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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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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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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心思難猜

    與楊彪、蔡邕商量完政事,劉協回到寢殿,王妃伏壽迎了上來,一見劉協的臉色,眼神不由得一黯,輕聲道:“又遇到麻煩了?”

    劉協沒有回答,眼神四下掃了掃:“今天有人來過嗎?”

    “呂姑娘剛剛來坐了一會,說了幾句話。”

    劉協皺了皺眉,輕哼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說。他走到內室,端坐在案前,伏壽親自端了一杯水,放在劉協面前,示意親信宮女們站得遠些,這才掩上門,跪坐在劉協面前:“殿下,出了什麼事?”

    劉協拿起水,看了看,苦笑一聲:“我皇兄雖在千裏之外,卻是神目如電,不僅有鷹在天上飛,而且有鼠在地下跑,無孔不入啊。你看,即使是在我自己的房裏,我也不敢放肆。”

    伏壽黛眉輕挑,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相襯的成熟:“陛下不准殿下喝酒,也是為殿下身體著想。太早飲酒之人,的確容易養成貪杯的毛病。殿下思慮縝密,與禁酒有一定的關系。”

    “你也這麼想?”劉協嘴角一撇,斜睨著伏壽,帶著幾分質疑,幾分戲謔。伏壽是他的王妃,兩人一個十歲,一個九歲,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玩伴,但是他們兩人都有點早熟,即使開玩笑,也不像普通孩子那樣粗俗幼稚。

    伏壽點點頭:“殿下一定要這麼想,而不能口是心非是,否則,你遲早會被人看出破綻。假的真不了,只有真的才假不了。”

    劉協無聲的一笑。呷了一口水,把蔡琰傳回來的消息說了一遍,最後,他看著伏壽的眼睛,淡淡的說道:“阿壽,你幫我參謀參謀,為什麼皇兄不直接對我說,而是由蔡琰回來傳話,又經過司徒之口。”

    伏壽眉頭緊蹙,思索良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陛下用意深遠。臣妾也猜不透。不過,陛下在關中借著王允之事大開殺戒,幾乎將關中的顯赫世家清除掉一半,他不會讓世家重新崛起。也許。他是在考驗殿下的智慧。看看殿下對世家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又是考驗?”劉協苦惱的抓抓頭:“我都快被逼瘋了。這種猜謎的日子,我過夠了。我現在終于知道戾太子為什麼要反了,我不想做這個沒名沒份的皇儲了。我還做我的陳留王。”

    “殿下!”伏壽沈下了臉,厲聲喝道:“你是真的不想做,還是賭氣?如果是真的不想做,就立刻上奏陛下,請陛下另擇賢者。朝廷雖然衰微,宗室卻還大有人在。如果是賭氣,你就辜負了無數人的心血,在拿人命開玩笑,非智者所當為。”

    劉協一怔,愣了半晌,重新坐直了身子,面帶愧色:“如之奈何?”

    “不能讓楊彪一人獨掌大權。”伏壽臉色稍霽:“唐珍雖然不做司空了,可他是皇後的親叔叔,隨時都有可能重任三公。殿下去向皇後請示一下,請唐珍一起斟酌吧,既能向皇後示好,也能制衡楊彪。當然了,盧司空擅離職守,他這個司空之位大概是保不住了,殿下如果能主動請旨拜唐珍為司空,皇後想必也會很高興的。”

    劉協點點頭。

    ……

    濯龍池,密室。

    唐瑛斜靠在錦榻上,擁被而臥,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卻不明顯,眉宇間的笑意看起來也有些暖意。

    萬年公主坐在一旁,手搭在錦榻上,握著唐瑛的手,笑盈盈的看著談笑風生的蔡琰。

    呂綺玲坐在一邊,雙手托腮,眼皮卻有些打架,頭像小雞啄米似的,控制不住的向下沈。對蔡琰講的這些奇聞逸事,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最感興趣的是狼騎的故事,對于董白擁有一頭巨大的雪狼做本命獸,她豔羨不已。可惜蔡琰對這個沒興趣,三言兩語一帶而過,讓她好生乏味。

    唐瑛捏了捏萬年公主的手,萬年公主會意,笑道:“草原一行,陛下的寒毒算是解了麼?”

    蔡琰搖搖頭:“華佗說了,陛下的寒意並非寒毒,而是水性。彈汗山神廟之後,陛下初明帝道,已經初窺玄妙之門,這寒意應該已經無恙。”

    “是麼?那可太好了。”萬年公主又道:“陛下身邊除了你和那個貂蟬、乳母卞氏,董太尉的孫子董白,還有哪些女子?他對誰最憐惜?”

    蔡琰有些扭捏:“卞氏留在定襄,還沒有回來。董白去了狼騎之後,就很少回中軍了,我只負責陛下的文書,這些事只有貼身服侍的貂蟬才知道。不過,就我所知,陛下對此並不怎麼在意,要不然不會這麼久了,貂蟬還是完璧。”

    萬年公主和唐瑛互相看了一眼,唐瑛有些擔憂起來:“陛下的身體是不是尚未康複,要不然的話,他怎麼會如此清冷?”

    “我也不知道。”蔡琰歪著腦袋,眼珠一轉,又咯咯的笑起來:“也許,陛下是等皇後?”

    “咄,亂說。”唐瑛臉一紅:“我可沒有專寵的意思,你不要亂說。”

    “我沒有說皇後意圖專寵,只是陛下對貂蟬視若未見,自然是心裏只有皇後一人。”蔡琰感慨的歎了一聲:“陛下對皇後的心意,足為天下楷模,令人心向往之。”

    “哼,你這小才女,少在我的面前遮掩。”唐瑛心中歡喜,紅著臉反擊道:“我看你是做賊心虛吧。陛下現在沒收了你,只是因為你年幼,再過幾年,你還不一樣是陛下的女人。你敢說,你和陛下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

    “我……”蔡琰語塞,隨即又反駁道:“既然皇後也知道陛下憐惜年幼之人,我和陛下之間能發生什麼呢?難道授受之間的偶然接觸,也算是有什麼不成?”

    “只怕不是偶然,而是有意呢。”唐瑛一眼就識破了蔡琰的掩飾,不免好笑。正待再說,有宮女來報,陳留王求見。唐瑛詫異的看看萬年公主:“他怎麼來了?”

    萬年公主松開唐瑛的手:“你是皇後,後宮之主,他是代陛下理政的洛陽留守,見你,自然是有事,不管什麼事,見見再說吧。”

    唐瑛點了點頭,坐直了身子,又示意蔡琰、呂綺玲等人暫避,這才沈聲道:“有請陳留王。”

    ……

    昆明池原本是漢武帝用來操練水軍而建,建成之後卻不僅僅用來操練水軍,更多的用于遊樂。昆明池中有建章台,台上有宮殿,台下還有一條石刻的大魚,長三丈有余。在天旱的時候常在此求雨,據說很靈驗,甚至有人說,求雨的時候,如果石魚的須尾搖動,就可以下雨,搖動的幅度越大,雨越猛,時間越長,雨越多。

    不過,劉辯不相信這個石魚會動,看到這個石魚,他想到的卻是玄冥海的那頭龍。

    因為這頭石魚就有點像龍,雖然不像巨龍,卻有點像鯨魚,也就是傳說中的魚龍。

    在漢人的心目中,龍並不是只有一種形態,只要體型巨大,能在水中生活的動物,都可以叫龍,所以身高八尺的馬也可稱為龍馬,水裏的魚就更不用說了,像這種長達三四丈的大魚都可以稱為龍。

    魚龍據說是一種水陸兩棲的神獸,在陸為猞猁,入水為魚龍,這一點有些神奇,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恐怕誰也說不准,口耳相傳的故事可能會變形,就算是記在書裏的東西也未必就一定是真相。當然了,沒記載的也未必就不存在。

    駐兵昆明池之後,劉辯就把建章台當成了自己的宮室,除了處理必要的政務之外,就是潛心修煉,時刻保持與玄冥海巨龍的聯系。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的有些不安起來。巨龍在玄冥海的修行速度之快超出了他的預料,每一次在意念中相會,都讓他有強烈的緊迫感。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玄冥海,也不知道哪一天巨龍的境界超過了他,會再次失控。不知道如何立約,他與巨龍之間的聯系始終處于一個不穩定狀態。

    除了巨龍本身之外,冰原上的那個微弱心跳也讓他不安。心跳一直都在,而且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響,漸漸的不需要凝神細聽都能感覺得到。這個心跳聲讓巨龍不安,也讓劉辯不安。他不知道這個心跳聲從何而來,是敵是友。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被冰封在冰原上的戲志才。但是他仔細想想,這種可能性又不是很大,戲志才畢竟是血肉之軀,境界雖然不錯,應該還沒有到被封在那麼冷的地方,不吃不喝這麼多天依然能活下來的地步。如此緩慢的心跳,也不太像人的心跳,與其說是戲志才,不如說是未知的遠古生物可能性更大。

    “陛下,我阿爹也是龍,他能像陛下一樣入水不溺嗎?”一個清脆的童音在身邊響起,劉辯回頭一看,見曹丕抱著一個卷軸,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曹彰在卞氏懷裏掙紮著,向他伸出雙臂,嘴角流著涎水,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劉辯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陛下,臣妾剛剛從定襄趕回來。”卞氏欠身施禮,臉色微紅:“一起回來的還有杜夫人,她已經去狼騎營找關將軍了。陛下,別無來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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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17:22 |只看該作者
第283章 天師道

  「還好,沒那麼冷了。」劉辯應了一聲,拉過曹丕,摸摸他的小腦袋:「你怎麼知道你阿爹也是龍的?」

  曹丕仰起頭,兩隻眼睛滴溜溜亂轉,一點也不害怕的打量著劉辯:「經過河東的時候,聽人說的。」

  「消息傳得很快啊。」劉辯聳了聳肩,抬起頭看著卞氏:「妳也知道了?」

  「知道了。」卞氏淡淡的說道,看不出歡喜,也看不出擔憂,顯然非常平靜。「沒想到他是頭龍,我一直以為他是庚金虎呢。」

  「臣也一直以為他是虎。」劉備插嘴道:「他親口對臣說過,他是丙木虎,說庚金虎只是掩人耳目。」

  劉辯一怔,心道這個曹操真是撒謊不打草稿啊,張口就來,而且不論親疏,逮人就騙。如果不是郭嘉為他捕了一頭龍,他大概還要一直騙下去。

  「你認識我爹?」曹丕轉身打量著劉備,看到劉備臉上的傷疤,不由得揚了揚眉,眼神躲閃了一下,又落回劉備的臉上:「你這傷是怎麼來的?」

  劉備摸摸傷疤,淡淡的說道:「戰場廝殺,難免會落下一點傷。我這傷,是狼騎督呂將軍所賜。」

  「噢,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三個打一個的大耳賊?」

  劉備的臉騰的紅了。他知道大耳賊這個外號是哪兒來的,就是眼前這位天子,只是他現在歸順了天子,已經沒什麼人提這件事了,沒想到曹丕一見他就提個外號。讓他無地自容。他尷尬的笑了一聲,隨即又笑道:「不錯,那時候我和你父親在一起,都是賊,現在我棄暗投明了,你父親卻還和袁紹在一起做賊,只是不知道他還能做幾天。」

  卞氏眼神一閃,看看劉辯,劉辯笑而不語,從曹丕手裡接過畫卷。展開一看。不由得連連點頭,讚道:「畫得好,畫得好,果然是維妙維肖。栩栩如生。」

  劉辯在彈汗山看到了著漢裝的女神像。一直心有疑惑。後來讓支謙去草原傳道的時候,特地讓他帶上鴻都門學裡的畫師,給那尊女神像畫個像。現在這個畫像到了他的手裡,簡直和他印象中的女神一模一樣,就連那神秘莫測的笑容都刻畫得非常到位。可見鴻都門的畫師水平不一般。

  「支大師還給陛下寫了一封書札。」卞氏放下曹彰,從懷裡掏出一副書札,遞到劉辯面前。劉辯接過帶著卞氏體溫和乳香的書札,笑了笑,彷彿又回到了洛陽的那段時光。他看了卞氏一眼,抖手拆開了書札,只看了兩眼,便愣了一下。

  支謙的這封書札主要是匯報在草原上的傳教工作,但是在開篇,他先提到了一個重要的線索,他可能認識這個神像的原型。他在洛陽白馬寺的時候,常有四方修道之人慕名來訪,其中一人就酷似這個神像。不過時隔已久,那人又只來過一次,他不敢肯定是不是她。他記得這人自稱是天師道的門人,因此建議劉辯帶著畫像,找天師道的人查訪一下,也許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劉辯沉吟片刻:「把劉范找來。」

  「唯!」劉備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劉辯將支謙的書札疊好,放在袖子裡,問道:「一路上還好嗎?」

  「一切還好,沿途的官府照應得很周全。」卞氏看看曹丕,又說道:「特別是在太原的時候,郭家很給面子,還派人專門迎送。到了河東也是如此,衛家、裴家全程陪同,當年逼迫杜家的那戶人家,又犯了事,拒捕逃亡,已經被當場格殺了。」

  「是嗎?」劉辯眉頭一皺,有些不喜。那戶人家逼婚當然不好,可是也不至於到死的地步吧,看來河東的世家已經被王允的案子嚇破了膽,有些急於表現了。不過,他沒有和卞氏說這些,卞氏只是一個帶話的,並不知道裡面的內情。「洛陽的家人如何?」

  「有陛下的恩旨,陳留王照應得很好,臣妾非常感激。」卞氏有些動容,剛才那些其實與她沒什麼關係,洛陽的親人才是她最關心的。劉辯的一道聖旨,卞氏家人便成了洛陽的寓公,住進了曹家的舊宅,可謂是一步登天。這也讓她對劉辯死心塌地,再也不關心曹操的事情。他有龍也好,無龍也罷,都與她無關。

  「好了,妳一路奔波,先去休息吧。」劉辯掐了掐曹彰的小臉蛋:「朕還有點事,辦完了事,再找妳說話。」

  「唯!」卞氏欠身施禮,拉著曹丕就走。曹丕走到台邊,又轉過身:「陛下,太原郭家的郭淮也是個悟命之人,他如果能為陛下效命,陛下麾下又多一員大將。」

  劉辯笑了笑,揮了揮手,示意曹丕自己知道了。他聽卞氏說到太原郭家,就知道郭淮一定會出現。作為郭家的悟命天才,既然在王允相招的時候按兵不動,必然是把籌碼壓在了朝廷一邊。現在王允已經伏誅,郭淮自然會主動謀求入朝效力。通過曹丕傳話效忠,不過是途徑之一罷了。

  可是,他現在缺悟命之人嗎?郭淮未免有些高估自己了。不著急,再醞釀一段時間再說,好湯都是慢慢熬出來的。

  時間不長,劉范匆匆的趕了過來。劉辯讓他看了畫像:「認識這個人嗎?」

  劉范皺了皺眉,搖搖頭:「不認識。」

  「你們營中的益州士卒,有沒有信奉天師道的?」

  「這個……應該不少。」劉范有些緊張,不知道劉辯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劉辯能接受曾經造反的黃巾軍,應該不會排斥沒有扯起大旗的天師道吧。「益州是天師道的大本營,信眾甚多。不過,那些普通信眾除了自己的鄉親之外,未必能接觸到道門中的高人,陛下不妨召天師道的關中治來問問,他們應該瞭解得更多。」

  劉辯點點頭,又問道:「令尊在益州,與天師道也多有接觸吧?」

  劉范的臉紅了。他雖然沒有去過益州,但是他知道他父親劉焉與天師道的接觸不小,特別是對天師道的嗣師夫人盧氏垂涎已久。劉辯問起這件事,可見他對益州的情況並非毫不知情。

  「陛下聖明,聽聞如此。」

  「給令尊寫封信,讓他們教中的重要人物來一趟長安。」劉辯擺擺手,吩咐道:「此外,著你去請天師道在關中治的人來見朕,朕有些問題要問他們。」

  「唯!」劉范不敢大意,連忙應了,轉身離去。下了建章台,回到昆明池的岸邊,他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汗濕重衫。劉辯雖然沒有對他嚴辭厲色,可是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威嚴卻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此時此刻,他對賈詡說不出的感激,如果不是賈詡在斜谷道攔住了益州軍,並將益州軍收為己用,而是讓益州軍與王允併力,他們父子恐怕現在就落在叛逆名單上了。以天子麾下的精兵猛將,就算益州有山川之險也守不了太久,江夏劉家遲早是家破人亡的悲劇。

  ……

  一個道人跟著劉范,快步走上了建章台,被劉備攔住。劉備上下打量了道人一番,問道:「這是誰?」

  劉范連忙答道:「是天師道的關中治治頭大祭酒艾和道長,奉詔前來,供陛下垂詢。」

  劉備擺擺手,馬超和另一個近衛郎走了上來,喝道:「抬起手臂!」

  「這……」艾和看看劉范,臉色有些難看,劉范也急了,搶上一步:「劉將軍,這是什麼規矩?」

  「新規矩。」劉備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如今天下動盪,圖謀不軌的人太多了,誰知道哪個是刺客?萬一你帶來的這位天師道高人有什麼想法,我們豈不是失責?」

  劉范面紅耳赤,有口難言。他知道自家父子雖然名義上歸順朝廷,可是並不受天子信任。原因很簡單,劉焉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將今年應繳的賦稅交到長安來,理由是米賊塞道。這自然是個藉口,劉焉既然與天師道交往過密,天師道的人怎麼可能堵塞漢中道——除非是劉焉指使的。

  劉備此刻要對天師道人搜身,自然是故意刁難,但故意刁難的背後,卻很可能是天子對他們父子的不信任和不滿。劉范無可奈何,轉身向艾和躬身施禮:「事急從權,艾道長,難否委屈一下?」

  艾和微微一笑:「艾和本是修道之人,以老子為宗,五千言不離口,又怎麼會在意這點事。無妨,儘管來搜便是。」說著,他張開雙臂,面帶笑容的看著劉備。「這位將軍雖然有龍命在身,修為驚人,卻為人謹慎,有他這樣的高人侍衛天子,又有什麼宵小能傷得了天子?天子無恙,是天下人之福。」

  劉備眼神一緊:「你看得出我的龍命?」

  艾和笑著點點頭:「貧道略知相術,一看就知道閣下相貌不凡,是人中龍鳳。」

  「道長過獎。」劉備微微一笑,卻不動聲色,看著馬超搜過了艾和的身,這才側身讓開:「道長請跟我來。」

  「謝過將軍。」艾和頜首致意,和劉范一起,跟著劉備走向建章台。

  劉辯坐在台中央,看著碧波蕩漾的昆明池,看著那頭似乎在水中遨遊的魚龍,聽到腳步聲,他側過頭,目光落在道人艾和的臉上,嘴角微微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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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17:37 |只看該作者
第284章 十三勢

艾和來到劉辯面前,行禮拜見。

劉辯手臂虛抬,示意艾和起身:“道長並未悟命,如何知道劉備是龍命?你說的這相術又是怎麼回事?”

艾和躬身道:“陛下,修行修的是人的身體,真氣充盈,必形于相。龍命有龍命之形,虎命有虎命之形,有的形于面,有的形于身,有的形于形,各有端倪不同。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大致還是能猜得出的。當然,如果以更高的境界視之,則無須追究這些細枝末節,洞若觀火,譬如臣在陛下眼中,毫無形跡可藏一般。”

劉辯忍俊不禁,放聲大笑:“道長,你雖然五千言不離口,卻未入心啊。”

“陛下批評得是,臣資質魯鈍,先師在世的時候便說臣成就有限,這輩子怕是無法悟命了。”

“你是張天師的弟子?”

艾和微微一笑:“回稟陛下,臣是天師的入門弟子中最沒出息的一個。”

“你既然能成為入門弟子,資質自然不會太差,最沒出息,是不肯用功,還是天師不肯教?”

艾和一怔,隨即又笑道:“臣入師門的時候,天師已經閉關修行,臣是由師兄代授。”

劉辯點點頭,沒有再辯下去,問了幾句有關修行的話之后,他將女神的畫像推到艾和面前:“認不認識這個人?”

艾和眼神一閃,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仔細端詳了半天,搖了搖頭:“有點像師姊嗣師夫人。不過……也不是非常像。”

“嗣師夫人?”劉辯很意外:“你是說嗣師張衡的夫人盧氏?”

“是的。”艾和顯然有些疑惑:“不過,臣沒聽說過天師道在草原上傳道,更沒聽說盧師姊去過草原,鮮卑人怎麼會將她的模樣塑成神像?”

劉辯倒不是很正在意,既然艾和說這人有點像盧氏,那就讓盧氏本人來一趟關中就是了,當面問一問,什麼都清楚了。艾和雖是關中治的負責人,畢竟只負責一方,而且遠離天師道本部。有些情況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他隨即問起了天師道在關中的傳播情況。艾和也打起精神,仔細向劉辯匯報了一番。

與太平道的極力擴張,野心勃勃不一樣,天師道更像一個道門。他們吸引信眾的方式也更加溫和。並不主張武力反抗。更提倡互助精神。在這一點上,天師道吸引了部分墨門的平等博愛精神,只是將墨門的武力色彩替換成了神道。

天師道的傳播不如太平道迅猛。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們也避免了像太平道一樣的悲劇命運。后世的道家,大部分都是天師道一脈,龍虎山成為天師道的聖地,而太平道則因為官府的重重打擊,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劉辯關心天師道在關中的傳播情況,不僅僅是隨口一問。他既然知道讓支謙去草原傳佛,當然也防著有人利用宗教來對付他,四五萬黃巾軍及家屬在扶風屯田,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力量,一旦他們再和天師道聯合起來,天知道會出現什麼問題。

得知天師道與太平道道義雖然相近,做法卻是截然不同,劉辯有了主意。

“既然天師道與太平道都是道門,那究竟誰的道法更高明一些,不妨聚在一起議一議。”劉辯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在這里住一段時間,朕召黃巾大帥郭泰來,與你論論道,如何?”

艾和平靜的答道:“陛下,論道並非不可,不過,道法本是各人自悟,人的稟賦不同,對道法的理解當然也千差萬別,強求一致,恐怕未必就是上策。不僅難以統一意見,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爭端,有違道門真義。”

劉辯微微一笑,並不作答。艾和說得對,道法很難論出高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沒有統一標準可用,誰能說誰的道法最好?但是他提議論道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論出道法的高低,而是要讓太平道和天師道走上對立,這樣他才好從中制衡。

在漢代的歷史上,皇帝干預學術的事件不止一次,白虎觀會議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次。不過,他不想照搬白虎觀以權力決定學術的做法,他只是挑起他們的爭論,不讓他們相安無事,甚至結成聯盟。對于朝廷來說,這樣才能分而治之,對于道門來說,這也可以避免他們敝帚自珍,抱殘守缺。

見劉辯心意已決,艾和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只得躬身領命,反正盧夫人也要趕到關中來,不如就議一議吧。

“艾道長,朕給你看一樣東西。”劉辯擺擺手,馬超拿過一幅帛圖來,攤在艾和面前的案上,正是蔡琰畫的那副太極圖。不過,為了防止扯壞了,劉辯讓蔡琰在帛上重新畫了一幅。

一看到太極圖,艾和愣了一下,原本有些微躬的背立刻挺直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起太極圖,仔細端詳,眼中露出無法抑制的欣喜。過了一會,他放下太極圖,向劉辯施了一禮:“臣斗膽,敢問陛下,這副圖是陛下所制麼?”

劉辯高深莫測的笑著:“你覺得這圖如何?”

“玄妙之極。”艾和突口而出:“深得道門三味,臣修道數十年,尚未見過如此簡潔,卻又如此玄妙的圖解。陛下,臣能否與這位高人見一見,當面請教。”

“有這麼高明?”

“當然。”艾和似乎有些歡喜過度,不復有初見時的仙風道骨,他喋喋不息的解說起來,引經據典,論證這副圖深明大道真義,最后說道:“易云:一陰一陽謂之道;又云:大道至簡至易;這副圖正是體現了這樣的精髓,一陰一陽,又至極簡之境,可謂無以復加,若強言之,唯混沌可解。而混沌則是老子所言之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看著手舞足蹈的艾和,劉辯忍俊不禁。“既然這個圖這麼高明,那你是不是也露兩手,讓朕看看你是不是夠資格和這位高人交流。”

艾和看了看劉辯,心里有些明白了,這位高人弄不好就是天子本人。要想從天子的嘴里求到真經,當然先要上貢。他一狠心,拱手道:“陛下,臣有師門導引秘技一式,願意在陛下面前獻丑。”

劉辯點點頭。

艾和起身,在臺上站定,雙目垂簾,呼吸吐納,收斂精神,手臂慢慢抬起,又緩緩張開,如同一只大鳥張開雙翼,又慢慢合攏,雙手置于腹前,如抱一團,緩緩揉動。

劉辯覺得有些眼熟,不由自主的坐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看著艾和。

艾和雙手抱球,正轉三十六圈,反過來又轉了三十六圈,這才緩緩收勢。他抬起眼皮,正打算說話,卻看到劉辯一臉的驚愕,不免有些詫異。

“陛下?”

“你這是什麼導引術?”

“先天十三勢的起手勢。”

“先天十三勢?”劉辯疑云大起。這哪是什麼導引術,這分明是太極拳的起手勢啊。他自己雖然沒練習過這種老太太健身的養生功法,但是見得太多了,是個華夏人都知道啊。什麼時候太極拳也成了導引術?

“對,先天十三勢包括起手勢與十二勢,十二勢與十二正經相合……”

艾和講解了一下先天十三勢,除了起手勢之外,另外的十二勢各與十二正經相通,和十二形的導引圖譜一樣,這十二勢也需要循序漸進,起手勢未至大成,不能進入下一勢的練習,否則很難有什麼效果。

“起手勢是養氣勢,需溫養丹田,待真氣自動,然后可循經演練。”

劉辯心里雖然波瀾大起,臉上卻恢復了平靜。“你練了多少勢?”

“臣慚愧,一直在練起手勢。”艾和慚愧的說道:“據說本門中真正練成十三勢的只有天師本人。其他師兄弟尚未聽說有修至大成的。”

“那誰的手里有十三勢的完整圖譜?”

“十三勢是師門秘譜,當然只能由天師一脈秘傳。天師仙化之后,就由嗣師保存,嗣師十年前仙化,現在在嗣師夫人盧氏手中。誰若有了突破,回青城山由嗣師夫人驗證之后,再授予下一勢。”

劉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等艾和和劉范下了建章臺,他站起身來,凝神止息,緩緩抬起手臂,照著艾和剛才演示的姿勢演練起來。他的手臂剛剛抬起,就覺得丹田一跳,一股熱流隨著手臂的動作涌了起來,順著手臂內側的肺經注入大拇指。

大拇指套著的佛骨舍利忽然亮了起來,一道看不見的渾圓氣勢蓬然而發,向四周涌了過去。站在一旁的劉備、馬超等人只覺得一陣微風撲面,都以為起風了,並沒有在意,可是當他們發現四周的帷幕向外鼓起,並非是被外面的風吹動時,這才意識到這股風有些詭異。他們轉過頭,看著雙臂抬起,面帶微笑的劉辯,驚得目瞪口呆。

劉備最先反應過來,翻身撲倒在地:“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劉辯微微一笑:“玄德,同喜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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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悔之莫及

對于劉辯來說,最大的問題有兩個:一是他不知道與巨龍立約的辦法,只能憑實力制服巨龍;二是他沒有龍形導引圖譜,境界的提升只能靠戰斗,而在戰斗中破境是非常危險的,稍有閃失,他就有可能破不了境,反被對手所傷。特別是當他的對手是巨龍時,他的壓力越來越大,時刻面臨著被巨龍反噬的可能。

如果天師道的先天十三勢能夠起到導引圖譜的作用,幫他迅速提升自己的境界,就算不能最終解決問題,至少也可以讓他面對巨龍的時候多了一份機會。

而對于劉備這樣的龍命擁有者來說,劉辯有了適合龍命修煉的導引術,也就等于他們有了快速提升的修煉方法,不再需要像徐晃一樣,靠加倍努力的習武來獲取進步。

劉辯演練了兩回,確認他已經達到了繼續修煉的基礎,他的真氣之濃厚是任何人都不能相提並論的,姿勢一擺出來,體內的真氣就開始起動,自然得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現在有些遺憾,當初如果找幾個太極拳高手學一點太極拳就好了,現在他記得的只有廣場大媽練的太極操,這恐怕當不得真。

“玄德,你帶一百近衛郎去成都。”劉辯略作思索,立刻下令:“無論如何,要將盧夫人盡快帶到長安。”

劉備大聲應喏。

下邳,蒲姑陂。

幾艘小船在陂中蕩漾,船上的士卒手持長桿。桿長吊著一只只拼命掙扎的活雞,小心翼翼的看著波瀾起伏的水面。

曹操站在一艘大船上,看著混濁的水面,屏住了呼吸,仔細搜尋著他的龍。兩道濃眉皺成了疙瘩,盤踞在充滿血絲的眼睛上。

龍幫他攻破了彭城,也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除殘暴的壞名聲之外,最實際的問題他的龍不怎麼聽話,食量驚人,還非常挑嘴。死物根本不吃。非要吃活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彭城之戰的時候嘗到了人肉的味道,這頭龍最喜歡吃的不是曹操給它送去的食物,而是給它送食物的士卒。

這些天下來,被它吃掉的士卒已經超過十個。

這樣的消息。曹操不敢外傳。嚴令保密。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是他身邊的人卻瞞不過,給龍喂食成了一個最危險的任務。曹操無奈。只得將龍放在蒲姑陂,讓它自己尋食。

這個辦法解決了龍覓食的問題,卻也帶來了新問題。一旦距離稍遠,曹操往往聯系不上他的龍,要想找到龍,就只能用這種笨辦法。可是龍並不笨,它似乎知道曹操想干什麼,依然對喂食的士卒更感興趣。

曹操有一種騎龍難下的挫敗感,他現在相信了荀彧的話:龍是惡物,卻沒辦法擺脫了,除非把這龍給宰了,吃龍肉。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實力有限,敵人卻不少,如果沒有龍助陣,他很快就會被別人給吃了,連骨頭都不剩。

水面一陣晃動,突然間,一個巨大的身影躍出水面,撞向曹操所乘的戰船,“轟”的一聲巨響,戰船劇烈的搖晃起來,曹操一個踉蹌,險些栽進水中,虧得許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腰帶。

可是危險並沒有過去,龍躍出了水面,張開寬闊的大嘴,露出匕首般的牙齒,撲向站立不穩的曹操。

“孽畜!”典韋怒吼一聲,迎了上去,掄起拳頭,照著龍的上齶就是一拳。“呯”的一聲,龍挨了一拳,去勢已衰,撲通落水,濺起沖天的水花,隨即尾巴一甩,消失得無影無蹤。

曹操驚魂未定,面色煞白:“它……它要咬我?”

“恐怕是的。”郭嘉緊緊的抱著桅桿,連連點頭。

“為什麼?”曹操勃然大怒:“它是我的龍,為什麼反而要咬我?我們立過約的。”

“將軍,你沒發現嗎,這頭龍比你抓到它時候又大了不少。”

“那又怎麼樣?”曹操又氣又急,剛才那一幕把他嚇壞了,如果不是許禇及時拉住他,如果不是典韋力大無窮,一拳把龍打回水中,他現在就在龍的嘴里了。他看過龍吃人的樣子,他可不想成為龍的食物,特別是這頭龍還是他自己的龍。

“將軍,龍生來自由,豈肯被你束縛,是以無時不刻不想解決與將軍的約定。將軍要想永遠的鎮服它,只有在實力上壓制它,讓它不敢反噬。龍和人立約之后,會借用人的智慧,變得更聰明,修行的速度更快,而人與龍立約之后,同樣會在修行上有更快的進展,你和龍之間是一個互相競爭的關系。龍的思維簡單,除了進食,就是修行,而將軍軍務繁忙,日理萬機,修煉時間太少,進展太慢,有些落后龍了。”

曹操的眼角抽了抽,有些尷尬。這些道理,郭嘉有捕龍之前就和他講過,只是當時他一心想要捕一頭龍來增強實力,根本沒想到后面的事,現在危險臨近,他才意識到龍有多麼危險。而郭嘉的話里還有責備的意思,因為他這段時間過得太舒服了,根本沒有修煉,就連房中術也成了純粹的縱欲,而不是修行。

“那……那我該怎麼辦?”

“專心修行。”郭嘉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我想辦法把剖鯀吳刀取來,希望能借這把刀的神力鎮服這頭龍,七星刀的神力太小了。”

“那龍怎麼辦?”

“暫時沒有戰事,就讓它在水里呆著吧。”郭嘉心有余悸:“離將軍遠點,它的修行速度也會慢一點,危害會更小一點。”

曹操無奈的搖搖頭,長嘆一聲:“我誤會文若了,早知如此,當初肯定不去捕這頭龍。”

郭嘉沉默不語。

十一月初,袁紹下令移師濟北郡,準備對盤踞在泰山一帶的青州黃巾用兵。

管亥等人望風而遁,躲入泰山深處,據險而守。

黃巾軍雖眾,但不論是訓練還是軍械都不能和袁紹率領的軍隊相提並論。世家豪強有錢,掌握著各種工坊,能夠提供上等的甲胄、武器,世家豪強有人才,可以訓練部曲戰陣之法,遠非烏合之眾黃巾軍可以相比。特別是曹操擁有龍,在彭城之戰中對黃巾士氣造成了嚴重的打擊,如果連曹操都要為袁紹賣命,天知道袁紹麾下還有什麼猛獸。

管亥明智的選擇了撤退,避免與勢頭正銳的袁紹正面交鋒。與此同時,他派人向黃巾大帥張燕求救。與陶謙結盟的時候,管亥是聽張燕的命令,現在他遇到了麻煩,當然也要向張燕求援。

袁紹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占領了一大片地區,可謂是旗開得勝,春風得意。在一番準備之后,他帶著郭圖等親信悄悄的上了泰山。

在此之前,郭圖已經做足了功夫,雖然還沒有找到陳紀藏書的地方,卻已經非常逼近,如今人手充足,可以光明正大的進行拉網式搜索,成功的機率大增,他更是眉開眼笑,心情舒暢。

“盟主,泰山歷來是儒門聖地,陳紀到此,必然與儒門的寶物有關。等這些寶物落入盟主的手中,天下還有誰敢說盟主半個不字?陳紀背叛儒門,終究是白費心機,這就是天命啊。”

袁紹心情也非常不錯,背著手,在狹窄山路上緩緩而行,左顧右盼。雖然時值冬季,山里的氣候卻比外面暖和一些,還有些不知道的樹殘留著些許綠色,空氣也比較清晰。遠離了喧囂的大營,不用再面對成堆的公務,他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

“公則啊,泰山是儒門聖地,歷代帝王常有祭泰山者,果然是人杰地靈。若能在此常住,就算不能成仙得道,也能益壽延年啊。”

“那是自然。”郭圖附和道:“等盟主一統天下,創太平盛世,來泰山封禪,那就功德圓滿了。”

“但願有這一天吧。”袁紹仰著頭,欣賞著奇麗的山景,充滿了向往:“真能如此,也不負我袁家列祖列宗,特別是叔父的良苦用心。”說到這里,袁紹忽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下意識的四處看了看,等發現田豐並不在身邊,只有郭圖陪在一側的時候,不由得失笑起來。“虧得元皓不在,否則又要笑話我了。”

郭圖微微一笑:“盟主,元皓其實也不是惡人,只是性格剛強了一些。其實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脾氣,燕趙多豪杰,河北人都是這副剛烈的性子,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

袁紹點點頭,非常贊同郭圖的話。河北人的確太自負了。冀州是天下大州,燕趙之地向來是實力雄厚,據之者足以睥睨天下。趙國能與強秦爭雄,項羽在巨鹿一戰而亡秦,韓信率偏師入趙,助漢高祖奪天下,漢光武帝據河北而得天下,都是因為河北獨特的地理位置。他不占老家汝南,而是跑到冀州來,同樣是因為河北的重要。

河北重要,河北人當然也有些自以為是。光武帝利用南陽人、山西人與河北人爭雄,他現在也要利用汝潁人與河北人爭雄。就目前而言,這個策略還是非常有效的。不過,河北人畢竟還占著上風,讓他總有掣肘的感覺,如果在泰山修行有所成就,讓河北人俯首聽命,那才叫功德圓滿,心想事成。

看著高聳入云的天柱峰太平頂,袁紹躊躇滿志,他轉過身,鄭重的看著郭圖:“公則,希望我出泰山的時候,能看到剖鯀吳刀。”

郭圖躬身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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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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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夾縫中生存

陳留王劉協召集群臣,商議朝政,名士陳紀自然在列。一連幾天的討論,陳紀倒沒有發表什麼意見,陳群卻嶄露頭角,幾條建議都非常中肯,得到了許多人的一致贊同。

潁川陳家后繼有人已經成為大家的共識,陳群隨即被陳留王看中,召入宮中為侍讀,成了陳留王的左右近臣。陳紀為此臉上有光,也頗為得意,每日迎來送往,應酬實在不少。

這一日,侍郎丁沖設宴,陪同的大臣不少,廷尉監鐘繇赫然在列。一番觥籌交錯之后,丁沖將陳紀引入后堂,請陳紀上座。陳紀謙虛道:“主人在此,紀如此敢居上座。”

丁沖躬身道:“不瞞陳君,今日是有事向陳君請教。”

陳紀沒有再說什麼,以他的年紀和聲望,也沒有必要和丁沖太客氣。他坦然的坐了,靜靜的看著丁沖。

“聞說陳君來洛陽之前,曾經去過一趟泰山?”

陳紀默默的點點頭,眼神卻警惕起來。泰山之行涉及到儒門聖物,他不打算把這樣的事告訴丁沖,如果丁沖要打聽的這件事,他就只能撅他的面子了,沒有什麼好客氣的。

“沖收到消息,袁紹去了泰山。”

陳紀一怔,眼神微縮,心臟猛跳起來。袁紹去了泰山?他難道聽到了什麼風聲,想去找我藏在泰山的聖物?如果落到他的手里,恐怕有些不利。陳家一向不看好袁紹,不僅一直沒有依附袁紹。還把儒門聖物藏到泰山,是以儒門領袖自居的袁紹來說,當然是一個很沒面子的事。袁紹得到了聖物,實力增強,當然不是陳紀希望看到的事。

陳紀的神色變化全落在丁沖的眼里,丁沖微微一笑:“陳君,這麼說……泰山有重要之物?”

陳紀定了定神:“泰山是儒門聖山,孔子也曾經登臨,重要之物太多了。不過,袁紹去泰山。與我有什麼關系?他自認儒門領袖。去泰山瞻仰聖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無關就好,無關就好。”丁沖笑瞇瞇的說道:“我也只是好奇,袁紹集結大軍。不往洛陽。不往徐州。卻偏偏和黃巾余孽過不去,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陳紀深吸一口氣,屏息片刻。又慢慢的吐了出來。兩人說了幾句閑話,陳紀起身告辭,上了車,匆匆而去。丁沖送出大門,看著陳紀有些倉促的身影,眼神慢慢的冷了起來。

丁府對面的一座小院里,陸遜靜靜的站在門后,看著陳紀的車馬離去,看著丁沖帶著一臉陰森的笑容回到大院,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管家陸云站在他身后,聽見嘆息,看看小大人似的陸遜,不由得好奇起來:“少主,你又看出了什麼?”

“洛陽是一汪渾水。”陸遜轉身上了堂,走到了一半,又轉過身來:“我們去長安吧。”

“為什麼去長安?”陸云趕上幾步,不解的問道:“我們來洛陽,不是要尋機向朝廷進言,請援兵解廬江之圍嗎?負責山東戰事的是陳留王,為什麼要去長安?”

“陳留王只能守,無力出擊。”陸遜看看對面的丁府,“你看看他們是怎麼解彭城之圍的,就知道他們解不了廬江之圍。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在這里浪費時間。”

陸云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曹操攻彭城,洛陽只是利用青州黃巾牽制曹操,結果曹操捕到了一頭龍,出人意料的輕取彭城,洛陽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坐視半個徐州落入曹操手中。廬江附近可沒有什麼大規模的黃巾,要對付孫策,洛陽根本指望不上,只有去長安碰碰運氣了。

廬江郡治舒縣。

城頭血跡斑斑,隨處可見殘破的城墻,一隊隊民伕正在緊急搶修,無數身披甲胄的士卒一邊監視著民伕,一邊警惕的注意著城外的大營,片刻不敢放松。

陸康也披著戰甲,疲倦的臉上滿是愁容。孫策已經圍數四個多月了,一直沒有看到任何援兵,隨著城中傷亡的士卒越來越多,他的心情也越來越灰暗。

他能堅持到今天,不僅因為廬江有足夠的存糧,而且因為他深得民望。聞說孫策攻城,無數休假的士卒連夜趕回,這才讓他有了足夠的兵力守城,沒被孫策一鼓而下。即使是周家,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任何異動,給足了他面子。

可是,隨著戰況的不斷惡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他也不知道陸遜究竟能不能求來援軍。從不久前陶謙被曹操擊敗的情況來看,洛陽似乎沒有出兵救援的意思,那廬江也可能等不到援軍。

僅憑廬江自身的力量,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不管到什麼時候,我也不能放棄。陸康看著城外的大營,握緊了拳頭,輕輕的捶擊著城垛。

“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孫策怒容滿面,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公瑾,我們為什麼不強攻廬江?就憑陸康那個書生,他能是我的對手?還有,你周家究竟是什麼態度,就這麼看著?”

周瑜面無表情,靜靜的站一旁,看著怒氣沖沖的孫策。

孫策覺得有些無趣,停了下來,仰著頭,看著青黑色的帳頂,氣喘如牛。

周瑜揮揮手,親衛鄧當走了進來,放好案幾,重新擺上酒肉,將地上清理了一遍,這才躬身退了出去。周瑜走到孫策面前,正要說話,鄧當又走了進來,大聲道:“校尉,袁將軍使者到。”

孫策一愣,和周瑜交換了一個眼神,一攤手,壓低了聲音道:“你看你看,又來催了,我如何交待?”

周瑜搖搖頭:“秋收剛畢,舒縣雖然未下,城外的糧食卻我們搶收了大半,袁將軍不缺糧,這次派使者來,應該不是為糧。”

孫策點點頭,整整衣冠,堆出一臉的笑容,迎了出去。

閻象站在帳外,笑盈盈的看著孫策。他是袁術的主簿,孫策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行禮,將閻象迎入大帳,命人奉上酒水,寒喧已畢,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閻君此來,又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好消息沒有。”閻象放下酒杯,直截了當的說道:“壞消息倒是有一個。”

孫策面色尷尬,偷眼看了周瑜一眼,又訕訕的問道:“策無能,轉城數月,未能生擒陸康,在負將軍所托。不過……”

“不是廬江的事。”閻象打斷了孫策:“孫校尉,你聽說了曹操有龍的消息麼?”

孫策眉頭一皺,點了點頭。他早就聽說這個消息了,為此羨慕了很久呢。不過,這和他有什麼關系,難道曹操來要攻擊他,解廬江之圍?這應該不可能。曹操是袁紹的部下,他是袁術的部下,袁家兄弟雖然不和,還沒有到兵戎相見的地步吧。

“龍是惡物,能克制龍的東西並不多。”閻象放慢了語氣,目不轉睛的看著孫策:“孫校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人盯上校尉家的那口寶刀了。”

孫策一怔,這才明白了閻象的來意,不由得怒氣上涌,沉聲道:“不知是誰,居然覬覦我孫家的寶刀?”

閻象微微一笑:“當然是袁紹和曹操。”

孫策哼了一聲,卻有些為難。他當然知道閻象說的不完全,除了袁紹和曹操,只怕袁術也在其中。剖鯀吳刀據說能屠龍,可惜龍淵一戰,手持寶刀的孫堅不僅沒能屠了劉辯那頭龍,反被劉辯殺了。從那以后,屠龍就成了一個笑話。不過,現在曹操又有了龍,人們又想起了這口刀。

不能屠劉辯的龍,未必不能屠曹操的龍。曹操有龍,實力大增,可是如果有剖鯀吳刀,能屠了他的龍,那曹操還能那麼囂張嗎?說不定還能得到曹操的效忠,那可就實力大增了。

袁紹要用剖鯀吳刀來控制曹操,袁術同樣要用剖鯀吳刀來威懾曹操,而曹操本人為了自己的安全,也要將剖鯀吳刀控制在手里,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閻象的理由雖然有些虛偽,卻也不能說完全不合理。以孫策個人的力量,即使袁術不出手,他也未必能對應袁紹和曹操的巧取豪奪,而要借重袁術的力量,就不能沒有表示。此時此刻,袁術最希望得到的東西當然就是剖鯀吳刀。

沒有實力,在袁家兄弟之間求生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家父子為袁術出生入死,卻還要受這樣的窩囊氣,想想都覺得憋屈。

孫策強忍怒氣:“多謝將軍提醒,我會注意的。”

閻象沉下了臉,話說到這個份上,孫策還不主動獻出寶刀,實在是不識趣了。他站起身,拱拱手,揚長而去。周瑜看了孫策一眼,連忙起身追了出去。孫策一動不動的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暴起,抽出腰間的戰刀,一刀將面前的案幾劈為兩段。

“袁家匹夫,欺人太甚!”

周瑜走了進來,看著怒虎般的孫策,無奈的長嘆一聲:“伯符,你何苦來哉,發怒能解決什麼問題?”

孫策漲紅了臉,怒吼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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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東京和西京

長安。

陸遜乘著一匹小馬,走進了霸城門,沿著一條寬闊的大道,一直向西。

這條大道雖然有些殘破,規模卻依然弘大,依稀能看出昔日京師的影子。大道兩側的宮墻已經倒塌,透過缺口,能看到一些殘余的臺基。

陸遜問道:“這里應該長樂宮的舊址吧?”

陸云四處看看,不知如何作答。這種事情問他,超出他的知識范圍了。不過,長安城雖破,氣勢卻比洛陽城更大,看得他心動不已。

“不愧是帝都,氣魄之大,即使洛陽城也無法相提並論。”

“那當然。”陸遜笑笑,指著遠處的一個高闕:“那應該是就是未央宮的東闕,罘罳(讀若浮思)闕,比起洛陽的朱雀闕如何?”

陸云抬眼看去,贊不絕口:“看起來比朱雀闕還要高大雄偉。”

“再走近一點,應該還能看到北闕,據說北闕和東闕差不多高大,那里還有金馬門,一代奇人東方朔就曾經隱居金馬門。”

陸云突然覺得有些好奇:“帝王南面,為什麼未央宮卻是北門和東門最為高大,而不是像洛陽城,把南闕建得最高?”

陸遜笑了,回頭看了陸云一眼:“你終于意識到這里面的問題了,哈哈,你慢慢想吧。”說著,他一催小馬,向前輕馳而去。

陸云撓了撓頭,帶著仆從們追了上去。

從霸城門進城,走到罘罳闕下。他們走了小半個時辰。在遠處看罘罳闕已經很雄偉了,卻遠遠不及走到近處,仰頭觀望時的壓迫感。罘罳闕雖然殘破,殘高卻還比洛陽城的朱雀闕高一些,要將頭仰到極致才能看到頂部雕刻的花紋。

不過,最吸引陸遜的卻不是花紋,而是一只鷹,一只渾身漆黑的鷹。

這只鷹蹲在罘罳闕上,低著頭,靜靜的打量著陸遜。陸遜忽然有一種感覺。仿佛這不是一只鷹。而是一個人,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少主,怎麼了?”

“你看那只鷹。”陸遜示意陸云抬起頭,陸云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好大的鷹。”

“你說。這會不會是陛下的那只神鷹?”

陸云皺了皺眉。不太敢相信。兩人正說話間,有馬蹄聲響起,陸遜循聲看去。只見十余騎沿著寬闊的大道輕馳而來,馬背上的騎士衣甲鮮明,身形矯健,當前一人,身穿亮銀甲胄,披白色大氅,相貌俊朗,面白無須,竟是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郎。

騎士們來到陸遜面前,勒住了戰馬,領頭的少年一邊控制著戰馬,一邊打量著陸遜:“從哪兒來?”

“洛陽。”陸云連忙迎了上去,拱手奉上路傳(古人出行的通行證),客氣的笑道:“我等初來乍到,如有冒犯,還請將軍海涵。”

少年郎哼了一聲,接過路傳,掃了一眼,又看向陸遜:“你是江東人,怎麼會在洛陽?”

陸遜淡淡一笑:“你是西涼人,不也是在關中?”

少年郎臉色一肅,剛要發火,陸遜又道:“看諸君氣宇軒昂,氣勢不凡,胯下的戰馬亦非凡品,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們應該是天子身邊的精銳吧。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居然勞累你們這樣的勇士來盤查。”

少年聽了,轉怒為喜,哈哈一笑,將路傳還給陸云,拱手道:“小友眼光不凡,居然一眼認出我等是天子身邊的精銳,看來應該不會錯了。在下扶風馬超,在天子身邊為郎,奉天子詔,來迎一位少年俊杰。”

“天子?”陸遜有些詫異,又抬起頭,看著那只鷹,欲言又止。

馬超得意的笑笑:“沒錯,那就是陛下的鷹,正是這只鷹看到了你們,陛下才命我來迎。小友,請隨我來。”

劉辯斜倚在船上,看著劃船的貂蟬,嘴角掛著笑意,一時有些出神。

駁獸在水中沉浮,繞著船游來游去。貂蟬的本命小獸蹲在駁獸的額上,兩只小爪子捧著一顆堅果,啃得咯吱咯吱響。蓬松的大尾巴纏著駁獸的角,穩如泰山。

白色的駁獸,黑色的小獸,小獸背上的一條白線,額上的一點白,形成了一個白里有黑,黑里有白的圖形,在劉辯身邊不停的繞著圈,一會兒順轉,一會兒逆轉。

貂蟬被劉辯看得面熱,抬頭道:“陛下,你的鷹回來了。”

劉辯抬頭一看,見大鷹從長安城方向飛來,在空中緩緩的打著圈,知道馬超把人迎回來了。他只知道那個少年老成的孩子與眾不同,出言不凡,卻不知道他究竟是誰,這才派馬超去問問。

“靠岸吧。”

“唯。”貂蟬應了一聲,劃動船槳,將船緩緩的靠了岸。劉辯抬腿上了建章臺,揮揮手:“你自去玩耍,不要管朕,朕事情辦完了,自會去找你。”

貂蟬歡喜的應了,轉身離開,駁獸馱著小獸,隨船而行。它們都喜水,昆明池就是它們最喜歡滯留的地方,幾乎每天都要來玩一下,餓了就抓水里的魚吃。

劉辯坐在臺上,看著馬超引著一個少年走上來,不禁有些奇怪。馬超一向自負,雖然在他面前不敢張揚,可是一旦離開他,那可是看誰都不在眼里。今天對這個少年如此客氣,倒是少見。劉辯不禁好奇起來,這少年究竟是何等樣人,居然能這麼快就和馬超談得熱絡。

馬超讓陸遜在臺邊稍候,自己上了臺,趕到劉辯面前,躬身道:“陛下,臣已經將陛下要見的少年俊杰帶到,隨時等候陛下召見。”

“他姓甚名誰?來自何處?有何才能?”

“他姓陸名遜,年方八歲,來自洛陽,聰明早慧,頗有風識。”

陸遜?劉辯一怔,隨即又笑道:“他最大的見識,怕是一眼認出了你馬孟起吧?”

“呃……”馬超尷尬的一笑:“陛下聖明。”

“馬超,被一個八歲的孩子看破行藏,你這養氣的功夫還在待進步啊。”劉辯擺擺手:“好了,讓他進來吧。”

“唯。”馬超紅著臉,退了出去,把陸遜帶了進來。陸遜小步急趨,趕到劉辯面前,躬身下拜,山呼萬歲,身形雖小,卻禮節周全,一絲不茍,一點也不比久經官場的人差,就算是最嚴苛的御史來,也找不到他的毛病。劉辯點點頭,看來世家子弟自有其門道,普通人家的小孩可不懂這些規矩,也做不到他這麼沉穩。人說陸遜能忍,有城府,由此可見一斑。

“你是哪里人氏?”

“回稟陛下,小民本江東吳郡人,少孤,隨從祖廬江太守康就食。袁術使將孫策圍廬江……”

劉辯靜靜的聽陸遜講述他這幾個月的經歷,一直沒有插嘴。其實這些事他都知道,袁術攻襄陽,當時缺糧,向陸康要糧,被陸康拒絕,一怒之下派孫策攻廬江。廬江軍民一心,孫策兵力不足,只能圍困。秋收后,袁術的糧食危機得到了緩解,孫策更沒心思攻城了。

不過,他要聽陸遜講一遍,看看這個三國時代的杰出人才究竟早慧到什麼程度。陸遜在《三國演義》里不怎麼出彩,可是以在《三國志》里,卻是和諸葛亮並肩的人物,除了帝王之位,只有他和諸葛亮是單獨列傳的。

聽完了陸遜的敘述,劉辯問了一個問題:“你從洛陽來,想必知道洛陽最高的建筑是朱雀闕,進了長安城,想必也看到了什麼地方最高,那你和朕說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不同?”

陸遜躬身道:“小民愚昧,不知詳情,既然陛下垂詢,小民就妄自揣測一番。之所以有這樣的區別,不僅僅是因為地勢,而且因為崇尚的為政之道不同。前朝儒法並用,帝道為先,是以尚水,崇龍。北闕為玄武,東闕為青龍。而本朝尚儒,崇尚氣節,故尚火,崇鳳,故朱雀闕為尊。”

劉辯微微頜首,陸遜小小年紀有這樣的風識,著實不簡單。他又問道:“那麼,長安、洛陽,兩者選其一,你更喜歡哪一個?”

“小民喜歡洛陽。”

“哦,為什麼?”

陸遜不卑不亢的說道:“長安乃是帝都,洛陽方是民居。”

劉辯眼前一亮,興趣大增:“何以見得?”

“陛下,論廣闊,長安大于洛陽,可是論四民所居,長安城卻不如洛陽遠甚。故長安適合帝者所居,不宜小民,小民選擇洛陽。”

劉辯微微一笑。他有大鷹,可以俯瞰大地,知道陸遜說得不虛。長安城的周長是洛陽城的兩倍,面積更是洛陽城的三倍以上,可是長安城有近一半的面積是宮殿區,再除去權貴、官署、街道的占地面積,供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只有東北角地勢低窪之處,不足全城的十分之一。而洛陽城則不同,宮殿區不足四分之一,民居的比例要大得多。陸遜說長安是帝都,洛陽才是民居,一點也不為過。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見識,還有可能是家中長輩所教,可是陸遜能在天子面前侃侃而談,不卑不亢,卻足見他的少年老成,童稚之年就有這樣的心性,實在是難得。不過,性格決定命運,這可能也就是他悲劇結局的根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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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小心思

“哈哈哈……”劉辯哈哈大笑,“年紀,就能綿里藏針,有如此氣度,將來必成大器。你吧,從宜民所居的洛陽趕到帝者所居的長安來,你希望朕做什麼?”

陸遜拜倒在地:“民泣血懇請陛下出兵廬江,解廬江軍民于倒懸,斷袁氏逆臣之妄念。”

劉辯沉吟片刻:“兵者,國之大事,不可大意。廬江軍民,朕之子民,忠心為國,也不可放棄。陸遜,這件事,容朕細細思量,如何?”

陸遜連連叩首,泣不成聲,懇求道:“陛下橫行漠北,如風卷殘云,何以解廬江之圍卻遲遲不動?救兵如救火,一旦城破,廬江易手,二袁連橫,奈天下何?陶謙敗于彭城,徐州失守,士紳色沮,若廬江不保,揚州再被隔于大江之外,山東人心可就真淪落,不可收拾啦。”

劉辯沒有吭聲。他並不擔心二袁聯手,因為他知道二袁不可能聯手。他之所以敢和荀彧定十年之約,就是知道這些人不可能真正的合作,正如當年的六國,不論到什麼時候,他們互相之間的防范都遠勝于對秦國的警惕。他遠征漠北的這大半年時間里,山東人一直在內斗,也證明了他的猜想。

不過,荀彧派戲志才遠赴玄冥海,準備屠殺他的龍,卻讓他非常惱火。十年之約是沒有這樣的內容,荀彧這麼做,他如果沒有一反應,未免有些示弱。劉協對彭城的應對措施。就讓他不滿。借著陸遜來求援的這個機會,他有必要展示一下實力,讓荀彧以后能收斂一些,不再試圖再鉆這樣的空子。

他召來了徐晃。

“你去轘轅關,將孫策帶到我的面前,或者……”劉辯頓了頓,淡淡的道:“殺了。”

盧毓匆匆的拾級而上,來到陳留王劉協的面前。劉協正和陳群對面而坐,聽陳群講述有關官員品鑒的要,看到盧毓進來。形色匆忙。不由得笑了一聲:“什麼事,能讓你這麼著急,豈不讓長文笑話。”

陳群也笑了笑:“盧君怕是遇到了急事,連禮節都忘了。”

盧毓瞥了陳群一眼。徑直走到劉協的面前。將一封急報遞給劉協。低聲道:“殿下,長安六百里加急。”

劉協一愣,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原本松馳的身子下意識的一挺,恭敬的對急報行了一禮。盧毓的聲音雖然,卻足以讓陳群聽到,陳群也不由得笑容一僵,隨即向后膝行一步,避席行禮。

長安來的消息,當然是天子發出的,而用六百里加急,足以明事情很緊急。就陳群的意見,即使是天子馳援關中,迫降韓遂、馬騰的時候,也沒有用過六百里加急。

陳群緊張,劉協更緊張。他很想讓自己顯得很平靜,可是心臟卻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六百里加急,難道是天子出了意外?哦,可不能這樣,皇兄如果此刻駕崩,我可怎麼辦?我還沒來得及培植起自己的根基啊。

一時間,劉協想了很多,看著面前的那封六百里加急,頭皮有些發麻。

“殿下……”盧毓低聲提醒道:“還是趕緊看一看吧。”

劉協如夢初醒,哦了一聲,連忙拿起急件,驗證了封泥之后,打開細看。他看了一遍,緊皺的眉頭松開了,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隨即又慢慢的蹙了起來,頗有些不解。他看了一眼陳群,淡淡的道:“陛下已經轉盧司空為涼州刺史,派橫野將軍徐晃接替轘轅關的防務。徐晃已經在路上,按日程算,再有五六日也應該到了。”

陳群眉梢一挑,眼珠轉了轉:“既然盧司空轉涼州刺史,轘轅關的防務當然要有人接手,橫野將軍徐晃屢立戰功,頗得陛下信任,由他接手轘轅關的防務,倒也沒什麼不妥。可是,這件事……需要六百里加急嗎?”

劉協沒有吭聲,靜靜的看著陳群。他疑惑的也正是這一。盧植離開洛陽之前,曾經來向他告辭,他們都知道,不管盧植最后能不能保住馬家,盧植這個司空肯定做不成了,轘轅關需要一個新的將領是意料之中的事。劉協曾經想自己安排一個人選,可是仔細考慮之后,他又放棄了這個打算,決定靜候長安的消息。劉協一直和天子保持聯絡,知道徐晃的戰績,也知道天子對他的評價甚高,幾乎與張遼相當,徐晃得到重用是遲早的事,現在來接替盧植負責轘轅關的防務,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這件事為什麼要用六百里加急?天子總不會認為盧植離開的這段時間,轘轅關就沒有將領負責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天子不僅對劉協不放心,還低估了皇甫嵩的能力。很顯然,天子不會低估自已的老師,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擔心劉協自作主張。

劉協遲疑了很久,臉色陰晴不定。陳群見了,也有些束手無策。帝王心思,他還捉摸不透,這兄弟倆之間的關系又有些詭異,他連劉協的想法都不太清楚,更何況是未曾謀面的劉辯了。

見陳群沉默,盧毓提醒道:“殿下,徐晃跟隨陛下作戰多時,深知救兵如救火之義,他接詔之后,必會日夜兼程。殿下是不是派人提前到城外等候,以否延誤兵機?”

劉協驚醒,連連頭。

兩天后,劉協在城西見到了徐晃和五十名親衛。

除了徐晃之外,還有馬超和五十名近衛郎,他們是奉詔保護徐晃安全的。

看到這一百余騎,劉協更是惶惶不安。徐晃這是來接替轘轅關防務,還是來做別的事,怎麼只帶了這麼少的人。將領移防,通常都會帶著自己的部下,徐晃的戰斧營有兩千精銳,僅親衛就有五百名,他應該全部帶來才對。除了人少之外,徐晃的速度也太快了,長安到洛陽九百里,他只用了不到四天的時間,每天要走兩三百里,遠遠超過日常行軍的速度,卻和他輕裝簡行很契合。

莫非他只帶這些人,就是為了快速行軍?

更讓劉協不安的是,馬超和五十名近衛郎的出現也非常詭異。近衛郎是天子身邊的精銳,其中不乏悟命的高手,用他們來保護徐晃,似乎不太合理,他們應該有其他的任務才對。那麼,是什麼任務呢?

劉協心里像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臉上卻不動聲色,靜靜的等著徐晃等人走到面前。

“止!”徐晃一舉手,一百余奔馳的騎士同時減速,正好在離劉協百步的地方停住,整齊如一人。徐晃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來到劉協面前,躬身行禮。

劉協扶起徐晃,溫和的笑著:“將軍來了,轘轅關萬無一失。不過,將軍只有一百騎,是不是太少了?孤調撥兩千步騎給你吧。”

徐晃搖搖頭:“多謝殿下關愛,臣不敢受。臣奉陛下詔書,星夜趕來,不僅是為了接手轘轅關的防務,更是為了解廬江之圍,人多了,反而影響行動。”

“廬江之圍?”劉協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廬江的戰事,他早就知道,只是廬江在揚州,和洛陽之間還隔著潁川、汝南兩郡。在天子與荀攸的十年之約中,朝廷大軍是不會出洛陽京畿的,更不可能進入潁川、汝南境內。難道天子決定食言,提前與山東決戰了?可是我一消息也沒有收到啊,難道皇兄決定解除我的權力?

劉協的臉色有些發白,卻不敢多問,心里的猜測畢竟只是猜測,既然天子沒有明詔,他就是問徐晃,想來徐晃也不會給他答案。

“將軍打算怎麼解廬江之圍?”陳群也大惑不解,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徐晃瞥了陳群一眼,淡淡的笑笑:“很簡單,馳援廬江,生擒孫策、周瑜。”

陳群愕然。他看看徐晃,再看看遠處那一百淵停岳峙的一百騎,又閉上了嘴巴。

劉協同樣詫異,不過他想得比陳群更多。劉辯派徐晃去解廬江之圍,不可能讓徐晃去送死,他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難道徐晃的實力居然到了這種地步,可以憑一百騎解廬江之圍?

徐晃沒有進城,辭別了劉協,繞城而過,直奔轘轅關。

“孟起,有勞你去一趟太傅的大營,向他報備一下我們的行動。”

馬超應了一聲:“喏,然后到轘轅關與將軍會合麼?”

“嗯,我在轘轅關等你一天。”徐晃笑笑:“來得及麼?”

馬超大笑:“將軍放心,只要太傅不滯留,只要半天時間就夠了。”

徐晃微微一笑:“孟起不愧是飛廉命的少年俊杰,這幾天進展神速,只欠一次真正的戰斗了。”

馬超臉一紅,嘿嘿的笑了兩聲,心中卻是美滋滋的。徐晃得沒錯,他雖然和張遼惡戰了幾場,可是那些都不是真正的戰斗,張遼根本沒有出全力。現在情況不同了,他也練習了導引術,而且進展不錯,現在就等著用一場真正的戰斗來檢驗自己的實力了。不過,他在徐晃面前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徐晃一直沒有導引術,可是他依然在戰場上破境,境界不亞于呂布、關羽等人,可謂傳奇。

天子讓他隨徐晃這樣的傳奇出征,對他來,簡直是一個莫大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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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誰家少年

南陽。

袁術一躍而起,沖到閻象面前,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斜睨著閻象,撇著嘴:“他敢不給我?”

閻象向后退了一步,無奈的搖搖頭。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明顯了,可孫策就是裝聾作啞,不肯獻出剖鯀吳刀,他也不能硬奪。萬一把孫策逼急了,當場宰了他,他連喊冤的地方都沒有。和袁術這樣的世家子弟打交道,他多少還有點把握,與孫策那種寒門出身的少年較量,他可不敢保證對方一定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不過,看袁術這副渾不吝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高估袁術了。袁術雖然已過而立之年,又出身于四世三公的袁家,可是不講理起來,和孫策沒什麼區別,甚至比孫策還蠻橫。

閻象有些后悔了。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勸道:“將軍,孫策少年使氣,自負武勇,不把袁盟主、曹操放在眼里,剖鯀吳刀又是他孫家的傳家之物,不肯放手也是意料中的事。將軍為他著想,已經仁義至盡,他既然不肯從命,將來因刀喪命,也怨不得將軍。”

袁術眼睛一斜,撇了撇嘴:“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是建議將軍不要強奪,以免被人誤會。孫家父子為將軍效命,如果被人傳言將軍貪圖他家的傳家寶刀,于將軍的名聲有污。曹操轄徐州、豫州,與廬江接壤,將來萬一與孫策發生沖突,死于剖鯀吳刀之下。也是他的運數。若寶刀在將軍處,難道還要將軍屈尊與曹操對陣?”

袁術眼珠一轉,聳聳肩:“他不配,要與我對陣,怎麼也得那個庶子親自來,曹操這個閹豎后人哪里有資格。也罷,就讓孫策去對付他吧,希望他不要被曹操宰了才好。”袁術眼珠一轉,搖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要不然。吳夫人可要傷心了。”

閻象松了一口氣。

孫策縱馬奔馳。拉弓搭箭,弓弦響處,一只野兔應聲中箭,一個筋斗栽倒在路邊的野草叢中。

親衛鄧當催馬沖了過去。一彎腰。撿起野兔。又轉了回來,舉起野兔,大聲叫道:“校尉。好箭法,好箭法,一箭正中兔眼。”

孫策撇撇嘴,悻悻的收起了弓,對緊跟上來的周瑜說道:“公瑾,何故一箭不發,好生無趣?”

周瑜眉頭微蹙:“伯符,你是統兵的將領,不應該流連于射獵……”

不等周瑜說完,孫策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無妨,陸康不過是一書生,守城勉強尚可,出城一戰,諒他沒這樣的勇氣。再說了,營中有我舅父和程普等人管事,能有什麼意外。”他嘆了一口氣,有些煩悶:“攻城數月,寸步難進,袁將軍不肯增兵,卻要謀我家的寶刀,實在讓人氣悶。呆在營里,我不舒服,不如出來打打獵,散散心。公瑾,你是廬江世家,無法體會我心里的感受。”

周瑜輕嘆一聲:“伯符,我知道你心里郁悶,可成天打獵也不是辦法。萬一遇險,如之奈何?”

“遇險?”孫策持弓四顧:“就算遇險,又有誰是我的對手?不過是送上來供我消遣罷了。”他突然愣住了,看著西北方向,過了片刻,眉頭一挑:“難道是袁將軍又怕人來討寶刀?”

周瑜抬頭看去,只見西北方向一股煙塵直沖云霄,來得極快。周瑜不禁吃了一驚,高聲道:“伯符,這是騎兵的塵跡,數量雖然不多,卻比我等的隨從多,還是避一避吧,就算不是袁將軍的人,萬一是曹操派來的,也不是好事。”

“如果是曹操派來的,那倒再好不過。”孫策興趣大起,不僅沒有聽周瑜的話離開,反而伸手從親衛手中接過長矛,單手一振,哈哈大笑:“希望能有一兩個值得一戰的對手,要不然,也太讓我失望了。”

周瑜大急,苦口婆心的勸孫策回營,孫策只是不聽,嫌周瑜煩了,干脆撥馬迎了過去,將周瑜甩在身后。他的馬好,周瑜趕不上,又不放心孫策,只好招呼親衛一起趕上,同時派人去大營通知吳景、程普做好準備,派人接應。

孫策跑出數里,與一隊騎士正面相遇,遠遠的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奇怪。這隊騎士沒有戰旗,但人馬都非常精神,一看就不是平常之輩,讓孫策看得眼熱。孫家的部曲來自江東,戰馬極少,孫策的身邊總共只有五十余騎,就是袁術身邊的騎兵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余騎,而且不是什麼來精銳,突然看到這一百余雄壯的戰馬,孫策豈能不心動。

“不是袁術的人,難道真是曹操派來偷襲的人?”孫策心中暗道,怒氣勃然,橫矛立馬,大喝一聲:“什麼人?報上名來!”

急馳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徐晃和馬超等人。他們晝夜兼程,急馳到此,看到有一個年輕的小將攔在路中間,徐晃和馬超互相看了一眼,馬超一拱手:“將軍,待我前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徐晃點點頭,一邊勒住戰馬,示意身后的騎士減速,一邊說道:“去吧,小心點。”

“謝將軍。”馬超笑了一聲,催馬上前,龐德也從馬鞍上摘下了長矛,緊緊的跟在后面。他們來到孫策面前十余步,馬超勒住了戰馬,喝道:“何方小兒,敢攔我的去路,不怕死麼?”

孫策哈哈大笑,手一伸,戟指馬超:“無知鼠輩,觀你的年紀,也不比我大多少,居然敢如此大言赤赤,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在和誰說話麼?我乃袁將軍麾下校尉,吳郡孫策是也。”

“孫策?”馬超一愣,重新打量了一下孫策,心道不會這麼巧吧?他們一路急馳而來,穿郡過縣,就是要殺孫策,結果還沒到舒縣,就遇到一個自稱孫策的。看年齡倒是差不多,可是孫策既然是一軍主將,怎麼能輕離大營,只帶十余名親衛出來打獵?

馬超也是將門之子,從小就在軍營里廝混的,而且以勇氣著稱,也沒像孫策這樣干過。平時還可以,戰時哪能如此輕脫,萬一被敵軍包圍,就算你武藝再好,都有可能寡不敵眾,死于非命,更何況孫策還是一軍主將。

不會是誰家的少年仰慕孫策的名聲,冒孫策的名氣來玩耍吧?

“你當真是孫策?”馬超沉下臉,又問了一聲。

“我當然是孫策,難道還會冒充不成?”見馬超變得凝重的臉色,孫策非常得意,搖頭晃腦的說道:“看你也是有點武藝的人,如果不相信,上前一試便知,不過你要小心些,悟命之人,可不是尋常之輩。”

聽了這話,馬超差點笑出聲來。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前面對張遼的自已,也是如此自負,如此驕傲,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悟命很了不起麼?在別的地方也許很難得,可是在天子身邊,悟命根本不算什麼,在他的身后,悟命之人至少有五個,其中還包括已經真氣化形的應龍命猛將徐晃。

就讓我來教訓教訓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兒吧。馬超一聲輕喝:“無知小兒,看槍!今天就讓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著,一踢戰馬,擰槍便刺。

他們之間相距只有十余步,通常情況下,戰馬根本來不及加速,可是馬超來自西涼,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胯下的這匹戰馬更是正宗的西涼名馬,身高體壯,與他配合默契。馬超身形一動,戰馬就猛的竄了出去,一躍數步,兩個起躍,便到了孫策面前,長槍破風而至。

馬超戰馬一動,孫策便吃了一驚。這個對手的騎術精湛,絕非普通人可比。他胯下的戰馬雖然也是一匹好馬,可是卻無法對馬超的戰馬相比,而他的騎術同樣相形見絀,一愣之間,馬超已經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戰馬還沒來得及加速。

好在長矛一直握在手中,孫策不假思索,力灌雙臂,揮矛猛擊。

“當!”一聲爆響,孫策的長矛擊在了馬超長槍的槍頭上,將馬超的長槍擊偏少許,自己卻被反震得手臂發麻,險些握不住長矛。他大吃一驚,趁著反彈之勢,將長矛收了回來,同時猛踢戰馬,向前猛竄。

馬超的長槍雖然被擊偏,卻依然沖著孫策的面門刺了過去,在兩馬交錯的那一瞬間,馬超反槍刺向孫策的后心。孫策聽到腦后風聲,知道大事不妙,不假思索的一低頭。

“撲”的一聲,馬超的長槍挑中了他的頭盔邊緣,盔纓被繃斷,頭盔飛了起來,在空中劃了一道弧,落在地上。

孫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一個回合還沒過,他就被對方挑落了頭盔,這是何等的羞辱。別說他已經悟了命,就算他悟命之前與人對陣,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戰馬好,騎術精,就可以天下無敵麼?

孫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縱馬沖出十余步,撥轉馬頭,揚矛大喝:“再來!”

馬超也撥轉馬頭,看著披頭散發的孫策,哈哈大笑:“悟命之人?不過如此嘛。”

孫策聽了,惱羞成怒,不由分說,猛踢戰馬,沖向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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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孫策戰馬超

建章臺上,劉辯身穿一襲春衫,雙手抱球,緩緩轉動。他雙目似睜似閉,神色恬靜,眼神溫柔,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頗有幾分神秘色彩。

微風徐來,建章臺四周的帷幕輕輕拂動,仿佛有一只手溫柔的劃過,吹動輕薄的帷幕向外鼓起,又慢慢的平息下去。

侍立一周的近衛郎臉朝外,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可是他們此刻都有些分神。站在帷幕之外,他們也能感覺到那股渾厚的氣流在他們身邊流轉,即使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天發生,他們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天子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先天十三勢的起手勢證明對龍命擁有者有用之后,他立刻抄了三分副本,分別則給皇甫嵩、徐晃和劉備三人,皇甫嵩遠在洛陽,練習效果不得而知,徐晃、劉備卻近在眼前,近衛郎們都看過他們演練的情況,即使是已經真氣化形的徐晃第一次演練龍形導引的時候,也無法和劉辯相提並論,有用沒用,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根本感覺不到一點真氣的波動。

像劉辯這樣一舉手,一抬足,都有真氣流轉,不僅能鼓動帷幕,還能吹拂近衛郎氣息的情況,只有在劉辯身上出現過。就像一聲佛咒引發十八名近衛郎將士悟命一樣,放眼天下,絕對是獨此一家。

悟命的人都得到了適合自己的導引圖譜,在修煉有成之后。就會普查安排到龍騎或其他各營任職,先鑒在前,尚未悟命的近衛郎們也不敢放松,刻苦修煉,耐心的等待著自己悟命的契機,同時把發生在近衛營的傳奇故事口耳相傳,告訴那些新補進來的郎官。

帷幕慢慢的安靜下來,劉辯抱著拳,體會著氣息在體內如大河般奔涌的美妙感覺。

這感覺有點像龍淵之后,他突然破境。六識跳躍式提升時的狀況。不過現在縈繞在耳畔的身音不再是噪音,而是如佛唱道歌般的妙音,讓他心曠神怡,平靜喜樂。

“嗷嗷嗷……”搖籃里的曹彰舞動著小手。嘴里嗷嗷的叫著。像一只乳虎。兩只又黑又亮的眼睛跟著劉辯的身形流轉,小嘴樂得合不攏,亮晶晶的涎水從嘴角流了出來。沾濕了厚厚的襁褓。劉辯見了,忍不住笑了一聲,伸手抹去他嘴邊的涎水。

“你笑什麼笑,你也懂麼?”

“嗷嗷嗷。”曹彰揮舞著手臂,嘴里不停的叫著。

“你真懂?”劉辯哈哈大笑。

“嗷嗷嗷。”曹彰咧著嘴,歡喜異常,似乎他真能聽懂劉辯的話似的。

卞氏提著裙腳,從側室走了出來,伸手去抱曹彰,一臉歉意的說道:“小兒無知,打擾了陛下修煉,臣妾真是罪該萬死。”

“無妨無妨。”劉辯從卞氏手中接過曹彰,手背從卞氏溫暖的胸前滑過,卞氏臉一紅,卻沒有避讓,只是羞澀的瞥了劉辯一眼,就松開了曹彰。劉辯若無其事的接過曹彰,舉過頭頂。“老子說,摶氣致柔,能嬰兒乎?說的就是他這種狀態,看著他,我可常保赤子之心,不致于被力量蠱惑了心神……”

曹彰被他舉在空中,高興得忘乎所以,兩條小腿用力的蹬動著,小一翹,一道熱騰騰的童子尿沖了出來。劉辯眼疾手快,手勢一轉,將曹彰正對卞氏,卞氏措手不及,被尿了一身,又羞又氣,接過曹彰,“啪啪”就是兩下,曹彰嘴一咧,“嗷嗷”的叫了起來,卻是一聲不哭,反倒像非常開心似的。

卞氏搖搖頭,抱著曹彰去換衣服。劉辯看著她的背影,輕笑了一聲,負手走到臺前,遠眺長安城。

站在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殘破的罘罳闕,還能看到未央宮的大殿。未央宮就建在首陽山上,站在前殿前,視線可以越過長安城墻,真正是天子所居。不過,如今的未央宮已經沒有了帝王氣象,破敗不堪,要想修復,不知要花多少錢財,以大漢目前的經濟狀況,根本不可能將這件事提上議事日程。

除了經濟問題,長安城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那就是城北的渭水。漢高祖建長安城之前,秦帝國的都城咸陽是有渭北的咸陽原上,后來之所以選在渭水之南建長安城,就是因為渭水改道,有沖刷咸陽城的危險。現在,渭水同樣威脅著長安城的根基,據劉辯所知,后來隋朝的大興城,唐朝的長安城,就舍棄了漢長安城的舊址,選擇東南方向的龍首原。

依水而居,必然伴隨著水災的問題,正如洛陽城一樣,幾百年后,洛陽城也被伊水、洛水沖塌了南墻。

如果想重新以長安城為帝都,就必須先解決渭水對長安城的影響。這可不是一代人兩代人居住的地方,也不是一幢兩幢小院,這是百年大計,甚至是千年大計,不能不把目光放得長遠一點。

沒有水活不下去,可是離水太近,同樣面臨著危險。人們對水又敬又怕,正如對龍一般。

龍就是水系神獸,就是水的象征。

劉辯一時感慨,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遠處,華佗沿著長長的廊橋走了過來,一路上了建章臺,來到劉辯身后。行禮已畢,劉辯側身問道:“有什麼事?”

“臣來為陛下把脈。”

劉辯眉毛一揚,走到案前坐下,伸出手臂。華佗跪在他對面,為他把了脈,眉宇間有些茫然。“陛下,寒意已解,為何……”

“是朕暫時不想。”劉辯收起手臂,放下袖子:“龍在玄冥海進展神速,朕不敢有絲毫大意,一旦這頭巨龍失控,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災難。當此生死存亡之際,哪有心思顧及男女之事。”

華佗點了點頭。他雖然不知道巨龍有多危險,但是他很清楚劉辯眼下的實力是何等的強大,龍是他的龍,他當然最清楚龍有多危險。除了劉辯本人,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鎮服那頭巨龍,在這種關鍵時刻,他自然不會勸劉辯留意子嗣的問題。

如果劉辯的巨龍失控,就算劉辯有了子嗣又如何?巨龍反噬,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與沒有子嗣相比,丟了性命更麻煩。

“陛下為天下安危,不惜一切,臣真是感激莫名。”

劉辯笑笑,不置可否。他不關心子嗣,自有他的用意。如果可能,他還是想回到他自己的那個時代去,並不想在這個時代做什麼皇帝。對他來說,弄清楚龍的秘密,找到回去的途徑,比生孩子什麼的重要多了。

馬超縱馬奔馳,人馬合一,揮灑自如,一次又一次的撥開了孫策的攻擊。

孫策眥睚俱裂,怒氣勃發,長矛使得一次比一次急,卻始終無法擊破馬超的防守,反被馬超一次次信手拈來的反擊打得狼狽不堪。

很顯然,雙方的實力不在一個檔次上,不論是戰馬還是騎術,抑或是兩人的武藝,馬超都明顯占了上風。此時此刻,他終于體會到當初張遼面對他時的輕松自如,那時的他也像現在的孫策一樣,盡管全力以赴,盡管抱了拼命的打算,勇氣卻無法彌補實力間的差距,只能徒呼奈何。

此刻,他和當初的張遼一樣,並不想取孫策的命運。與殺了孫策相比,讓孫策輸得心服口服可能更合適。劉辯的命令是能擒則擒,不能擒則殺,他現在要擒孫策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又何必急著殺孫策。

天子說他養氣功夫不夠,又讓他跟著以喜怒不形于色的徐晃出征,用意已經足夠明顯,如果他還不學著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最后只能像呂布一樣,做個猛將,卻很難像張遼、徐晃一樣坐鎮一方。

馬超很沉著,一面守得水潑不近,一面不住的用言語刺激孫策。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右肘壓著矛柄,對,就是這樣,是不是順暢多了?”

孫策氣得兩眼通紅,咬牙切齒,這是比武較技,還是師傅點撥弟子?他恨不得一矛將馬超刺于馬下,可惜他拼盡全力也做不到,反而在不知不覺中跟著馬超的指點走了。

“你雖然悟了命,卻沒有練習導引術。”馬超借著一次次錯馬而過的機會,不斷的撩撥著孫策,正如當初張遼刺激他一樣。“難道袁術沒有把導引圖譜給你?這麼說來,你在他的眼中還不夠重要啊。孫策,別打了,下馬投降吧,我可以替你向陛下求情,也許他能賜你一份圖譜……”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孫策怒吼道:“我與昏君勢不兩立。”

“不兩立,就是要站在一起嘛。”馬超不急不躁,耐心的解釋道:“你父親附逆,企圖對陛下不利,陛下只殺他一人,沒有誅你全家,已經是仁義至盡了。你如果執迷不悟,繼續為袁術賣命,到時候死的就不是你一個人,而是你吳郡孫家的三族了。孫策,好好想想吧。”

孫策瞪圓了眼睛,咆哮道:“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你!”

“這可不容易。”馬超從容的搖搖頭:“你還有沒有幫手,最好是已經悟了命的,讓他來幫你,也許還有一線機會。”

孫策氣得要吐血。悟了命的很多嗎,我要是還有悟命的部下,又何至于到現在也攻不下舒縣。他當然不知道,馬超這句話可真沒有調侃他的意思,在劉辯身邊,悟命的人早就不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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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孫策的機會

周瑜帶著十幾個騎士趕到,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驚得心臟怦怦亂跳。他和孫策朝夕相處,知道孫策的武藝有多好,特別是悟命之后,孫策就很少遇到能在他面前走上三合的對手,通常都是一個照面就被孫策挑于馬下。

這個年輕人從哪兒來的,戰了這麼多回合,不僅沒被孫策挑于馬下,倒似有將孫策挑于馬下的可能。這人不僅和孫策一樣悟了命,而且實力遠在孫策之上。

悟命之后,還有什麼樣的境界?即使周瑜出身世家,博覽群書,對這樣的事依然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孫堅曾經得到袁術給的引導圖譜,修煉之后,武藝大進。只是孫堅死得太意外,沒來得及將圖譜傳給孫策。他戰死在龍淵之后,剖鯀吳刀被程普等人撈了回來,導引圖譜卻在水里泡得模糊了,以至于孫策到現在也無法破境,只能苦練武藝。

那麼,這個年輕人修煉過導引圖譜嗎?

周瑜心凜不已。他知道,能夠悟命的人已經是萬里挑一,而擁有合適的導引圖譜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除了袁家這種淵源深厚的世家,大概也只有皇室擁在足夠多的圖譜。

這麼說,這一百多騎真是朝廷的人?可是,他們又怎麼會悄無聲息的穿過潁川、汝南,突然出現在廬江境內?就算他們人數不多,行動迅速,可是他們向孫策挑戰,就不怕被大軍包圍。回不去嗎?

還是他們有足握的把握,能夠憑自己的實力擊破任何敢于阻攔他們的人?

周瑜思緒翻涌,卻做不出判斷。縱使他聰明過人。還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孫策卻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連續不斷的猛攻,次次都全力以赴,他的體力消耗非常大,再加上心神已亂,刺出去的矛便有些錯亂。周瑜見狀,不敢再等。連忙命令鳴金。

“當當當……”清脆的銅鑼聲一響,孫策借著策馬沖鋒的機會。直接回了本陣,與馬超脫離了接觸。

馬超撥轉馬頭,卻沒有去追,而是看了徐晃一眼。徐晃一動不動。靜靜的端坐在戰馬上,打量著對面的兩個少年。周瑜和孫策不敢怠慢,落荒而去。

“將軍,不追麼?”

“不追。”徐晃微微一笑:“要殺孫策很容易,我們還是先進舒城吧。”

“好。”馬超二話不說,收起了長槍。龐德催馬過去,從地上撿起了孫策的頭盔,曲指一彈,笑了一聲:“這頭盔不錯。孫策丟了頭盔,恐怕后脖頸會有些涼。”

馬超哈哈大笑。

徐晃、馬超徑直來到舒縣城下。

得知有援兵到來,陸康大喜過望。親自趕來相迎,可是一看徐晃和他身后的人馬,陸康心頭那塊剛剛放下的石頭又懸了起來。區區一百騎,能頂什麼用?難道朝廷真的要放棄廬江了嗎?

“陸府君?”徐晃翻身下馬,大步趕到陸康面前。

陸康點點頭,拱手還禮:“徐將軍?”

“府君客氣。在下正是橫野將軍,河東徐晃。”

陸康上下打量著徐晃。惴惴不安。開戰以來,他一直守在廬江,被袁術所隔,對朝廷的事知之甚少,根本沒聽說過徐晃的名字。看徐晃如此年輕,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卻已經是一個雜號將軍,他難免生疑,他能解廬江之圍?而更讓他生疑的是馬超,馬超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卻身披甲胄,據說還剛剛戰敗了孫策,怎麼聽都不像真的。

“恕陸某孤陋寡聞,河東徐家……是哪位大賢?”在陸康看來,二十多歲能做將軍,肯定是家世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這樣的世家,他至少應該聽說過,可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河東有個徐家。

徐晃心知肚明,陸康是吳郡世家,他本能的把自己當成了依靠家世驟貴的權貴子弟。他笑笑:“晃出身寒門,以郡吏入仕。蒙陛下不棄,屢加拔擢,並非因為家世。”

陸康恍然大悟,突然喜上眉梢:“你……你是從長安來的?那我的從孫陸遜是不是已經到了長安?”

徐晃點點頭:“正是,令孫已到長安,陛下非常喜歡他,聽了他的哭訴之后,這才派我等來解舒縣之圍,以慰諸位耿耿忠心,拳拳之意。”

陸康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陛下不忘我等,實在廬江百姓之幸。可是區區百騎,能解舒縣之圍麼?”

“請府君放心,明日一戰,為府君破之。”

陸康將信將疑。見徐晃說得從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安排他們休息,然后又召集眾將議事,準備明日的戰斗。

孫策回到大營,越想越惱火,越想越憋屈,大發雷霆,聲如怒虎。

自他上陣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形,從來都是他逼得對手手足無措,殺得對手落花流水,什麼時候像今天這樣被對得手忙腳亂,甚至連頭盔都被打落?

在孫策看來,被打落的不僅僅是頭盔,更是他的尊嚴,甚至是他的首級。不報此仇,他孫策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

如何才能報仇?孫策左思右想,卻找不到什麼好辦法。原本他是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十五歲悟命,比父親孫堅早了十幾年,將來的成就一定能超過父親。如果立了戰功,再從袁術手中得到導引圖譜,他就可以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憑借著家傳的剖鯀吳刀,成為項羽式的無敵猛將指日可待。為父報仇還不是輕松得一句話的事?

現在倒好,父仇還沒報,自己卻被人打得鼻青眼腫。這人還只是一個郎官打扮,如果真如他所說,他是天子身邊的一個普通郎官,那他哪里還有機會向天子報仇?別說父仇,自己被羞辱的這個仇都報不了。

苦思無策,孫策越發的惱怒,像一頭困獸,發出一聲聲憤怒而無助的嘶吼。

周瑜趕了過來,看著面色通紅,兩眼充血的孫策,同情的嘆了一口氣:“伯符,何苦如此?”

“公瑾,你說我該怎麼辦?”孫策大步走到周瑜面前,雙手抱著周瑜的肩膀:“公瑾教我。”

周瑜將孫策推到案后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看著孫策喝了下去,這才沉聲道:“伯符,你相信這些人是從長安來的嗎?”

孫策眨了眨眼睛:“雖然太過離奇,可是現在的確有些信了。如果洛陽有這樣的精銳,劉協和皇甫嵩又何至于坐視彭城失守,陶謙敗退?”

周瑜點了點頭:“我也這麼想。這麼說來,天子已經回到了長安。他五月間離京北伐,這麼快就能凱旋,實力可見一斑。如果他真的擊潰了鮮卑人,那麼涼州的韓遂、馬騰被他擊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你還記得嗎,與你對陣的那個年輕人就是西涼口音。”

孫策沉思片刻:“不錯,聽起來的確有些怪怪的,不像是關中口音。”

“以戰勝鮮卑人、西涼人的精銳攻打山東,如何?”

孫策倒吸一口涼氣,半天沒有吭聲。如果真如周瑜猜測的那樣,天子能夠接連擊敗鮮卑人、西涼人,那山東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在大漢諸州中,幽並涼的騎兵號稱天下精銳,根本沒有對手。鮮卑人更是馬背上的驕子,絕非山東的步卒可以對抗。劉辯挾戰勝鮮卑之余威,以並涼勁卒為鋒,破袁氏兄弟易如反掌。

曹操破彭城時,劉辯還沒有回師,劉協只能坐視彭城易手。現在情況不同了,劉辯只派出百騎就敢孤軍深入,遠及廬江,等他的大軍回到洛陽,東出滎陽,袁紹還能是對手嗎?

那他為袁術賣命,是不是有些不智?

可是,父親孫堅為劉辯所殺,這個仇難道就不報了?孫策搖搖頭,沉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縱使昏君可以橫行天下,我也不得不奮起反擊。”

“伯符,你還記得于吉嗎?”

孫策一怔:“回江東?”

“對啊,回江東,據大江之險,天子縱有千騎萬騎,又能如何?這才是我等可以憑借的根基。轉戰江淮,旋得旋失,非明智之舉啊。”周瑜耐心的勸道:“以伯符的能力,以孫家、吳家在吳郡的根基,割據江東易如反掌。天子的兵力雖強,擊破袁氏兄弟指日可待,可是要想真正蕩平江淮,還需要一段時日。有這些時間,伯符可從容布局,坐觀成敗,豈不比為袁術賣命好?”

孫策猶豫不決。這樣的道理,他早就知道。于吉當初勸孫堅回江東,孫堅沒有聽,最后戰死在龍淵,他現在遇到的情況和當初一模一樣,是聽于吉的建議回江東,還是繼續攻打舒縣?如果他不聽于吉的建議,會不會落得和父親一樣的結局?

可是,就這麼放棄舒縣,怎麼向袁術交待?母親和弟妹都在袁術的手中,他這就麼死了,以后還怎麼做人?更何況他剛剛被馬超擊敗,如果就此撤軍,會不會被人認為是怯戰,以后還怎麼征戰天下?

“公瑾,我知道回江東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我不能走。”孫策痛苦不堪:“如果母親和弟妹都被袁術殺了,我一個人回江東,就算得到了整個天下,又有什麼意義?”

周瑜長嘆一聲。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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