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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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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1:09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千鈞一髮

    深秋的夜裡,天氣一陣陣涼下來。

    朔朔寒風吹過,地上的黃葉在馬蹄下翻飛。

    「走!」

    瞿大勇轉頭看見那客棧裡的異樣,也明白過來,馬鞭使勁兒往馬屁股上一抽,往前狂奔而去。

    十匹駿馬護著兩輛大車風一般離開了泗水集外這個新蓋的客棧,往南奔去。

    天上濃雲滾滾,將明月和星辰遮擋起來,路上越發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噠噠的馬蹄聲踏碎了半夜的寂靜,響徹雲霄。

    司徒盈袖吃力地嚥了一下口水,聽著後面的馬蹄聲似乎越來越大,心裡不禁疑惑起來。

    她起身份開車窗上的簾子,看向跟著她這輛大車的瞿大勇,大聲問道:「瞿頭兒,人都跟上來了嗎?!」

    瞿大勇滿頭是汗,正大力抽著自己的馬,往前狂奔,一般大聲道:「大小姐,都跟上來了,就在我身後不遠……」又道:「對方也追上來了!」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見「哎喲」、「哎喲」聲不絕於耳。

    瞿大勇回頭一看,驚得合不攏嘴。

    只見殿後的五匹駿馬一個個撂了蹶子,跪了下來。

    馬上的護衛有好幾個沒有抓穩韁繩,被從馬上摔了下來!

    「怎麼回事?!」瞿大勇掉轉馬頭,往後面奔去。

    「瞿頭兒!咱們的馬被人下了巴豆!剛才一路拉著過來的!」

    一個騎術好一些的護衛也支撐不住了,從馬上跳了下來。

    他的馬長嘶一聲,往小道旁邊的草叢裡鑽了過去。

    夜風吹來,帶著馬糞的臭氣,司徒盈袖摀住鼻子,對自己的車伕道:「老劉,咱們的馬沒事吧?」

    老劉沉著地道:「沒事。大小姐,趕車的馬是我老劉親手照應的,沒吃客棧的馬料。」

    而那些護衛的馬,就沒有那樣幸運了。

    司徒盈袖禁不住扼腕自責道:「是我不好,不打尖就好了。」

    可是她再能耐,也想不到在泗水集這種靠近京城的地方,居然有這樣的黑店,還是新蓋的!

    「大小姐,不關您的事。依小的看,這客棧的人,不像一般的劫匪。咱們這一次不上鉤,他們也會在別的地方等著咱們。」

    「你是說,這些人早就盯上了我們?!」

    司徒盈袖心裡一沉。

    她去雷州見她爹,也算是臨時起意。

    就算消息洩露出去,也不過幾天的功夫。

    對方如果在這幾天的功夫裡,就能起一座新的客棧,然後還能糾集一群道上的黑手等著他們入彀,那這能量和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強……

    到底是誰?

    是兩淮鹽幫?還是另有其人?

    司徒盈袖心裡的怒氣和血性也被這些人給激起來了!

    自始至終,她和弟弟都沒有做過任何天怒人怨的事,這些人為何要苦苦相逼,一定要置她姐弟於死地?!

    「如果讓我知道這些人是誰,我必手刃敵首,上天入地,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司徒盈袖暗暗發誓,抱緊了司徒晨磊。

    小喵安靜地臥在司徒晨磊身邊的位置上,一雙亮閃閃的貓瞳在黑暗中發出金綠色的妖異光芒。

    「大小姐!快走!快走!」瞿大勇的聲音順著夜風遠遠地傳了過來。

    嗖!

    一聲利箭的聲音響起來,正中瞿大勇後心。

    他立刻反手擲出手中腰刀!

    那腰刀去勢非凡,穿破重重阻礙,一刀斬殺了剛才放箭的那個人……

    「點子太硬,扎手!」後面追上來的人正是悅來客棧中的那群掌櫃和夥計。

    不過現在他們都換上一身夜行服,臉上蒙著黑色面罩,背上背著箭,手中握著弓,腰間懸著刀,殺氣騰騰地奔了過來。

    「殺!一個不留!」那掌櫃陰測測吩咐道,手中長刀一揮,順手砍了一個剛剛從馬上翻身下來的司徒家護衛。

    「兄弟們!咱們拼了!」剩下八個護衛騰地一下飛身而起,手中腰刀翻飛,實力並不弱,一下子就讓那群追來的人亂了陣腳。

    「媽的!不就是個普通皇商嘛!到哪裡找的這些硬點子做護衛?!老子們不是被騙了吧?!」那些客棧追來的掌櫃和夥計罵罵咧咧,但是手上的功夫也不弱,眨眼間又放倒幾個護衛。

    眼看他們就要追上司徒家後面那輛大車了,在車裡的馬婆子和徐婆子嚇得瑟瑟發抖,兩個人在車裡緊緊抓住車門,被那馬拖得七歪八倒,差一點口吐白沫。

    叮!

    一聲細小的聲音劃空而過,紮在馬眼上。

    那馬長嘶一聲,眼睛頓時看不見了,它拖著大車,往它看得見的方向跑去,自然跑離了大道,去往了拐彎的小路。

    那些追擊的人見兩輛車分了道,知道後面這輛坐的是僕婦,裝的是行李,只派了兩個人追過去,大批人馬還是追著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大車而去。

    司徒家的護衛一個個被殺死在路上,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

    司徒盈袖忍不住焦急地道:「老劉,快一點!再快一點!」

    「大小姐,您和大少爺坐穩了!」車伕老劉大叫一聲,正要揚鞭趕馬,嗖!

    又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從斜刺裡射到老劉後心!

    老劉咬著牙,一刀捅進拉車的馬的屁股上,才悶哼一聲,從車上摔下來,在地上抽搐兩下,死了過去。

    後面的馬蹄聲隆隆而來,從老劉和護衛屍身上踏過。

    前面只有一輛車了,就是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車。

    追擊的強徒們眼裡流露出凶殘貪婪的精光。

    只要弄死前面兩個小崽子,他們十輩子都不用再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不過前面的大車突然加速,越跑越快,居然又將距離拉大了。

    原來車伕老劉臨死的時候恨插的那一刀,讓拉車的馬跑得更快了。

    司徒盈袖從車簾的縫隙裡眼睜睜看著老劉被一箭撂倒,摔下車,又看見那馬被老劉一刀插得狂奔不已!

    但是了沒了車伕掌韁繩,那馬漫無目的奔跑也不是事兒。

    司徒盈袖鬆開司徒晨磊,沉聲道:「小磊,你在這坐著別動,姐姐去趕車!」

    但是她剛一撂開車簾,嗖嗖嗖!

    無數支羽箭從斜後方射了過來,將前面車伕坐的位置扎得箭簇橫生。

    司徒盈袖根本就無法出去趕車。

    這可怎麼辦?

    司徒盈袖大急。

    馬車依然在狂奔向前,後面的馬蹄聲卻似乎停了下來。

    叱啦!

    一陣耀眼的電光閃過,夜幕上金蛇狂舞,亮起道道閃電,將這條路照得如同白晝。

    司徒盈袖回頭,清清楚楚看見那些追他們的人已經勒馬停了下來,面上帶著貪婪的笑容。

    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盈袖扒開車簾,往前看去。

    待她看清前面的路,頓時明白過來,心裡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沉。

    因為前面的路,已經到了盡頭。

    再往前跑,就是懸崖。

    他們的馬車卻一步也不停歇地往前奔去,很快就要掉到山崖下方去了!

    如果下面就是海水,司徒盈袖還不會擔心,最多她抱著弟弟一起跳海,以她精熟的水性,她自信能救自己姐弟倆周全。

    但是前方懸崖下面並不是海水,而是一片亂石灘涂!

    他們要是掉下去,除了粉身碎骨,不會有別的選擇!

    不行!他們得在大車落入懸崖之前跳車!

    司徒盈袖回身抱緊司徒晨磊,司徒晨磊一手抱著司徒盈袖的脖頸,一手抱著小喵,目光中有著迷惑,卻並沒有恐懼。

    「小磊,姐帶你跳車,你要緊緊抓住姐!」司徒盈袖說著,一手掀開車簾。

    嗖嗖嗖!

    又是一陣急箭射來,全數紮在車廂上。

    司徒盈袖很想抱著弟弟跳車,無奈一露頭,那些人就拿箭射她,準頭十分厲害,很快就把她的車射的如同刺蝟一樣。

    好在司徒家的大車結實得緊,並沒有被叢叢箭簇弄得散架。

    烈馬還在狂奔,懸崖就在眼前!

    天上響起一陣驚雷,震得四圍的天地都在顫抖!

    她的一生,又要在這裡交代了嗎?!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她的弟弟還沒有平安長大!

    她不甘心!

    她絕不甘心!

    司徒盈袖拿出車裡備用的繩子,用上一世她師父教她的法子,將司徒晨磊緊緊綁在車上。

    她抽出自己的匕首,一手撂開車簾,冒著被箭雨紮成刺蝟的危險,要去斬斷馬拖車的韁繩!

    小喵突然發出一陣陣尖利的叫聲,一個躍步跳出車廂,在那箭雨中穿梭,平平穩穩落到地面。

    與此同時,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玄衣人終於從天而降,像是從雷層中穿梭而來,他右手閃電般揮出,比司徒盈袖更快地出手,銀光一閃,斬斷了那驚馬拖車的韁繩。左手抓住車轅,腿腳使個千斤頂,用力往下狠狠一壓!

    帶著千鈞之力奔跑的大車一下子被那玄衣人壓得車頭深深栽到地上,終於停了下來。

    轟隆!

    天上又響起一陣震耳的雷聲。

    閃電再一次照亮這片天地。

    呼啦啦的大雨滂沱而下,打得後面停止觀望的強徒們陣腳大亂。

    司徒盈袖被那股突然停止的慣性帶著甩出了車廂,一頭扎進車前那玄衣人懷裡。

    一抓到那股滑不溜手,如同天衣無縫一樣的衣裳料子,司徒盈袖心中霎時被狂喜盈滿。

    她抬頭,果然看見了那張她熟悉的銀色面具!

    「師父!師父!果然是您來了!」司徒盈袖大叫著抱緊了那玄衣人。

    那玄衣人身上的衣衫特別奇特,非布非皮,但是又柔韌無比,滑不溜手,手上戴著的手套似金似銀,和他臉上的面具一樣,無比堅韌。

    那人一怔,反手將司徒盈袖推開,整個人一躍而起,往大車後面那群驚得目瞪口呆的強徒飛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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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1:19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師父

    轟隆!轟隆!轟隆!

    震耳的雷聲一陣響似一陣,夾雜著通天徹地的閃電,似要將這片土地劈開!

    大雨滂沱中,司徒盈袖的視線並不清楚,但是她也看得見那玄衣人幾個兔起鶻落,衝入離他們大車不遠的那群強徒中,手中不知拿了什麼兵器,身形在那些中間旋轉了幾圈,那些人就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樣,一茬茬倒了下來。

    如同死神收割生命,又好似天神懲惡除霸。

    司徒盈袖看得目不轉睛,大雨將她淋得全身濕透,也不肯回到車裡躲雨。

    很快那些追擊過來的強徒被那玄衣人打殺殆盡。

    玄衣人拎起那些強徒的屍身,一個個扔到了不遠處的懸崖底部,砸得他們粉身碎骨。

    大雨慢慢地停了下來。

    雨水沖刷著地面,和著血水往道旁流去。

    很快地面就被沖洗得乾乾淨淨,只有不遠處司徒家的十個護衛躺在道旁,證明剛才這裡曾經有過一場血戰。

    司徒盈袖喉頭哽咽起來。

    她一動不動站在車旁,緊張地盯著那玄衣人。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師父還有這樣厲害的功夫!

    一個人單槍匹馬,眨眼間就殺了數十人!

    上一世的時候,師父只在她身邊半年,教了她游泳和辨藥。

    有一次,她半夜下海,游到出海口,居然被半夜坐在懸崖邊喝酒的師父碰了個正著。

    師父看著她,沒有說話,但是飛身而下,將她從海裡拽了起來,扔到停在海邊的大車裡,還用繩子把她捆起來,固定在車上。

    司徒盈袖那時候好奇地問:「……師父為何要把我捆起來?我認罰,不會逃跑的……」

    她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不聽話,半夜偷著下水,所以師父生氣了,要懲罰她。

    結果師父說:「我剛喝了酒,等會兒駕車恐怕會跑得太快。把你綁起來,你就不會被我甩到車外去了。」

    雖然這樣說,雖然師父確實喝了很多酒,但是他的車,還是駕得非常平穩。

    司徒盈袖才偷偷學了一招……

    而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玄衣人,司徒盈袖一時又無法跟上一世那個溫煦和善的師父聯繫在一起。

    難道她認錯人了?

    不,絕對不會。

    只憑那身衣衫和銀色面具,司徒盈袖篤信,這個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有這身行頭!

    至於師父的功夫,也許他上一世就有,只是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展現過吧?

    畢竟他只在半夜時分過來,教她游泳和辨藥,幹嘛要顯示自己的功夫呢?

    況且上一世,她從來就沒有遇到這樣多的追殺……

    「姐姐!姐姐!」司徒晨磊的聲音從車裡傳來,帶著焦躁的哭音。

    司徒盈袖回過神,剛想撂開車簾,攀著車轅上車,就聽見小喵「喵——」的一聲叫,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來,躍到車裡面去了。

    「小喵!」車裡想起司徒晨磊激動興奮的聲音,已經沒有哭腔了……

    司徒盈袖莞爾,搖搖頭,回頭看了一眼。

    那玄衣人走了過來,看著她道:「雨這麼大,你怎麼不進車裡躲一多?」

    他的聲音語帶鏗鏘,有金石之聲,聽著並不悅耳,但是在司徒盈袖的耳朵裡,卻不亞於佛語綸音。

    司徒盈袖全身上下濕透了,夜風夾著雨氣吹來,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但是面上綻開一個絢麗的笑容,「師父!你終於來了!」她又叫了一聲。

    那人詫異,「師父?我什麼時候收過徒弟?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司徒盈袖一窒,眼神閃爍著笑了。

    是哦,這人是她上一世的師父……

    這一世,他們還是兩個無關的陌生人。

    司徒盈袖靈機一動,笑著道:「您救了我和弟弟的命,在我心裡,就跟我師父一樣。」

    那人無語半晌,道:「……救了你和你弟弟的命,應該算是救命恩人吧?——跟師父有什麼關係?」說完轉身就走。

    司徒盈袖大急,馬上撲過去,拉住那人的衣袖,著急地道:「師父!師父!您別走!別把我丟下!」

    那人的身形頓了頓,袍袖輕拂,一股柔韌的力度從他袍袖上傳來,司徒盈袖手一滑,就從他袖子上滑落下來。

    「師父!」司徒盈袖都快哭了,「我知道您還不是我師父,我現在拜您為師!」說著,她撲通一聲跪在泥地裡,咚咚咚給那玄衣人磕了三個響頭。

    那人正好回頭,不偏不倚受了她三個頭。

    「你起來吧,地上都是泥,你跪在地上做什麼?」那人極是不忍心,想了一下,還是走過來,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抓著師父手上似金似銀的手套,司徒盈袖低著頭,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面上流過,滴落到那手套上,然後從手套上滑過,跌落到泥濘的地上。

    「……還磕頭。你不知道地上都是泥嗎?」那人抽出一塊布巾,耐心地給司徒盈袖擦著額頭上的泥,手勁很是輕柔。

    司徒盈袖緊緊抓住那人的手,泣道:「您收我為徒吧……我保證做個好徒弟!」

    那人的手頓了頓,還是推辭道:「……我不收徒,也不會教徒弟。你要是想拜師,以後找個能幹人吧。」

    「不,我知道您一定覺得很奇怪。但是,您能夠出現在這裡,救了我們姐弟一命,就足以說明我們有緣。」司徒盈袖生怕那人又跑了,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忙又道:「您不想收我為徒,難道是想讓我以身相許?!」

    不知怎地,那人發現竟然難以拒絕這小姑娘的要求,他輕笑出聲,頷首道:「好吧,真是說不過你。算了,我跟你祖家也算有緣。既然你執意要拜我為師,我收一個徒弟也無妨。只是你要記得,絕對不能跟別人說起我們的師徒關係!如果有別人知道我們的師徒關係,為師一定逐你出門牆!」

    司徒盈袖大喜,忙點頭:「一定不說!一定不說!」

    師父跟上一世的要求一模一樣,她應之不迭,一定都沒有覺得為難。

    就在這時,車裡的小喵「喵——」地又叫了一聲,司徒晨磊的聲音傳了出來:「姐姐!姐姐!什麼是拜師?」

    司徒盈袖一窒。——天啦擼!她幾乎忘了小磊還在車裡面!

    那人似乎也沒有想到車裡面還有人,靜默了一瞬,道:「……你弟弟是傻子,不算。」

    「嗯嗯嗯!」司徒盈袖連連點頭,破天荒頭一次沒有抗議別人說她弟弟是傻子!

    「好了,你進去換身衣裳,別著涼了。」那人托起司徒盈袖的胳膊,輕輕一送,就將她塞到車裡去了。

    司徒盈袖從車裡探出頭,忙道:「師父!您不能走啊!我和弟弟不認得路!」

    為了將師父留下來,司徒盈袖撒了個小謊。——其實因為上一世的關係,她認識這條路,而且還很熟悉……

    「嗯,不走。」那人溫言說道,「我去找馬過來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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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1:30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後盾

    「師父說話算話?!」司徒盈袖緊張問道,非常地不放心。

    上一世,她的師父就是說走就走,從此再也沒有露面了……

    「既然已經做了師父,怎會出爾反爾?」那人很不虞地道,「如果你不信為師,那這個拜師也沒有什麼意思。」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司徒盈袖連忙擺手否認,委屈地都快哭了,「我……我是害怕師父一走了之,不管我們了……」

    「不會,不會一走了之。」那人點點頭,「我去尋馬。」說著,往剛才那批強徒停留的方向飛身而去。

    司徒盈袖惴惴不安地看著那人離去,回到車裡,重重吁了一口氣。

    「姐姐!」司徒晨磊興高采烈地叫她,「你要玩什麼?」

    他以為司徒盈袖把他綁起來,是要跟他玩……

    司徒盈袖不由莞爾,坐過去給他鬆綁,道:「現在好了,我們沒事了。姐剛才是不得已,才把小磊綁起來的,小磊不會怪姐姐吧?」

    司徒晨磊搖搖頭,抓起一旁的小喵抱在懷裡,低頭開始逗弄它。

    小喵往旁邊掙掙腦袋,回頭朝司徒晨磊呲了呲牙,見司徒晨磊還是笑嘻嘻地看著它,最後還是認命地躺平任撓……

    司徒盈袖摸摸司徒晨磊的頭,低聲道:「你和小喵玩,姐下車去看看。」

    司徒晨磊沒有抬頭看她,只是低垂著頭點了點。

    司徒盈袖下了車,扶著車轅看向他們來路的方向。

    雨已經停了,路上都是泥濘。

    天上月明星稀,四周有著秋蟲的唧唧聲,在寂靜的夜裡越來越喧囂。

    她等了很久很久,站得腿都麻木了,才看見一個身影騎著馬跑了過來,還有得得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正是她剛剛重逢的師父……

    「等久了?」師父下馬,手裡還牽著一匹馬。

    高大的身軀,寬廣的背影,比任何時候都讓司徒盈袖覺得安全可靠。

    「發什麼呆?」師父看她一眼,轉身麻利地將馬栓上車,架好托架,綁上繩子,一邊道:「你的護衛都死了,我才剛挖了坑,將他們都埋起來了。還有一輛大車,跑得看不見了。」

    司徒盈袖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第一天跟她出門,那些人就遭受了厄運。

    雖然是已經簽下死契的下人,但也是一條條人命。

    司徒盈袖瞇了瞇眼,咬牙道:「……這個賬,我一定會跟他們算清楚!我一定要他們償命!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說著,她問師父:「師父,您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來頭嗎?」

    師父拍拍馬背,將韁繩打了個結,頭也不抬地道:「……是從南鄭來的殺手。」

    司徒盈袖:「……」又是南鄭!

    「師父看得出來他們是南鄭來的?」司徒盈袖好奇問道,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默默地想:如果她想學功夫,還來得及嗎?

    師父栓好馬,走到她身邊,托起她的胳膊,微一用力,就把她托上大車,自己跟著坐了上去,道:「他們帶有靈蛇鏢,身上有南鄭靈蛇門的印記。不過,也有可能是別人故意聲東擊西,栽贓陷害。」

    「這就是說,也不能完全確定兇手是哪裡的?」司徒盈袖回頭看了看來路。

    彎彎曲曲的路上,已經起了一層薄霧,遠處的來路都看不清了。

    「……南鄭,我說過。」師父看她一眼,暗忖這孩子怎地有些笨……

    「可是您說也有可能是聲東擊西啊!」司徒盈袖感覺到師父對她的不滿,忙坐到師父身邊,說道:「如果是有意的,那就不能斷定是南鄭殺手了。」

    師父揚起鞭子,往馬背上抽了一鞭子,道:「那只是可能而已。基本上,他們應該就是南鄭來的殺手。」

    司徒盈袖只好歎口氣,和師父並排坐在車前的位置,雙手撐在弓起的膝蓋上,低聲道:「師父,我很高興您來救我。」

    「嗯。」

    「師父,他們為什麼要追殺我和小磊?」

    「當然是因為你們有他們圖謀的東西。」師父不以為然地道,斜睨司徒盈袖一眼,又道:「你這孩子,確實有些笨,難怪見人就拜師。」

    司徒盈袖漲紅了臉,皺眉看向師父的側顏,嚷道:「我哪有見人就拜師!我只拜了師父一個人而已!」

    「真的?」師父似乎有些不信,手上的長鞭又往前狠抽了一記,拉車的兩匹馬吃痛,長嘶一聲,高高躍起,然後轉頭,離開了懸崖邊上。

    司徒盈袖被大車顛簸得東倒西歪,卻還記著對車裡面道:「小磊,抓住了!坐好了!」

    「知道了!」司徒晨磊大聲應道,悄悄從地上爬起來。

    剛才他已經被車摔倒地上去了。

    小喵從他身上跳開,回到座位上,歪著頭看他。

    司徒晨磊爬上座椅,再一次把小喵抱在懷裡。

    小喵卻衝著車門的方向張牙舞爪,發出幾聲絲絲的叫聲,很是不善。

    「小心了。」師父騰出一隻手,將司徒盈袖的胳膊拽住,她才沒有掉下車去。

    司徒盈袖趁機攀住師父的胳膊,嘴角露出滿足的笑容。

    「你們要去哪兒?」來到大路上,師父看著岔路口問司徒盈袖。

    往北,可以回京城。

    往南,就不知去哪兒了。

    司徒盈袖對師父全身心的信任,一點都不想隱瞞,馬上道:「往南,去雷州找我爹。」

    師父點點頭,趕著車往南走。

    司徒盈袖不好意思地問道:「師父,您沒別的事吧?要勞煩您送我們去雷州……」

    「如果我有別的事,你就不要我送了嗎?」師父偏頭看著她,認真說道。

    司徒盈袖瞪大眼睛,搖頭道:「當然不是。如果師父有事,您可以送我們到雷州之後再走。如果沒有事,跟我們去雷州,再跟我們一起回來。」

    師父默默回頭,抖著韁繩趕了一會兒車,才道:「……你想我跟你們一起去?」

    「嗯嗯嗯!」司徒盈袖大力點頭,緊張地看著師父,「您能陪我們去嗎?」

    「我送你們到雷州。」師父淡然說道,「我還有事。今天是湊巧路過。」

    司徒盈袖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不能太貪心。——已經認了師父了,比以前以為師父永遠不會出現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她該知足……

    「好。那師父忙完了,一定要去京城司徒府找我哦,要教我學功夫,以後好報仇!」司徒盈袖忙道,「我……我和我弟弟最近老是被人追殺,我擔心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老是被追殺?」師父的眉頭皺得更緊,雖然司徒盈袖看不見他緊皺的眉頭,但是聽得出他的語調變了。

    「嗯。」司徒盈袖緩緩把自從她重生以來的情形一一說給師父聽。

    「……我知道了。」師父靜靜地聽完,並沒有表示什麼。

    但是司徒盈袖卻覺得十分窩心,像是千鈞重的重擔終於找到人分擔一樣。

    就算以後還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過去,但是這種有後盾的感覺讓她的信心更加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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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是寶

    大車吱嘎吱嘎往前疾走,很快駛離這塊剛剛殺戮過的地方。

    天色漸明,東面的天空是淡淡的湖水藍,飄著朵朵白雲。

    大車拐了個彎,來到大路上,前方一縷晨曦突破雲霧,倏地照亮天地。

    司徒盈袖還沒反應過來,師父的手掌已經伸到她面前,將將停在離她眼睛一寸遠的地方,替她擋著刺目的陽光。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心裡的感覺無法言語,如同嚼著千斤重的一顆橄欖,像是有滋味,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滋味。

    「駕!」師父的另一隻手揚鞭狠抽馬背,一邊對司徒盈袖道:「你進去吧。這一段路要迎著太陽,太晃眼睛。你年紀小,傷了眼可是不好。」

    司徒盈袖輕輕「嗯」了一聲,道:「師父您呢?要不咱們停在路邊,等中午太陽換了方向再走吧?」

    師父輕笑,「我有面具,這陽光對我來說不礙事。」

    「哦。」司徒盈袖老實地點點頭,一邊轉身往車廂裡面爬,一邊道:「師父,您這個面具好漂亮,以後給我也弄一個好不好?」

    師父怔住了,過了許久才道:「……我也只有一個。」

    司徒盈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師父還當真了,忙道:「那就算了,我就是說說……」

    「等以後我走的時候,就送給你吧。」師父又說了一句。

    這一次輪到司徒盈袖怔住了。

    ……走的時候?

    「師父,您要去哪裡?」司徒盈袖緊張起來,「您千萬不能走!這一次,您不能把我一個人再扔下了!」

    師父笑了笑,聳了聳肩,道:「你這孩子,說得好像我把你一個人扔下過一樣!我這不是一直帶著你嗎?」

    是哦,她昨天才拜師,師父什麼時候扔下過她了?

    上一世的事,跟這一世有什麼關係呢?

    司徒盈袖釋然笑道:「師父要一直帶著我!」說著,不等師父回答,她就手忙腳亂地爬到車廂裡坐著去了。

    「姐姐!」司徒晨磊苦著臉叫她,「我餓……」

    司徒盈袖:「……」居然忘了給小磊準備早飯了!

    可是馬婆子和徐婆子已經不知所蹤,他們的吃食行李都在馬婆子和徐婆子坐的車上,如今讓他們到哪裡去找吃的去呢?——車廂裡只有幾塊前天吃剩的糕點……

    司徒盈袖還在沉吟,師父已經在外面聽見了車廂裡面的說話。

    他想了想,往四處一掃,就把車趕到路旁停下來,對車廂裡面的司徒盈袖道:「袖袖,我去找點兒吃的。你和你弟弟略等一等。」

    司徒盈袖撂開車簾,不好意思地道:「……我這裡還有一些點心,師父來一起吃吧。」

    「我不吃點心。」師父搖頭,「你們有羊皮水袋嗎?」

    「有。」司徒盈袖忙將兩個備用的羊皮水袋遞出來。

    「等著。」師父接過羊皮水袋,大步離去。

    司徒盈袖滿足地吁了口氣,瞇著眼睛看著師父遠去的背影,怎麼看怎麼順眼!

    「師父真好看啊!那什麼國民郎君,給我師父提鞋也不配!還有那什麼最是才高看謝郎……哼,有我師父懂得多嗎?我師父會游泳,會辨藥,還會趕車,會打水……」司徒盈袖自言自語說道。

    司徒晨磊抱著小喵從車裡鑽出來,順著司徒盈袖的視線看了看,好奇道:「姐姐,你怎麼知道他生什麼樣子?」

    司徒盈袖:「!!!」

    這小子!這個時候抖什麼機靈勁兒!

    「我又不看臉!」司徒盈袖伸手將司徒晨磊的腦袋塞回車裡,「別出來,小心待著。」

    司徒晨磊「哦」了一聲,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吃,又道:「姐,小喵不喜歡那個人。」

    司徒盈袖撇了撇嘴,「誰管它喜不喜歡?」

    司徒晨磊到底有些不諳世事,昨夜的追殺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影響,很快就對新的環境感興趣了,從車裡探出頭不斷張望。

    司徒盈袖想了想,放他和小喵下車,在道旁嘻嘻哈哈地追逐玩耍。

    師父的身影從山坳處很快閃現出來。

    他一手拎著兩個羊皮水袋,一手拎著兩只可憐的大白兔子,道:「從這裡去雷州,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到最近的集市,也要晚上。中午的吃食,就是這兩隻兔子了。」

    司徒盈袖笑著點頭:「咱們烤了吃吧。」

    「我要吃魚!」司徒晨磊湊過來就著師父的手看了看那兩隻兔子,小臉皺了起來。

    小喵卻不敢過來,半伏在地上,兩隻前爪伸得直直的,做出全副警惕的樣子,對著師父絲絲地叫。

    好像真的很怕師父的樣子。

    司徒盈袖有些奇怪地瞥了小喵一眼,對司徒晨磊道:「是小喵要吃魚吧。」

    「我也要!」司徒晨磊固執說道,「吃魚!吃魚!」

    司徒盈袖撫了撫額,耐心勸道:「小磊,咱們在外面不方便,這荒山野嶺的,到哪裡去抓魚啊?還是吃烤兔子肉吧……」

    「不嘛不嘛!我要吃魚!我就要吃魚!」司徒晨磊跺著腳大叫,又固執起來。

    司徒晨磊很少有固執的時候,但是一旦認準了一件事,確實一定要達到目的才罷休。

    司徒盈袖重生救了弟弟,一直處於失而復得的狂喜中,差一點把弟弟小時候的這個毛病給忘了。

    「弟弟,你不能這樣……」司徒盈袖決定給司徒晨磊擺事實講道理。

    「吃魚?好,我去抓魚。」師父卻絲毫不覺得有問題,點點頭,轉身就走。

    「喵——!」小喵尖叫一聲,全身弓了起來,背上的黑毛都快豎起來了。——這是炸毛了?

    司徒盈袖愕然看了一眼小喵,正要呵斥它。

    師父淡淡回頭,看了小喵一眼,咳嗽了一聲。

    那一聲帶有金石鏗鏘之聲的咳嗽聲十分刺耳。

    吧嗒!

    本來正弓起身子做炸毛狀的小喵一下子全身著地,趴倒在地上!

    「喵喵喵……」小喵的聲音很快換做了柔和的喵喵求饒聲……

    司徒盈袖側目:「這傢伙,見風使舵挺厲害啊!」

    司徒晨磊聽了師父的那聲咳嗽,也馬上不鬧了,一步步蹭到司徒盈袖身邊,低著頭委委屈屈叫了聲:「姐,我吃烤兔子肉……」

    這也太管用了吧!

    司徒盈袖只想淚奔!

    她身邊這兩隻有多難搞,她可是心知肚明的!

    沒想到師父只用一聲輕輕咳嗽,就搞定了這兩隻!

    師父看向司徒盈袖,戴著銀色面具的臉上雖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聲音柔和了許多,「等我回來生火,你去揀樹枝和落葉就行。——記得不要生火,等我回來。」仔細囑咐了一番,才離開去抓魚。

    司徒盈袖點頭如啄米,「好的好的,我等師父回來生火……」

    再低頭看看乖乖的弟弟,司徒盈袖笑瞇瞇地摸摸他的頭,道:「有姐姐的弟弟像塊寶。有師父的姐姐也是塊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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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發表於 2021-4-11 00:21:54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 大媒

    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去揀枯枝和落葉,小喵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邊,比以前老實許多。

    已經是晚秋時分,秋老虎過去了,天氣一日涼似一日。

    司徒盈袖昨夜換的衣衫比較單薄,不過她心裡暖烘烘地,並不覺得冷。

    青石子鋪就的路邊,小草已經枯黃,路邊的大樹也光禿禿地,地上落滿一地的落葉。

    司徒盈袖抱了幾捆枯枝,又簍了幾堆落葉推到路邊。

    沒過多久,師父拎著幾尾鮮魚大步走過來。

    陽光從他背後射過來,司徒盈袖甚至能看見他身上還未乾透的水珠……

    司徒盈袖的神情有些異樣。

    如果她沒有猜錯,她師父這身衣袍,是跟上一世師父送她的那身游泳的水靠一個質地。

    摸起來滑不溜手,滴水不沾,在水裡就跟魚一樣施展自如。

    等師父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他身上的水珠已經乾透了。

    司徒盈袖仰頭看著師父,笑著道:「師父,您教我游泳吧……」然後就能再把那身水靠送給自己了……

    師父愕然,「你不是會游泳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會游泳?」司徒盈袖也愕然,狐疑看著師父。

    「你昨天說的。你和弟弟同時掉到水裡,你會游水,在水裡救了你弟弟,踩水把他拖上船。」師父看了她一眼,從她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道。

    司徒盈袖抿著唇,使勁兒閉了閉眼,有些懊惱自己昨天說得太多了。

    昨天拜師之後,她滿心歡喜,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師父分享,完全忘了這一茬了……

    「……可是,我雖然會游泳,卻……沒有好用的水靠。」司徒盈袖小心翼翼說道,追上師父的腳步。

    師父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瞥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陣晦暗不明的光芒。

    「沒有水靠,你怎麼下水游泳的?」師父放下魚,擦了擦手,站起來看著她不解地問道。

    「……就這樣跳下去啊。」司徒盈袖做了個跳水的手勢。

    「穿著尋常的衣裳?」那怎麼行?!

    司徒盈袖使勁兒點頭,「當然。我說了,我沒有水靠。」

    「我知道了。」師父點點頭,「等我辦完事,回去的時候,看看還有沒有適合你的水靠。」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司徒盈袖忙不迭地點頭,跟著師父去收拾魚。

    師父看了看她,道:「你去陪你弟弟,這些我來就行。」

    「那怎麼行?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司徒盈袖忙道,「師父,我手藝很不錯呢!」

    師父半信半疑看了她一眼,「我去生火。」

    師父去另一邊枯枝落葉堆處生火,司徒盈袖便開始整治兔子和魚。

    兔子不用扒皮刮毛,直接用泥巴裹了,在枯枝堆下面挖個坑,埋進去。

    魚卻要刮鱗去腮,用樹枝串了,架到枯枝堆上烤。

    師父很快就升起了火。

    魚在火上烤得滋滋滴油,枯枝堆底下的叫花兔應該也差不多的境地。

    司徒晨磊和小喵依然在一邊瘋跑打鬧。

    司徒盈袖湊過去坐在師父身邊,絮絮叨叨說起自己這些日子經歷過的事。

    「……對了,師父,您知不知道,三侯五相裡面張大副相家的三小姐逃婚,遇到劫匪,後來被武狀元救了。」師父話太少,司徒盈袖只好沒話找話。

    師父點點頭,「知道。」

    「知道啊!看來師父是京城人氏!」司徒盈袖欣喜說道,「那您知不知道,她回來之後,就跟文狀元謝五爺退了婚,跟武狀元定親了!」

    師父微微地笑,點頭道:「知道。」又道:「這不是很好嘛?」

    「好什麼?」司徒盈袖斜了師父一眼,「那小肚雞腸的謝五爺肯定不這麼想。」

    「哦?」師父淡淡應道,「有情人終成眷屬,我覺得很好。」

    「……您也知道張三小姐看上了武狀元?」司徒盈袖大為驚訝。

    在她心裡,師父是不食人間煙火,不問凡間俗事的天上「仙人」……怎麼會懂這些男歡女愛的事情!

    師父橫了她一眼,「嘴張這麼大做什麼?餓了?」

    「哦,不是。」司徒盈袖忙閉嘴,過了一會兒,訕訕地道:「……可是他們就這樣把謝五爺拋開,我覺得不厚道。」

    師父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件事,我略知一二。」

    「願聞其詳。」司徒盈袖忙道,就想聽師父多說說話,說什麼都行。

    師父拿樹枝挑了挑火,想了一會兒,才道:「我的一個朋友本來在追蹤那些強徒。發現他們有意對張三小姐下手之後,他就去把武狀元有意引了過來,讓武狀元有了英雄救美的機會,美人才能以身相許啊……」

    司徒盈袖聽了半天無語,才悻悻地道:「原來不是巧合啊。那您的朋友就是張三小姐和武狀元的大媒了?」

    師父頷首微笑,「可以這麼說。所以我說他們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喜可賀。」

    「對於武狀元和張三小姐當然是可喜可賀。」司徒盈袖學著師父的樣子聳肩,「但是對於您那位朋友,卻有些不妙。」

    「有什麼不妙?成人之美不好嗎?」雖然看不見師父的表情,司徒盈袖也猜師父是在挑眉……

    她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道:「當然不好。您沒聽說過嗎?——做媒衰三代,中保毀一生。」

    中保,就是給人做中人做擔保。

    師父:「!!!」

    司徒盈袖奇怪地發現,從這以後,師父就沉默起來,無論她說什麼,師父都不接話茬了。

    難道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司徒盈袖尋思好久,才覺得師父應該是在為他「衰三代」的朋友擔憂……

    吃完烤魚和叫花兔,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和小喵上車,師父坐在車外趕車,一路無話,往雷州奔去。

    他們曉行夜宿,過了五六天的時間,終於來到雷州。

    雷州是東元國南面最大的城市。

    人煙阜盛,市面繁華,僅次於京城。

    一路上,為了行走方便,師父在他那件奇特的外袍上罩了一件東元國男子常穿的褐色袍子,同時拿下了銀色面具,向司徒盈袖露出他的臉。

    濃黑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子,極為普通的長相,丟進人群中也找不出來。

    司徒盈袖留神看了看,笑說:「這不是師父的樣子。」

    師父有些詫異,「你見過我的樣子?」

    「沒有。我就是知道。」司徒盈袖做了個鬼臉。

    如果她沒有猜錯,師父臉上,依然戴著面具,只是不像那個銀色面具那樣明顯。

    師父摸了摸自己的下頜,笑道:「算你聰明。」然後揚鞭趕著大車進城了。

    他現在的樣子,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車伕。

    他們趕著大車來到司徒家在雷州的宅子。

    這是一所比京城的司徒府更大的宅子。

    「大小姐來了!」

    「大小姐來了!」

    門子聽說是司徒盈袖來了,一陣欣喜,忙一聲聲通傳了進去。

    很快宅邸的大門四下洞開,呂大掌櫃和司徒健仁一起走了出來。

    一看見司徒盈袖,司徒健仁就埋怨道:「盈袖,你可來了!怎麼搞的?耽誤了這麼多天!你母親的信都送到好幾天了,說你早就上路了,卻耽誤了這麼久!是不是在路上貪玩了?我跟你說,這是關係到我們司徒家興衰存亡的大事!你怎麼能這樣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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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2:07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本事

    一見面,不問她是不是旅途勞累,這麼久沒到,是不是路上有事,結果衝口就是懷疑她是不是在路上貪玩!

    司徒盈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道:「爹,我們在路上遇到劫匪,我帶的十個護衛為了保護我的小磊,都死了。您還是準備銀子,準備安撫他們的家人吧。」

    司徒盈袖打算把這十戶人家都養起來。

    司徒健仁愣了愣,「劫匪?你不是哄我吧?誰能證明?」

    司徒盈袖被氣笑了,道:「證明?您要什麼證明?我帶您去看看我們家護衛的墳,算不算證明?還有,如果您還不信,可以把墳刨開……」

    司徒健仁還要說話,呂大掌櫃眸光一閃,走過來對司徒盈袖躬身道:「大小姐辛苦了。路上遇到劫匪,你們還能逃出來,當真是福大命大!是我們司徒家的福氣啊!」

    司徒健仁這才信了司徒盈袖的話,皺眉道:「這些匪徒實在是太膽大包天了,連沈相府的人都敢動手!」說著,又問司徒盈袖:「你帶了沈相府的誰來了?是不是你大舅?還是你大表哥?」

    司徒盈袖握著司徒晨磊的手,搖搖頭,「沒有,我沒有帶沈家的人來。」

    「沒有帶沈家的人?!那你來有什麼用?!還白白廢了我十個護衛!你知不知道,威虎堂的護衛有多貴啊!」司徒健仁氣得心口都疼了,捂著胸口難受得緊。

    司徒健仁一心認為司徒盈袖會帶沈相府的人來給他撐腰……

    司徒盈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不過是兩淮鹽幫,還要沈相府出手?——爹,我有法子。」

    「你有什麼法子?」司徒健仁捻著鬍鬚。狐疑問道。

    「我自然有法子。」司徒盈袖不耐煩再跟她爹說話,轉身去看師父,卻見大車旁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我師……趕車的車伕呢?」司徒盈袖出口問道,說到一半知道不妥,忙換了說法。

    「剛才趕車過來的人?他已經走了。」呂大掌櫃旁邊站著的小廝笑著說道,「不是咱家的下人吧?」

    司徒盈袖悵然地搖搖頭,道:「是我在路上雇的。」說著。她不想再提師父的事,對呂大掌櫃道:「大掌櫃,我先帶小磊進去歇一歇。有話咱們明天再細說。行嗎?」。

    「行!行!行!」呂大掌櫃忙說道,「大小姐、大少爺這邊請。」

    司徒健仁跟著他們進去,帶著司徒盈袖走過內院的一座座精緻的小院子,最後在一處最精緻的二層小樓的院子前停下腳步。道:「這是呂大掌櫃專門給你準備的。你帶著你弟弟一起住吧。」說著,冷眼看了看司徒晨磊,不悅地道:「你是來辦正事的,為何把他也帶來了?」

    司徒盈袖淡然道:「弟弟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弟弟。」

    「離不開?哼,以後你出嫁了,難道也把你弟弟帶到侯府去不成?」司徒健仁嘟噥道,但是倒沒有大聲說出來了。

    司徒盈袖就當沒聽見。道:「爹,我們這次帶的東西都扔在路上了。還得現買。」說著,自顧自吩咐一個婆子:「你去把雷州最好的綢緞莊、繡莊、首飾鋪子的人叫來,就說,司徒家的大小姐要挑東西。」

    那婆子不敢擅自做主,偷眼看了看司徒健仁。

    司徒健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去叫。這些小事,聽大小姐的就行了。」

    錢財上面,司徒健仁並不吝嗇。當然,他自己花得更多。

    呂大掌櫃笑著道:「既然大小姐來了,以後內院的事,就聽大小姐的,不必再問老爺。老爺外面的大事還顧不過來呢,誰耐煩這些小事?」

    司徒健仁點點頭,「我出去找人。你們好好歇著,明天跟大掌櫃商議。」

    司徒盈袖應了,帶著司徒晨磊在小樓裡住下。

    內院的婆子丫鬟這才忙跟過來向司徒盈袖行禮,態度和剛才是天壤之別。

    司徒盈袖倒也不怪她們。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裡,她們不熟悉她也是有的。

    「去做兩碗粥,再配一些吃粥的小菜。」司徒盈袖吩咐,「口味方面,不要辣,要鮮。」

    小廚房的婆子應了,自去忙碌。

    很快做了粥和菜送進來,司徒盈袖吃著還行,沒有多挑剔,說了聲「賞」,就起身去浴房洗漱了。

    在路上奔波了這麼多天,終於能舒舒服服在床上睡一覺。

    司徒晨磊沾著枕頭就睡著了,就連小喵都臥在他的腳邊,睡得十分香甜。

    司徒盈袖給司徒晨磊掖好被子,吹熄燈,睡到隔著籐蘿罩壁的暖閣裡。

    黑甜一覺,一夜無夢。

    早上醒來的時候,司徒盈袖怔忡一瞬,才想起來她的師父又回來了,心裡慢慢騰起巨大的喜悅,一直蔓延到她的唇邊,匯成一朵迷人的笑顏。

    「姐姐?」司徒晨磊剛起身,在帳幔外面叫她。

    司徒盈袖應了一聲,道:「小磊,姐姐帶你去洗漱,你先等著。」

    司徒晨磊點點頭,道:「小喵跑出去了。」

    「嗯。」司徒盈袖沒有在意。

    小喵那貓她是看出點門道了,這貓賊精賊精,不用他們操心。

    吃完早飯,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一起去見呂大掌櫃。

    她爹司徒健仁也在那裡候著。

    見她帶著司徒晨磊進來,司徒健仁皺了眉頭道:「我們有正事要談,你帶小磊來做什麼?」

    好不容易不再當著小磊的面說他是「傻子」了,司徒盈袖吁了口氣,道:「沒事。小磊在我身邊很安靜的,不哭不鬧。」

    司徒晨磊乖乖坐在她身邊,確實是很聽話的樣子。

    呂大掌櫃看了司徒晨磊一眼,道:「……就讓他坐著吧。」

    司徒健仁對呂大掌櫃言聽計從,當下不再理會司徒晨磊,對司徒盈袖道:「好了,說正題。兩淮鹽幫的事,你到底是什麼主意?我急得頭髮都快白了,還是想不出法子了。再鬧下去,今年的鹽要減少三成了!」

    「這麼多?」司徒盈袖眉間微蹙,「他們還在燒鳥糞?」

    「是啊。」司徒健仁恨聲道,「都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個島。我們看鹽田的工頭說,去年這海上還是好好的,明明沒有小島!就這一年時間,突然有一天,他們發現不遠處的海上開始有了個礁露出水面,他們也沒在意,然後過了幾個月,就變成個島了!」

    司徒盈袖想起上一世的時候,她是晚上悄悄潛入海裡,游到那島礁附近的水域裡,仔細查看過那島礁下面的情形,才出主意的。

    這一次,她不能完全倚仗上一世的情形來,必須也要去查探一番才好。

    「等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大掌櫃帶我過去看看。」司徒盈袖悄聲說道,「我要知道那邊的島礁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小姐想怎麼做?」

    「我潛水過去。」司徒盈袖胸有成竹地道。

    「這不妥吧?」呂大掌櫃有些不放心,「那兩淮鹽幫的人都是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大小姐您……」

    「沒事,我是無師自通學會的游泳,那些人沒我本事厲害。」司徒盈袖似笑非笑地道。

    ……

    到了晚上,她跟著呂大掌櫃來到海邊的鹽田,往四圍看了看。——跟上一世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提前了兩年而已……

    「我下水了。」司徒盈袖對呂大掌櫃點點頭,從靠近岸的礁石旁邊慢慢溜入冰冷的海水中。

    不遠處的礁石後面,戴著面具的師父立在那裡,看著司徒盈袖高挑瘦弱的身軀滑入水裡,很快消失了蹤影。

    他抿了抿唇,一個猛子跟著扎入海裡,身形如此迅速,連朵浪花都沒有掀起,就如同箭一般往前面司徒盈袖輕盈的身影那邊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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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2:22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珍珠

    深秋的大海在半夜的月光下,發出粼粼的光,深藍到近乎發黑的顏色。

    司徒盈袖一跳下水,就覺得很是冰冷。

    沒有上一世師父給她的特殊質地的水靠護體,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師父給她的水靠,連水都能隔絕。她潛游一次,只會弄濕頭髮,身上一點水都不沾。

    可惜了……

    司徒盈袖暗忖,但是師父的水靠,一時半會也拿不到手,而鹽田這邊的事,卻是刻不容緩。

    她雙手悠然前伸,撥開面前的水流,如同一尾游魚一樣,悄沒聲息地往前面黑黢黢的島礁游去。

    師父看著司徒盈袖越游越快的樣子,有些詫異,不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司徒盈袖雙眸緊緊盯著前方島礁的底部,眼看越來越近了,她心裡有些興奮,用力往下一蹬水!

    卡!

    她的腳像是踩進一個深坑,又像是柔弱無比的麵團上,但是腳踝上傳來的一陣鑽心的刺痛卻讓她醒悟過來。

    那不是什麼麵團,那是一隻大蚌殼!

    上一世經常在海裡潛泳的司徒盈袖對海底藏著的大蚌殼並不陌生,還曾經好奇地掰開一個大蚌殼,從裡面摸過珍珠出來……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了師父給她的水靠護體,只穿著尋常的綢緞衣衫。

    這只蚌一見有外物侵入,立刻條件反射一樣緊緊夾住自己的蚌殼,不肯再鬆開。

    司徒盈袖只覺得如同有一把刀鋸在狠狠切割她的腳踝!

    一陣劇痛襲來,她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如果她不能及時擺脫這隻大蚌,她真的就要斃命於此了!

    司徒盈袖忍著疼痛,慢慢彎腰下去,往海底潛去。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如箭一般急速從海底游了過來,一手托住她的腳踝,一手往那沒有閉緊的蚌殼裡撒了一把細砂。

    蚌類最怕細砂,一旦吸入,總是千方百計要吐出來。如果吐不出來,就用粘液包裹起來,天長日久,最後成了珍珠。

    噌!

    大蚌立刻張開兩片蚌殼,企圖吐出那些細砂,可是它吐出來的,不止是剛才被人放進去的細砂,還有一顆它不知養了多久的珍珠。

    那人瞥見了,一邊迅速將司徒盈袖的腳從蚌殼裡拔出來,一邊順手撈起那顆龍眼大的珍珠,然後托著她的腿,往水面上迅速游過去。

    司徒盈袖在深藍的海底睜大眼睛,看見了師父那熟悉的銀色面具,在海水裡閃著瑩瑩的光,如同一盞明燈,照亮前行的路。

    司徒盈袖大喜,卻克制住自己,一點都沒有動彈。

    因為在水底的時候,如果對方要救你,你最好一動不動,不然會拉著兩人一起往水底沉下去……

    師父游得當然比她好多了,很快就托著游上水面,往岸邊滑去。

    司徒盈袖憋了半天氣,這時才能換了一口氣,簡直神清氣爽,胸口的積鬱盡去。

    不過看師父帶著她離那島礁越來越遠,又有些遺憾,不由小聲嘀咕道:「……其實先過去看看,再回岸邊也不遲。」

    師父別過頭,橫了她一眼,一手托著她的腰,將她抱上了岸,放到一塊礁石上坐著。

    司徒盈袖扭頭四下看了看,發現離剛才她下水的那個海灘正好隔著一座小小的石山。

    呂大掌櫃帶著人在另一邊的海灘等著她,不知道她已經被師父救上岸了。

    司徒盈袖當然不會出聲招呼。

    師父不會想任何人知道他在這裡。

    「……這麼晚了,你下水做什麼?難道一天都等不及嗎?」師父有些責備地說道。

    他半跪在礁石前,將司徒盈袖傷了的腳踝托在自己的膝蓋上,仔細看了看傷口,見十分乾淨,沒有沾上泥沙,才如同變戲法一樣,掏出一根白色細布,將她腳踝處的傷口包紮起來。

    司徒盈袖輕聲道:「……師父不是走了嗎?我們家的事已經拖了這麼多天了。」

    「我離開,是給你拿水靠去了。沒有水靠,你居然只穿常服入水。」師父的眼神越發不悅,「這一次是我救了你,如果我今天沒有回來呢,你待怎樣?是被蚌殼夾斷腳,還是……」師父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後面一句話嚥了下去,沒有再說了。

    司徒盈袖小聲道:「師父什麼都沒說,我怎麼知道?」

    師父抬頭看了她一眼,將她包紮好的腳放到礁石。

    月亮從雲縫裡露出半邊小臉,將這一片海灘罩上一層瑩白的光。

    司徒盈袖赤足踏在礁石上。

    月光下,她的一雙小腳白皙如玉,肉滾滾的,粉嫩的腳趾如同貝殼閃耀著螢光。

    師父的目光有瞬間的凝滯,然後突然別過頭,不去看她,回手解開背後的包袱,遞過來一套黑黢黢的玄色水靠,道:「換上吧。這水靠不會進水,而且保暖,冬天潛水也沒問題。」

    司徒盈袖大喜,忙伸手接過,笑道:「多謝師父!」說著,她伸手就把身上濕漉漉的短衫解了下來。

    師父剛好回頭要教她如何穿戴水靠,沒提防司徒盈袖已經解開了衫子,露出裡面水綠色軟煙羅的肚兜。

    那肚兜上繡著兩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薔薇,正好一邊一個,罩在她微微隆起的胸房前。

    水綠輕粉,說不盡的溫香軟玉,柔媚風流。

    師父霍地一下子站起來,迅速轉身,背對著司徒盈袖,輕責道:「……換衣裳的時候怎麼不吱聲?你是姑娘家,怎能如此大大咧咧?成何體統?」

    司徒盈袖窒了窒,小聲「哦」了一聲,「知道了。」其實她真沒把師父當外人,甚至沒把他當男人……

    師父在她心裡,經過前世歲月的沉澱,和今生日夜的期盼,早就成為她生命中神一樣的存在。

    在神面前,她沒有秘密可言。

    司徒盈袖默默地穿上水靠,然後將自己的濕衣穿在水靠外面,才道:「換好了。」說著,扶著礁石,小心翼翼地用沒有受傷的那隻腳探了探地面,想從礁石上下來。

    師父轉身回頭,看見她要下來,過來扶住她的胳膊,問道:「你下來做什麼?」說著,轉過身,在她面前彎腰,「要去哪兒?我背你。」

    司徒盈袖忙道:「我要去探那個島礁。」說著,用手指著不遠處的海面上露出的島礁,「剛才要不是那隻大蚌,我就游過去了。」

    「你現在還要去?」師父目露不悅,聲音低沉起來,「你是傷了腳,不是傷了腦子吧?——怎麼盡說蠢話辦蠢事。」

    司徒盈袖窒了窒,道:「……其實我的腳傷不礙事。而且我只過去看看而已,又不上那島礁上去,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那你的腳是怎麼回事?」師父斜了她一眼,「你坐著,我去看看。」說著,往海水走去,很快往水裡一撲,就沉入水中潛游過去。

    師父的水性當然比她好多了。

    司徒盈袖坐在礁石上,單手托腮,緊張地盯著海面上師父消失的方向。

    只見朦朧的月色中,面前的海水像是被人劈開一條窄窄的線,往那島礁去延伸而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在快要靠近島礁的時候,那條線消失了……

    司徒盈袖雖然知道師父一定是潛到海底去了,但還是忍不住擔心地站了起來。

    她用一隻腳著力,縮著另一隻腳,瞇著眼睛,看向那島礁的方向

    師父已經潛到島礁下方。

    他繞著那島礁下面堅固的柱石游了半圈,然後伸手摸了摸底下那錯綜複雜的底座。

    「……居然是珊瑚……」師父默默地掰下一塊珊瑚,回身往岸邊游去。

    近岸的水聲喧嘩,一個人影如同海神一般從海水裡緩緩升起,走向岸邊。

    司徒盈袖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她朝師父招招手,笑得很是開心。

    「坐下吧。」師父走到她站的礁石旁邊。

    司徒盈袖發現師父真是高啊,她站在礁石上,卻只跟師父平齊而已。

    司徒盈袖扶著師父的胳膊坐了下來。

    師父將手裡的珊瑚遞到司徒盈袖手裡,道:「那島礁是珊瑚礁,堅硬無比。」

    司徒盈袖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果然是珊瑚礁。」她還以為這一次會不一樣呢,原來跟上一世沒有什麼差別……

    上一世,那兩淮鹽幫也是用珊瑚造礁,才在司徒家人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起了一座島礁。

    雖然島礁的地方不大,但是足以對他們這一帶的灘涂造成嚴重影響。

    「你探這島礁做什麼?」師父扶著她從礁石上下來,打算背她過去石山的另一邊人,讓她跟他們司徒家的下人匯合。

    司徒盈袖伏在師父背上,悄聲道:「……那兩淮鹽幫欺人太甚,以為突然造個島出來,我就奈何不了他們了嗎?——哼,我要讓他們看看我司徒盈袖的手段!」

    「你的手段?」師父嗤之以鼻,「就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腳割傷了威脅他們?——嘖嘖,真是好厲害!兩淮鹽幫肯定嚇死了……」

    「當然不是!」司徒盈袖被師父譏諷的話羞紅了臉,被激道:「師父信不信我半個月就能讓他們的珊瑚島礁消失在水面上!」

    師父:「……」

    兩人沒有再說話。

    師父背著她一路繞過石山,已經看得見呂大掌櫃他們張望的身影了,才把司徒盈袖放下來,道:「你能走過去嗎?」

    一瘸一拐地走,好像也沒問題吧?

    司徒盈袖點點頭,「沒事,我的腳已經不疼了,只是要裝得嚴重點兒,讓爹承我的情。」

    不能讓爹覺得這件事她辦得太容易了。

    太容易做到的事,人們往往不會珍惜。

    師父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沒有傻到底。」說著,頓了頓,又道:「我暫時要離開雷州一陣子,你要記得不能單獨行動,凡事跟家人在一起。等回了京城,我去找你。」

    「師父一定要來啊!」司徒盈袖連連點頭,「我等師父!」

    師父摸摸她的頭,將一顆龍眼大的珍珠塞到她手裡,「拿去鑲珠子玩吧。」說著,轉身離去。

    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司徒盈袖回味著剛才師父摸她頭的感覺,就像是她摸小磊的頭,又像小磊摸小喵的頭一樣,讓她覺得很是溫暖。

    轉過一座石山,師父終於消失了蹤影。

    司徒盈袖才回頭,向著呂大掌櫃他們的方向一瘸一拐走了過去。

    她一手握著珊瑚,一手握著珍珠,還沒走到呂大掌櫃他們跟前,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大小姐!」

    「是大小姐!大小姐怎麼從那邊過來了?」

    呂大掌櫃帶著兩個男管事和一個婆子快步走了過來,發現司徒盈袖一瘸一拐,但是看不見她哪裡受傷了。

    「大小姐受傷了?」

    司徒盈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發現那件從脖子包到腳的水靠將她腳踝上的傷都包起來了。

    「嗯,潛水的時候,在水裡被一隻大蚌夾了腳,我好不容易才擺脫那只蚌殼。」司徒盈袖扶著那婆子的肩膀說道,然後將手裡的珊瑚遞給呂大掌櫃,「我查清楚了,那是一座珊瑚礁。」

    「珊瑚礁?一年以前還沒見過呢。那片水域我以前常駕船出海。如果是在水面以下,我肯定知道。但是一直沒有見過,就是從一年前才開始出現的。——一般來說,珊瑚礁不會這麼短時間就形成吧?」

    「應該是從別處移過來的。」司徒盈袖沉聲道,「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如何弄垮他們的島礁。」

    「大小姐有法子?!」呂大掌櫃又驚又喜,「要怎麼做?多少人手?多少銀子?——咱們回去說話!」

    司徒盈袖點點頭,「回去再說。」

    那婆子見司徒盈袖行走不便,索性背起她,跟著呂大掌櫃他們回雷州城的司徒府去了。

    ……

    回到司徒府已經是深夜時分。

    司徒健仁還沒睡,和司徒晨磊兩個人在書房誰也不理誰,都在等人。

    司徒晨磊是沒有見到司徒盈袖就不肯睡覺,抱著小喵鬧了一晚上。

    內院服侍他的丫鬟婆子實在沒法子了,才向司徒健仁回報。

    司徒健仁本來不想理會的,但是想著他那個不省心的女兒把這個傻弟弟當寶,還是命人把司徒晨磊領過來,和他一起在外書房等候。

    司徒晨磊抱著小喵,一直低頭不說話。

    司徒健仁開始的時候,還試圖跟他拉兩句家常,後來見他毫無反應,也就放棄了。

    兩人悶聲不響地在外書房坐了半夜,才等到司徒盈袖回來的消息。

    「小磊,你怎麼還不睡?」司徒盈袖愕然說道。

    「姐姐!」司徒晨磊撲了過來,「我在等姐姐!」

    司徒盈袖摸摸他的頭,「你去書房裡面的床上躺一會兒,我有話跟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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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2:32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天敵

    司徒晨磊也是強撐著在等司徒盈袖。

    現在見姐姐回來了,他的困勁兒也上來了,打了個哈欠,乖乖地抱著小喵跟著婆子去裡屋睡覺。

    司徒健仁命人上茶,又問跟進來的呂大掌櫃,「怎麼樣?探出端倪了嗎?」

    呂大掌櫃點點頭,看向司徒盈袖,「大小姐親自潛入島礁附近,查看了那裡的情形。」說著,把司徒盈袖給他的那塊小小的珊瑚放到司徒健仁面前的桌上。

    司徒健仁拿起那塊小小的珊瑚,托在掌上,迎著燈光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道:「……成色一般。」

    司徒盈袖:「……」

    呂大掌櫃:「……」

    他們不是要做珊瑚買賣啊喂!

    司徒盈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道:「爹,我說幾句話就帶弟弟回內院。已經很晚了,我還要回去換衣衫。」

    司徒健仁看了她一眼,道:「你身上的衣衫都快干了,不急。快說,到底要怎麼對付兩淮鹽幫這個小破島礁!」

    剛剛在師父面前被關懷備至,來到爹面前就成了不痛不癢的一根草……

    這樣反差巨大的落差讓司徒盈袖終於生出一絲不虞,這是她上一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心裡一震,但是她沒有多說什麼,強自按捺住心底的不滿,對司徒健仁道:「那我就長話短說。他們的島礁,我已經探明都是珊瑚礁壘成的。所以我們對付他們的法子,很簡單,用棘冠海星。」

    「棘冠海星?」司徒健仁和呂大掌櫃一起對視一眼,「……是什麼東西?」

    「棘冠海星生活在近海,專門以珊瑚為食。我們明天只要命人在四圍漁村裡收購足夠多的棘冠海星,放到那片島礁附近。咱們就坐著看他們起高樓,看他們樓塌了!」司徒盈袖沉聲說道,雙眸神采奕奕,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呂大掌櫃禁不住擊節讚賞:「好!實在是妙!——這個法子,釜底抽薪,不戰而撅人之兵!完全是兵家對戰的手段!高!實在是高!」

    司徒健仁摸了摸下頜上不多的幾縷鬍鬚,疑惑地看著呂大掌櫃道:「……這個法子真的行?」

    「大小姐既然能這麼肯定,一定行的。」呂大掌櫃圓滑說道,「而且,棘冠海星吃珊瑚這件事,我恍惚曾經聽人說過。」

    雷州靠海,附近大大小小的漁村星羅棋布,這些漁民一輩子生活在海上,對這些東西都是口口相傳的。

    司徒盈袖見呂大掌櫃讚不絕口,很是欣喜,笑道:「呂大掌櫃謬讚了。還有一事,不得不防。」

    「何事?」

    「棘冠海星也有個死對頭,就是大海螺。所以我們在放棘冠海星去吃珊瑚島礁的時候,也要防止對方放大海螺,反手吃掉我們的棘冠海星。」司徒盈袖將後手都想到了,「所以我們要在四圍的漁村裡,連大海螺一起收購。當然,要分派兩批不相干的人去收,不能讓別人知道是收購的人是咱們的人。」司徒盈袖一步步將她上一世做過的事情說出來。

    上一世的時候,這一場風波發生兩年之後。

    她在這兩年時間裡,因為學會了游泳,對海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跟著漁人學了不少東西。

    棘冠海星吃珊瑚,大海螺吃棘冠海星這件事,就是從一個老漁婆那裡聽說的。

    「我說完了,爹和呂大掌櫃看著辦吧。」司徒盈袖起身,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去裡屋抱起司徒晨磊,一起往外走去。

    小喵睡得迷迷糊糊,但是也知道司徒晨磊走了,閉著眼睛跟著起身,七歪八扭地走在司徒盈袖身後,一不小心,嘰裡光啷撞翻了牆角一隻半人高青玉瓷的梅瓶。

    「死小喵!」司徒健仁回頭看見了,心疼地幾乎吐血。

    那可是整個東元國獨一無二的青玉瓷梅瓶啊!

    他原配妻子的陪嫁,跟著他十幾年了,就這樣被這只睡得迷迷糊糊,走得跌跌撞撞的貓給撞碎了!

    司徒盈袖看了一眼,也認出了那只梅瓶,心裡一動,道:「爹,等兩淮鹽幫的事完了,我要清理一下娘的陪嫁。」

    「……清理什麼?我都給你母親收著呢。」司徒健仁不悅地道,「你才多大?哪裡管得了這些事?自己房裡的事情都沒有打理清楚,就想管你母親的陪嫁?還是不要好高騖遠。」

    司徒盈袖的唇邊不由露出一絲譏笑。

    她不過提了一嘴,爹就有一車咕嚕的話來堵她。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起歪心思佔別人的東西呢。

    她娘沈詠潔的陪嫁,首飾和衣料一直在她手裡,但是她也知道,她娘身為大丞相的嫡女,陪嫁怎麼可能只有首飾和衣料?

    「……爹,我不是要東西。」司徒盈袖定了定神,含笑說道,「我只是想看看娘的嫁妝單子。」頓了頓,又道:「爹要是一時找不到了,也無妨。等回京城之後,我去外祖家,找姥姥去要娘的嫁妝單子看看也行。」

    東元國但凡女子出嫁,嫁妝單子都是一式三份。

    娘家一份,婆家一份,還有女子自己藏有一份。

    她娘已經過世,也沒有跟司徒盈袖說過她自己那份嫁妝單子在哪裡。

    而婆家……司徒盈袖的祖父和祖母早就不在,那份嫁妝單子,肯定不在她爹手裡,就在她身為族長的大伯父手裡。

    所以她爹不肯拿出來給她看的話,她就只有回去找外祖家,也就是她娘的娘家去看了。

    「盈袖啊,你找你外祖家看嫁妝單子做什麼?爹平時待你和小磊不薄吧?這點子小事,就不用勞煩你外祖家了。——等回去之後,我就讓你母親把你母親的嫁妝單子給你看。」司徒健仁馬上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慈父嘴臉說道,「你母親可關心你了,一直說要照著你母親的嫁妝單子,給你辦嫁妝呢。這樣的繼母,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你要惜福。」

    司徒盈袖知道,這話倒是不假。

    爹把娘的大部分嫁妝和嫁妝單子都是給繼母收著,但是繼母並沒有吞了她娘的陪嫁。

    上一世她及笄之後,繼母張氏就拿出來她娘的陪嫁單子,一樣樣點給她看,還照樣加厚給她辦嫁妝。

    只可惜,她的嫁妝,從十五歲辦到二十二歲,以當時司徒家的財力,辦出來的嫁妝規模之宏大,據說只有當年大周朝開國皇帝的娘親盛思顏出嫁的時候可以比擬……

    不過,她當然不能跟盛皇太后比。

    盛皇太后嫁妝豐厚,而且嫁的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周懷軒更是一輩子將她捧在手心,待她如珠如寶。

    自己呢?

    雖然生下來就定了親,卻直到二十二歲死的時候,那花轎還沒影呢……

    所以司徒盈袖現在想要回娘親的嫁妝單子,不是信不過繼母,而是純粹想給她爹添堵而已。

    ……

    東元國的京城。

    天剛濛濛亮,一頂轎子就從司徒府的側門裡抬出來,要去京城西面的大慈悲寺。

    坐在轎子裡的是張氏和司徒暗香母女倆。

    跟著轎子走在旁邊的,正是馬婆子和徐婆子。

    「娘,這麼早就要去嗎?我困死了。」司徒暗香打個哈欠,趴在張氏肩膀上半闔著眼睛。

    張氏歎息道:「你姐姐和弟弟在外遭遇劫匪,生死未卜,我心裡很擔心。去廟裡燒拄頭香,讓菩薩保佑他們姐弟倆平平安安。」

    四個轎夫抬著轎子,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走得穩穩當當。

    轎子旁邊的馬婆子和徐婆子都低著頭,不敢做聲。

    剛從司徒府門前的小路拐出來,一個女子突然從街邊的牆角處竄出來,衝到他們轎子前面磕頭道:「這位太太!這位太太!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爹吧!」

    「停!」張氏在轎子裡聽見了,忙命停轎,對轎旁的馬婆子和徐婆子道:「你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是,太太。」徐婆子和馬婆子忙走到轎子前面。

    「求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爹吧!——是你們?!」那在磕頭的女子抬頭,訝然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馬婆子和徐婆子,眼淚立刻就流出來了。

    馬婆子和徐婆子也吃了一驚,道:「這不是趙姑娘嗎?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沒有找到親戚嗎?」

    這趙姑娘,正是他們在悅來客棧那個黑店救的父女倆中的女兒趙瑾琦。

    趙姑娘擦了一把眼淚,臉上立刻白一塊黑一塊,髒得緊,她哽咽著道:「我們家的親戚,原來就是住在你們現在這所宅子裡。」

    「哦?」馬婆子點點頭,回頭走回轎子旁邊,對轎子裡凝神靜聽的張氏道:「太太,這位姑娘,就是奴婢對您說的那父女倆。」

    那天晚上,馬婆子和徐婆子的大車被趕入歧途,後來不知怎地,那追來的兩個劫匪糊里糊塗送了命,她們倆才逃出一劫,又不敢回去,只好趕著大車回了京城。

    張氏雖然震怒,當場就命人將她們二人打了一頓,但是到底不知道司徒盈袖姐弟倆的消息,還是一邊派人去給司徒健仁送信問詢,一邊留著這兩個婆子,等事情真相大白之後再行處置。

    沒想到在大街上居然遇到了她們倆說的「證人」。

    「……以前就住在這裡的人?難不成是謝家人?」司徒暗香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忙悄聲提醒她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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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婆娑劫

    謝家人?

    張氏緩緩點頭,對外面的馬婆子和徐婆子道:「你們帶他們回府,先安置在外院,順便讓管事去請郎中,給趙姑娘的爹看病。」

    馬婆子和徐婆子應了,帶著走過去對趙瑾琦道:「趙姑娘你真是命好,出門遇貴人。我們太太說要幫你爹請郎中,等治好病之後,再去找你們的親戚吧。」

    趙瑾琦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衝著張氏坐的轎子磕了兩個頭,才起身帶著馬婆子和徐婆子去找她爹。

    馬婆子見趙瑾琦的爹病得人事不省,歪倒在牆角根上,嚇了一跳,生怕他已經死了,這樣帶回去,豈不是晦氣?

    可是抬頭再看,太太和二小姐的轎子已經去遠了,追也追不回來,只好一步步挪過去,想要探一探那人的鼻息。

    還好,她的手還沒有伸過去,那人已經輕輕喘了一聲。

    沒死就好。

    馬婆子便去叫了一頂小陽轎過來,和徐婆子一起把趙老爹抬上去,跟著回司徒府。

    這邊張氏帶著司徒暗香很快來到大慈悲寺山門前下了轎。

    司徒暗香還有些迷迷糊糊地,掀開轎簾和張氏一起走出轎子,站在大慈悲寺的山門前東張西望。

    「哈!沒想到今天來跑馬,還能看到這樣美貌無雙的一對母女花!」一個長相俊俏,但是眼神輕佻的男子站在離大慈悲寺不遠的地方朝張氏和司徒暗香指指點點。

    他身穿青綠色竹葉暗花蜀錦長袍,頭上戴著的方頂帽中央鑲著一塊質地上乘的白玉,腰間鬆鬆挽著一根綠絲絛,垂著兩塊碧玉珮。

    看打扮,家裡肯定是非富即貴,但是看眼神舉止,卻說不出的猥瑣不堪。

    司徒暗香嫌惡地低下頭,道:「娘,咱們進去吧。外面的阿貓阿狗太多……」

    「臭娘們兒!你罵誰?!」那人聽見了司徒暗香的話,頓時大怒,怒氣沖沖走過來,就要朝張氏母女發難。

    司徒家的轎夫和跟出門的管事婆子立即上前將張氏和司徒暗香擋在身後,對那錦衣男子賠笑道:「這位大爺,我家太太和小姐出來上香,還請您行個方便。」一邊說,一邊將一塊銀子塞了過去。

    那男子接過銀子看了看,氣得笑了,反手一扔,將那銀子拋得遠遠地,道:「一兩銀子就想打發我陸乘風?!——打發叫花子是吧!」

    姓陸?

    張氏一怔,忙溜了那人一眼。

    「陸三哥,你又發什麼酒瘋?」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司徒暗香忍不住抬眸瞥了一眼。

    只見一個身穿湖水藍織錦長袍的男子從陸乘風背後轉了過來,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對他使了個眼色。

    雖然後面這男子把前面的陸乘風叫哥,他的身高可一點都不比陸乘風矮。

    陸乘風本想發作,但是扭頭見是這人,只好笑了,道:「既然是小四說話,我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說著,瞪了司徒暗香一眼,哼了一聲,甩著袖子揚長而去。

    後面的男子對著張氏笑了笑,頷首道:「我是陸乘元,他是我三哥,雖然嘴巴臭,但是人不壞,還請兩位不要計較。」

    張氏確信了這兩個人真的是五相裡面陸家的人,而且人家已經把姿態放得這麼低了,還能怎樣呢?只好笑道:「我們也有錯,是小女一時糊塗,多嘴多舌,還望公子原宥。」

    陸乘元看了司徒暗香一眼。

    司徒暗香剛好又瞥了他一眼,眼波自然蕩漾,天生的風情,旁人學都學不來。

    陸乘元只覺面前瑩光一閃,似乎什麼都看不見了,面前只有漆黑的天幕,還有兩顆繁星在天幕上閃爍,震撼得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司徒暗香見陸乘元這幅樣子,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推了推她娘親道:「娘,您看那位陸公子,傻呆呆地,真好笑。」

    張氏見了,暗暗責備地橫了司徒暗香一眼,對陸乘元屈膝行禮,「陸公子,那我們先走了。」說著,帶著司徒暗香忙往大慈悲寺行去。

    司徒暗香走進山門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看了陸乘元一眼。

    她的目光如同帶著鉤子,像是能把人心都鉤出來。

    陸乘元身邊的小廝都看得傻了。

    司徒暗香覺得這兩個人呆呆的樣子有趣極了,再次咯咯一笑,掩袖回頭,追上了張氏的步伐。

    張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搖頭道:「調皮。以後不能這樣了。」

    司徒暗香撒嬌道:「娘,我什麼都沒做,就是看了那兩隻呆頭鵝一眼而已。」

    「好了,知道你乖。但是你也大了,過年就九歲了。多向你姐姐學學,謹言慎行,規行矩步,才是大家閨秀的樣子。你以後不想和你姐姐一樣嫁入高門嗎?」張氏細細勸說司徒暗香,「高門大戶挑兒媳婦,要看德容言功,德可是放在最前面的。」

    司徒暗香嘟著嘴,道:「我真的沒做什麼。難道要和姐姐一樣,一天到晚不笑不哭,不嗔不怒才叫大家閨秀?」

    張氏聽了,尋思了一會兒,道:「……暗香,你覺不覺得,你姐姐自從那天從江裡把你弟弟救起來之後,就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娘也發現了?我覺得姐姐現在這個樣子更好,會跟我和小磊一起玩,一起笑,一起瘋,一起鬧。不像以前,只會坐在那裡看書習字繡花。」司徒暗香笑著說道,順手扯下山門內道旁樹上的一朵小花,拿在手裡碾碎了,一路撒過去。

    陸乘元回過神,看著這幅情形,搖頭晃腦地道:「為誰開,碎花滿路,公子王孫,怎生消得,婆娑劫數……」

    「……四弟,你又作詩了。」陸乘風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在陸乘元肩上拍了一巴掌,一邊惦著腳往山門裡面看,「看什麼呢?那對母女已經進去了?——哼!居然不識抬舉!」

    敢說他是阿貓阿狗!

    也不出去打聽打聽,他陸乘風在東元國京城的青樓柳巷是什麼名頭!

    陸乘元知道他這個三哥最是好色,忙道:「走吧!好看的女子到處都是,她們不識相,自有人識相。」

    陸乘風不肯走,道:「也不能這麼說。我陸乘風遊戲花叢數年,還沒有見過這樣美貌的女子。和她們比,以前那些女子就是不入流的庸脂俗粉!我跟你說,以我這對閱人無數的招子來看,剛才那對母女,確實姿容絕世。母親的年紀大了,眉間的風情卻是擋都擋不住。那女兒更不得了了,只要看人一眼,都能讓人色授魂與。」

    「文縐縐的扯什麼鬼犢子!」陸乘元不耐煩地推他走,「大伯母就要給你定親了,聽說是三侯五相家的嫡女,以後一定能幫襯你。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走吧走吧……」

    「哎!你別說我啊!二嬸不也要給你說親了?聽說也是三侯五相家的嫡女,呵呵……但是不妨礙我們納妾,是吧?」陸乘風和陸乘元一起往回走,一邊道:「四弟你放心,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在外面雖然嫖的女人多,你看我把哪一個娶回家了?——要做正室,也只有三侯五相家的嫡女能配我們!」

    「是啊是啊,你陸三風流的名聲可是滿東元國都有名的。」陸乘元抿嘴笑,和陸乘風一起上馬,「今天要去大姑家吃酒,你的禮物送去了嗎?」

    陸乘風今年十八歲,陸乘元只有十五,是「沈、王、謝、陸、張」這五相世家裡面陸家的人。

    他們的大姑,就是謝家的大夫人陸瑞蘭。

    ……

    張氏和司徒暗香一路順暢,在大慈悲寺順利燒了頭香,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司徒健仁送信回來的小廝,知道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都沒事,已經平安到了雷州,才鬆了一口氣。

    見張氏回來了,馬婆子連忙前來回報,說:「太太,那趙家父女倆住到外院的客院去了。奴婢讓管事給請了郎中,剛才郎中已經來了,給趙老爹診過脈,說染了風寒,但是不嚴重,吃幾天藥,然後吃飽穿暖就好了。」

    看來是凍餓所致。

    張氏心生憐憫,道:「給他們父女倆做幾套冬天的衣衫吧,好生照應他們。」

    過了幾天,趙老爹的病好轉許多,趙瑾琦才來到司徒府的後院,向張氏道謝。

    「司徒太太,多謝您援手,不然我和我爹,恐怕都熬不過去了。」趙瑾琦給張氏磕了幾個響頭。

    張氏笑道:「舉手之勞,趙姑娘不必多禮。」又讓她坐下,問道:「你們來投親,到底是要找誰啊?我不是要刨根問底,只是我們老爺在京城是做生意的,認識的人多,說不定能幫你們找一找。」

    趙瑾琦欣喜地道:「那就先謝謝司徒老爺!」然後道:「應該挺好找,只是我們之前實在走不動了,不然找路人打聽過去應該是無礙的。」

    「嗯,那是誰呢?」張氏笑吟吟地的問道。

    「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我娘是三侯五相裡面謝家的大姑太太,當年她嫁到北面的興州趙家。我們趙家在興州也是大族,可惜這一次興州大水,我們趙家幾乎死光了,只有我和我爹帶著一點細軟逃出來……」趙瑾琦抹了抹眼淚,「我從來沒有來過京城。只是聽我爹說,這裡是謝家的宅子。沒想到來了一瞧,已經改了主兒了。」

    「哦,原來是那個謝家。」張氏笑道,「我們是從他們手上買的宅子。」

    「真的?!」趙瑾琦驚喜莫名,「那……你們應該聽說過,我五表哥,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吧!」

    「當然聽說過。」張氏莞爾,「我們還認識他呢。你就先放心在這裡住下,等我去找人給謝家傳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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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2:55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得知

    趙瑾琦謝了又謝,才被婆子領了出去。

    張氏端著青玉瓷的茶盞在手裡,坐在堂上,看著院門外的天光,沉吟了半晌,吩咐道:「備車,我親自去謝家走一趟。」

    「太太,您要自個兒去?不用這麼麻煩吧?派個管事送信過去就行了啊。」張氏的丫鬟不解地問道。

    張氏笑著起身,把手裡的茶盞放下,道:「做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我既然攬了這樁事,還是親自跑一趟比較好。」

    其實她也是不放心。

    那父女倆說自己是謝家的親戚,但是張氏對謝家的人根本就不熟,總不好不證實一下就把人貿貿然送過去。

    還是提前跟謝家打點一下比較好。

    張氏先讓人送了帖子去謝家,說有要事要跟謝家大夫人陸瑞蘭商談。

    陸瑞蘭接了帖子,很是驚訝,但是看在司徒盈袖份上,對張氏這個繼母還是很禮遇的,忙回了帖子,約了讓她第二天上門。

    張氏第二天坐了司徒家的大車去謝府。

    陸瑞蘭在謝家內院的正院上房見她。

    兩人寒暄之後,分了賓主坐下。

    張氏開門見山地道:「大夫人,我今日貿然來訪,是為了兩個人。」

    「哦?」陸瑞蘭偏了頭,「請說。」

    「是這樣的。早些日子,我們家大小姐去雷州,在路上救了一對姓趙的父女倆。他們來到京城生病了,恰好遇到我和我女兒去上香。因聽說是我們家大小姐曾經救過他們,我女兒很是心軟,就央我收他們進府,請人給那位老爹治病。最近那位趙姑娘跟我說,他們是從北面的興州來京城投親,結果發現親戚搬走了,還沒有來得及再去找人問,她爹就病得不省人事了。」

    陸瑞蘭聽得滿臉笑容,淡淡點頭,「司徒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行善積德,以後定有福報。」心裡卻在嘀咕:這種事,為什麼要巴巴地來跟她說呢?

    張氏又道:「……這姓趙的父女倆對我說,他們是貴府上的親戚。趙姑娘說她娘親,就是貴府上的大姑太太,還說謝五爺是她表哥。」

    「啊?」陸瑞蘭聽得心頭一震,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你是說,是我們姑太太的夫君和女兒?那我們姑太太呢?還有,我們姑太太還有個兒子,比她女兒大呢,也成親生子了,他呢?有沒有跟他們一起來?」

    見陸瑞蘭這樣說,張氏心下大定,知道這步棋走對了,忙歎了一口氣,道:「這就說來話長了。前一陣子興州大水,您知道吧?」

    陸瑞蘭怔怔地點頭,心裡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我聽趙姑娘說,前一陣子興州大水,將興州淹了個透。他們趙家也是當地的大族,結果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她和她爹帶著一點細軟逃了出來。貴府上的姑太太,已經在那次大水中過世了。」張氏很是遺憾說道,「至於您說的趙姑娘的大哥大嫂還有小侄子,我卻不曉得當然。趙姑娘不主動說,我也無從問起。」

    陸瑞蘭聽得霍然起身,焦急地在堂屋裡踱步,甩著手上的帕子,喃喃道:「……大姑太太已經過世了?我說怎麼派人去興州,一直打聽不到他們的消息。」說著,眼圈已經紅了,回身拉著張氏的手,道:「司徒太太,多謝您幫我們這個忙。我們家確實有個姑太太嫁到興州,是我公公的嫡親妹妹。如果真是她的夫君和女兒,那確實是我們謝家的嫡親。——他們在哪裡?我這就去接他們回來。」

    「不用謝,不用謝。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若不是你們當初賣給我們那所宅子,他們也不會找到我們門口。」張氏也跟著抹了把眼淚,「你們家姑太太的事,你可以跟他們見了面再詳說。我是個外人,不好問得太多。」

    「明白,明白。」陸瑞蘭親自送了張氏出去。

    張氏走了之後,陸瑞蘭急忙命人將謝家大爺謝東義叫了進來,對他道:「……姑母他們有消息了。」

    「哦?找到他們了?」謝東義驚喜問道,「他們在哪裡?」

    「你別急。剛才司徒家的太太過來跟我說,有一對姓趙的父女從興州找到他們家門口,病倒了。司徒家救了這父女倆,後來才知道,這父女倆姓趙,說是姑母的夫君和女兒……」陸瑞蘭緩緩說道。

    「那姑母呢?」謝東義扭頭看著陸瑞蘭,「他們沒說姑母在哪裡?還有瑾瑜呢?」

    趙瑾瑜就是謝嫦生的嫡長子。

    「司徒太太說,趙姑娘告訴她,她娘……在大水中喪生了。」陸瑞蘭一字一句說道,「至於瑾瑜,瑾琦隻字未提。司徒太太是外人,不知道這回事。瑾琦沒說,很可能是凶多吉少。」

    謝東義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抱著頭坐回椅子上,半晌沒有言語。

    陸瑞蘭坐到他身邊,靜靜地陪著他。

    她還記得,姑母謝嫦是謝家老一輩裡最小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已經出嫁二十多年了。

    陸瑞蘭嫁到謝家的時候,這位姑母已經嫁到興州大族趙家做嫡長房嫡長子的妻子了。

    當時陸瑞蘭的公公謝復是大丞相,大丞相的妹妹出嫁,排場自然不一般。

    十里紅妝,百人送嫁,一時傳為美談。

    可惜沒過幾年,謝家相繼遭遇不幸,先是陸瑞蘭的婆母病亡,然後過了兩年,公公謝復也跟著去了。

    謝復當時還是在任大丞相,他一死,謝家後面的人沒有接上,謝家只好退出五相之一,就此敗落下來。

    說實話,陸瑞蘭對那位姑母不熟悉,感情不是很深。

    但是對於謝東義和謝東鳴這兩兄弟來說,對那位姑姑可是很尊敬的。

    謝家長輩裡面,他們的爹謝復是老大,還有兩位不靠譜的叔叔謝起和謝雙,而這位姑姑謝嫦,是跟謝復最合得來的,也是更能說得上話的一位長輩。

    她一走,兩位不靠譜的叔叔就成了他們謝家僅剩的長輩了……

    若是再對他們擺出長輩的款,那真是要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你別太難過了。人死如燈滅,還是想想如何找到姑姑的遺體,給她好好安葬吧。」陸瑞蘭低聲勸道,遞了一個手帕過去。

    謝東義接過來抹了眼淚,難過地道:「叫東鳴回來吧。還有東籬。東籬肯定不記得姑母了。姑母還是在東籬出生的那一年專門回了京城一趟,看我爹娘和新出生的東籬。那時候,姑母還帶著四歲的小侄子,聰明伶俐,又乖巧……」

    陸瑞蘭見謝東義越說越傷感,心裡也很沉重,忙試著轉移謝東義的注意力,「那我就叫他們回來了。東籬最近經常去沈家,幫沈大丞相編書。朝廷那邊,說過年就授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們謝家的副相之位拿回來。」

    謝東義的思緒果然轉到謝東籬的官位上,「快叫他們回來。東籬的事,讓他別急。我聽軍營的人說,長興侯慕容辰大將軍又要護送皇后娘娘回北齊省親了,過了年就走,在北齊待一個月再回來。」

    「又要回北齊了?」陸瑞蘭眉梢輕輕跳了跳,目光看向別處,「陛下對皇后娘娘真是情深意重……」

    「不是陛下情深意重,是皇后娘娘兄妹情深。」謝東義呵呵一笑,「北齊那病秧子皇帝據說又病了,這一次好像還挺嚴重。北齊的幾個皇子各自拉了一批朝臣,恨不得馬上就抄傢伙動手。」

    一副看熱鬧不嫌台高的樣子。

    陸瑞蘭笑著點頭,親手給謝東義斟了一杯茶送到他手裡,「幸虧北齊內亂頻頻,不然我們東元地微人少,還奈何不了北齊。」

    「是啊。這就叫蝦有蝦路,蟹有蟹路。」謝東義感慨說道。

    陸瑞蘭起身吩咐人去請二爺謝東鳴和五爺謝東籬進來。

    沒過多久,謝東鳴就匆匆趕了過來。

    謝東籬在謝東鳴之後進門,一進來看見兩個大哥眼睛紅紅的,兩個嫂子也都是一臉愁容。

    「這是怎麼了?」謝東籬從來沒有見過哥哥嫂嫂這個樣子。

    「東籬,你回來了。」陸瑞蘭招手讓他坐下,「在興州的姑母一家有消息了。」

    「看來不是好消息。」謝東籬撣撣袍子坐了下來。

    他對這位姑母確實沒有什麼印象,但是也知道兩個哥哥對姑母敬重有加。

    「……姑母一家都在興州大水中沒了,只有姑父和小表妹逃了出來。」謝東義嘶啞著嗓子說道,鼻子還有些堵,剛才也是哭過的。

    「哦?」謝東籬看了看陸瑞蘭,「大嫂?」

    陸瑞蘭用帕子按按眼角,痛惜道:「這父女倆也是可憐,好不容易從興州大水逃了出來,要來京城找我們,結果走錯路,在南面住進黑店,遇到劫匪,身上的細軟都被搶了。所幸遇到南下去雷州的司徒家大小姐,救了他們父女一命。後來來到京城,他們找到我們的老屋去了,又被司徒二小姐收留,給他們請醫問藥,剛剛司徒太太來給我報信,我才知道他們的消息。」

    「這麼說,不是我們派到興州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謝東籬沉吟說道,「那趙家父女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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