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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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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江] 皇后是門技術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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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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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3:56 |只看該作者
第238章 猛虎皇帝

    祁鈺看著恭謹垂首的張維,想著他方才一番「赤膽忠心」的表白,心中冷笑不止。

    他雖然不喜歡張圭擅權,但是張圭執掌權力至少做了實事,確實讓大齊漸有興盛之態,而張維竟然想靠幾句言語挑撥,就讓他與張圭反目,實在是太天真,也太小瞧他了。

    即便是沒有黃宜安早朝前的告知,他都不會被張維輕易挑唆鼓動,更別說如今他已經知曉張維與高珙和張圭之間的淵源了。

    祁鈺攏了攏手,皺眉問道:「張愛卿此言可屬實?元輔一向忠心赤誠,縱然與朕有意見相左之時,但是無論如何,朕都不會相信,元輔竟然會在朕的身邊安插眼線?

    「更何況,馮大伴深居內廷,又什麼時候與元輔內外勾結了?」

    語氣裡滿是懷疑。

    張維心想,陛下您就裝吧,您真以為一次郊野親迎,就能將所有的矛盾衝突都掩飾了過去嗎?

    可是皇帝有問,張維卻不能不恭敬作答。

    「臣對陛下,亦忠心赤膽、可昭日月,斷不敢造謠污蔑首輔大人、欺瞞陛下。」張維拱手答道。

    「張愛卿忠心為朕,這朕是知道的。」祁鈺先誇讚了張維一句,順勢又問道,「不過,朕總不敢相信元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如,朕這就命人去請元輔過來,二位當面對質如何?」

    張維一聽這話,立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泣表白道:「陛下,臣若有半字欺瞞,定叫臣不得好死!」

    祁鈺沉下來臉來,冷哼一聲,道:「你既無欺瞞,如何不敢對質?還有,馮永亭一案明明白白,其罪當誅,你協理此事,又何須將功折罪?

    「張愛卿一面小心事奉元輔,一面卻向朕告密,是想左右逢源,還是借朕之手替高閣老報仇?」

    張維聽到祁鈺冷聲問罪,額上不由地冷汗涔涔,待聽到最後一句時,更是驚嚇地伏地請罪,不敢辯駁。

    皇帝怎麼會知道他和高珙的關係的?

    這麼多年來,可是連張圭都沒有發現!

    祁鈺的問責實在是太出乎張維的預料,以至於他這個慣會逢迎的老手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應答了。

    祁鈺也不催促他,回到禦案前坐下,靜等張維的回答。

    擺在張維面前的,只剩下替他在張圭身邊做細作這一條路了,祁鈺相信,張維只要不是傻的,就不會不同意。

    ……

    日落時分,張維才出宮離去。

    然而一出宮門,就被張圭的長隨堵住了。

    「張大人,首輔大人有請。」長隨躬身做請。

    張維四下裡看了一番,並無人在,這人卻能夠及時地攔住他,可見是早就等在這裡了。

    也對,張圭本就因為馮永亭一案對他起了疑心,如今又見他下朝後面見皇帝,肯定會不放心召問清楚的。

    張維微微頷首,隨長隨登車離去,一路前往張府。

    路上,張維將張圭可能問到的事情一一都設想了一番,並且想好了應對之辭。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到張府外書房,見禮畢,張圭便遣退眾人,直言問道:「今日早朝散後,你去尋陛下,所為何事?」

    張維拱手應道:「是為了前些日子調查各處衛所屯兵、屯田一事。」

    張圭皺眉問道:「陛下已經有所動作了嗎?」

    此事張維之前在書信中提到過一次,說是各處衛所上書催餉,戶部核算時發覺人數、田地等有誤,因此祁鈺才動了調查各處衛所屯兵、屯田等事項的念頭,以免有人虛報、瞞報,貪污糧餉、中飽私囊。

    張圭覺得要在軍中推行新政,調查清楚屯兵、屯田等事項是先期必做的準備,因此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待回京後再細細論處」便將此事揭過了。

    他以為,這麼大的動作,祁鈺肯定會先跟他商量之後,再採取行動的。

    張維拱手應道:「尚未。陛下的意思,是要等首輔大人回京商議後再做論處。因此今日下朝之後,下官便去討陛下示下。」

    張圭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祁鈺總算還記得他這個內閣首輔,不曾胡亂做主。

    想來馮永亭之所以被驅趕出京城,除了接連出了馮林和馮喜之事,讓祁鈺對他起了疑心,只怕多數還要怪馮永亭自己太過狂妄,偽造皇后筆跡,欺瞞皇帝,妄圖左右後宮之事,犯了大忌諱。

    「那陛下怎麼說?」張圭問道。

    張維恭聲答道:「陛下的意思是,如今已經是九月下旬,又早有兩場雪過,天氣嚴寒,且又外敵窺伺、蓄意擾邊頻繁,正是各處衛所邊軍需求糧餉之時,耽擱不得,以免人心思變。

    「因此,陛下有意先按各處衛所上報的人數撥發糧餉,但是要派官員親自去各處衛所監督發放,借機查清屯兵人數等事項。

    「不過,陛下說,此事事關重大,還需首輔大人拿個詳細的章程、推選出合適的人選來,以免得倉促行動,不見成效,反而引得軍心動搖,壞了大事。」

    張圭聽罷,愈發滿意了,撚須點頭笑道:「正該如此。多謝陛下信賴,本官定會妥善處置此事的。」

    張維拱手稱讚,心裡卻想,皇帝將如此重任交給張圭,到底是信任張圭,還是要甩鍋給張圭呢?

    要知道,虛報、瞞報之事在軍中向來屢見不鮮,不少將領也借此貪得是腦滿腸肥、華屋良田。此時要調查各處衛所屯兵、屯田等事項,勢必會引起他們的反對。

    這個時候,誰出頭做這件事情,就必然會承擔相應的駡名、怨恨。

    皇帝此時裝乖順將張圭推到前面,既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張圭因馮永亭一案而生的疑心,又讓張圭給他自己擋了箭,可真是一箭雙雕啊!

    張圭大概也想不到,他教給皇帝的那些帝王心術,有一天會用到他自己的身上吧。

    張維第一次覺得,那個坐在皇位上的少年天子,溫和到軟弱的表像之下,其實是一隻猛虎,只要時機合適,便立刻亮出爪子和獠牙,狠狠要置對方於死地。

    讓人不寒而慄。

    原本幻想的張圭退位後的獨掌大權的風光,張維覺得只怕是再難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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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4:08 |只看該作者
第239章 皇帝急召

    張圭的行動很迅速,第二天便私下裡得了祁鈺的允准,又吩咐自己一派的人上書奏請。

    第三天,調查各處衛所屯兵、屯田一事便在大朝會時詔告天下。

    此舉觸動了有些人的利益,自然引來了他們激烈的反對。

    但是張圭專權太久,祁鈺就極力支持,這些反對的聲音雖然喧鬧,並沒有阻止得了此事的推行。

    下朝之後,眾臣想著近幾日在朝堂上祁鈺對於張圭一如既往地尊敬和順從,完全不見了張圭離京時的銳氣,不由地哀聲歎息。

    看來,想要皇帝不聽張圭的擺佈,或者說不讓張圭專擅權力,任重而道遠啊。

    下朝之後,與調查衛所屯兵、屯田諸事利益相關的人便三三兩兩地聚在了一處。

    除了英國公府和李府。

    英國公府自不必說,提前得了黃宜安的指點,早就自己先對西北軍進行了梳理,該平賬的平賬、該懲處的懲處,即便是在這次由張圭親自主持的調查中出現什麼紕漏,也絕對影響不了大局。

    至於李府,則是由張溪告知李子楨,又由李子楨告知父兄,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更賴前些日子李子楨被祁鈺欽點為御前行走,得了祁鈺的示下,這也算是奉旨「作弊」了,自然更加安全無虞。

    然而英國公府和李府諸人從容淡定、閉門不出,卻擋不住其他人來尋他們商議此事。

    作為大齊赫赫有名的兩大邊軍,西北軍和遼東軍向來比別處的軍隊都得皇帝的信重,也相對擁有更多的自主權,在他們看來,若說軍隊中有中飽私囊、藏汙納垢之事,自然這兩軍並不比別處的少。

    張圭要動軍隊的利益,英國公和李總兵肯定比他們這些蝦兵蟹將還要著急。只要這兩大軍團與他們利益一致,共同抵抗張圭,事情就肯定會有轉機的!

    然而事實大大地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到了英國公府和李府,他們才驚訝地發現,這兩府竟然平靜得跟沒事人似的,好酒好茶地招待他們,完全不見半點著急不安。

    可是英國公府和李府的人沉得住氣,他們可沉不住氣,誰讓他們沒有對方那麼雄厚的實力,可以泰然自若、安居不動呢?

    寒暄過後,他們便立刻道明了來意。

    然而讓他們驚愕又無奈的是,無論是英國公和李總兵,均對此事表示絕對的服從與支持,並言明若是自己軍中存在這樣瀆職貪婪、辜負聖恩之事,別說是張圭了,他們自己都不會放過那些罪人的,定要嚴懲不貸!

    那些前來尋求抱團的人,本來身份就不如英國公和李總兵,又比不得他二人威名赫赫、極得聖眷,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抱大腿求帶一把的,見狀哪裡還敢癡纏,只得怏怏離去。

    大齊幅員遼闊,衛所設置亦多,利益牽涉廣泛,張圭此舉自然引起朝堂動盪不息、每日吵嚷。

    然而在張圭的絕對權力和鐵腕政策之下,雖然各處流血衝突時有發生,但是清查一事依舊堅定地推行了下去。

    英國公聽得清查之事進行得不順利時,歎息一聲,遙望西北,低聲歎道:「這次多虧了皇后娘娘提前示警,否則咱們這會兒也該手忙腳亂的了。」

    他自認治軍嚴明,但是手底下兵多將廣,難免有貪婪無度之輩,虛報兵丁、屯田、戰功之類的事情雖沒有鬧大的,但要真被張圭的人查出來,再被有心人以此脅迫,還真不好辦。

    別的不說,張圭可是一直想要找機會收服他為己用呢。這回要是真被張圭抓住了痛腳,只怕就不好脫身獨立了。

    對於做了幾代忠君愛國的純臣的英國公府來說,此時被迫投靠權臣張圭,未來還真是晦暗不明啊……

    英國公夫人聞言,亦點頭感歎道:「對啊,這次多虧了皇后娘娘了。」

    佛家講求因果,英國公夫人現在無比慶倖自己和張溪當初與黃宜安和黃家種下了善因,這才結出了如今的善果。

    張溪聞言笑道:「自然是要好好謝謝安妹妹的。不過,我看陛下那意思,即便是安妹妹沒有提前示警,他也會暗示咱們的。要不然,陛下也不會提前與李子楨商議此事了。」

    李子楨是執掌遼東軍的李總兵的嫡子,皇帝拿此事諮詢李子楨的意見,除了表達信任、倚重之意,分明就是要借李子楨之口讓遼東軍早做準備。

    而她是李子楨的妻子,也是英國公唯一的嫡女,李子楨知道了此事,又怎麼會不提前知會岳家一聲呢?

    英國公聞言頗為感動,衝著皇宮的方向遙遙一拜,道:「老臣多謝陛下信賴!」

    英國公夫人和張溪亦施禮拜謝。

    ……

    清查衛所之事,艱難而又堅定地推行了下去。

    從九月下旬,一直到臘月初,才終於借著查清才發糧餉的機會,基本結束了清查工作。

    根據上報,各處衛所,包括西北軍和遼東軍均有大小不等的虛報、瞞報等瀆職事件——這也是英國公和李總兵的精明之處——兵多將廣的西北軍和遼東郡若是乾淨得揪不出一點錯處來,豈不是更加惹人生疑嗎?

    不過,能被查出來都是些小事,處理幾個人、抄沒一些私財,便能了結了,動不了西北軍和遼東軍的根本。

    英國公得聞奏報,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私下裡跟英國公夫人贊道:「經此一事,就可看出瀾哥兒是個可造之材。這當鎮守一方的大將,可不是光會打仗就行了。」

    英國公夫人亦點頭笑道:「我沒有你想得那麼遠。只是經過此事,看到瀾哥兒沒有消沉懈怠、一蹶不振,我就放心了!這孩子,果然是長大了,也懂事沉穩了!」

    然而英國公夫人這話說完還沒有兩天,張瀾就鬧出一件十分不懂事的事情來,氣得英國公夫人差點暈了過去。

    那天正是臘八,前頭來人傳話說是有內侍來了,英國公府眾人以為是照例賞賜臘八粥的,連忙都起身整理好衣冠,說笑著去前頭迎接天使和賞賜。

    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來人竟然是田義,帶來的也不是臘八粥,而是祁鈺的一道口諭。

    「國公爺,陛下請您立刻去禦書房,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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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4:20 |只看該作者
第240章 要幫他嗎

    已經進行了一輪辯駁。田義神色嚴肅,把英國公府眾人嚇了一跳。

    英國公連忙將田義請到一旁,低聲請問道:「敢問田公公可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田義本就沒打算瞞著,見英國公問,立刻低聲答道:「是貴府的四公子上了封奏摺,請求根據實際情況,重新量定被俘的叛降官員的罪行,不要一律處斬。

    「張首輔對此大加駁斥,暗指四公子為叛降之人求情,別有居心。陛下因此特命我來通傳國公爺入宮答話。」

    英國公立刻就明白了田義話裡的深意,連忙衝皇宮的方向鄭重施禮謝道:「多謝陛下回護之意。」

    祁鈺如果不是有心偏袒英國公府,根本就不會派田義召他去答話,直接按照張圭的彈劾,查證張瀾的「罪過」就行了。

    這是要給他一個自辯以證清白的機會。

    英國公說罷,又回頭衝田義拱手道謝:「多謝田公公告知。還請田公公稍待片刻,容我換身衣服,再隨您一起入宮拜見陛下。」

    雖說田義告知實情,肯定是受了祁鈺的指示,然而這份人情英國公府還是要記著的。

    田公公立刻還禮謙遜道:「國公爺請便。」

    英國公便邁步回房。

    英國公夫人連忙跟上前去,服侍英國公整理衣冠。

    英國公世子上前,親自塞給田義一個厚厚的紅封。

    方才他雖然沒有聽到田義都說了什麼,但是從英國公的表現便知田義對自家多有提點,這謝金肯定是要奉上的。

    田義推脫了一下,便接受了。

    這都是慣例常情,他也不好太孤介高潔了。

    英國公很快便出來了。

    英國公府眾人一路將英國公和田義送出府去。

    待人一走遠,眾人立刻回了書房,關閉門窗,摒退下人。

    「母親,出了什麼事情?陛下為何突然派田公公來傳召父親入宮?」英國公世子張瀚急忙問道。

    先前父親佯稱整理衣冠,肯定是要借機告知母親個中詳情,讓家中早做安排的。

    果然,英國公夫人沉聲道:「瀾哥兒闖禍了。他上書請求不要將被俘的大齊叛降官員將士等一律處死,要依據實情,重新量定他們的罪責。

    「張首輔對此十分不滿,言談之間暗示瀾哥兒包庇叛徒、居心不良,想要借機打壓英國公府……」

    「什麼?!」

    眾人驚訝又憤怒。

    「母親,瀾弟忠正純善,怎會有不臣之心?!」張潮憤怒道。

    世子張瀚則想得更遠些,沉思片刻,道:「只怕是這次清查中,張首輔沒有抓住西北軍的把柄,所以才要趁機誣陷瀾弟,給英國公府羅織罪名,藉以減輕在軍中推行新政的壓力。」

    畢竟,西北軍和遼東軍是大齊最赫赫有名的兩支軍隊了,要想推行新政,這二者肯定是首當其衝的。同樣的,只要吃定了這兩支軍隊,其他的自然更不在話下了。

    「或許還不止呢!」英國公夫人歎道,「你們父親的意思是,張圭一直想拉攏他,以提升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和實力,卻每每都被你們父親拒絕了。

    「因此打擊報復也好,趁機脅迫收服也好,總之,張圭這次只怕不會輕易放手。」

    張池怒聲道:「不放就不放!難道咱們[久久小說 www.jjxxs.cn]還怕了他不成?」

    張潮亦憤然附和,怒髮衝冠。

    張瀚看著兩個激動得恨不能立刻操起傢伙就去找張圭尋仇的弟弟,連忙喝止道:「事情還不清楚呢,你二人絕不可莽撞行事!免得橫生枝節!」

    英國公夫人亦連忙勸阻道:「聽你們大哥的,一切都等你們父親回來再說!」

    張潮和張池見狀,只得忍氣應下。

    ……

    皇宮,禦書房。

    英國公和張圭已經進行了一輪辯駁,各自僵持不下,暫時進去中場休息階段。

    祁鈺見了,這才緩緩開口勸解道:「二位乃肱骨之臣,一文一武,國之柱石,切不可因一點小事而傷了和氣。古有將相和,才有趙國的不畏強秦;今有二位和衷共濟,才能開創我大齊的中興盛世!

    「還請為了江山社稷、萬萬黎庶,各退一步,好好商議。」

    祁鈺話剛說完,張圭就立刻應聲反駁道:「陛下,正是為了江山社稷、萬萬黎庶,才更要徹查此事,以免有人滿口忠義道德,卻暗行叛國通敵之實!還請陛下即刻派人趕赴西北軍中,嚴格徹查此事!以免有人故意走露消息,包庇賊人,後患無窮!」

    「首輔大人此話何意?是在影射我兒張瀾背棄明主、叛敵通國嗎?」英國公憤然質問道,「還是污蔑英國公府包庇子侄,背棄陛下?!」

    張圭睨了英國公一眼,不慌不忙地說道:「本官可沒有這麼說。國公爺如此激動,莫非是不打自招?」

    「你含血噴人!」英國公氣得怒喝道,然後把袖子一擼,就要邁步上前。

    張圭見狀,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英國公可不同於他們這些動口不動手的文臣,當初英國公當街毆打彈劾他的罵神歐陽敬的事情,他至今可還都記得呢。

    歐陽敬被英國公打得躺了快一個月才休養好。

    而英國公事後不過賠了點銀子藥材了事。

    當然了,歐陽敬圖的也不是這點銀子藥材,而是通過彈劾英國公這些大權在握的將領,贏得不畏權勢、直言切諫的美名。

    事實也確實如此,歐陽敬一罵成名,將數位總兵一起擼下——除了屹立不倒的英國公。

    張圭想起往事,心中越發堅定了。

    絕不能錯失眼下這個打壓、拉攏英國公府的好機會,否則一旦英國公緩過了勁,奮力一擊,說不得他就要成為第二個「罵神歐陽敬」了!

    ……

    坤寧宮內,黃宜安得到消息,靜默不語。

    阿梅四下裡看了下。

    紅珠會意,帶宮人們退了下去。

    阿梅見狀,方才小聲問道:「娘娘,您這次要幫四公子嗎?」

    畢竟是那麼美好善良的少年郎,又曾經傾心於她家小姐,兩人甚至還差點定下婚約……

    如今四公子有難,娘娘會出手相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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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4:34 |只看該作者
第241章 難分難捨

    黃宜安沒有責怪阿梅的唐突,也沒有回答阿梅的話,她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英國公府世代駐守嘉峪關,禦敵保國,不知道折陷了多少好男兒。四公子亦年少衝鋒陷陣,親眼見識過敵軍洗劫下無助的邊民、犧牲的同胞……他理應比一般人更痛恨那些叛降官員將士才是,為何會反過來替他們求情,甚至不惜為此而犯了眾怒呢?」

    別說其他人了,就單說她,不論何種因由,都無法原諒那些領著大齊的俸祿,卻叛投敵人的官員和將領。

    他們不是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既然領了朝廷的俸祿,就更應該恪盡職守、為國盡忠。

    「若四公子只是為一人、數人求情,我還能理解,畢竟人皆有私情,但是他如此上奏,請求全數重量罪行,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黃宜安皺眉不解。

    阿梅亦眉間含愁。

    思量片刻,黃宜安吩咐阿梅道:「不過,不管四公子為何這麼做,咱們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別有用心之人以此為藉口,攻訐英國公府。陛下肯定也不願意如此,所以才會派人去宣召英國公入宮對答。

    「有陛下從中調停,想來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出什麼亂子。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四公子此舉的因由和意圖,咱們才好從旁相助。」

    阿梅一聽這話,便知黃宜安不打算袖手旁觀,當即便開始盤算一會兒派誰去禦書房打探消息才合適。

    黃宜安卻並無派人去禦書房打探消息的意思,一來有祁鈺坐鎮出不了大的亂子,二來即便是她不派人打探,等祁鈺回了坤寧宮,只要她開口問了,祁鈺大概也會告訴她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派人去打聽呢?勞心勞力不說,萬一被人窺見了,倒落了個窺伺朝政的罪名。

    因此黃宜安吩咐阿梅道:「你現在立刻派個人悄悄地去英國公府問一聲,四公子此舉到底是何因由。」

    阿梅想了想,道:「此時派人去問詢恐惹人注意,倒不如奴婢藉口去黃府探望老爺和夫人,中途悄悄地轉道去一趟英國公府。如此一來,也省得被人察覺,再橫生枝節。」

    黃宜安點頭笑贊道:「如此甚好!正好今日是臘八,你代我回家探望一遭,再合適不過了。」

    說罷,黃宜安便親選了些布帛器玩之類,打發阿梅出了宮。

    且說阿梅一路乘車到達黃府,前來賞賜臘八粥的內侍剛走不久。

    黃偉和王氏剛送完賞粥的內侍,就見阿梅突然回來,心中擔憂不止,不等接下賞賜,便連忙問道:「可是娘娘有什麼事,特地派你回來傳話?」

    阿梅見黃偉和王氏蹙眉擔憂,連忙笑勸道:「回老爺夫人,娘娘無事,只是剛才吃粥時突然甚是想念老爺、夫人和少爺,因此,特命奴婢回家來看看。臘月事多,娘娘不便派人請老爺、夫人和少爺入宮一見,更不便出宮,因此只能命奴婢走一趟了。」

    並沒有告知黃偉和王氏,她一會兒要中途拐去英國公府之事。

    這是黃宜安特地交代她的,說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不能把黃家牽扯進來。

    黃偉和王氏聞言,俱都鬆了口氣。

    只要女兒無事便好。

    「你回宮後讓娘娘只管安心,家中一切都好,不必掛念。娘娘在宮裡,仔細照顧好自己便可。」黃偉交代阿梅。

    阿梅笑著應了。

    「你去尋你祖母和大春說會兒話吧,一年到頭的你們也難得見上幾次。」王氏體貼地說道。

    王婆子和大春不比他們一家三口,年節時可照例入宮與黃宜安團聚不說,偶爾黃宜安還會命人召請他們入宮,一年到頭倒也能見幾回,說會兒話。

    王婆子如今年紀大了,入宮多不便;大春又是男子,不能出入內宮,因此他們祖孫三人團聚的機會便少之又少了。

    「是,多謝夫人。」阿梅恭謹道謝,眼圈微紅。

    王氏歎息一聲,愛憐地說道:「你快去吧。」

    阿梅屈膝應了,立刻轉去後院與王婆子和大春一家團聚,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祖孫三人見了,少不得高興地落了一場淚,又說些別後思念擔憂之語。

    儘管戀戀不捨,可阿梅還記得自己此次出宮的使命,因此小敘片刻,便紅著眼睛,起身哽咽辭別道:「宮裡規矩大,我不便久留,就先走啦。等下次有機會,我再回來看你們。」

    大春紅著眼睛點點頭。

    王婆子卻拉著阿梅不捨得鬆手,喃喃道:「下次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宮裡出來一趟可不容易……」

    說著話,佈滿皺紋的臉上涕泗縱橫,握著阿梅的手也越來越緊。

    阿梅擠掉眼中的淚花,揚唇強笑道:「會有的!陛下待娘娘可好了,只要娘娘想家了,陛下肯定會想辦法帶娘娘出宮回來的!上次早桂花開時,陛下不還帶著娘娘回家盤桓了大半日嗎?」

    大春也強忍下不舍,幫忙勸說王婆子:「阿梅說得對!只要娘娘回來了,阿梅肯定是要跟著伺候的,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就能好好地說話了!

    「阿梅如今在宮裡當差,宮裡規大,祖母還是不要強留她了,免得她誤了規矩,回去要受罰的。」

    王婆子一聽這最後一句話,趕忙鬆開了手,忍著眼淚催促阿梅道:「那你快回去吧!免得晚了要受罰的!」

    她雖然捨不得與孫女分開,但是更捨不得孫女受罰。

    阿梅瞪了大春一眼,連忙安慰王婆子道:「祖母您別聽哥瞎說,有娘娘護著,我才不會受罰呢!」

    見王婆子神色略略好轉,阿梅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正因為娘娘護著我,我就更加不能給娘娘添麻煩了!」

    王婆子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娘娘護著你,你就更不應該給她添麻煩了!你快回去吧!大春,你去送送你妹妹!」

    王婆子說罷,將早就收拾好的一個小包袱往大春懷裡一塞,背過身去。

    她怕自己去送了,到時候再捨不得放人離開。

    阿梅紅著眼圈,對著王婆子的背影說道:「祖母,那我走啦。你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

    「去吧去吧!」王婆子頭也不回,擺手催促道。

    大春拎起小包袱,拍了拍阿梅的肩,歎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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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被人算計

    阿梅坐上馬車,打開包袱,見裡面全都是她素日裡愛吃的東西,不免又傷感落淚了一場。

    想到此行的任務,阿梅忍住眼淚,收拾好包袱,平靜地吩咐車夫:「繞道去英國公府。」

    車夫應了一聲,調轉車頭,一路直奔英國公府而去。

    英國公府,自英國公應召離開之後,便籠罩在一片緊張的氛圍裡。

    聽聞門上通報說皇后娘娘派人來訪,眾人大吃一驚,還以為是宮中出了什麼變故,連忙都一起迎了出來。

    禮見畢,得知宮中一切安好,阿梅只是奉黃宜安之命前來詢問一些事情,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將阿梅請到客廳,摒退下人,英國公夫人開口問道:「不知皇后娘娘差阿梅姑娘前來,是要詢問何事?」

    言語之間十分恭敬。

    阿梅謙遜笑應道:「夫人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說了。皇后娘娘命我前來,是要打聽四公子上書一事。請問夫人可知四公子此舉到底是何意圖,又有何因由?」

    英國公夫人歎道:「皇后娘娘這話可是問住我了。我們也是田公公來宣召,才知道此事的。瀾哥兒這孩子往常行事雖不說十分周全妥帖,但是也從未如此魯莽。這回不知為何,還沒有跟家人商量,就擅自做主,且還是這樣的大事……」

    阿梅一聽英國公夫人也不知道張瀾這麼做的因由,不由地面露失望。

    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即使皇后娘娘有心相幫,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

    畢竟,還有一個張圭在旁虎視眈眈的呢!萬一娘娘一不小心行差踏錯,那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英國公夫人等人見阿梅面色凝肅,越發擔心了。

    正在此時,門上來報說張瀾有信使至,如今正在門外候著。

    英國公夫人連忙道:「快讓他進來回話!」

    門上去了。

    不多時,一個青布棉袍、風塵僕僕的中年人進來了,給眾人施禮問安:「小人張宏,見過夫人、世子、兩位公子、少夫人。」

    英國公夫人來不及寒暄,就連忙問道:「瀾哥兒派你回京,所為何事?快快說來!」

    張潭等人亦面帶催促之色。

    張宏見眾人如此急切著忙,心中詫異,卻也不敢耽擱,連忙從懷裡摸出一封書信來,雙手呈給英國公夫人,回道:「四公子把事情都寫在這封信裡了,夫人請看。」

    英國公夫人連忙展信來看。

    阿梅亦焦急地看望過去。

    片刻,英國公夫人將信遞給阿梅,沉著臉問張宏:「四公子早早地便打發你回京城了,算算時間,最遲三日前你就應該到了,卻為何遷延至今?」

    張宏見英國公夫人滿面怒氣,連忙躬身解釋道:「小人得了四公子的吩咐,便立刻馬不停地往京城趕……誰知路上遇到了山匪劫道,小人為了安全,只得蟄伏了兩日日,又繞了遠道,這才遲了……」

    「山匪劫道?」張潮皺眉問道,「你走的哪條路?又是在哪裡遇到的山匪劫道?有沒有與山匪打過照面?」

    張宏連忙回道:「就是日常走的那條路。出了西北軍地界約百里,聽說路上不太平,有山匪劫道,小人就暗中窺察了兩日,遠遠地見常走的那條路上有匪人出沒,便繞了遠路……」

    「那條路是西北軍回京、出關的必經之地,一向太平,怎麼會有山匪出沒?況且事發之地離著西北軍地界不過百里之遠,哪個不長眼的山匪敢在那裡劫道?」張潮眉頭緊皺。

    張宏連忙道:「小人不敢欺瞞。二公子若是不信,可問與小人同歸的人,便知小人沒有撒謊。」

    英國公夫人開口解釋道:「二公子不是不信你的話,只是覺得事有蹊蹺。若是信不過你,當初也不會派你去西北種棉花了。」

    張宏是英國公府的世僕,一向忠心勤勉,自然是可信的。

    張宏連忙躬身致謝。

    英國公府主僕對答的這一會兒,阿梅已經看完了張瀾書信,折好遞給英國公夫人,肅然道:「四公子的信我已經看了,方才你們的對話我也聽到了,我這就回宮稟報給皇后娘娘。」

    英國公夫人連忙起身相送,道:「阿梅姑娘慢走。若是有新的消息,我會立刻告知皇后娘娘的。」

    阿梅點點頭,辭別諸人,一路疾馳回宮,將事情稟報給黃宜安。

    「四公子在書信中說,他奏請廢除將被俘的叛降官將一律處斬的律令,請求根據叛降的實情擬定罪名之事,已經獲得了軍中大部分將領的首肯,所以才寫奏章呈送給陛下的。

    「不過,為了周全起見,四公子先派二管事張宏回京知會英國公此事,隔了幾日,才呈送的奏摺。

    「原本張宏應該於三日前到達的,誰知一向太平的路上卻遇到了山匪劫道,給耽擱了;而那奏摺卻飛速送入京城,呈給內閣,比預計的時間又早了幾日。

    「這才有了今日英國公毫不知情地被召命入宮一事。」

    黃宜安聽罷,心頭一動,道:「如此說來,是有人刻意在製造這個巧合了,為的就是殺英國公府一個措手不及!」

    這話阿梅不敢接,心裡卻頗為贊同。

    而這個刻意製造巧合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此次借機發難的張圭。

    ……

    英國公府內,怒氣衝衝地歸家的英國公在書房憤憤喝道:「我看這事兒就是張圭刻意安排的,否則怎麼會這麼巧?他這是見西北軍中沒能查出什麼事兒來,刻意製造事端來拿捏我呢!

    「哼!我這回要讓他明白,我張嶽不是好欺負的!」

    相比起乍聞個中曲折的而憤怒難抑的英國公,英國公夫人就顯得鎮定得多了。

    「你這話雖然說得不錯,但是也怪瀾哥兒行事太急躁,不等你的回話,就呈送了奏章,這才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否則,怎麼沒見張圭去動同樣沒有查出大過的遼東軍?」英國公夫人就事論事,在心裡又補了一句,

    「孩子做事沒有章法成算,還不都是受你這個爹的影響?要是像潭哥兒和溪姐兒一般,性子隨了我,能出這樁禍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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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特事特辦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關鍵是之後應該怎麼辦。」英國公夫人勸說道,「皇后娘娘之前派人來問,瀾哥兒為何上這道奏疏替那些被俘的叛降官員將領求情,顯然也很意外。可見瀾哥兒此事做得魯莽。

    因此瀾哥兒那裡,得立刻派人去查問清楚才行。」

    英國公愕然:「皇后娘娘派人來問了?」

    英國公夫人點點頭,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英國公感歎道:「皇后娘娘果然有情有義,對瀾哥兒……」

    「胡說什麼呢?」英國公夫人推了他一把,打斷他的話,道,「皇后娘娘是與陛下夫妻同心,見陛下體恤功臣,這才特地派人上門來問的。」

    當爹的也是個直腸子、火藥桶,不提前警醒他幾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跟兒子一樣闖禍了。

    唉,她這一天天地操心勞神,管完小的管老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喲……

    英國公自知失言,連忙改口道:「我正是這個意思!不論是陛下還是皇后娘娘,都對咱們恩寵信任有加,因此咱們才越要忠心自守,不給陛下和娘娘添麻煩。」

    英國公夫人見他會意,也不再多說,只催促道:「瀾哥兒在信中說,此事獲得了大部分將領的同意,只怕這背後別有隱情。你得立刻派人去西北問明情況才行,免得糊裡糊塗地被張圭牽著鼻子走。」

    英國公連連點頭,道:「你放心,我出宮後,已經即刻派人去了。」

    ……

    且說祁鈺終於擺脫了張圭和英國公爭執吵嚷,鬧哄哄、亂糟糟的腦子暫得清淨,不由地長吐一口氣,癱坐在龍椅上。

    田義連忙給他奉茶。

    祁鈺飲罷茶,終於覺得精神了一些,開口問田義:「你覺得張瀾諫議如何?」

    田義連忙躬身道:「臣不敢妄議朝政。」

    祁鈺睨了他一眼,笑駡道:「朕問你你就答,別耍滑頭!」

    田義這才躬身答道:「張小將軍身在前線,卻為被俘的叛降之人求情,想來其中定有隱情。」

    祁鈺點點頭,皺眉道:「正是。張瀾在奏疏中說的叛降之人,主要是哈密衛的降官叛將,說他們不幸失陷,日夜渴望回歸故國,希望王師前去收復失地。

    也曾有人發動過起義,卻因實力懸殊,最終含恨兵敗……」

    說到此處,祁鈺就忍不住心生悵恨。

    本朝太祖馬上取得天下,成祖亦鐵馬金戈打得敵人聞風喪膽,怎麼後輩們太平日子過久了,人心都變得如此怯弱,別說是開疆拓土了,就連失陷的土地都不敢奪回來了。

    就連上次高昌國派人攻打嘉峪關,劫掠邊民,朝中也是大多堅持固守,反對出兵。

    最終他不得不以「護送」張池和張瀾為名,將自己所能調動的全部御林軍都派去了西北。

    就算是這樣,張圭得知後,還是逼著他立刻下詔命西北軍只許固守,不許出擊。

    要不是他早就料到了此事,給英國公下了儘早剿滅來犯敵軍的密令,趁著這中間的時間差狠狠地教訓了克裡木一頓,使其元氣大傷,還不知道高昌國會猖獗到何種地步呢!

    「正是如此。」田義見祁鈺話裡話外都偏向張瀾,遂附和道,「張小將軍說「遺民淚盡黃塵裡,東望王師又一年「,可見被俘之人,未必都甘心為高昌國所驅使。不過,」

    田義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祁鈺,擔心自己反駁張瀾,會被祁鈺看作投效了張圭。

    「不過什麼?你儘管說來。朕恕你無罪。」祁鈺擺手道。

    「是。」田義繼續說道,「只是此例一開,臣擔心那些將官們會沒了畏懼之心,將來再有危難時,又有誰會拼死效命呢?況且所謂根據實情重新厘定罪名,這實情如何查證?罪名又該如何厘定?個中種種,都不易辦吶。」

    祁鈺讚賞地點點頭。

    先前張圭也曾說過這些話,不過他明白,張圭和田義不一樣,說話目的不在於這些隱憂,而在於對張瀾的駁斥,對英國公府的打壓。

    祁鈺問道:「那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辦?」

    田義躬身答道:「特事特辦。」

    祁鈺想了想,撫掌贊道:「好一個特事特辦!此事就這麼辦了!」

    如此既體諒了哈密衛遺民的不易,又免除了張圭以此發難,攻訐英國公府。

    張圭雖然是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然而在軍中,尤其是西北和遼東兩大邊軍卻插不進去手。而這二者當中,又以英國公最為耿介忠貞。

    張圭要在軍中推行新政、樹立權威,當然要從最難啃的骨頭啃起了——也怪張瀾做事欠缺思量,竟然選在這個當口上書,把把柄親自送到張圭手裡。

    祁鈺在心中把不懂事的張瀾罵了一頓。

    ……

    遠在西北的張瀾禁不住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將軍可是冷了?」柳鶯兒一臉關切地問道,說話間便斟了杯熱茶送上。

    張瀾接過茶盞,笑道:「多謝了。」

    卻並沒有著急去喝。

    他身上穿的是用新收穫的長絨棉做的棉服,並不覺得冷。

    抬頭見柳鶯兒乖巧地立在旁邊,一副隨時準備聽候他使喚的樣子,張瀾笑勸她道:「你才大好沒幾天,天氣又冷,只管好好歇著,不必在我這裡伺候。」

    柳鶯兒搖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將軍救我全家,小女子感激不盡,無以報答,只能端茶遞水伺候將軍,聊做報答。」

    「我這麼做,非是為了你一人一一家。況且你也捨命救了我,咱們就算是扯平了。」張瀾笑勸道。

    柳鶯兒一臉羞窘,垂首歉然道:「將軍快別這麼多說了,否則我真是無地自容了。我哪裡是救了將軍,分明是拖了將軍的後腿,差點連累了將軍……」

    要是沒有她那一驚叫、一飛撲,或許張瀾連皮肉傷也不會受呢。

    張瀾十分驚訝,脫口問道:「誰告訴你的?」

    話一出口,張瀾就自知失言,不由地窘迫起來,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別開臉去。

    他這不是明白著告訴柳鶯兒,中秋節那晚她幫了倒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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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哄她開心

    柳鶯兒見張瀾一副窘迫的樣子,反倒沒了先前的忸怩羞窘,落落大方地施禮道:「不管怎麼說,我全家都要感謝將軍的活命之恩。此事不論成與不成,我們都會銘記將軍的大恩大德,做牛做馬、甘為驅馳!」

    張瀾訝然看向柳鶯兒。

    在他的眼裡,柳鶯兒一向是可憐的、柔弱的、溫馴的,可此時的柳鶯兒卻顯得大方明爽,沒有了朝不保夕的俘虜的淒苦惶惑。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上奏求情的緣故吧。

    不管成與不成,柳鶯兒作為女兒和妹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餘生沒了遺憾,便也坦然無畏起來。

    柳鶯兒單薄刻板的形象,在這一刻突然鮮明起來。

    ……

    慈寧宮內,祁鈺趁著給李太后請問的機會,將對張瀾上書一事「特事特辦」的主張告訴了她,並恭敬地請示道:「母后以為如何?」

    李太后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向一旁垂首專注泡茶的黃宜安。

    祁鈺跟她討論政事,卻並沒有避開黃宜安,這和剛大婚那會兒從不在黃宜安面前提及政事可完全不一樣。

    想到祁鈺三番兩次拖延選妃一事,李太后不由地沉思:黃宜安對祁鈺在祁鈺心裡,份量已經如此之重了嗎?

    李太后心中失落不悅,不論是作為母親還是作為太后,她都不願意看到皇帝放縱皇后參與政事。

    黃宜安察覺到李太后審視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斟了杯茶雙手奉給李太后,笑道:「這是母后最愛的老君眉,您嘗嘗。」

    李太后接了,面無表情。

    黃宜安笑容不改,又溫馴和婉地奉了杯茶給祁鈺,柔聲道:「陛下也嘗嘗。」

    祁鈺笑著接過了,眼底如杯中之茶氤氳著繾綣的波光。

    黃宜安這才從容起身,笑道:「有茶無點滋味淡薄,臣妾先去安排些點心佐茶。」

    李太后神色稍緩,嘴角略略揚起。

    到底是她親自擇定的皇后,即便再得皇帝恩寵,也沒忘記本分。

    「去吧。」心情好轉的李太后,含笑道。

    黃宜安溫聲笑應,屈膝退了出去。

    反正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即便有不清楚的,等回了坤寧宮再問祁鈺也是一樣的——祁鈺既然毫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提及此事,那自然也不會顧忌她主動問起。

    黃宜安故意在茶房枯耗許久,算著李太后和祁鈺談得差不多了,這才端著點心過去。

    到了殿外,黃宜安又故意拔高聲音道:「快把點心端進來。」

    高聲吩咐顯然不太符合皇后娘娘貞靜溫良的身份,不過比起主動回避政事的乖覺,這點失儀就算不上什麼了。

    因此李太后十分滿意,等黃宜安再進殿時,她已經如常和藹可親了。

    茶過一旬,祁鈺和黃宜安便行禮告辭。

    李太后也不挽留,笑著吩咐慶嬤嬤相送。

    黃宜安觀李太后和祁鈺神色平和愉悅,便知母子二人達成了共識,心中大定。

    只要李太后堅定地站在祁鈺這一邊,即便張圭再怎麼反對,也影響不了大局。

    張圭如此專橫,行事完全不顧及祁鈺的想法,除了利用內閣控制朝堂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李太后的信重和支持。

    哪怕祁鈺現在已經成婚了,名義上親政了,可是一旦做了什麼不合規矩或是讓李太后不滿的事情,李太后依舊如當初少時一般嚇唬他:「如果讓元輔知道,他會如何做呢?」

    黃宜安私心裡覺得,前世祁鈺之所以會如此猜忌以致痛恨張圭,差點滅了張圭滿門,李太后的這句嚇唬之辭也「功不可沒」。

    試想,誰會對某個自少時便伴隨自己的恐怖存在而心生孺慕與敬仰呢?

    兩人乘輦,一路回了坤寧宮。

    黃宜安吩咐阿梅擺膳,便與祁鈺去內室更衣。

    進了內室,祁鈺見左右無人,便執起黃宜安的雙手,低聲歎道:「今日委屈你了……」

    黃宜安聞言一愣,才明白過來祁鈺說的是李太后猜忌她一事,遂笑道:「只要陛下信任臣妾,臣妾便怎麼都不委屈。」

    跟前世的委屈比起來,這根本就不是事兒。

    「我自然是信你的!」祁鈺信誓旦旦。

    「臣妾也相信陛下。」黃宜安笑應道,看起來滿臉真誠。

    祁鈺開懷而笑,用力握了握黃宜安的手,低聲贊道:「不過,無論母后如何生氣,你好像都有辦法哄她開心。這一點,我就比你差遠了……」

    祁鈺說著說著,聲音就低落起來,神色也沒有先前愉悅。

    黃宜安見狀,在心裡歎了口氣。

    不論前世今生,祁鈺對於李太后的慈愛關心都十分渴望。只是比起做一個慈愛可親的母親,李太后更願意做一個能幫兒子坐穩江山的太后。所以李太后一向對祁鈺要求極為嚴格,也甚少嘉許寵愛。

    或許是越缺什麼,便越想得到什麼吧,因此前世祁鈺將這份執念,一併化作對張圭的憎惡……

    這麼一想,黃宜安便柔聲勸說道:「那是因為在母后的心裡,陛下乃天下共主,君臨四方,比起一個慈愛寬厚的母親,更需要一個能夠時時敦促您、幫助您的人。

    「母后不需要您討她歡心,只希望她能夠幫到您!」

    這樣的話,祁鈺從不同的人口中聽到過很多次了,但是都沒有放在心上,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祁鈺笑了笑,沒有接話。

    黃宜安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想過於急切的勸諫惹了祁鈺反感——血氣方剛的少年,總以為自己就是真理,哪裡聽得進去苦口婆心的勸說?

    今生她好不容易哄得祁鈺至今對她都一心一意的,自然不願意因為幾句話就前功盡棄。

    因此黃宜安語氣一轉,嬌嗔抱怨道:「不過,陛下下一次可不許再把臣妾置於今日這樣的境地了。否則臣妾躲得了一次,卻未必次次都能安全脫身!」

    微挑的眉梢、嬌嗔的語氣,讓祁鈺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

    祁鈺哈哈大笑,抬手捏了捏黃宜安的臉頰,爽然應道:「朕准了!」

    雖然求不來母后的慈愛溫柔,但是有善解人意的嬌妻相伴,他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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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為母之心

    等祁鈺一走,李太后便吩咐慶嬤嬤:「你找個人把陛下的打算告訴張首輔,要快。」

    慶嬤嬤一愣,勸說道:「陛下的主意,由太后娘娘轉達給張首輔,是不是不太合適?只怕陛下知道了,會怨娘娘的……」

    這話也就慶嬤嬤這個伴隨李太后大半輩子的人敢說了。

    李太后擺擺手,歎息道:「那又有什麼辦法呢?陛下如今處處跟張首輔較勁,肯定不會派人提前知會張首輔的,就等明天早朝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呢!到時候,少不得又是一番君臣爭執,事情也很難順利定下來。

    「哀家這個當娘的,寧願陛下怨我,也得幫他擺平這樁事情。」

    慶嬤嬤聞言一愣,低聲問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此番派人去不是提前知會張首輔,而是要勸說他同意陛下的主張的?」

    她還以為李太后是要請張圭勸說皇帝呢,畢竟以往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李太后是皇帝的生母,不願意母子生隙,偶爾遇到與皇帝意見不合時,便推張圭出來跟皇帝打擂臺。

    李太后點點頭,無奈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沉聲道:「張首輔未必會同意陛下的主意,但由哀家派人出面傳達此事,明日早朝他肯定不便親自出面駁難陛下的。至於其他人出面,份量自然就沒有那麼重了。」

    她們母子離不開張圭,張圭要想大權在握,也離不開她們母子的支持。如今她們母子統一了立場,張圭肯定會慎重考慮的。

    慶嬤嬤明瞭其意,立刻應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

    果如李太后所料,得到消息的張圭十分不悅,卻也沒有表露出來。

    等送走了來人,張圭立刻吩咐長隨道:「你即刻去請張維過來,不得耽擱。」

    長隨領命去了。

    此時夜色已深。

    張維正準備解衣睡下,聽得門上稟報說張圭派長隨請他即刻前往張府,愣了愣,連忙系好衣服,披上斗篷,出門去了。

    路上,張維暗想張圭尋他的意圖,是不是追問宮內替代馮永亭之人一事。

    如今宮中最得聖心的就是田義,可是田義此人與馮永亭不同,處事圓滑之餘,頗有幾分耿介忠直,很難收買。

    況且,他也不願意冒著被革職問罪的風險,替張圭收買田義。

    張維一路警惕地到了張圭府上,被長隨照例引到了外書房。

    等到了書房,見張圭的幕僚也也在,張維心下頓時一鬆。

    若只是為了催促他尋找接替馮永亭的人,張圭根本就沒有必要把幕僚都叫進來——難不成張圭還會好心地讓自己的幕僚幫他出主意嗎?

    果然,見禮畢,張圭直接吩咐他道:「明日上朝,陛下會提及對張瀾上書一事”特事特辦”,只對哈密衛被俘的官員將領重新厘定罪責,借機將此事輕輕放過。到時候你一定要提出反對,不能讓這件事情就這麼不痛不癢地結束了。」

    對於張瀾上書一事,張維已經知悉,但他不知道皇帝竟然已經拿定了主意——皇帝這麼做究竟是為了維護英國公府,還是已經看出了張圭欲要借機轄制英國公府的意圖了呢?

    「記住了嗎?」張圭冷面吩咐道,「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張維被張圭幽冷銳利的目光驚得心中一跳,連忙俯身應道:「是!」

    他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功夫擔憂別人呢?張圭手下有不少能人才俊,卻偏偏要把這件事情交給他來做,顯然不僅僅是信任,更多的只怕是考驗,考驗他是否在代理內閣首輔期間,投靠了皇帝……

    因馮永亭一案,張圭對他的疑心一直都沒有消除啊!

    「這件事情,我們還需好好地合計合計,免得思慮不周,被人鑽了空子。」張圭冷峻道。

    張維聞言,不敢再胡思亂想,連忙收斂心思,專心應對。

    ……

    第二日上朝,廷議張瀾上書一事,祁鈺拋出自己的意見,等著張圭的反駁。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張圭沉默以對,站出來反對的卻是張維。

    有人反對,當然也有人贊同,朝堂上自然是吵吵鬧鬧,一時難有定論。

    等下了朝,祁鈺便沉著臉回了禦書房。

    很快,侍講經筵的官員也來了。

    這其中,恰好也有張維。

    祁鈺看了張維一眼,沉聲吩咐道:「今日暫且不講史論經,諸卿都來談談對武德將軍張瀾上書請奏一事有何看法。諸卿不必顧慮,只管直言。」

    張維心中暗自叫苦,當著這麼多人面,他當然只能堅持在朝堂的論點,對皇帝的主意加以駁斥。

    也不知道皇帝事後會不會給他機會言明自己的迫不得已。

    其他人亦心中凜然。

    公然反對皇帝,或是與張首輔的愛徒——未來的內閣首輔作對,不論哪一個,他們可都開罪不起。

    禦書房的氣氛一時變得十分凝重。

    ……

    黃宜安因為關心此事,所以早早地就吩咐阿梅派人去打聽早朝的情況。

    得知張維率先站出來反對祁鈺「特事特辦」的主張,黃宜安一愣,旋即明瞭——張維不過是代張圭出面反駁罷了。

    不過她好奇的是,明明張圭自己站出來反對更加有威懾力,卻為何要推了張維出來?如果僅僅是為了考驗張維是否已經投靠了祁鈺,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要知道,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只要運作得當,必然會讓英國公府元氣大傷。而將勢力滲入軍中,可是張圭一直以來的野心。

    對於張圭此人,黃宜安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才好。

    不論前世今生,張圭確實都盡心於國事、大有作為,卻也同樣貪戀權勢與美色財利,為此做出了許多狂悖無禮之事。

    正因為此,前世張圭死後被祁鈺清算,才罪名一抓一大把,還差點就絕了後嗣。

    ……

    傍晚,祁鈺和黃宜安照例去慈寧宮給李太后請安。

    祁鈺沒提早朝的爭論,李太后也沒有多問。

    請安畢,祁鈺和黃宜安起身請辭。

    慶嬤嬤照例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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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嫌隙漸消

    臨別之際,慶嬤嬤出聲喚住祁鈺:「陛下還請留步,奴婢有話要稟報。」

    黃宜安見狀,便率領宮人先一步行至鳳輦,方便慶嬤嬤和祁鈺說話。

    祁鈺遂笑問道:「嬤嬤有何事要說?」

    慶嬤嬤躬身應道:「陛下昨日離開以後,太后娘娘派人去了張首輔府上……」

    祁鈺的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

    先前早朝時,他就疑心過張圭罕見的沉默,不過想到此事對自己有利無害,也就沒有往深處想。

    原來竟然是李太后提前告知了張圭他的打算了嗎?

    那張圭沉默的背後,會不會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祁鈺的眸光逐漸凝沉,眉峰也漸漸攏起。

    慶嬤嬤不用抬頭,就知道祁鈺此時定然是滿臉烏雲密佈,遂毫不停頓地繼續說道:「太后娘娘派人告知張首輔,陛下的主張她亦是同意的,希望張首輔能夠輔佐陛下,盡心辦好此事。」

    「什麼?!」祁鈺愕然不已,滿臉的不敢置信,脫口問道,「母后竟然站在朕這一邊的?」

    要知道,從前他要是和張圭意見相左,李太后十次得有九次半都是站在張圭那一邊的。至於剩下的那半次,多是因為張圭自己中途改了主意。

    慶嬤嬤聞言,歎息一聲,道:「陛下這可就誤會了太后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了。太后娘娘是陛下的生母,當然是在站在陛下這一邊的,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雖然有時太后娘娘會認同張首輔的意見,但那都是因為她認為張首輔的建議對陛下、對大齊都是有益的。陛下且想一想,從您登基到現在,是不是皆是如此?」

    祁鈺沒有做聲。

    誠然,於政事上他還是一個新手,無法和張圭這個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相比,很多事情都思慮得不夠周全長遠。而如今看來,張圭的舉措也大多都于國于民有利。

    可是,要說張圭的舉措對他也都是有利的,卻未必盡然——若真是那樣,他何至於大婚直到如今,都只不過是名義上的親政而已?

    慶嬤嬤見祁鈺面上喜怒不辨,也沒有失望,更沒有急於替李太后辯白。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對世間最尊貴的母子之間有太多的顧忌和隔閡了,她作為下僕所能做的,便是盡己所能,至少這一次,不要讓祁鈺誤會了李太后的一片苦心。

    祁鈺神色稍緩,低聲歎道:「可即便是如此,元輔自己不便出面,卻推了別人出來。」

    慶嬤嬤躬身應道:「這個太后娘娘早就料到了,卻還是堅持派人去了張首輔府上。太后娘娘說,即便是不能勸服張首輔支持陛下,至少能讓他不親自出面提出反對。到時候即便張首輔推了別的人出來,陛下所面臨的阻力也都小多了。」

    祁鈺神色一動,低聲問道:「母后早知元輔桀驁難訓、堅執己見?」

    慶嬤嬤笑應道:「太后娘娘一直都幫陛下留意著呢,又怎麼會不知道?」

    祁鈺滿意地點點頭。

    只要李太后看清了張圭擅權專橫的真面目,不再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堅決站地在張圭一邊就行了!

    「朕這就進去同母后道謝!」祁鈺神清氣爽,說著話,就要抬步往回走,卻被慶嬤嬤給趕緊攔住了。

    「陛下,您可千萬別在太后娘娘跟前說破此事!太后娘娘一向不喜歡在陛下面前表功,覺得無論為陛下做什麼都是她作為母親和太后應該做的事情。她要是知道奴婢多嘴,非得重重地責罰奴婢不行!」慶嬤嬤連連央告道。

    祁鈺連忙收住腳步,神情中有感動、震驚,還有一絲乍聞後的迷茫與歉然。

    頓了頓,祁鈺才開口說道:「那好,朕不進去。母后的愛護之情,朕都記在心裡!」

    慶嬤嬤見祁鈺聽進去了她的話,心中十分高興,連忙應道:「太后娘娘若是聽到陛下這句話,肯定會很高興的!」

    祁鈺臉上閃過一絲赧然。

    李太后對祁鈺一向嚴厲要求,祁鈺也甚少在她面前撒嬌,如今突然明白李太后背後的苦心,又說出剖白之語,再聽到慶嬤嬤由衷的歡慶之語,祁鈺難免有些不自在,然而心裡卻很高興。

    「奴婢恭送陛下、娘娘。」慶嬤嬤看出祁鈺的羞赧,十分貼心地躬身恭送。

    祁鈺清咳兩聲,方才乘輦而去。

    黃宜安看著祁鈺微紅的臉頰、興奮的神情,還有順拐的手腳,抿唇一笑,衝慶嬤嬤點了點頭,亦乘輦而去。

    目送帝后的儀駕消失在眼前,慶嬤嬤方才折身回去。

    李太后正在淨手,預備用晚膳,見慶嬤嬤回來,便問道:「都說完了?」

    慶嬤嬤連忙笑應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太后娘娘。」

    說罷,又施禮請罪道:「奴婢自作主張,還請太后娘娘責罰。」

    「罷了。」李太后擺擺手,道,「你起來吧。」

    慶嬤嬤笑應一聲,起身,上前親自服侍李太后。

    淨手罷,慶嬤嬤攙李太后到桌邊坐下。

    李太后歎息一聲,道:「哀家想過了,你說的不錯,哀家不能只做事卻不表功,白白讓陛下誤會了。以前也就罷了,如今陛下正與元輔較勁,此時若是哀家還不言明立場,只怕真的要與陛下母子生隙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用心保護的兒子竟然會誤會她,讓她不得不退步說明,李太后心中不免悵然若失。

    慶嬤嬤見了,有心逗李太后開心,故意誇張地長吐一口氣,合掌慶倖道:「阿彌陀佛!既然太后娘娘都這樣說了,那奴婢這也算是奉懿旨行事了!不但不用受罰了,還得領賞呢!」

    李太后被慶嬤嬤誇張的言行逗得哈哈大笑,瞋了她一眼,笑駡道:「你自作主張,哀家不罰你也就罷了,你竟然還想要討賞?看我不打你!」

    說著話,就作勢要打慶嬤嬤。

    慶嬤嬤連忙抱頭求饒。

    主僕二人鬧得哈哈大笑。

    慈寧宮裡又響起了久違的歡笑聲。

    ……

    且說帝后一路回了坤寧宮。

    祁鈺等不及用晚膳,便連忙將黃宜安拉到內室,將慶嬤嬤地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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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5:42 |只看該作者
第247章 一生相守

    黃宜安見祁鈺眼底泛著光,便明白他心中十分高興。

    如今鄭氏還沒有出現,祁鈺和李太后之間的矛盾基本都是因張圭而產生的。如今祁鈺知道李太后為了他而派人勸說張圭,不論成與不成,心裡肯定都是高興的!

    但願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能讓李太后和祁鈺母子二人避免前世的隔閡對峙。

    「母后當然是站在陛下這一邊。」黃宜安柔聲道,「如果陛下不是陛下,太后自然也不必是太后了。母后先太后而後母親,正是因為陛下乃先皇帝而後兒子。」

    黃宜安的這句話說得有些拗口,祁鈺卻聽進去了。

    正如所有的人總想給他選妃一樣,因為在那些人眼裡,他和黃宜安先是帝后,而後才是夫妻,所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帝后,在他們眼裡簡直就是離經叛道,不以江山社稷為念。

    想當初孝宗皇帝一輩子只守著張皇后一個人,肯定也承受了極大的來自朝野上下的壓力。

    這麼一想,祁鈺頓時雙眼一亮。

    對啊,有孝宗皇帝的例子在前,他想要一生與黃宜安一人相守,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頓時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燒起來。

    先前他從未曾如此認真地思考過自己和黃宜安的將來,自然也沒有如此清晰的認識。

    如今一旦效仿孝宗皇帝與黃宜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冒出來之後,立刻變得無比清晰而堅定。

    心底仿佛有個聲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一定要這麼做,否則,將來他一定會後悔的!

    黃宜安看著對坐的祁鈺神色變幻不定,只以為他是因為她方才的那番話而認真思考與李太后之間的關係,也未多想。

    正好阿梅在簾下請示擺膳,黃宜安便不在關注此事。

    ……

    雖然有李太后的施壓,但是張圭又怎麼會輕易放棄這個鉗制英國公、滲入西北軍的機會。

    張圭不方便出面,張維便不得不出來做他的代言人,衝鋒陷陣,直接與祁鈺對上。

    這對於張維來說,無疑是一種考驗——他既不能夠真正與祁鈺對上,讓張圭的權力滲入軍中,以免將來再難對付,也不能夠敷衍了事,讓張圭看出端倪來,在他報仇之前就除了他。

    愁得頭髮大把大把掉的張維,不知第多少次地把挑起此事的張瀾罵得狗血淋頭。

    而遠在嘉峪關的張瀾,在得知自己的一紙奏疏給自己的家人和朝堂帶來這麼大的動盪時,十分震驚與歉疚。

    「這件事情我已經同諸位叔伯將領商議過了的,他們也認為可行,我這才上書請奏陛下的。況且我也提前派張宏回去稟報父親,讓他早作準備了,怎麼還鬧出了這樣大的亂子?」張瀾皺眉不解。

    來人稟報道:「張宏路上被人絆住了,而奏疏卻被提前送到了內閣。」

    「內閣?」張瀾愕然。

    不是應該先送給皇帝嗎?

    畢竟皇帝大婚後已經親政了,像這種邊關奏疏,應該立即送給皇帝御覽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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