吧。想吃什麼,自己去吃。這些銀子你拿去給你的兄弟們打酒吃。」說著,司徒盈袖拿出一錠銀子出來,扔到瞿大勇手上。

    瞿大勇歡天喜地接了過來,自去叫兄弟們去樓下的大廳吃飯喝酒。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當然不會吃客棧的東西,都是帶的灶上的婆子給她和小磊單做。

    那婆子一手拎了一小袋胭脂米,另一手拿著一小捆小青菜,還有一小塊吊鮮味的火腿,再加上做好的熟肉,以及一褡褳的調料包,往客棧的廚房那邊走去。

    像司徒盈袖這樣做派的人著實不少,因此東元國的客棧,一般都有單獨的廚房,預備給那些豪奢的客人自己另做。

    「小哥,我們要借廚房一用。」那婆子笑著說道。

    大廚房的夥計忙道:「這邊請,這小廚房好久沒有人用了,您等會兒,我去給您抱些柴火進來。」

    那婆子探頭往小廚房裡看了看,道:「那牆角好像有一捆柴火,我看儘夠了。您給我盞燈,我自己去生火。」

    那夥計應了,端了一盞油燈過來。

    另一個婆子也來了,手裡拎著一個食盒,裡面是早已洗淨的碗筷,又問那夥計:「這位小哥,能不能賣兩條鮮魚給我們?」

    「鮮魚啊?行,沒問題。這邊有,五十文一條,您揀大的挑!」

    那婆子給小喵挑了兩條鮮魚,自去一旁的水缸旁邊刮鱗清洗。

    小廚房亮起久違的燈火,不再陰暗清冷了。

    拿著刀將熟肉切成薄片,放到碟子裡裝盤,再去切蒜瓣,做好蒜蓉。

    青菜洗淨了,切好放在一旁,然後這婆子去抱柴火,準備生火燒鍋。

    一捆柴火剛剛抱開,那婆子猛地一下摀住嘴,差一點驚叫出聲!

    只見柴火後面,兩個一老一少父女樣的人縮在那裡,正睜大眼睛,用求肯的眼神看著她!

    兩人一見被發現了,忙給那婆子跪下,不斷磕頭求饒。

    那婆子見那男人不算很老,但是頭髮都花白了,而那姑娘看上去十四五歲,倒是生得極為秀氣清雅,看著文質彬彬,只是臉上面黃肌瘦,都是灰,身上的衣衫看得出來料子不錯,但是已經破爛不堪,頭髮又髒又油,都打了結。

    看上去,就是大戶人家小姐落難的樣子。

    那婆子心裡咯登一聲,對他們先「噓」一下,然後回身對另一個婆子使了個眼色,道:「風大,生不起火,徐大姐你去把門關上吧。」

    徐婆子馬上起身關了小廚房的門。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躲在這裡?」問話的婆子姓馬,做得一手好菜,是經常跟著司徒盈袖出門的灶上的婆子。

    徐婆子跟著走了過來,瞪著那兩人道:「你們鬼鬼祟祟躲在這裡做什麼?我警告你們,別打歪主意。只要我們一叫,你們就完了!「

    那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先給馬婆子和徐婆子磕了頭,才說出一番驚心動魄的話。

    「……多謝兩位救命之恩!我們父女是從北面興州來京城投親的。路上走錯了路,繞到京城南面來了。結果住到這個客棧的時候,一不小心,被這些人看見了,將我們父女藥倒,搶了我們所有的東西!」

    「什麼?!誰搶的你們?!」

    「這是家黑店!我看你們也是有錢人家,還是趕快走吧!——這裡住不得!」那姑娘抬起頭,心有餘悸說道,全身瑟瑟發抖,「我是生了重病,我爹跟他們說是肺癆,才逃過一劫。不然他們早就把我賣到那種下三濫的煙花之地去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21-4-11 00:20:50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鬥智

    「肺癆?!」馬婆子和徐婆子嚇了一大跳,忙嗖地一聲躲開,縮到門邊問道:「你真的有肺癆?!」

    那姑娘苦笑道:「當然沒有。是我爹為了救我,故意騙那些人的。」

    馬婆子和徐婆子瞪著眼睛,握著拳頭,戰戰兢兢又走了過來,看著這兩父女道:「那他們不找你們麻煩了,你們躲在這裡做什麼?」

    那男人抹了一把臉,帶著哽咽的聲音道:「……我們是偷跑出來的。他們以為我們跑了,已經派人出客棧往南面追去了,並不知道我們還躲在這裡……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我們一命吧!」說著,父女倆一起給馬婆子和徐婆子又磕了幾個響頭。

    馬婆子朝他們努努嘴,道:「你們先去柴禾堆後面躲起來,我和徐大姐出去商議商議……」說著,拽拽徐婆子的衣襟,往門那邊走去。

    那父女倆對視一眼,只好又躲回到柴禾堆後面。

    馬婆子和徐婆子在門口合計了一番,也拿不定主意,最後道:「你在這裡看著,我去問問大小姐吧。」

    徐婆子應了,在這裡看著火做菜,馬婆子去司徒盈袖房裡回報。

    「……黑店?父女倆被搶了東西?」司徒盈袖皺了皺眉頭,「他們可信嗎?」

    「挺可憐的兩個人。」馬婆子歎息道,「聽口音確實是北面興州那邊的人。奴婢家裡以前有親戚嫁到興州,認識那邊的人。」

    司徒盈袖點點頭,「我去看看。」說著,起身對司徒晨磊道:「小磊,跟姐姐出去走走?」她不放心把司徒晨磊一個人放在屋裡。

    司徒晨磊歡歡喜喜應了,抱著小喵跟司徒盈袖出了門。

    他們跟著馬婆子往小廚房行去。

    路上遇到客棧的夥計,也只當他們是去小廚房看飯菜的,並沒有想到別處去。

    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來到小廚房裡坐下,對馬婆子道:「關上門。」

    馬婆子忙將門帶上。

    徐婆子將剛剛做好的青菜和白切肉擺上來,澆了香油和蒜蓉,再加一點點辣紅油,味道十分誘人。

    那父女倆從柴火堆後面出來,看見桌上的菜,禁不住嚥了口口水。

    徐婆子對司徒盈袖笑道:「大小姐,粥還沒好,您要不要先吃點兒菜墊一墊?奴婢這裡有客棧賣的炊餅,買了幾個,奴婢已經吃過了,沒有問題的。?」

    司徒盈袖搖搖頭,看向那蓬頭垢面的父女倆,道:「請這兩位吃吧。」

    那父女倆喜出望外,忙向司徒盈袖行禮,然後就撲到桌邊,不顧一切狼吞虎嚥起來,似乎真的是餓了好久了。

    徐婆子、馬婆子和司徒盈袖臉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這父女倆如同風捲殘雲一般,眨眼就把桌上的菜和徐婆子買來的炊餅一掃而光。

    吃飽了飯菜,徐婆子又給他們倒了兩碗客棧提供的大碗茶。

    兩人儼儼地喝了茶,臉上才有了點人色。

    司徒盈袖笑著對他們點點頭,寒暄道:「兩位貴姓?是從北面興州來的?來京城投親?」

    那父女倆忙對司徒盈袖行了禮,謝過她的一飯之恩。

    那男人道:「免貴姓趙,我女兒名瑾琦。我們趙家在興州也是大戶人家,可惜今年興州一場大水,死傷無數。我們一大家子人死得只剩我們兩人……」說著,父女倆抱頭痛哭。

    只是擔心被外面的人聽見,兩人的哭聲十分壓抑。

    司徒盈袖聽了那哭聲,也覺得惻然。

    她輕輕吁一口氣,點頭道:「興州大水的消息,我好像聽說過。」

    其實是上一世聽說過,聽說那場大水,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後來在官場上還掀起一陣風暴。

    不過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兩年後,興州當時擔責的官員都被謝東籬一一挑下馬,成了他陞官路上的一大政績……

    趙家父女倆哭完了,抹了抹淚,對司徒盈袖道:「我們的親戚在京城。但是我們父女從來沒有出過興州,這一次實是不小心走錯路,才遭此大難。不過我們的運氣也不差,出門遇貴人!」說著,父女倆一起跪下來,對司徒盈袖磕頭。

    司徒盈袖忙起身讓到一旁,道:「我也是舉手之勞,你們不用行此大禮。」說著,從袖袋裡拿出幾塊碎銀子,「這一點銀子,你們拿著上路,順著大路往北走,就能去京城了。」

    那父女倆感激莫名,又抹了淚,謝過司徒盈袖。

    趙瑾琦看著司徒盈袖,輕聲道:「這位大小姐,這家黑店不能住的。你們一定要小心……」

    「我省得。」司徒盈袖點點頭,「你們走吧,趁天黑。等天亮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家客棧因為有他們一行人住了進來,客棧底樓大廳裡鬧哄哄地,十分熱鬧,客棧的夥計大部分都去伺候司徒盈袖帶來的護衛了。

    那父女倆千恩萬謝,在灶間梳了頭,洗了臉,扮作兩個僕役的樣子,跟著馬婆子走出小廚房。

    一路上並沒有遇到客棧的人。

    天色黑沉得厲害,兩人悄沒聲息地從狗洞裡爬了出去,往前方奔去。

    馬婆子送了這父女倆出去,回來感歎了一番,又問司徒盈袖:「大小姐,您真的不走嗎?這家店,可不是什麼好人!」

    司徒盈袖沉著地道:「不要急。你們先收拾東西,然後讓瞿大勇他們去套車,咱們馬上就走。」

    馬婆子和徐婆子一起應了,又道:「大小姐,您和大少爺還沒有吃東西呢。」

    「不用了,等上了車,我和小磊吃點點心。」司徒盈袖起身,牽著司徒晨磊的手,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一路上,她盡量保持平靜,還跟來來往往的客棧夥計微笑點頭打招呼。

    等回到自己房裡,她發現自己的腿都軟了,背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小磊,你好好抱著小喵,咱們這就回車上去。今天在車裡睡,好嗎?」司徒盈袖小聲問道。

    司徒晨磊點點頭,「……跟著姐姐!」

    司徒盈袖摸了摸他的頭,發現司徒晨磊倒是一點都不慌張。——有時候笨一點也好,司徒盈袖輕輕歎息。

    馬婆子和徐婆子很快將屋裡的東西都收到了車上。

    瞿大勇接到司徒盈袖的吩咐,說有急事,得馬上走,也沒有多問,帶著兄弟去馬槽處牽了馬過來,又叫了車伕套車。

    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從二樓上從容走下來。

    客棧的掌櫃笑著迎上去,問道:「這位客官,您現在就走?外面天黑啊,不太平。您這弟弟這麼小,不好趕夜路吧?」

    司徒盈袖笑道:「沒辦法,家裡有急事,一刻也等不及了。多謝掌櫃盛情,請把押金算給我們。我們結半天的房錢。」

    「哪有結半天的?既然住進來了,就算一天,不管過沒過夜。」那掌櫃笑著回道,不肯退押金。

    押金就是一天的房錢。

    司徒盈袖故作生氣,怒道:「豈有此理!我們明明只待了一兩個時辰,居然就要算一天!若不是家裡實在有急事,哪裡會讓你們佔這個便宜?!——你們給我等著!等我回家稟明爹娘,有你們好看!」說著,轉身拉著司徒晨磊的手,大步離開了客棧。

    姐弟倆帶著小喵很快走出客棧的大門,上了自己的大車。

    司徒盈袖放下車簾的時候,無意中往客棧裡面看了一眼。

    空蕩蕩的院子。

    一陣風吹來,屋頂懸掛的大紅燈籠輕輕晃了晃。

    客棧裡面的掌櫃夥計似乎都出來了,站在客棧一樓的迴廊上,黑壓壓的一群人,冷冷看著他們。

    司徒盈袖打了個激靈,唰地一聲放下車簾,幾乎是吼一樣大聲道:「走——!!快走——!!!」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14 02:5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