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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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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江] 皇后是門技術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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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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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7 00:15:08 |只看該作者
第298章 過個好年

    京城裡,祁鈺比預計得更早接到了李子松的回信。

    等看到信上的內容,祁鈺更是驚訝又開心。

    沒想到在他這個皇帝處處受限時,李子松會如此迅速果決地回應他、支持他。

    「你說的果然不錯,李子松倒是比他父親更加果敢忠毅,是個值得信重的將才!」祁鈺將信遞給黃宜安,滿面笑容地說道。

    黃宜安雙手接過信,卻沒有立即去看,只嗔笑道:「臣妾哪有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是說之前武德將軍上書一事,是李子楨求了李子松,才最終說動李總兵站出來替英國公府說話,為陛下聲援的。」

    妄議執掌重兵的總兵大人,可與她的身份不符,不免有幹議政事的嫌疑。即便是祁鈺不在乎,她自己也得言語周全以圖長久。

    祁鈺哈哈笑道:「好好好,是我說錯了。」

    黃宜安抿唇一笑,這才低頭看信。

    信中並沒有殷勤懇切的忠心之語,只是恭敬地回答了祁鈺去信中的問題。然而這恰恰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取代的絕對忠誠——遼東軍敞開大門、任其驅使,對皇帝陛下絕無任何隱瞞!

    怪不得祁鈺看到信後如此高興。

    「恭喜陛下,這下總算能安心過個好年了。」黃宜安起身行禮笑祝。

    不管李子松這封信背後有沒有其父李梁的影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遼東軍對祁鈺的絕對臣服與忠誠。

    祁鈺趕忙伸手扶起她,笑道:「你小心著些,如今可不比往常了!」

    祁鈺小心翼翼地環住黃宜安的腰,扶她在墊了絨墊的椅子上坐下。

    外面,又一場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簌簌的落雪聲如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

    ……

    因黃宜安有孕,今年的宮宴便依舊由兩宮太后主持,黃宜安露了個臉兒,便回坤寧宮歇著了,正好便於與親人好友相敘。

    王氏自然是拉著黃宜安的手,絮絮叨地囑咐個沒完,還帶來了兩大包產婦和孩子的貼身衣物用品。

    「知道皇嗣金貴,內務府肯定早就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但這是做母親的一片心意,用的都是你喜歡的料子和花色,又都是裡衣,穿在裡面別人也看不出來,不惹是非……」

    王氏絮絮叨叨。

    黃宜安含笑聽著,一一應下。

    前世王氏做這些已經是四年後的事情了,彼時鄭氏已經進了宮,嶄露頭角,祁鈺也已經有了皇長子,後宮裡鶯鶯燕燕鬥奇爭豔的,她的女兒的出生,便如一朵小小的煙花,只在她和家人的心裡璀璨一下,哪裡有如今的陣仗。

    跟那時一心擔憂她在宮中的處境相比,王氏今日的歡喜自是不必言說。

    等好不容易輪到了張溪開口,她故作無奈湊趣道:「夫人將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我該說什麼才好呢?」

    逗得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黃宜安抬手去摸她圓滾滾的肚子,笑道:「要不,就說說他吧!」

    屋子裡的人又是一陣哄笑。

    話題便圍繞著孩子展開了,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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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7 00:15:25 |只看該作者
第299章 投桃報李

    天佑八年,就在這和樂融融的氛圍中悄然展開。

    正月一過,張溪帶著一張票據進了宮。

    黃宜安以為是西北長絨棉的收益,笑道:「這些直接交給我二叔打理就行了。」

    名義上,西北長絨棉可跟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況且黃家現在作為後族,雖然並未封爵顯達,但是一應應酬卻遠非昔日可比,這需要花費銀錢的地方自然也是多之又多。但是黃家未曾照例得到封爵,收入增加有限,雖有宮中賞賜,卻也是入不敷出。

    她在宮裡也花用不了多少,倒不如把錢放在宮外,由著家人取用方便。

    因此當初她就跟張溪說定了的,西北長絨棉的生意,等閒她絕對不會插手的,全權交給黃倫負責。

    張溪聞言笑道:「那個我當然知道,你當初可是囑咐過的。你且仔細瞧瞧,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黃宜安訝然,這才低頭看去。

    是一張存銀六千兩的票據,經辦人是劉季。

    黃宜安恍然笑道:「原來是他啊!我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

    重生之後,她滿心想的都是如何利用雙手創造全新的生活,所以才費盡心思地做了五彩飛鸞紙鳶引得劉季青睞,又在張溪的幫助下定下了這門穩賺不賠的生意。

    可誰知今生她又進了宮。

    等進了宮,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改變前世可悲的命運上了,對於五丈風的生意哪裡還放在心上。

    劉季倒是每每按時托張溪送來分紅,不過她都交給阿梅打理了,並未放在心上。

    到底,在宮裡生活單靠著這些奇技淫巧是遠遠不夠的。它們可以錦上添花,卻不能雪中送炭改變處境。

    黃宜安算了算日子,不解道:「這還沒到日子呢,劉少東怎麼就著急把分紅送來了?」

    張溪抿唇一笑,道:「如今劉季可不是五丈風的少東家了,年前他就已經從長輩手裡接過五丈風,成為五丈風新一代的掌舵人了!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劉季和五丈風飲水思源,可不得好好謝謝你這個大恩人?」

    那就是說,這不是分紅,而是謝禮了。

    黃宜安不禁好笑,劉季這到底是致謝,還是借機行賄呢!

    張溪見黃宜安笑,便知她在想什麼,遂笑道:「你也不必不好意思,這本就是你該得的。不管是你紮制紙鳶的手藝,還是皇后娘娘的身份,都讓五丈風受益頗多。

    」別的不說,至少十年之內,別的紙鳶鋪子是很難超越五丈風的大師傅們的手藝的。

    「而皇后娘娘的名號、陛下的御筆題詞,也讓春秋兩季的紙鳶榜漸漸成了京城的一大盛事,為五丈風變成風雅商賈,自成一格。劉家人走出去,別人都要因此而高看他們一眼,他們也因此有機會接觸更多的文人權貴。

    「要我說,這六千兩還少了呢!」

    黃宜安抿唇笑道:「所以說劉季是個聰明人。」

    少了,才顯得誠意,而不是公然行賄。

    張溪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禁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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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發表於 2021-5-7 00:15:40 |只看該作者
第300章 不願馴服

    黃宜安覺得,既然是個聰明人,那就不能白白浪費了。

    等晚間祁鈺回來,黃宜安就跟他說起此事,道:「如今的五丈風可是今非昔比了,不再僅僅是賣紙鳶的鋪子,還成了文人墨客、達官貴人都喜歡流連的風雅之地。陛下若是想瞭解民情,五丈風可比茶館戲園子之類的地方還要便捷。」

    祁鈺臉色微微一紅,不自在地清咳一聲。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出宮和張池一起尾隨張溪和黃宜安去戲園子的事情。當時哪裡想得到,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有朝一日會做了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生兒育女、相伴一生呢?

    想想,祁鈺就覺得緣分一事妙不可言。

    黃宜安不知內情,以為是自己哪裡說錯了,正待要問,就聽祁鈺開口道:「我也聽說了一些傳聞,但是並不盡信。你也知道的,這些商家就喜歡搞些噱頭,好顧客盈門、日進鬥金。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倒是可以試一試。這樣吧,等上巳節,若是五丈風拿出像樣的紙鳶來,我就召見劉季,給他這個機會。」

    由商賈而直接進身官吏,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更何況還是直接替皇帝辦事。

    劉季若是知道了,只怕做夢都得笑醒了。

    黃宜安聞言,笑著點頭應了。

    私下裡,照著祁鈺和兩宮太后的喜好,派人給張溪遞了個話兒。

    張溪也是五丈風的股東,她尋張溪總比直接找上劉季便宜許多。

    劉季得了消息,自然是喜不自勝,立刻親自督工,早早地準備起來。

    這些事情如今已經不必黃宜安再費心了,她眼下正忙著壽陽公主的婚禮。

    壽陽公主和侯拱辰的婚事在去年八月她的及笄禮之後便由禮部、太常寺等操辦起來。

    等過了新年,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今年九月。這是李太后有心多留壽陽公主在宮中一些時日,特地挑選的今年最遠的吉日。

    壽陽公主雖然是下嫁,與尋常女子出嫁不同,但還是被李太后派遣的嬤嬤認真而嚴格地教導著一應禮儀規矩。

    這是李太后一向的原則,皇家之人可以驕縱,但是不能失了禮儀,讓人看笑話。

    壽陽公主哪裡耐得住性子學習這些?所以總是常常跑到坤寧宮來偷懶。

    黃宜安想著前世侯拱辰寵愛壽陽公主,就是因為她性子天真率直、毫不矯飾,便時常幫著她打掩護。

    次數多了,李太后便生了不滿之心,直接讓負責訓導壽陽公主的嬤嬤對黃宜安道:「知道皇后娘娘是疼愛公主,但此等縱容等到了將來,便是害了公主。」

    壽陽公主聞言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張口就要訓斥那嬤嬤,卻被黃宜安攔住了。

    黃宜安明白,這話雖然是訓導嬤嬤說的,但旨意卻是李太后的,為的也不是她「縱容」壽陽公主,而是她沒有站在兩宮太后一方勸說祁鈺選妃。

    她和李太后是婆媳,更是「君臣」,她的不馴服是李太后所不樂意見到的,所以李太后自然會抓住一切機會馴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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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7 00:15:52 |只看該作者
第301章 母親的心

    黃宜安攔住滿臉怒氣欲待發作的壽陽公主,溫和地笑問那嬤嬤:「太后娘娘派您老人家過來,是要教導公主成親之禮,還是要拘束她在自己宮裡哪兒都不能去的?」

    這有什麼好問的?

    不是明擺著的嘛!

    那嬤嬤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太后娘娘差使奴婢前來,自然是教導公主殿下成親之禮的。」

    公主殿下身份尊貴,豈是她一個奴婢可以隨意管束轄制的?

    黃宜安笑道:「既然如此,那可是公主哪裡學得不好,只顧著貪玩,所以嬤嬤才來質問本宮的?」

    「質問」二字實在是太重了。

    那嬤嬤即便背後有李太后撐腰,也不敢對皇后娘娘不敬。

    「奴婢不敢!」那嬤嬤慌忙施禮請罪道。

    一個任人驅使的馬前卒而已,跟她有什麼好計較的?

    黃宜安擺擺手,讓那嬤嬤起身。

    「論理,你是母后身邊的得意人,本宮和公主也得尊重你幾分。」黃宜安慢條斯理地說道,「但訓導歸訓導,公主若是言行無錯,可不是能任由嬤嬤責備的。」

    壽陽公主配合地冷哼一聲。

    那嬤嬤剛起身,聞言又禁不住一抖。

    要她說,這可真是趟苦差事,李太后和皇后一個是後宮現在的天,一個是後宮未來的主宰——誰不知道皇帝陛下寵愛皇后娘娘寵上了天,為了她不惜違背兩宮太后和群臣選妃的請求,空置後宮,獨寵皇后娘娘一人?

    她一個小小的奴婢,可是哪個都得罪不起。

    然而李太后既然吩咐了如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辦事了。

    眼下碰了個軟釘子,那嬤嬤也不敢再逞強,慌忙賠笑道:「皇后娘娘訓誡得是。奴婢也是怕差事辦得不好,被太后娘娘責罰,這才追得緊了些。若是公主殿下禮儀學成,奴婢差事有了交代,自然不敢追到坤寧宮來,打擾皇后娘娘。」

    態度謙遜,言辭懇切,十分可憐。

    黃宜安笑道:「那嬤嬤不妨考校一番,若是公主言行無錯,您也好交差不是?」

    「是是是,皇后娘娘說得對!」那嬤嬤一疊聲地說道。

    黃宜安看了壽陽公主一眼。

    壽陽公主點點頭,衝那嬤嬤昂首道:「嬤嬤請吧!」

    她來皇嫂這裡可不只是吃喝玩樂,禮儀規矩之類的皇嫂也會不時提點她——皇嫂可是慶嬤嬤的得意「弟子」,難不成還會輸給一個普通的訓導嬤嬤?

    哼!就等著被她打臉吧!

    ……

    慈寧宮。

    「皇后真是這麼說的?」李太后聽完回稟,沉默半晌,方才開口問道。

    聲音平靜,面色無波,倒是聽不出喜怒來。

    那嬤嬤恭敬答道:「奴婢不敢隱瞞。」

    只是挑挑揀揀,替皇后娘娘「美言」幾句,給自己將來鋪路而已。

    李太后揮揮手。

    那嬤嬤連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慶嬤嬤覷著李太后的臉色,一面奉茶,一面笑道:「難得皇后娘娘如此愛護壽陽公主,等公主出嫁了,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護著,定跟在宮中時一樣自在。」

    李太后接過茶盞,不置可否。

    自己的女兒,她當然也捨不得過於拘束,訓導也是為了讓她將來生活得更從容一些。

    若是真如黃宜安所說,只要禮儀規矩不讓人挑出錯處,便以天家為靠山,讓壽陽一輩子都自在地活著,那自然是好了。

    但願黃宜安不會食言,等將來她百年了,會替她繼續護著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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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7 00:16:04 |只看該作者
第302章 兩宮較勁

    因為黃宜安對壽陽公主的善意和那嬤嬤的美言,李太后近日對黃宜安和氣許多——不再催促她同意選妃,等黃宜安來慈寧宮晨昏定省時和氣地問候兩句,也派慶嬤嬤親自往坤寧宮去了兩趟表示慰問。

    慶嬤嬤私下裡賞了那嬤嬤,等從坤寧宮回來,便事無巨細地說了坤寧宮內的情況,以及黃宜安對她的恭敬感激之情,還有恰巧碰上的往坤寧宮去送補品等賞賜的陳嬤嬤。

    李太后聽罷冷笑道:「那一位慣會討陛下的歡心,見陛下寵愛皇后,自然是不肯落後了!」

    那一位,指的是慈慶宮的陳太后。

    慶嬤嬤左右看了一眼,伺候的宮人都乖順地退了出去。

    慶嬤嬤方才低語勸道:「仁聖皇太后到底不是陛下的親生母親,雖然有嫡母扶持的名聲在,但到底不比太后娘娘您和陛下親生母子更親密,少不得附和陛下。太后娘娘莫要往心裡去。」

    這樣的話慶嬤嬤往常不知說了多少遍,李太后早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話雖是如此,但是她每每如此行事,總是讓人膈應得慌!」李太后面色冷峻依舊。

    說好的一致立場,勸說祁鈺同意選妃,結果對方卻背棄盟約,悄悄借由黃宜安向祁鈺示好,怎能不讓人氣憤?

    如此一來,好人全都讓陳太后做了,倒顯得她這個親生母親「心狠手辣」,不講情分了!

    慶嬤嬤見狀,順勢勸道:「太后娘娘自然是真心疼愛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不必跟別有用心之人計較。只要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夠體會到您的一片慈愛之心,哪裡管他人如何爭寵挑撥呢?」

    李太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要祁鈺和黃宜安體會到她的一片慈愛之心,那眼下她就不好在選妃一事上逼得太緊了……

    ……

    慈慶宮裡,陳嬤嬤回去,自然也將慶嬤嬤代表李太后前去坤寧宮問候黃宜安一事稟明了。

    相比起李太后的怒氣衝衝,陳太后倒是顯得格外沉靜,默然片刻,方才歎道:「早從新政一事開始,她就變了,不再像從前一般對陛下耳提面命、咄咄督促了……」

    陳嬤嬤靜靜地聽著。

    「唉,罷了,誰讓人家是親生的母子呢?母親疼愛兒子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急巴巴地趕上去做這個惡人。」

    陳嬤嬤聞言,低聲應了聲「是」。

    在兩宮太后罕見的默契和較勁之下,黃宜安終於鬆了口氣,迎來幾天安穩平靜的日子。

    看,這也算是重生的一樁好處——知曉對手的矛盾,利用對手之間的不和,為自己求的片刻喘息的餘地。

    若不是她在和祁鈺去慈慶宮給陳太后請安時微露不適,表現出孕期怯弱之狀,陳太后也不會礙於祁鈺的情面,差遣陳嬤嬤來送補品。

    如果沒有陳太后的這番「關切」,即便是慶嬤嬤來了她如何設法央求,這台戲也唱不起來。

    前世陳太后在十幾年後去世,那時祁鈺已經掌控了朝堂內外,只要她在這段時間利用好兩宮太后之間的嫌疑,總能為自己爭取喘口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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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7 00:16:15 |只看該作者
第303 首輔奢華

    張圭覺得最近遼東那邊有些不對勁。

    當然,要他說到底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畢竟洪濤一行並沒有抓住他什麼痛腳,如今正留在遼東預備春耕,而遼東總兵李梁也一如既往地跟他討價還價,爭取雙方都能滿意。

    可張圭就是覺得心裡不平靜,仿佛一切泰平的遼東暗地裡已經發生了什麼讓他難以掌控之事,未來或許會引起整個遼東甚至是朝堂的震動。

    這是浸淫官場大半生的直覺,也是幫助他一路走到如今的貴極榮華的直覺。

    張圭向來不容許有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他決定不管這不安有沒有來由,都要找個人暗地裡查清楚遼東的真實情況。

    這些年來,張圭手底下也攢了不少能人異士,為了掌控朝堂以及順利推行新政,他將這些人安插陸陸續續安插在不同的地方,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張圭選中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遼東府衙的小小主簿,名叫張懷,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吏,因為過目不忘的本事,如今掌管著府衙的帳目。

    年前洪濤奉命巡視遼東,調查遼東是否適宜種糧以及當地常平倉等有關事宜,張懷作為掌管帳目的主簿,與洪濤多有往來,也憑藉身份的便利探聽許多副使劉進無法探聽的內容——雖然都沒有什麼用處,但是也可見此人機敏。

    此事交給他來辦,正合適。

    張圭寫下密信,交給心腹人,命他即刻啟程前往遼東,將信函秘密交給張懷。

    做完這件事情,張圭才覺得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面叩響,緊接著是嬌滴滴、軟綿綿的鶯聲燕語:「老爺,奴們來給您送酒食~」

    張圭向來縱容寵愛這些千嬌百媚的姬妾,眼下無事,自然笑著讓人放了她們進來。

    一時間紅巾翠袖、叮咚環佩將酒食一一擺開,嬌聲軟語地勸酒耍癡,伺候得張圭開懷大笑,只覺得偎紅倚翠之間,自己似乎也年輕了十歲。

    酣暢之際,有姬妾嬌滴滴地央求道:「老爺,這眼看著上巳節就要到了,奴們想去五丈風買只紙鳶去別院放~」

    話剛落音,便得到眾姬妾的附和,紛紛攀著肩、拉著袖地衝張圭撒嬌央求。

    哪怕酒色醉人,張圭還是皺眉道:「你們若是喜歡,自有人來孝敬,何必自己去買?」

    府裡堆滿了各處孝敬來的金銀珍寶、綾羅綢緞,哪怕窮盡全府之力,也夠玩用幾輩子的,什麼紙鳶之類的更是不名一文,只怕堆到哪個角落裡都爛成灰都說不定。

    一群姬妾去五丈風買紙鳶,鬧哄哄的,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別人孝敬的,哪裡有自己挑的可心嘛!」有姬妾撒嬌道,「老爺不也常說,自己努力抓到手裡的東西才放心、開心?」

    隨著這聲嬌嗔,又是一陣鶯聲燕語酥軟入骨。

    也許是這句話觸動了張圭的心,又或許是祁鈺的乖順、群臣的馴服讓張圭日漸驕橫無畏起來,這一次,他被眾姬妾拉拉扯扯地奉承撒嬌,最後竟然點頭同意了。

    眾姬妾自然是歡喜萬分,愈發殷勤地伺候起張圭來。

    書房的歡鬧通宵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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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被人愚弄

    上巳節那天,五丈風再次大放異彩。

    祁鈺便遵照原本的約定,召見了劉季。

    劉季不是第一次面見天顏,但這次與以往不同,可是關係到他以及整個劉家的命運——幸運的話,劉家就要從他開始涉足官場了!

    祁鈺因為想著讓五丈風以後充當自己的耳目,因此便著重問了相關事項,從來往顧客到各人花費等,不一而足。

    劉季一一恭敬作答。

    「多賴陛下與皇后娘娘恩賜,小店如今也能與達官貴人打上交到了,生意好了,路子也廣了……對了,就連首輔大人家的家眷,也屈尊光臨小店呢……」劉季知無不言。

    祁鈺聞言心中一動,開口打斷道:「是嗎?不知元輔的家眷都買了些什麼款式的紙鳶?」

    買紙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別說五丈風只是民間店鋪了,便是皇家的,首輔大人的家眷也可當尋常店鋪去逛——誰讓首輔大人比他這個皇帝說話更硬氣呢!

    只是,張圭一向教導他節儉養德,對於這些玩意兒向來都是敬而遠之的,免得他玩物喪志的。就連他最心愛的書法一道,都被張圭視為玩意兒,不許多花費一點時間……

    不知為何張圭卻如此縱容家人……那縱容家人的張圭,私底下又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厲行節約、不事奢靡呢……

    劉季對此渾然不知,見皇帝陛下發問,便老老實實地答道:「回陛下的話,光臨小店的都是首輔大人的姬妾,十幾個豔麗的娘子各自挑了小店最好最貴的幾種紙鳶,有五彩飛鸞、雲中仙、百福……承蒙首輔大人賞臉,讓小店賺了不少銀子呢……」

    「十幾個姬妾?」祁鈺心中驚訝不已。

    張圭於女色一道對他要求也頗為嚴格,立后選妃都不過是遵照祖制而已,卻絕不許他放縱女色,就連當初他要搬去坤寧宮與黃宜安同吃同住,都被張圭訓了好幾次,直到李太后以皇嗣為重出面勸說,事情這才定了下來。

    可是張圭自己,卻養著十幾個姬妾……

    祁鈺擱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緊,神色也漸漸凝重起來。

    劉季見狀心中惶恐,連忙道:「確實如此,草民不敢欺瞞陛下,污蔑首輔大人……」

    劉季說著話,就要起身下拜。

    祁鈺恢復神色,笑著制止了他:「朕並無此意,你不必驚慌。」

    劉季當然不敢污蔑首輔大人,所以一直嚴苛要求他節儉勤勉的張圭養了十幾個姬妾,還揮金如土地縱容她們去五丈風采買紙鳶,定然是實情。

    呵,這還只是一端,只怕表面衣冠簡樸、不事奢華的首輔大人,背地裡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瞞著他呢!

    張圭在看著他老老實實地照著他這個老師的要求勤儉節約時,會不會心裡充滿了得意和嘲弄呢?

    將一國之君玩弄於股掌之中,真是莫大的成就!

    祁鈺心中充滿了被愚弄的憤怒。

    他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壓下,對劉季道:「朕眼下有樁事情要交給你去辦,你若是辦得好,朕自有重用!」

    劉季喜不自勝,跪地謝恩:「草民但憑陛下吩咐,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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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7 00:16:37 |只看該作者
第305章 夫妻情樂

    祁鈺回到坤寧宮時,猶自憤憤不平。

    然而黃宜安看著他這副模樣卻鬆了口氣。

    前世祁鈺在張圭死後才經由他人檢舉而知曉張圭私下生活的奢靡無度、言行不一,對張圭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陡然間全部崩塌,成為他對張圭全面打壓清算的導火索。

    對於張圭的遭遇,黃宜安雖然惋惜,卻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誰讓張圭在世時不把皇帝當皇帝呢?

    可是祁鈺因此而遷怒旁人,甚至是一些利國利民的新政舉措,這就讓人深覺遺憾而無力了。

    今生因為早早地對張圭生了疑心和防備,祁鈺得知自己被愚弄時也只是憤怒而已,並沒有因此而喪失理智,這真是太好了!

    黃宜安軟語寬慰又同仇敵愾地怨責了張圭幾句,待祁鈺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這才問道:「那不知陛下打算怎麼辦?」

    祁鈺長歎一聲,道:「生活奢靡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罪過,況且我也不能因為元輔苛求過我就對他發難……」

    黃宜安看著祁鈺一副被愚弄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抿唇笑了笑。

    祁鈺見狀佯作生氣,板著臉道:「為夫都如此傷懷抑鬱了,你竟然還笑話我!」

    委屈的神態倒甚於生氣。

    「好了好了,陛下不生氣啊~」黃宜安嫺熟地拉了祁鈺的手撒嬌安撫,笑得愈發燦爛了,「臣妾笑,不是嘲弄陛下,是因為知道陛下必不會如此委屈自己,定然早就有了應對之策,故意如此逗弄人家玩兒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論前世還是今生,祁鈺都不是個受了愚弄就只會暗自神傷的人!

    祁鈺哈哈大笑,一把將黃宜安攬在懷裡,慨然歡歎道:「知我者,吾妻也!」

    黃宜安卻驚叫一聲,伸手護住自己的肚子,嗔怨道:「陛下,你小心著些!」

    祁鈺慌忙鬆了松胳膊,抬手要去輕輕地摸黃宜安的肚子,卻被黃宜安不輕不重地把手給打開了。

    祁鈺瞧著黃宜安嗔怨的目光,嘿嘿笑了笑,低聲細語地賠罪道:「都怪我,都怪我!一歡喜起你來,便忘了他……我保證小心翼翼的,絕不傷著他!」

    黃宜安嗔了祁鈺一眼,見他「認罪」態度良好,便輕哼了一聲,將護著肚子的手拿來。

    祁鈺便嘿嘿傻樂著抬手輕輕地覆了上去。

    肚子裡的小傢伙兒大概是感受到來自父親的濃濃的關愛——畢竟從他存在的那一天起,祁鈺便每每如此「騷擾」他,樂此不疲。

    小傢伙兒用手腳踹了踹祁鈺。

    引得祁鈺跟第一次感受到他一樣驚奇地歡喜道:「他知道我是父皇呢!你瞧,我一摸他就跟我打招呼,先前還不見他動呢!」

    黃宜安已經懷了七八個月的身孕了,此時暮春又穿得單薄,因此肚子裡的孩子翻滾打拳時偶爾能隔著衣衫也看得到。

    「是是是,他最敬愛陛下呢!」黃宜安抿唇笑道。

    祁鈺聞言更是開懷。

    兩人便對著黃宜安對肚子裡的小傢伙兒絮絮言語、歡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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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醫不自醫

    三月初九,張溪誕下長子。

    黃宜安十分高興,將早就準備好的賀禮又一一清點一遍,要不是她身子漸重不方便,兩宮太后等人對她對肚子裡的皇嗣又極為看重,她恨不能親自去道賀才好。

    前世她和張溪漸有交情時這孩子已經五歲餘了,小小年紀就已經初具武將的剛毅風儀,她還沒有見過他剛出生時嬌嬌軟軟的模樣。

    等到張溪長子滿月,英國公府開始操辦張池和徐小姐的婚禮。

    黃宜安派人送去了賀禮,又是一場遺憾。畢竟徐小姐可是她閨中難得的好友,又與黃宜寧交好,因此近年來同她也比先前更顯得親近。

    黃宜寧倒是在張池和徐小姐成親的第二天便入宮,將婚禮的細節一一說給黃宜安聽。

    黃宜寧說得仔細又傳神,黃宜安仿佛親見了那婚禮一般。

    說罷婚禮,黃宜寧又笑道:「對了,張姐姐還說,阿姐說得真准,說她這胎會生個兒子,果然就生了兒子!」

    說到這裡,黃宜寧驀地想起自家的幼弟,驚呼道:「這麼說來,阿姐就跟送子娘娘一樣!早些年說母親會再給我生個弟弟,果然就生了個弟弟呢!」

    黃宜安抿唇直笑。

    什麼「送子娘娘」?她不過仗著前世的經驗罷了。

    黃宜寧卻對此深感神奇,目光移到黃宜安凸起的肚子上,好奇不已地問道:「不知道阿姐這胎會生個皇子還是公主……阿姐,你說呢?」

    黃宜安失笑,撫著肚子道:「這我怎麼會知道!」

    前世根本就沒有這個孩子,她又如何知道會生個兒子還是女兒呢?

    黃宜寧將信將疑,暗想:這大約就像是人們常說的「醫者不能自醫」?

    私心裡,黃宜寧當然希望黃宜安這胎能生個皇長子,坐穩中宮之位,也免去了許多麻煩。

    不過,黃宜寧並沒有說出來,因為怕給黃宜安壓力。作為娘家人,她更願意姐姐平安康樂,不管是外甥還是外甥女她都喜歡!

    ……

    黃宜寧出宮不久,祁鈺便沉著臉回來了。

    黃宜安一看,便知道是前朝出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遂斟茶勸慰。

    這回倒沒等黃宜安多問,祁鈺便劈裡啪啦地說開了。

    黃宜安一聽才明白,原來是月前祁鈺交給劉季的任務——查探張圭及其家人的日常生活已經有了回稟——果然是揮金如土、奢華無度。

    黃宜安前世已經驚愕過了,今生再聽,便不如祁鈺那般憤怒,遂盡職地當了回聽眾,由著祁鈺將心中的憤怒和委屈都發洩出來。

    「這還只是日常生活呢,誰知道他在官場上有無恣意枉法之舉?!」祁鈺想得更多,因此也憤怒憂心更甚。

    黃宜安反問應道:「以張首輔的權勢和所為,陛下覺得呢?」

    祁鈺一下子噎住了。

    對啊,張圭在他這個皇帝面前都不講究君臣禮儀,在朝堂官場更是恣意安插自己的人手……這個問題根本就無需去問!

    黃宜安看著祁鈺逐漸陰沉的臉色,又問道:「不過,陛下所見首輔之’枉法’,全都是錯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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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7 00:16:59 |只看該作者
第307章 老妻高招

    黃宜安之所以有這一問,是擔心祁鈺如前世一般,因為對張圭的怨恨而做出許多悔之不及的事情來,比如牽連無辜,比如全廢新法,比如二十多年不上朝……

    祁鈺被黃宜安問得愣住了。

    對啊,張圭玩弄權勢,真的全是為了個人的威風和享樂嗎?

    顯然不全是!

    至少目前張圭專權,很大的原因是為了減少新政的阻礙,早日實現他所期盼的「中興盛世」。

    祁鈺沉默不語。

    黃宜安也不出言打擾他,對於從小教育他、輔佐他的張圭,祁鈺肯定比她瞭解得多,她只需點到為止,根本不必多費唇舌替祁鈺決斷。

    ……

    第二天下朝後,祁鈺命田義親自送了綾羅綢緞去張府賞賜。

    張圭不在家中,家人要去內閣請張圭回家接賞,卻被田義笑著阻止了。

    「首輔大人日理萬機,陛下和朝政片刻都離不開他,此等小事,就不要去打擾他了。」田義笑眯眯地說道。

    張家人見此,便也不再堅持,由張夫人率領眾人叩謝了恩賞。

    田義回到宮中,將事情一一稟報清楚,並道:「跟隨張夫人叩謝恩賞的,都是主人家,姬妾之類並不在列,因此並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

    「不過,因為去得突然,張家人沒有準備,所以略顯嘈雜,華服麗裙之人並不少見……」

    言下之意,在外標榜厲行節約的張首輔,在家裡可能真的是另外一種樣子。

    祁鈺頓了頓,笑道:「接待天使,可不得華冠麗服以示恭敬嘛!」

    他要的其實不是借機查探張府,畢竟劉季不會騙他。他要看的是張圭對此事的反應。

    田義聞言,便躬身退到一邊,不再多言。

    等張圭回到家中,得知此事,不免皺眉問道:「陛下為何突然派人賞賜,來的人還是田義?」

    張夫人搖頭,應道:「我倒是想打聽,但是來的人是田義,有些話不但不好說透,還得回避著……」

    田義不是馮永亭和他的乾兒子們——自己人,而是祁鈺在處置完馮永亭之後親手提拔上來的心腹,萬一有個言差語錯的,再給家裡招禍怎麼辦?

    倒不如老老實實叩謝恩賞,先把人給平平安安地送走再說。

    「我倒是要派人去請老爺,只是那田義說老爺公務繁忙,不必攪擾。」張夫人又道。

    張圭點點頭,不再多問,由著張夫人服侍他更衣。

    待換過常服,飲罷茶,張夫人看了眼天色,遂在張圭旁邊坐下。

    張圭看了她一眼,神情驚訝,卻也沒有開口趕人。

    張夫人只作不知,接著方才的話問道:「以老爺看來,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說起正事,張圭散漫的情緒收攏起來,道:「陛下賞賜,往常也不是沒有過,倒也不必過於驚訝。」

    張夫人卻抓著不放,接著說道:「往常自然是不必驚訝,但是如今馮永亭不在了,內廷的那些人又不甚中用,陛下為越大越有主意……再遇到這樣的君恩,是不是該多想一想呢?」

    張圭看了張夫人一眼,只見對面的婦人雖然上了年紀,皺紋深深,但眉宇間依舊是往日那般沉穩又聰敏的模樣,心下頓了頓。

    他有多久沒有跟老妻商議這些事情了?

    也罷,今日既然碰上了,便姑且論一論吧。

    屋外照例踩著點來服侍張圭的姬妾,被張夫人的人擋在門外,全數趕了出去。

    哼,不過是些下賤東西,往常夫人不跟她們計較,她們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只要夫人一句話,看老爺還理會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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