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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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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21-6-2 00:25 編輯

神話三國 作者:莊不周

內容簡介】:

 遠古的巨龍橫空出世,踏平三國!
    ……
    穿越東漢末年,成了生命倒計時的少帝劉辯。

    四世三公的袁家,虎視眈眈

    四百年的大漢,分崩離析

    一個巨大的陰謀,正等著劉辯自投羅網。

    在生死存亡面前,劉辯不願束手就縛,奮起反擊,書寫屬于自己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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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覺醒

    平年,秋八月,庚午。

    洛陽城北,小平津。

    夜色蒼茫,寒氣逼人。一場秋雨剛過,空氣充滿了蕭瑟清冷的味道,寒意直沁到人的心裡。

    劉辯站在齊腰間的野草叢,渾身冰冷,牙齒不受控制的打顫,咯咯作響。他看著洶湧澎湃的黃河奔騰而過,目光呆滯。

    在他身後的地平線上有一點紅光,那是洛陽城朱雀闕的火光,高大的朱雀闕在火光扭動,挑起的飛簷彷彿浴火重生的鳳凰,直欲展翅高飛。

    即使隔著十來里遠,劉辯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炙熱。可是這份炙熱卻溫暖不了他的心,反而讓他感覺徹骨的寒冷,還有深深的絕望,以及對老天的無窮詛咒。

    「不帶……這麼玩的……」他牙齒打顫,聲如蚊蚋,語帶哭音:「不帶這麼……玩的,我只是開個玩笑,您別當真哪。」

    天地無言,只有河水翻騰,嘩嘩作響,彷彿在嘲笑劉辯這個可憐的傢伙。

    劉辯低下了頭,腦海裡翻滾著無盡的憂傷和懺悔。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菩薩面前口無遮攔,大放厥詞,說要做什麼皇帝,醒握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結果好死不死,一個跟頭摔到三國,附身到現在這個窩囊廢的身上了。皇帝倒是皇帝,登基幾個月了,不過實在談不上開心——用不了幾天,他就會被西涼屠夫董卓廢掉,然後又被李儒毒死。

    因為他是歷史上的漢少帝劉辯,現在站的地方就是黃河邊。

    幾個時辰前,國舅大將軍何進被殺,袁紹兄弟發動兵變,火燒朱雀闕,他和弟弟劉協被張讓、趙忠等人帶出了皇宮,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了黃河邊。就在剛才,就在他的眼前,張讓等人被一口長劍逼著,跳進滾滾黃河餵了魚。也許那位本尊劉辯就是受了驚嚇,靈魂出殼,才讓他奪了捨。

    穿越千年而來,認清了這一點的劉辯差點嚇尿了。

    有這麼玩人的麼?佛祖,你真夠幽默的。

    也許……只是一場夢?說不定馬上就醒了。劉辯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隨即疼得差點叫出來聲來。不是夢?那豈不是太悲摧了?算了吧,我還是和張讓他們一樣跳河算了。早死早投胎,說不定佛祖慈悲,眼睛一睜,還是在二十一世紀。窮就窮吧,苦就苦吧,總比這位苦命的皇帝好。

    劉辯抬起沉重的腳步,向黃河走去。

    黃河濤聲更響。

    「阿兄,小心點。」劉辯剛走出兩步,就被一隻稚嫩的小手抓住了左邊的袖。

    「陛下,小心!」又一隻柔弱的小手伸過來,抓住了他右邊的袖。

    他不用回頭看,左邊那個孩是弟弟劉協,那個以後將被稱為漢獻帝的劉協。右邊那個與自己年歲相當的少女是自己的皇妃唐瑛。

    弟弟今年才歲,再過幾個月,自己死了之後,他將成為大漢的最後一任天,要做三十年的傀儡。不知道他的未來很悲摧,比死好不了多少,所以他現在還有心情關心自己。

    一想到弟弟,劉辯冰冷的心裡忽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溫暖。這應該是來自本尊的記憶,他在二十一世紀沒有弟弟,不會有這樣的感情——沒辦法,誰讓老爹老媽支持只生一個好的國策呢,搞得我連個玩伴都沒有。

    沒曾想,這一世有了一個弟弟,也許是唯一的福利?

    劉辯不由自主的轉過身,看著劉協。劉協仰著小臉,臉上濕漉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可是眼的關切卻很真實,看得劉辯心一軟。

    「阿……阿弟,我……」劉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眼睛一掃,看到劉協懷裡抱著一顆石球,長長的,像一顆巨蛋。石球很重,劉協抱著很吃力。劉辯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拿:「我幫你拿。」

    劉協有點遲疑,看看劉辯,又看看石球,咬了咬嘴唇,將石球遞了過來。

    石球涼涼的,劉協的眼神怕怕的。

    劉辯一手托著石球,一手拉起劉協的手,翻來覆去的看了石球好幾遍。石球很粗糙,暗啞無光,還有一些斑點,看起來像一隻大號的鵪鶉蛋。談不上好看,卻沉甸甸的,也不知道劉協是哪來的力氣,一直抱在懷裡。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寶貝,以至於劉協會有這樣的眼神。

    「這是……什麼?」

    「……」劉協嚅了嚅嘴,眼神有些猶豫。

    靠,小屁孩,還跟我玩心眼,不知道我是一個快死的人了嗎?劉辯很鬱悶。

    唐瑛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阿兄……」劉協忽然轉過頭,看著遠處。劉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遠處有一點火光,火光越來越大,伴隨著一陣雷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劉辯不免有些詫異。雨已經停了,不應該有雷聲啊,這是什麼聲音?

    這應該是……馬蹄聲。劉辯突然靈光一閃,頓時臉色煞白。

    董卓來了。那個挾帶著沖天殺氣的西涼人帶著三千西涼鐵騎,星夜從涼州趕來,即將正式登上大漢的朝堂,向世人展示他的冷酷和殘忍,無情的摧毀一切,將大漢徹底推入深淵。

    他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弟弟劉協,心裡湧過一陣悲哀。董卓來了,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好容易有了一個弟弟,我卻保護不了他。

    他又看了一眼唐瑛,唐瑛緊緊的咬著嘴唇,臉色蒼白。

    鐵騎如風,那一點火光迅速變成了一團火,又變成了一片火海,隱隱約約的馬蹄聲也迅速化作震耳欲聾的驚雷。大地震顫,聲如潮湧,數千西涼鐵騎衝到了劉辯等人面前,將他們圍在間,繞著他們打轉,馬蹄幾乎要踢到他們臉上去。一時間,馬蹄聲、兵器撞擊聲、士兵們凶狠的呼喝聲,匯成一道巨浪,將他們吞沒、捲走。

    眾星捧月,董卓巨熊般的龐大身影出現在劉辯的面前。在背後火光的映襯下,他像一座山,沉甸甸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也壓在劉辯的心上。一種說不出的恐懼籠罩了他,讓他兩腿發顫,牙齒打戰,咯咯的聲音連聾都能聽得到。

    董卓應該也聽到了,他鄙視的看了劉辯一眼,喝了一聲:「我,董卓也,天何在?」

    他的聲音如同炸雷,刺得人耳膜生疼。劉辯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石球一滑,差點掉在地上。

    劉協小臉發白,卻向前邁了一步,擋在劉辯的面前。

    幾乎在同時,唐瑛也向前跨出一步,護住了劉辯。

    劉辯愣了一下,隨即臊得面紅脖粗,臉皮發燙。沒想到自己兩世為人,居然要一個歲的孩和女人來保護。他們做得如此自然,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曾經的自己該是何等的無能懦弱,以至於他們會毫不遲疑的做出這樣的反應?

    「大膽,天在此,還不下馬拜見?」閔貢迎了上去,拔劍大喝。別看他是官,卻非常強悍,不久前,就是他用劍逼著張讓等人自殺贖罪,惡名昭著的十常侍在他的面前像一個無助的孩,痛哭著拜別劉辯兄弟,自己跳進了黃河。

    董卓沒有下馬,更沒有正眼看閔貢一眼,他踢了踢戰馬,高大的戰馬向前邁了兩步,馬頭抵到了閔貢的面前,嘴角的泡沫幾乎甩到閔貢的臉上。閔貢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握緊了手的劍,卻沒敢刺出去。

    「天在此,有詔卻兵!」尚書盧植站了出來,大聲說道。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更有一副好嗓,聲如洪鐘,說起話來比閔貢更有氣勢。不久前,就是他吼了一聲,從張讓等人手搶走了何太后。見他出面,劉辯安心了些,放低了袖,偷偷的看著這一切。

    盧植可是劉備、公孫瓚的老師,鼎鼎大名的大儒,又有這般威風,應該能鎮住董卓吧?一念及此,他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彷彿有一股暖流湧入身體。

    即使劉協也升起了些許希望,原本有些顫抖的小身放鬆了些。

    董卓冷笑一聲:「公等為國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何卻兵之有?」

    盧植的聲音像洪鐘,可是董卓的聲音卻像是一把巨大的破盾椎,一下擊破了洪鐘。盧植氣勢一弱,他看了一眼董卓身後的西涼兵,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氣,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董卓的正面。

    「嚓」的一聲輕響,閔貢手的長劍落地,消失在草叢之。

    董卓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目光掃了一圈,看向抱在一起的劉辯兄弟。感覺到董卓殺氣騰騰的目光,劉辯嚇得低下了頭。他緊緊的摟著劉協,將劉協擋在自己身前。劉協也感受到了董卓的壓力,卻不肯退縮。他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唐瑛握著雙拳,兩眼圓睜,怒不可遏,宛如擋車的螳螂,撼樹的蚍蜉。

    董卓暗自搖了搖頭,眼前這個少年太沒用了,居然躲在一個孩和女人的後面,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如果他就是剛即位不久的天,大漢怎麼可能不亡。他眼神一閃,剛準備把目光從那個顫抖的身體上挪開,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不由自主的又移了回去,目不轉睛的盯著劉辯。

    劉辯沒有注意他,他剛剛發現了一個詭異的情況。

    懷的石球不知怎麼的越來越涼,越來越冷,有看不見的水氣升騰而起,湧入他的身體,迅速瀰漫開來。周圍的一陣似乎都離他遠去,不管是威猛如山的董卓,還是鼓噪不安的西涼鐵騎,抑或是劉協、盧植,都離他遠去了。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越來越響的聲音。

    是水流聲,越來越響的水流聲,衝擊著他的耳膜,鼓蕩著他的全身,彷彿整個黃河都灌進了他的身體,滔滔不絕,無窮無盡。

    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充滿了他的全身,洗刷著他的每一個毛孔,洗去他無邊的恐懼。他奇跡般的平靜下來,輕輕的推開強自鎮靜的劉協,推開唐瑛,走向像山一般的董卓,一字一句的說道:「天在此,還不下馬?!」

    他的聲音並不響,卻字字清晰,送入每一個人的耳,就連最遠處的騎士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原本人喊馬嘶,人聲鼎沸的黃河岸邊突然安靜下來。大喊大叫的西涼騎士緊緊的閉上了嘴巴,收起了刀矛,原本昂頭奮蹄、搖頭擺尾的戰馬肅立不動,低下了馬頭,垂下了馬尾。就連兵器的撞擊聲都不見了,三千鐵騎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肅穆無聲。

    劉協不由自主的轉過身,看向劉辯,掩住了嘴巴,將驚訝堵在嘴裡。

    唐瑛轉過頭,詫異的看著劉辯,伸手掩住了沒有血色的嘴唇,驚喜交加。

    盧植轉過頭,詫異的看著劉協,一臉的不可思議。

    失魂落魄的閔貢抬起頭,打量著劉協,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辯站在草叢,身後是奔騰咆哮的黃河,彷彿是一頭從天而降的巨龍,正俯首托起劉辯的身體。劉辯雖然還不及董卓的馬頭高,卻宛如站在雲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們。

    端坐在馬背上的董卓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劉辯。在場數千人,大概只有他一人看到了劉辯身上發生的異變。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剛才那個怕得直發抖的少年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雄渾長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餘音縈繞,攝人心魄:「天在此,還不下馬?!」

    董卓不知不覺的滑下了馬背,拜伏在地,顫聲道:「臣董卓,拜見陛下。」

    三千西涼鐵騎如夢初醒,齊唰唰的翻身下馬,齊聲大呼:「拜見陛下!」

    聽著這山呼海嘯般的吶喊,盧植等人如釋重負。他們不假思索的放下了手的武器,拜伏在草叢,顫聲道:「拜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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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赤兔龍馬

    「請陛下上馬。」董卓站起身來,側身相讓,臉上帶著三分驚懼,五分不服,還有兩分猶豫。

    兩個膝蓋一著地,董卓就覺得不對勁,再被身後騎士們的吼聲一震,他突然醒了過來。他偷偷的抬起頭,打量著劉辯,發現劉辯並不高大,身後也沒有什麼龍。他細細思量,覺得自己剛才是一時恍惚了,將劉辯身後的黃河看作了巨龍,將黃河的流水聲當成了龍吟,這才被誤以為真龍下凡,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此刻,他從馬背上下來,跪在地上,角度變了,看到了劉辯就失去了那份攝人心魄的威嚴,變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雖然他站得筆直,臉色肅穆,卻無法讓董卓這樣的人懾服。

    董卓從成年起就騎著馬四處遊歷,見識過無數高手。壯年以後從軍,更是身經百戰,殺人如麻,早就錘煉出了真正的殺氣,哪會被這麼一個少年鎮住。

    他有些後悔,想翻身站起,重振旗鼓。可是他又有些猶豫。

    雖然早就聽說當今天不僅年幼,而且軟弱無能,但天畢竟是天,皇家威嚴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抗衡的。萬一傳說有誤,天並不是那麼軟弱無能,自己貿然衝撞了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趴在地上的片刻之間,董卓的腦海裡湧過了無數的念頭。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主意,所以才伸出手,邀請天上馬。

    上他的馬。

    他的馬是一匹烈馬,跟著他很多年了,只有他能騎,其他人只要坐上去,必然會被掀翻在地,弄不好還會被它踩兩腳。董卓當然不敢讓馬踩天,但是他可以讓天摔一個狗啃泥,出個醜,以報剛才他騙自己拜服之怨。

    劉辯感覺到了董卓氣勢的變化,這個壯實得像頭熊的西涼人的眼裡分明閃爍著狡詐的光,就像一頭餓狼,等著自己露出破綻。

    劉辯沒有騎過馬,但是他看得出這匹馬與眾不同。董卓身高體壯,至少有兩百斤以上,這匹馬依然能輕鬆的馱著他奔馳,力氣自然不小。而力氣大的馬,脾氣通常也大。俗話說得好,什麼人玩什麼鳥,董卓這樣的人能騎一匹性格溫和的馬嗎?

    「將軍遠來辛苦,朕……」劉辯頓了頓,品味了這個稱呼片刻,這才接著說道:「怎麼能奪你的馬。再說了,將軍魁梧,此馬已經受累不淺,朕不忍讓它再受累了。」

    董卓的臉抽搐了兩下,有些惱火。劉辯這是笑他胖嗎?他不禁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陛下仁慈,臣佩服。既然如此,那臣就貢獻一匹寶馬與陛下,供陛下騎乘。」

    說著,不容劉辯推辭,一揮手,讓人牽過一匹空鞍的馬來。劉辯一看,頓時暗自叫苦。早知如此,剛才就不裝逼了。董卓那匹馬看起來不像善馬,而眼前這匹馬活脫脫就是一頭猛獸。

    這匹馬頭高一丈,肩高八尺,從頭到尾大概有一丈二長,比董卓還高,比董卓的那匹馬還長,體量足足大出一號。它渾身赤紅,搖頭擺尾,像一團扭動的火,牽著它的騎士被它拽得立足不穩,東倒西歪。

    這是馬?

    彷彿聽到了劉辯的心聲,董卓帶著三分得意的說道:「陛下,這是臣得來的天馬,名為赤兔,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有這樣的寶馬才能配得上陛下這等身份啊。陛下,請上馬!」

    原來這就是傳說的赤兔啊,那可是呂布、關羽這樣的英雄才能騎的馬,我怎麼能行?

    看著董卓那張可惡的笑臉,劉辯氣得快把牙咬碎了。他緊緊的抱著手裡的石球,瞪了一眼董卓,又瞪了一眼怪獸一般的赤兔。心暗自發狠。媽的,要不乾脆用石球砸死這丫的算了。是先砸董卓,還是先砸這匹馬?不過,這兩個畜生好像都不是善茬啊,我能幹得過他們嗎?

    看到劉辯發狠的眼神,董卓忽然心一凜。他再次從劉辯身上感受到了那種說不出的威嚴。還沒等他明白過來,原來一臉桀驁不馴的赤兔忽然打了個噴鼻,乖巧的走到劉辯身邊,低下頭,討好的蹭了蹭劉辯的手臂。

    這個動作,讓包括董卓在內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劉辯自己也有些愣住了,這貨還是剛才那個怪獸嗎,它怎麼賣起了萌?

    讓人更驚訝的事發生了,赤兔馬蹭了兩下之後,前腿一屈,跪在了劉辯身邊,甚至連頭都低了下來。它晃著腦袋,不時的回頭看著自己的背,彷彿邀請劉辯坐在自己背上一樣。

    劉辯哭笑不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董卓也愣住了。他不知道這匹連自己都要看它心情好才敢偶爾騎一騎的赤兔今天怎麼會這麼聽話,居然主動請劉辯騎它。

    盧植等人也目瞪口呆。不過,盧植終究是學問淵博,精通三禮的大儒,他靈光一閃,上前一步,朗聲道:「陛下,《周禮》有言,馬八尺以上為龍。此馬身高八尺,正是龍種,正合陛下騎乘。請陛下上馬。」

    聽了盧植的話,董卓心裡咯噔一下,看向劉辯的眼神有些異樣。

    沒錯,馬八尺以上為龍,他雖然沒讀過周禮,卻聽過這句話。赤兔既然是龍馬,自然只有真龍才能騎,一般人根本沒那福份享受龍馬的侍候。他得此馬數年,卻沒能騎過幾次,而劉辯是天,是真正的龍種,龍馬看到他,自然也要俯首聽命,如此乖巧也就在情理之了。

    那袁紹為什麼說天懦弱,要我引兵入京?難道他是在騙我?

    就在董卓驚懼不定的時候,盧植走到劉辯身後,輕輕的推了他一下,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陛下,請立即上馬,遲則有變。」

    劉辯突然驚醒,知道現在形勢危急,容不得他慢慢琢磨,連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跨上了馬背。盧植生怕有失,虛伸著兩隻手,隨時準備接住劉辯。

    出乎他的意料,赤兔馬起身非常小心,劉辯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搖晃,赤兔馬就站了起來。劉辯鬆了一口氣,抬眼看去,頓時覺得自己高大無比,身邊所有的人都比自己矮了一截,就連身材魁梧的盧植和董卓都只到自己的腰部,一時竟有一覽眾山小的味道。

    赤兔揚首長嘶,邁步向前,數千匹戰馬齊聲應和,紛紛低頭讓路,恍如君王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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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7 06:23:22 |只看該作者
第003章 棟樑

    盧植牽著赤兔的韁繩,緊緊的跟在劉辯身邊,當他看到無數的西涼兵和西涼馬在他們面前分開,紛紛俯首向馬背上的劉辯躬身施禮的時候,鼻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這就是皇家氣象,這就是天風度啊。想不到人生半百,在此落魄之時,我竟看到了此番景象,此生無憾了。

    劉辯端坐在馬背上,看著眾生俯首,油然生起一種快意。

    人生當如此。喝令三山五嶽開道,我來了。這才是大丈夫應該過的人生。

    看著劉辯騎著赤兔馬緩緩遠去,看著赤兔馬旁盧植高大挺拔的身影,看著兩側那些躬身行禮的部下,董卓忽然一拍腦袋,懊悔不已。馬是自己送的,怎麼光芒都讓盧植一個人佔了?這種時候,站在天身邊享受將士們的禮敬,應該有我董卓一個啊。

    董卓不假思索,連忙跟了上去。他體量巨大,一旦奔跑起來,比赤兔馬還要重上幾分,像一頭狂奔的巨熊,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準備趕上去的閔貢等人連忙讓開,免得被他撞倒。這位可不是什麼謙謙君,惹惱了他,可能會送命。

    董卓一口氣跑到赤兔馬前,昂首挺胸,闊步前進,像是凱旋的大將軍。那些西涼將士本來對赤兔馬背上的天敬畏不已,見董卓主動為天開道,更不敢有任何冒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一個個心裡暗自得意,盧植牽馬,董卓開道,這才是天的氣派啊。沒想到自己一個邊鄙之人,居然有幸親眼看到了天,回家以後,可要好好和鄉里人顯擺一下,將來老了,也有資本和兒孫們炫耀一番:老當年可是見過真龍的。

    走了兩步,劉辯用手碰了碰盧植的肩膀。盧植會意,靠近了一步,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讓劉辯聽得清楚,又顯得堂堂正正,正義凜然:「陛下,天色已晚,還是去顯陽苑暫駐吧,明日眾臣來迎,再回宮不遲。」

    盧植說著,眼神一掃,看了一眼正在前面開路的董胖。

    劉辯暗自點頭,這大儒就是大儒,話說得多好啊。洛陽城裡的火還沒有滅,這時候回宮肯定不安全,自然是另外找一個地方歇腳比較合適。這個建議非常到位,偏偏他的話還說得非常恭敬,絲毫不失臣的身份。更到位的是這個提醒他注意董卓的眼神,那可真是妙極了。

    千萬不能被董卓控制住,否則更危險。

    劉辯想了想,咳嗽了一聲:「董將軍,天色已晚,回城不便,你們遠來救駕,想必也累了。我們去平樂觀暫時歇歇,明日再進城。」

    董卓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天去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隨即一想,不對啊,洛陽城不能去,還有別的地方可去,為什麼一定要去平樂觀?平樂觀可是洛陽城西南方向呢,從這裡走到平樂觀,要繞著洛陽城走半圈。

    一見董卓神態,盧植就知道他有想法。不等董卓說話,他又說道:「陛下,董將軍尊貴,不宜為前導衛士,陳留王年幼,亦不宜長途步行,還是賜他們騎馬吧。」

    董卓一聽這話,湧到嘴邊的問題立刻嚥了回去。還是算了吧,天只是告訴自己,又不是問自己建議。萬一說錯了,還讓人笑話。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不能再這麼走下去了,自己的體重自己清楚,時間長了可吃不消,趕緊趁著這個機會騎上馬。

    劉辯也覺得有理,他總不能讓董胖一直步行,否則太失禮了。他更不能讓弟弟劉協步行,他還不到十歲呢,又累了半夜,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盧卿言之有理,董將軍,路途較遠,你還是乘馬前行吧。」

    董卓如釋重負,連忙翻身上馬,又讓人牽過幾匹馬供閔貢等人騎乘。閔貢抱著劉協,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

    劉辯感激的看看盧植,說道:「盧卿,你也乘馬吧。」

    盧植搖搖頭,拱手道:「多謝陛下,臣無妨,當為陛下牽馬,方不失為臣之禮。」

    劉辯聽出了話外音,盧植這是要故意讓那些西涼兵看看,他一個大儒都不敢稍有放肆,那些西涼兵就更不敢胡作非為了。這就是榜樣的力量。剛才董卓主動為他開道,可能也是被盧植的行為感染,不自覺的這麼做了。否則以董卓的性格,怎麼可能這麼乖巧。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的事的確有些怪異,不僅僅是董卓,胯下這匹赤兔馬也乖巧得有點不異常。看董卓最初那邪惡的眼神,這匹赤兔不應該這麼老實才對啊。

    劉辯百思不得其解,卻不知道該問誰,也不好問。只好抱緊了手裡的石球,默默的前進。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他們終於來到了平樂觀。平樂觀在城西,是天閱兵所在,地方寬敞,有足夠的地方容納董卓的部下,更重要的是有專門供天駐蹕的地方,這樣一來,董卓和他的部下就分開了,要想做點什麼事,也不是那麼方便。

    看了平樂觀的形勢,劉辯更佩服盧植的急智,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居然能做出這樣的安排,不愧是公孫瓚和劉備那樣的梟雄的老師。國之棟樑啊,要好好親近才行。

    ……

    盧植忙前忙後,指揮若定,將各色人等安排得妥妥貼貼。等所有人都去睡了,盧植才來到劉辯的面前。忙了大半夜,他滿臉倦容,聲音沙啞,卻依然一絲不苟。

    「陛下,賴祖宗有靈,陛下天威,雖逢大難,終能化險為夷。」盧植挺直了身:「萬望陛下戒急用忍,小心應付,不可須臾有失。」

    劉辯清楚,盧植說得對,別看現在董卓這麼老實,危機遠未過去,只要有一點意外,都有可能引起難以預料的災難。他現在最想弄清的就是這個石球是怎麼回事。他隱隱的覺得,這可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盧卿,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劉辯將石球推到盧植面前,卻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悄悄的捻了撚手指。他分明記得自己的手指被石球劃了兩道不小的口,流了不少血,為什麼石球上卻沒有一點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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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龍之夢

    盧植看了半天,茫然了搖了搖:「臣識淺才薄,不知這是何物。」

    劉辯有些急了,他就指著這個石球的秘密救命呢,你怎麼能不知道。「盧卿學問淵博,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什麼?」

    盧植一臉慚愧:「臣的學問在三禮,博物之學,涉獵不深。」

    「那誰懂這個博……物之學?」

    盧植想了想:「有一個人應該知道,不過他不在洛陽。」

    「誰?」

    「蔡邕。」

    劉辯啞口無言。兩世的記憶一起湧上心頭。蔡邕的確不在洛陽,他十多年前被靈帝貶到朔方,後來又惹怒了朔方太守王智,流落江湖十多年,現在應該在江東呢,好像還收了個弟叫顧雍。

    那就再等等吧,先把洛陽的危機問題解決了再說。

    「盧卿,事到如今,該當如何處置才好?」

    盧植也有些黯然,不過他沒有像劉辯一樣沮喪。他站起身來:「陛下,請先安息,莫要外出。外面有閔貢守著,臣去去就來。」

    「盧卿何去處?」劉辯有些慌了。盧植就是他的主心骨,盧植一走,萬一有事怎麼辦?閔貢在董卓面前可一點戰鬥力也沒有啊,只有盧植這樣的大儒勉強能和董卓說上話。

    「臣去請一個人。」盧植說道:「只有這個人,才能收拾目前的殘局。」

    劉辯心一喜:「那又是誰?」

    「太大夫楊彪。」

    劉辯恍然大悟。不錯,除了董卓之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袁紹兄弟。袁紹兄弟不僅有兵,而且很有號召力,四世三公的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只有弘農楊家能和他們抗衡。楊彪出面,也許能鎮住洛陽的局面。

    ……

    盧植匆匆而去,劉辯坐在床邊,卻無法入睡。剛剛過去的這段時間可謂是驚心動魄,他現在還沒還過神來,恍若夢。他看著手裡的石球,又看看被割破的手指,一狠心,咬了一口,擠出一滴血,輕輕的沾在石球上,然後雙手緊緊的抱著石球,屏住了呼吸。

    血珠在石球上滾動著,像劉辯怦怦亂動的心臟。

    什麼反應也沒有。

    在劉辯漸漸失望的目光下,血珠從石球上滑落,摔在地上,滲入地磚,只剩下一點暗紅。

    劉辯罵了一句髒話,順手將石球扔在床上。

    「阿兄!」睡在床上的劉協坐了起來,緊張的看著劉辯。他們來得匆忙,人又多,房間來不及收拾,劉辯又不放心劉協,就讓他和自己睡在一起。而皇妃唐瑛卻不能和他住在一起,被安排在隔壁。本來以為他已經睡了,沒想到他還醒著。劉辯剛想說沒事,話到嘴邊,又嚥了回來。他擠出一副笑臉,將劉協摟了過來:「阿協,你一直抱著這個,這究竟是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

    劉辯不肯放棄,追問道:「那是從哪兒來的?」

    劉協低下頭,怯怯的說道:「父皇……留給我的。」

    又是那個死鬼老爹?劉辯有些鬱悶。他知道靈帝喜歡劉協,一直想把皇位傳給劉協,為此和大將軍何進鬥了幾年,最後還是慫了,沒敢蠻幹。他死的時候還不服氣,又把劉協托付給宦官蹇碩等人,要他們再接再厲,伺機擁劉協即位。只是他沒想到,他一死,何進在袁紹等人的幫助下,分分鐘就把蹇碩收拾了。現在更好,張讓等人也跳進黃河餵了魚蝦,劉協是一個幫手也沒有,真正的光桿司令,孤家寡人。

    歷史上,劉協是在董卓的幫助下才登上皇位,現在自己搶了劉協的風頭,董卓還會這麼幹嗎?

    劉辯看著劉協,眼神閃爍。劉協感受到了什麼,身縮成一團。劉辯心一軟,暗自罵了自己一聲。不想心思對付董卓,嚇自己的弟弟幹什麼。他才歲,懂什麼,後來即位又不是他願意的。

    不過,他還是對死鬼老爹有怨言,臨死也不肯鬆手,居然把這個寶貝留給了弟弟劉協,自己連點影都不知道。

    「那有什麼用?」

    劉協咬著嘴唇,抬起頭看著劉辯。劉辯的眼神溫和,帶著三分憐惜。劉協心情一鬆,脫口而出:「父皇主,這裡面有一個大秘密,破解了這個秘密,就能興大漢。」

    果然如此。劉辯心道。

    「不過,我真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秘密。」

    劉協可憐兮兮的說道,雖然他極力保持鎮靜,終究還是暴露了自己的緊張和不安。劉辯不忍再逼他,拍拍他的肩膀:「睡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這個寶貝,阿兄先替你保管,等回了宮,再還給你。好不好?」

    劉協點了點頭,乖巧的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

    不知不覺,劉辯和衣而臥,一手摟著弟弟劉協,一手摟著石球。

    睡夢,他彷彿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又回到了那個還在建的樓盤旁,看著開盤廣告上那個刺眼的數字,盤算著自己要攢多久才能買下一坪,什麼時候才能存足首付,成功晉身房奴,然後壯起膽,向心目的女神表白。就在他越算越絕望的時候,天空突然風雲變色,烏雲密佈,風雨欲來。

    他驚慌失措,抱頭鼠竄,正準備找個地方躲雨。天邊突然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大地,緊接著,雷聲滾滾而來。他剛準備捂上耳朵,忽然發現那道閃電並沒有熄滅,而是像一條巨龍,在天地之間不停的上下翻飛。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遠處那條飛舞的銀色巨龍,目瞪口呆。

    這時,雷聲湧到了耳邊,轟隆隆的震人心魄。他驚訝的發現,雷聲似乎有一個人在說話。

    「蠢物,坐擁天下,廣廈萬間,何必留戀區區一坪?佳人萬千,何必留戀一介俗物?」

    「誰?」劉辯驚恐萬狀,突然坐了起來,尖聲叫道。

    眼前沒有什麼廣告牌,也沒有什麼烏雲,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個古香古色的房間,他還在漢代,還在平樂觀,一切都和睡前一模一樣,只是門口多了一個人。

    「臣虎賁王越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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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袁紹

    「王越?」劉辯鬆了一口氣,腦裡突然冒出一個人。「你就是那個劍客王越?」

    王越很詫異,目露喜色:「陛下……知道臣的名字?」

    劉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這一世的劉辯不知道一個普通的虎賁郎,但是另一世的他卻對王越的大名如雷貫耳,京師第一劍啊。

    「朕……當然知道你。」劉辯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你怎麼闖進來的?」

    王越連忙拜倒在地:「洛陽生變,臣到半夜才知道陛下出宮了,又找了半夜,才知道陛下在平樂觀。臣立刻趕來了,見旁邊有西涼兵,臣怕陛下有難,就潛了進來。不想驚了陛下,臣罪該萬死。」

    劉辯釋然,隨即又想起自己剛才那副驚慌的模樣,不禁臉紅,故意咳了一聲,說道:「那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臣……」王越猶豫了一下。其實他費了好大周折,好不容易才摸進來,一進門,劉辯就驚醒了,把他也嚇了一跳,他根本什麼也沒看到。可是如果這麼說,劉辯肯定不信,說不定還要懷疑他是來做刺客的。他冥思苦想,靈機一動:「陛下,臣看到了一條龍。」

    「龍?」劉辯一驚,順口說道:「你也看到了?」

    聽劉辯這麼說,王越鬆了一口氣,連忙順著劉辯的口風往下說。「是的,臣的確看到了一條龍,還聽到了龍吟之聲。到現在,臣還被龍威所震,心驚膽戰,失禮之處,請陛下恕罪。」

    見王越這麼緊張,劉辯啞然失笑:「起來吧,你能潛進來,可見武藝不錯。以後就在朕的身邊,隨侍左右吧。」

    王越大喜。他做虎賁郎多年,還沒和天靠得這麼近過,看來今天這一夜沒有白辛苦。他連忙磕頭謝恩,磕完了頭,又想起來一件事:「陛下,臣的弟史阿還在外面把風。」

    劉辯歡喜不禁。史阿,那可是曹丕的師傅啊。沒想到突然來了兩個大劍客,這樣安全有點保障了。他連忙讓王越把史阿叫進來。王越走了出去,迎面看到閔貢,閔貢大吃一驚,剛要叫人,劉辯站在門口,看著他:「閔貢,你過來。」

    閔貢不敢怠慢,連忙走了過來。

    「你的忠心,朕很滿意,你的辛苦,朕也看眼裡。可是你不通武藝,怕是難保朕的周全。虎賁王越、史阿忠心耿耿,武藝超群,就讓他們協助你吧。」

    閔貢聽了,不敢多嘴。自己負責守護,卻讓王越闖了進來而不知,是嚴重的失職。劉辯沒有處罰他,這已經是格外開恩,哪裡還敢反駁。更何況非常時期,有兩個武藝高強的虎賁,也能幫不少忙。

    時間不長,王越帶著史阿走了進來。史阿比王越年輕不少,長得也更精神一些,兩眼有神,步履輕快,一看就有高手風範。王越大概已經關照過他,一進來,史阿就拜倒在地。

    劉辯讓他們起來,正式宣佈讓他們輔助閔貢,兩人輪流在他身邊侍衛,保護他的安全。

    王越和史阿喜出望外,再次拜倒在地。

    ……

    洛陽城北宮,嘉德殿。

    袁紹坐在御座上,輕撫著面前案上擺著的一顆石卵,感受著石卵上若有若無的暖意,嘴角微挑。

    在遠處,朱雀闕的火已經滅了,青煙裊裊,恍如仙氣。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衛士手扶長刀,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一切,卻沒人敢看他一眼。這些都是他多年培養的死士,一直潛伏在西園軍。昨天晚上,他正是帶著這些人殺進了皇宮,將所有的宦官殺得乾乾淨淨,將大漢多年的毒瘤一舉清除。

    何進做了多年都沒做成的事,他只用了一個晚上就做完了。何進這個笨蛋,居然還想和他鬥,簡直是自不量力。

    一切順利,唯一的遺憾是天不見了。據說,天被張讓等人帶著,逃出了宮,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不過這都無所謂了。活著,他也是個傀儡,死了,再好不過。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是再扶持一個傀儡過渡一段時間,還是直接邁出那一步?

    袁紹看著眼前的石卵,歎了一口氣,眼閃過一絲遺憾。

    有進展,卻不夠完美。現在,他僅能感覺到一點點暖意,離他的目標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看來,暫時還是緩一緩的好。

    就在這裡,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讓開,誰敢攔我,我就殺誰!」

    袁紹皺了皺眉,站了起來,不動聲色的將石卵藏在袖裡,信步走了出去。

    楊彪大步走了進來,看到袁紹,眼神一冷:「袁本初,天理政之殿,也是你能坐的?」

    袁紹張開雙臂,大袖如翼:「天不知去向,我正在找他。」

    「不用你費心了,陛下駐蹕平樂觀,你準備去接駕吧。」

    袁紹暗自歎了一口氣,臉上卻笑瞇瞇的。「好。」他大搖大擺的從楊彪身邊走去,衛士們目不斜視,緊緊的護衛在他的兩邊。楊彪看著袁紹的背影,又看著那兩列衛士,長歎一聲。

    ……

    盧植趕回平樂觀,向劉辯報告了相關情況。劉辯聽完之後,感激的點點頭:「盧卿辛苦了。」

    盧植的確辛苦,他可是一夜沒睡,兩隻眼睛都紅了。不過,能得天這一句話,他就是再累也辛苦也值了。他躬身拜了一拜,含淚道:「陛下,逢此大難,乃是上天示警。希望陛下能引以為戒,躬自反省,敬天愛民,親賢臣,遠小人,再興大漢。」

    劉辯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盧卿,聽說你的兩個弟公孫瓚和劉備,都是可造之材,他們現在在哪裡,朕要用他們。」

    出乎劉辯的意料,盧植皺了皺眉,抗聲道:「陛下,公孫瓚、劉備都不過是匹夫之勇,如何能稱賢?洛陽有無數賢明,只要陛下願意用他們,重振朝綱指日可待,何須公孫瓚、劉備之輩?」

    劉辯啞口無言,知道自己又裝逼出錯了。他從善如流,知錯就改。「那盧卿以為哪些人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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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7 06:23:55 |只看該作者
第006章 傀儡發飆

    盧植一口氣說了十幾個人名,有的劉辯知道,有的劉辯不知道。聽完之後,劉辯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他想了好半天,才發現哪兒不對勁。

    盧植沒提到董卓。

    這簡單是開玩笑嘛,自己一行人就在董卓這頭老虎的嘴邊上,如果就這麼回洛陽去,不給他一個交待,他能答應嗎?

    「那董卓……怎麼辦?」

    「陛下,董卓不可信。」盧植不假思索的說道:「西涼人野蠻凶頑,不知尊卑。先帝在時,董卓便有不臣之心,屢次抗旨。昨天他統兵入京,又在陛下面前馳馬,哪有人臣之禮?若非陛下鎮定,以天家威嚴鎮住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這種人豈能親近,陛下回宮後,賞賜一些財物,令他們退回涼州方是上策,切不可將其留在京畿。」

    劉辯苦笑道:「盧卿,他能答應嗎?」

    盧植眉頭一挑,很有把握的說道:「他怎麼敢不答應?臣進出之時,已經大致看了一下軍營,他最多只有三千人,京畿有南北禁軍,還有西園八校,近兩萬人,他敢輕舉妄動?」

    劉辯想了想,這似乎的確是個問題,董卓來得匆忙,兵力不足,蠻幹是搞不過袁紹的,等自己回到洛陽城,有禁軍保護,董卓的威脅就小了。歷史上,他好像是耍了詐,嚇住了袁紹等人,才在洛陽站穩了腳跟。現在自己知道他的底細,盧植也看出了他的虛實,恐怕未必還能讓他有耍許的機會。

    不得不說,盧植不愧是帶過兵的人,眼光還是有的。

    劉辯鬆了一口氣,這樣就簡單了,先想辦法回城,和董卓保持距離。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總讓人有點怕怕。

    看到劉辯放鬆了繃緊的身體,盧植卻一點也不覺得輕鬆,反感有一種重任難負的沉重感。

    ……

    太陽升起的時候,袁紹來到了平樂觀。

    不過,他的到來並沒有讓劉辯感到輕鬆,反而對之前的樂觀產生了懷疑。

    平樂觀很寬敞,董卓雖然帶來了三千兵也沒能佔滿,而且他們都住在外圍,劉辯的面前並沒有多少人,除了閔貢率領的幾個衛士之外,就是劉協、唐瑛和盧植。院裡空蕩蕩的,甚至有些冷清。

    可是袁紹一來,氣氛立刻變了。袁紹還沒到,先呼啦啦湧進來一群人,各自報上官職和名諱,向劉辯行禮問候,語氣恭敬,言語得體,可是劉辯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等到院的武官員忽然潮水般的向兩邊分開,袁紹在幾個人的簇擁下,眾星捧月般的走了進來。站在兩側的人紛紛向他行禮,這時候,劉辯才意識到不對勁在什麼地方。

    同樣是行禮,這些官員對他的行禮只是流於形式,卻沒多少誠意,而面對袁紹,他們卻是由衷的敬服,從心底散發出來的佩服,甚至還有一絲敬畏,彷彿袁紹才是他們真正擁戴的領袖,而他這個天不過是坐在龍椅上的泥胎木偶,向他行禮,只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沒幾個人當真。

    劉辯看了一眼盧植,盧植拱著手,低著頭,濃眉微蹙。劉辯彷彿聽到了他無聲的歎息。

    這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現在還沒有到樂觀的時候。

    劉辯的腦飛速的運轉起來。他知道董卓的確很危險,可是袁紹同樣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後來率山東聯軍討董,自任盟主,連梟雄曹操都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員大將。曾幾何時,他雄據河北,一度有問鼎天下的勢頭。如果不是官渡之戰敗給了曹操,劉漢的江山也許會改姓袁。

    也許,他和董卓一樣,同樣有不臣之心。

    那麼,回洛陽就安全嗎?董卓危險,袁紹就不危險?

    看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面帶微笑,風度翩翩的袁紹,劉辯的心不住的往下沉,總覺得袁紹的笑容沒什麼恭敬,只有得意,還有幾分諷刺。而袁紹身後的袁術則連虛偽的笑容都沒有,一臉的無所謂,甚至沒有向他行禮。

    袁紹上前行禮,雙臂張開,兩隻袖像一對寬大的翅膀,讓他的身體瞬間變得龐大無比,而他雙手拱起,低下頭,向劉辯行禮的時候,讓劉辯感到一種莫名的威壓,彷彿看到一隻雄鷹收攏了翅膀,伸開了利爪,向他俯衝而來,勁風撲面。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眼神緊縮。

    似乎感受到了劉辯的緊張,袁紹笑得更加矜持了。

    「恭喜陛下,奸宦閹人已被臣等掃滅,陛下安然無恙,此乃陛下在天之靈護佑。請陛下回宮,召見群臣,穩定人心,重整朝綱。」

    劉辯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在辦公室潛伏了幾年,閒來無事的時候,他多多少少也看過一些歷史和政治方面的電影、小說,能聽得出來袁紹這句話裡大有玄機。如果自己稀里糊塗的應了,不僅後患無窮,而且會更加被人輕視。

    「袁紹……」劉辯反覆權衡,鼓起勇氣,叫起了袁紹的名字。

    按照禮節,直呼其名是一種很無禮的行為,所以他稱盧植為盧卿,稱董卓為董將軍,只有對王越、閔貢這樣身份低微的人,他才會直呼其名。按理說,袁紹現在是司隸校尉,又是名至實歸的盟主,他應該對袁紹禮敬三分才對,至少應該稱他的官職,甚至於也稱他的字。

    但是,他還是決定直呼其名,從氣勢上壓袁紹一頭。他是天,有這樣的權力,任何人都不能說他失禮。果然,這兩個字一出口,袁紹的臉色一僵,笑容立刻淡了幾分。

    「袁紹,大將軍何在?」

    袁紹神情有些不自然。大將軍何進已經死了,他剛才卻提都沒提,一開口就向劉辯賀喜,又自表功勞,現在被劉辯反問,他有些不好解釋了。

    「陛下,大將軍……被閹人殺了。臣已經殺了那些閹人,為大將軍報仇。」

    見自己的小心思得逞,壓制住了袁紹的氣勢,劉辯信心大增,接著又問道:「太后何在?」

    「太后……」袁紹語噎,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站在一旁的盧植詫異的看了劉辯一眼,沉默片刻,出列道:「陛下,臣昨天在復道上救下了太后,太后此刻應該在宮裡。」

    劉辯看了一眼盧植,接著又問了一句:「車騎將軍何在?」

    袁紹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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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挖人

    大將軍何進死了,車騎將軍何苗死了,皇宮朱雀闕被燒了,死人無數,宮廷喋血,天子被迫倉皇出逃,這簡直是莫大的災難,何喜之有?

    喜的只有袁紹。何進死了,蹇碩死了,何苗死了,京城的兵權落入他們兄弟的手,以袁家四世三公的雄厚實力,以袁紹號召天下的聲望,下一個大將軍很快就會在袁家誕生。如果他願意的話,甚至可以走得更遠。

    這樣的話,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沒人說。有的不願說,有的不敢說,有的還沒來得及說。但是誰也沒想到劉辯會說。一向軟弱無能的劉辯居然會當著朝臣的面如此責問袁紹,這是任何人都不敢想像的事。

    所以,袁紹僵住了,群臣沉默了,就連盧植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重新審視著劉辯,又驚又喜。他打量著劉辯,熟悉而陌生。原本的劉辯絕不是這樣的人,遇到這種場面,他沒有嚇哭已經是奇跡了。盧植想起昨天晚上黃河邊的那一幕,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希望,手腳有些發麻。

    也許,劉辯真的開竅了?

    不過,一想到眼前的局勢,盧植心頭剛剛升起的希望又化作濃濃的憂慮。

    袁紹站了片刻,側了側頭,立刻有人上前解圍,請劉辯回宮。看著這些人的表演,劉辯心裡很清楚,他們都是袁紹的黨羽,自己就算再有理,也不過是嘴上痛快一下,不可能真的鎮住袁紹。要想避免成為袁紹的傀儡,還要想別的辦法。

    劉辯想來想去,眼前似乎只有董卓可用了。

    「並州牧董卓何在?」

    聽到董卓的名字,袁紹的嘴角挑了挑,一絲得意一閃而沒。他冷眼打量著劉辯,看出了一些端倪。今天的劉辯與往日不同,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他現在提起董卓,恐怕也不是隨意一說。袁紹大致能猜得到他的想法,卻不以為然,甚至覺得可笑。

    董卓怎麼可能是我袁家的對手,且看他得意一時吧,到時候他會後悔莫及的。

    盧植看著劉辯,正準備阻攔,劉辯擺了擺手,大聲道:「董卓救駕有功,宣他來見。」盧植張了張嘴,還是什麼也沒說。

    時間不長,董卓走了進來。他雖然身材高大,又肥胖過人,整個人像一座移動的肉山,威風凜凜,可是今天他卻沒有了昨晚的氣勢。身後沒有了那些西涼鐵騎,走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不知不覺的他的步小了,挺著的胸也癟了下去,原本就有些黑的眼圈更黑了。

    走到劉辯面前,他躬身下拜:「並州牧臣卓拜見陛下。」

    「董卿平身。」劉辯放緩了口氣,伸手示意:「董卿面色不佳,昨天沒睡好麼?」

    董卓的確沒睡好。昨天在黃河邊遇到的詭異事件,讓他第一次體驗到了天的氣勢。他有些興奮,又有些不安。這超出了他期望的結果,對接下來如何做,他有些猶豫。一夜沒睡好,精神有些萎靡,突然又聽到天召喚,他匆匆趕來,還沒進門,就看到了一大群舉止優雅、談吐從容的官員,他莫名的有些氣短。

    他是邊鄙寒門,沒有讀過多少書,現在看到這些家世背景深厚,學問淵博的大臣,他有些不服,但更多的卻是自慚形穢,神態也不自然起來。突然聽到天這麼客氣的說話,他頓時精神一振,心一寬,連忙大聲說道:「多謝陛下關心,臣……還好。」

    「大膽董卓,豈敢咆哮君前?」一個武臣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大聲指責。董卓一愣,隨即血往上湧,話到嘴邊,卻發現眾人的目光充滿了鄙夷,不由得語噎,羞得無地自容。

    「董卿是邊疆人,邊疆遼闊,說話不大聲就聽不到了。習慣所至,並非君前無禮。」劉辯接過了話頭,笑了一聲,既替董卓解了圍,又不動聲色的提醒董卓,這裡可不是邊疆,不是你的地盤,這些人也不是你的部下,不要太囂張,免得被人笑話。

    董卓感激的躬身施禮:「多謝陛下體貼,臣失禮了。」

    「無妨。」劉辯溫和的說道:「董卿昨夜救駕有功,朕甚是欣慰,回宮後必有重賞。董卿,你選一些勇士護朕回宮,其他人暫且留在城外,以備不測。」

    董卓聽了,心裡歡喜,他正在擔心自己兵力不足,會被人趕出洛陽呢。天這句話,可是給了他留在洛陽最正當的理由,他哪裡會不同意。

    「陛下聖明,臣願為為陛下前驅,萬死不辭。」

    「那可太好了。不過,董卿身為並州牧,豈能為前導之卒,豈不失了朝廷體面。」劉辯讓董卓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壓制住他的氣勢,引導著話頭。「聞說董卿麾下有勇士張繡,不知可在此地?」

    董卓很詫異,張繡是他手下將領張濟的侄,雖然有一身好武藝,但也僅限於西涼軍有名罷了。天怎麼會知道他?

    「回稟陛下,張繡正在此處,臣……召他來見?」

    「嗯,還有……」劉辯又說道:「董卿麾下可有多智之人?朕依稀記得涼州有個賈詡足智多謀,是個人才,董卿有沒有將他招至麾下?」

    董卓更加驚奇。天居然知道賈詡,這可有點神了。看來我西涼人也不是沒有能人啊,你看名聲都傳到天的耳朵裡了。現在,天點名要他們,可是很長我們西涼人的臉啊。

    董卓不假思索,連忙說道:「陛下聖明,賈詡的確在臣的軍,臣願意將他們二人薦與陛下,供陛下驅馳。」

    「董卿為朝廷留心人才,朕非常高興。」劉辯竊喜不已。他想借用董卓的力量,卻又不敢讓董卓離自己太近,從董卓手下挖這兩個人來,一方面是向董卓施恩,另一方面又是挖董卓的培角,培植自己的力量,可謂是一舉兩得。張繡號稱北地槍王,武力過人,賈詡則是三國有名的謀士,如果能將這兩個人收歸己用,既可以維持著和董卓的聯繫,自己的安全也有了起碼的保障。

    董卓得了天子這一句贊,心花怒放,立刻讓人去傳張繡和賈詡見駕。這兩個人級別不夠,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天子,現在一步登天,能到天子身邊侍駕,不僅是他們本人的榮耀,董卓也覺得倍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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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燃燒的朱雀闕

    袁紹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劉辯表演,不僅沒有加以阻攔,反而有些好笑。

    劉辯想什麼,他大致能猜得到。他覺得劉辯很幼稚,同時覺得董卓很愚蠢,中了劉辯的計而不自知,還沾沾自喜。不過這樣也好,董卓手下的人才被劉辯挖走,手下的兵力又一分為二,分駐城裡城外,將來收拾起來也容易一些。

    所以,對劉辯的舉動,他樂見其成。

    時間不長,張繡和賈詡並肩走了進來,在劉辯面前拜倒。張繡大概三十出頭,身材高大,面色黝黑,自有一股英武之氣。此刻他面色微紅,神情激動。賈詡看起來比他還要年長一些,等身材,神色平靜,不像張繡那樣喜形於色。不過,他藉著起身的機會,打量了天一眼,隨即耷拉下了眼皮。

    僅僅是這一瞥就暴露了他的心情。他不能不激動,不能不興奮。他從天子的眼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期望已久的希望。

    賈詡已經年過不惑,也曾經被舉薦為孝廉,在洛陽做過幾年郎官。可是他是涼州寒門,沒有人推薦,一直未能得到陞遷。無奈之下,他只得回到了涼州,輾轉到了董卓的麾下。這次隨董卓入京,他覺得可能是一個機會,卻沒敢抱多大希望。在洛陽過了幾年,他深知涼州人有多被人鄙視。

    昨晚,在黃河邊,他混在人群遠遠的看了劉辯一眼,沒看清劉辯的面目,卻感受到了那種君臨天下的威嚴,一時有些激動。不過這激動很快就淡去了,因為與他無關。

    他萬萬沒想到,驚喜這麼快就降臨了,天點名要他。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懵了。他搞不明白天子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他在洛陽的時候,天子還年幼,而且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兩人甚至沒有接觸過。

    難道是先帝知道我的才能,臨終前告訴天子的?

    一時間,賈詡心潮起伏,雖然他沒表現出來,可是他自己清楚,這可能是他這一輩最好的機會,如果不能緊緊的抓住,他將愧對賈家的列祖列宗,愧對賞識他的閻忠,可能還會愧對先帝。

    賈詡如此想,張繡更是如此。張繡雖然有一身好武藝,卻沒讀過書,在此之前,別說見駕,他連洛陽城都沒見過。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看到天,觀瞻皇家威嚴,即使是人群遠遠的看了一眼,已經覺得非常激動了。突然之間,他要代表西涼軍護送天回宮,這是何等的榮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叔叔張濟就興奮得難以自抑,連喊三聲「家門有幸」。

    賈詡、張繡激動,董卓也激動,他立刻下令調撥五百精銳騎士交給賈詡、張繡指揮,護送天回宮,自己也率領一千精騎進城,餘下的騎兵交給女婿牛輔,駐紮在平樂觀待命。

    袁紹聽了,暗自冷笑,隨即叫過一個人,低語了幾語。那人聽了,點點頭,匆匆離去。

    ……

    袁府。

    太傅袁隗端坐在榻上,妻馬倫坐在對面,誰也不說話,眼皮低垂,沉默無語。

    他們剛剛收到了袁紹派人傳來的消息,知道了平樂觀發生的事。袁隗有些意外,但也僅僅是有些意外而己。

    「想不到董卓會被一個孩子騙住,真不知道這些年他在涼州是怎麼做的。」袁隗抬起頭,看了馬倫一眼:「會不會是盧干(盧植)的主意?」

    馬倫無聲的笑了笑:「倒也不是不可能,我這個師弟啊,一心想輔佐天子,重振朝綱呢。」

    「可惜。」袁隗說了兩個字,卻沒有再說下去。

    馬倫卻聽明白了,點點頭:「是有點可惜。」

    過了片刻,袁隗起身,輕輕的振了一下衣袖:「既然如此,那我去見見,看看天子究竟有什麼樣的威嚴,連本初(袁紹)都壓制不住。準備了這麼多年,可不能出岔。」

    「能出什麼岔?」馬倫也站了起來,幫袁隗整理衣服,拈去他肩頭的一根白髮:「想當年,先帝布了那麼大一個局,不是照樣被我們化解於無形,辛苦一場,反而成就了我們。就憑天一個黃口孺,又能鬧出什麼事來?讓他鬧去吧,他鬧得越凶,我們做起事來越容易。」

    「我只想善始善終。」袁隗微微頜首,仰起頭,嘴角輕佻:「幾代人的努力,終於要圓滿了。能身歷這樣的大變局,我縱死也能瞑目。」

    「只可惜……」馬倫面色一黯:「我沒能為你留下一點血脈,只能便宜了其他人。」

    袁隗眉頭一顫,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馬倫的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又何必在意。只要是我袁家孫子,是誰都一樣。」

    「話雖如此……」

    袁隗抬手,輕掩馬倫的嘴唇,搖了搖頭,示意馬倫不要再說了。馬倫眼圈一紅,伏在袁隗胸前。

    ……

    在張繡、賈詡率領的五百西涼精騎的保護下,由盧植等人前呼後擁,劉辯回到了洛陽城。走過長長的街道,站在被燒得漆黑的朱雀闕面前,仰起頭,看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有些複雜。

    洛陽城的最高點,皇宮的象徵,居然被人一把火給燒了?

    一個大臣湊了過來,大聲說道:「陛下,趕緊回宮吧,群臣還在殿上等著覲見陛下呢……」

    劉辯本來暫時不想問這件事,可是一聽這個大臣明顯拉偏架的話,不由得火起。他打斷了那個大臣,看都不看他一眼:「這裡是誰負責?是誰放的火?」

    眾人聽出了天子的意思,一個個沉默不語,當劉辯是空氣。

    劉辯眉毛一挑,不緊不慢的說道:「不明白自己的職責,是失職,做了事不敢認,是怯弱。我大漢的官員失職而怯弱,是誰的責任?」

    袁術眉頭一挑,排眾而出,大聲說道:「陛下,朱雀闕是臣燒的。」

    袁紹一聽到劉辯那句話,就開始擔心袁術,他本想拉住袁術,可是手動了動,又收了回來,看著袁術走到了天子面前,大聲回話。

    「有什麼樣的敵人,居然讓你如此緊張,要燒了朱雀闕才能禦敵?」劉辯不緊不慢的說道:「幾個閹人貌似不足以至此,難道城裡有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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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7 06:24:30 |只看該作者
第009章 時日無多

    袁術張口結舌,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燒朱雀闕,只是他一時怒起,並不是有強大的敵人。可是,如果說我想燒,所以就燒了,那豈不是太囂張了?既然如此,那就說有敵人,可是洛陽城裡能有什麼敵人,幾個閹人就嚇得自己驚慌失措,燒了朱雀闕,那豈不是太丟人了?

    黃巾?那就更不可能了,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天羞辱他呢。

    在劉辯預設的兩個選擇,袁術左右為難,臉漲得通紅,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蠻性發作,梗了梗脖,剛要反唇相譏,人群如流潮般向兩側分開,無數人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人群,袁隗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袁隗一來,氣氛立刻變了。不僅袁紹、袁術等人上前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就連董卓、盧植的神色都有些變了。劉辯明顯感覺到董卓原本昂著的頭低了下來,而盧植一下挺得筆直的腰桿也彎了些,甚至連不苛言笑的楊彪都放緩了神色,如沐春風。

    劉辯剛剛營造出來的氣勢頃刻間化為烏有。

    「太傅臣隗,拜見陛下。」袁隗上前見禮,聲清如磬,字字入耳,比起袁紹的聲音還要悅耳幾分,渾厚幾分。

    劉辯感受到了一種與從不同的魅力。如果說袁紹是一隻斂翅俯衝的雄鷹,那大袖飄飄的袁隗就像一隻能讓百鳥朝拜的鳳凰,沒有逼人的力勢,卻自有光明正大的溫和,雙目張闔之間,讓人有一種俯首而拜的衝動。

    面對袁紹,劉辯還有膽氣利用自己的身份,抓住袁紹話的漏洞進行反擊,將袁紹堵得啞口無言。面對袁術,他也能在言語設下陷阱,讓袁術無法應對。面對還沒有說一句話的袁隗,他卻找不到一點破綻,毫無還手之力。

    「陛下,閹人作亂,挾持陛下出宮,險至傾覆。如今陛下安然無恙,乃天之幸也。朱雀闕雖然重要,豈及陛下萬一?請陛下回宮休息,容臣徹查,一定不會讓奸佞之輩漏網。屆時再重修朱雀闕,恢復皇家威嚴。」

    袁隗神色溫潤,言語恭順,劉辯卻聽出了一身冷汗。他聽出了袁隗的威脅。這裡很亂,你趕緊回宮歇,不要鬧事。萬一鬧起來,誰也不敢保證昨天晚上的事不會再來一次,你別沒死在黃河邊,卻死在朱雀闕下。

    看看身邊那些眼神不善的禁軍將士,劉辯知道,袁隗不是說空話,他身邊雖然有張繡、賈詡等五百西涼精騎,未必就是袁紹兄弟的對手。袁紹只要把城門一關,他就死定了。

    幾句話的功夫,整個局勢被袁隗牢牢的掌握住,三言兩語之間就將事情定了下來,不論是剛正的盧植還是野蠻的董卓,都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劉辯倍受打擊,他連怎麼散朝的都不知道,稀里糊塗的離開了朱雀闕,來到了後|宮。

    後|宮的情況讓他更加沮喪。

    經過一天的收拾、清理,宮裡依然到處瀰漫著血腥味,隨處可見血跡和來不及運走的屍體,每一個活著的人臉上都殘留著驚恐,眼神驚懼如兔。他們忙碌著,不敢稍作休息,只有在無休止的忙碌,他們才能暫時遺忘剛剛結束的那一場噩夢。

    看著那些行色匆匆的宮女和郎官,劉辯渾身冰涼,再也感受不到一絲袁隗身上散發出的暖意。

    堂堂的皇宮居然任人行兇,自己這個皇帝在袁隗面前卻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一敗塗地。這皇宮還是他的皇宮,這江山還是他的江山嗎?

    沒錯,歷史上,這一切的確很快就不是他的了,他將死於一杯毒酒。

    劉辯看著到處散發出不祥意味的皇宮,眼前一片血色。

    何皇后的情況比劉辯更糟糕。一夜之間,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大將軍何進死了,車騎將軍何苗也死了,南北軍的兵權都落入了袁氏兄弟手,她依賴的宦官也死了,宮裡再也沒有人能幫她出謀劃策。

    她自己還受了傷。昨天從復道上跳下來,她摔斷了一條腿,現在不能動彈。

    何皇后面色如土,眼神呆滯,即使看到劉辯站在她面前,她也只是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上再也沒一絲悍妒之色。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被嚇破了膽的母后,劉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此時此刻,他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這既陌生又熟悉的母后。因為他知道,苦難才剛剛開始,如果回天無力,用不了幾天,他們母就要繼何進、何苗的後塵而去。

    劉辯轉身離開了長樂宮,來到了北宮西門外的濯龍園。池水清澈,水聲潺潺,一縷小型瀑布從假山上傾洩而下,衝入池,激起一層白沫。池水翻騰,如龍戲水。

    聽著水聲,劉辯不知不覺的靜了下來,他坐在池邊,脫了鞋襪,將腳垂在水。清涼的池水繞著他的腳打轉,清冷入骨,激得劉辯渾身打了個激零。

    「媽的,橫豎是一死,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和他們拼了。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劉辯惡狠狠的罵著,腳踢打著池水,濺起一陣水花。

    「陛下,這雖然魯莽,卻不失為一丈夫。」

    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劉辯一驚,剛想轉身,忽然明白了來人是誰,隨即又放鬆下來。

    唐瑛是他這一世的妻——準備的說是皇妃。在他還沒有登基之前,唐瑛就是他的王妃。他們可以算是門當戶對——他的母親出自屠門,而唐瑛的伯父則是曾經橫行一時的宦官唐衡,都為人不齒。唐瑛比他小一歲,正是二八年華,書讀得也不多,但是性格剛強,比性格懦弱的「他」更像個男人。

    很多時候,是唐瑛在保護他,而不是他保護唐瑛。唐瑛沒有說過他軟弱,但是像今天這樣,給他一個「丈夫」的贊語,卻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你……沒事吧?」劉辯轉過身,看著唐瑛,不太自然的說道。

    「沒什麼事。」唐瑛在劉辯身邊坐了下來,和劉辯並肩而坐。她側著臉,看了一眼劉辯,眉頭微挑:「陛下……與往常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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