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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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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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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25:26 |只看該作者
第322章 人間佛國

中山郡無極縣,甄家大院。

中庭絲竹幽幽,鼓樂齊鳴,六十四名少女在庭中翩翩起舞,俏面如花,襟帶如云。隨著節拍,她們用嬌嫩的小手拍打著手中的小鼓,發出一種奇怪而古拙的節奏。

中有一臺,袁紹寬衣博冠,正襟危立,雙臂張開,袖如雙翼,掌心正對心窩。他微仰著頭,眼睛看著天空明亮的太陽,眼神發亮。氣相森嚴肅穆,讓人不敢仰視。

鼓聲如潮,一陣陣的涌向袁紹,激起了袁紹心中的波瀾,與掌心處傳來的陣陣脈動相合,往來呼吸,仿佛有了生命。

藏在心窩處的鳳卵熱了起來,隨著心跳晃動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破殼而出。

郭圖站在遠處,緊張的注視著袁紹。在他的身后,張郃率領兩百名大戟士,將中庭包圍得嚴嚴實實,任何人都不能隨意出入。在甄家大院外,還有高覽率領的兩千親衛營。任何人想進入甄家,想接近袁紹,都不是一件易事。

看著袁紹鼓起的大袖,看著袁紹腰間在劍鞘中微鳴的思召劍,郭圖的心跳比鼓聲還急。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心臟就會從他的嘴里蹦出來。

將《九韶》之舞帶到軍中,帶到中山,是他的主意。

強迫甄家五女——特別是剛剛八歲的甄宓加入這些少女之中,也是他的主意。

因為前一個主意,他得罪了軍中的文臣武將,因為后一個主意,他得罪了甄家。換句話說,他已經被絕大部分冀州世家列入了佞臣之列。可是他不怕,只要袁紹因此能夠破境,他就是得罪天下都無所謂。

只要不得罪袁紹。

看到袁紹有破境的跡象,他仿佛看到了一條光坦的前途大道。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郭圖沉下了臉,回頭一看。隨即又露出了笑容。“正南,來見盟主?”

審配的目光從郭圖臉上掃過,不作片刻停留。他看了一眼被六十四個少女圍在中間的袁紹,忽然嘆了一口氣:“公則,我給你提個建議。”

郭圖非常意外,審配這可是第一次主動給他提建議。“正南有言,必是高見。請講。”

“你看啊。盟主既然是鳳,當然應該戴鳳冠。著鳳衣。這些少女圍著盟主,自然是朝鳳的百鳥,也應該著百鳥衣。如此一來,豈不是應了盟主是鳳系血脈的征兆?”

郭圖大喜,連連點頭,態度頓時好了三分。“正南稍候,這已經是最后一闕了。”

審配沒有吭聲,背著手,默默的看著正在修行的袁紹。

一曲終了。六十四個少女散在四周,圍成一圈,袁紹深呼吸,緩緩收勢。又等了一會兒,這才下了臺,返回堂上。郭圖連忙帶著審配上堂拜見。袁紹抬起眼皮,看了審配一眼。又看了郭圖一眼。郭圖笑道:“恭喜盟主,臣雖然愚鈍,也能感覺到盟主即將破境了。”

袁紹矜持的笑笑:“這都是公則的功勞。甄宓雖然年幼,血脈卻極是純正,將來必是我兒佳偶。”

審配一聲不吭的聽著,無動于衷。袁紹感覺到了審配的不以為然。又道:“正南,有事麼?”

審配躬身施禮:“盟主,經過周密偵測,天子並無進兵中山之意,倒是聽說最近一直在尋找熟悉北方地形之人,看樣子,他有可能北上。”

袁紹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北上?彈汗山已經是草原,再向北有什麼?”

“臣以為,他有可能要遠赴玄冥海。”

袁紹恍然大悟:“不錯,這倒是一個可能,荀彧說過,他的龍在玄冥海。”他不禁笑了起來,“如此說來,冀州無憂了?正南,這是一個好消息啊。”

“不錯,的確是一個好消息,而且是一個好機會。”

“機會?”

“正是,是我們劫殺他的好機會。”審配不動聲色,言語間卻殺氣騰騰:“北方蠻荒之地,不可能帶大軍前往,否則他無法解決輜重的問題。依臣愚見,若能部署數百精銳,效徐晃之故技,間行入漠北,伺機劫殺,可一舉而定。”

袁紹瞇起了眼睛,拳頭慢慢的握了起來,剛剛平復的心跳變得更加激烈,連掌心都能感覺到一陣陣熱血在涌動。審配提出的這個建議太好了。劉辯如果真要去玄冥海,身邊不可帶太多的甲卒,否則他沒有足夠的輜重,無法走到玄冥海。安排數百精銳,完全可能擊殺他。殺了劉辯,沒有了巨龍的威脅,還有誰是我的對手?

“公則,你看呢?”

郭圖剛要說話,審配看了他一眼,笑容一現即收。郭圖微微一笑:“盟主,臣覺得正南的建議絕妙。如果能成功,區區徐晃何足道哉。劉辯一死,天命在盟主,人心向背,自在情理之中。”

“好!好!”袁紹放聲大笑:“正南,這個建議是你提出的,就由你去實施吧。”

審配躬身一拜:“喏。”轉身出院。

郭圖喜滋滋的說道:“盟主,正南不僅有用兵之能,似乎對修行也有一些不錯的見解……”他把審配的建議說了一遍,最后說道:“百鳥朝鳳,此乃大吉之兆啊。”

袁紹卻皺了皺眉:“公則,不妥。儒門即鳳門,儒冠即鳳冠,身如折磬,威儀如鳳,這才是鳳儀的真正意義,舍華夏衣冠不用,披羽紋面,那豈不成了未開化的蠻夷?”

郭圖一怔,尷尬不已。他知道,自己被審配給耍了。

彈汗山王庭,天子劉辯接見鮮卑各部首領。

太尉董卓奉詔從定襄趕了過來,此刻正威嚴的坐在劉辯身邊。在北疆大半年,他的須發花白了不少,面容也清瘦了些,不復當初的大腹便便。可是威嚴卻絲毫不減,一張猙獰的臉藏在濃密的胡須中,不怒自威,一對大眼發出冷漠殘忍的光芒,看得那些鮮卑首領心驚肉跳。

在他的對面,坐著身披袈裟的佛門大德支謙。和董卓正相反,支謙一手捻著佛珠,一手立在胸前,雙目低垂,面容凝祥,法相莊嚴,讓人肅然起敬,更感覺到了一種陽光般的溫暖和撫慰。

與這兩人相比,坐在正中間的劉辯中正平和,看不出有什麼特殊之色。時隔半年,他在草原上造就的斑斑血跡已經淡去,在座的很多人也沒有與他正面作戰過——與他作戰過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對他的兇狠冷酷只留在傳說里,與他本人對面,反而不怎麼容易感受到這些。相反,他文質彬彬,相貌英俊,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漢家少年郎,走在外面,是被人圍觀傾慕,能拂動無數少女心弦的最佳對象。

“這半年來,雖然國事維艱,可是諸卿能體諒朝廷,與朝廷同心並力,共度危局。草原上民心向化,安靜祥和,朕心甚慰。”劉辯的目光掃過一個個鮮卑人的臉,仿佛在向每一個人致意。鮮卑人心里一松,不禁露出了笑容。

“支大師本是西域王族,為普渡眾生,不遠萬里,來到草原。他修的雖然是佛法,卻是人間的聖人。爾等當敬之信之,以萬上之佛法,消胸中之惡念,自然能苦盡甘來,赴極樂世界。”

“董太尉本涼州大族,征戰一生,戰功赫赫。有他坐鎮定襄,西部鮮卑那些鼠輩是不敢輕舉妄動的。爾等當敬之重之,借我大漢之天威,卻周邊的惡鄰,自然能安居樂業,享天倫之樂。”

“鮮卑、匈奴,皆是黃帝之后,華夏傳人,如今又同歸大漢。朕不敏,願與諸位共勉,去陋習舊俗,循華夏典章,廢髡發左衽,效華夏衣冠,以別于禽獸,歸于文明,共赴大光明之境。”

劉辯說著,忽然神色一收,伸出左手,亮出手指上的佛骨舍利。

佛骨舍利大放光芒,在佛光的照耀下,劉辯的左手露出白凈無睱的骨頭,一塊塊清晰在目。

支謙站了起來,高喧佛號:“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不垢不凈,不增不滅,是為大光明之境。陛下一心向佛,乃有不可思議之境界,實乃無上佛法之人間聖跡……”說完,大聲念起了佛經。

董卓見了,也不禁變色。他雖然不相信這是什麼佛法,可是他很清楚,劉辯的境界已經到了他無法揣測的地步,雙方的實力不可以道里計。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與支謙並肩而立,像兩尊神像,侍立在劉辯身側。

目睹聖跡,耳聞佛音,鮮卑人不約而同的拜倒在地,跟著支謙大聲念經。一時間,誦經聲大作,整個王庭仿佛變成了人間佛國。

劉辯一動不動的坐著,嘴角帶笑,看著大門。

一個穩重有力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如黃鐘大呂,震人心魄。

“陛下,度遼將軍臣瓚……悟了。”

劉辯含笑不語,鮮卑人卻嚇得一哆嗦,即使是佛音撫慰,聽到公孫瓚的名字,他們也由衷的感到恐懼。他們不約而同的回過頭,打量著公孫瓚。只見公孫瓚急行兩步,拜倒在劉辯面前,一道形如白馬的真氣籠罩在公孫瓚的身上,俯首參拜。

鮮卑人目瞪口呆,又一個悟命破境的神級猛將?!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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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發表於 2021-5-31 00:25:39 |只看該作者
第323章 最大的愛護

劉辯卻一點也不奇怪。

公孫瓚的天賦並不差,他能在北疆打下一片江山,又能與袁紹這樣的儒門盟主戰得不可開交,即使最后敗了,也不代表他不突出。他之所以一直沒有悟命,只是因為他一直在戰斗,沒有想過停下來想一想。

悟命的關鍵在靜,正如水面不靜,無法反映出真實的景像一樣,人心不境,無法悟命。

可以說,公孫瓚其實早就該悟了,只是缺少一個契機。他把他關在神殿里,讓他自悟,就是強迫他靜下來。以公孫瓚的資質,以他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戰斗體驗,悟命破境不過是遲早的事。

只不過,天底下能讓公孫瓚這匹桀驁不馴的白馬靜下來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一個。

有才之人如烈馬,必然不是那麼容易馴服的,可是一旦馴服了,也能當以大用。

前提是你得有這實力馴服他,讓他或心甘情願,或迫于形勢的臣服于你。

北疆只有董卓是不夠的,董卓老了,而且兇殘成性,名聲很差。公孫瓚夠年輕,也有魄力,還有盧植這個大儒老師,白馬將軍之名早就深入人心,有他鎮守北疆,他才能放心。

他不知道這次去玄冥海會有什麼結果,是馴服了龍回來,還是被龍吞噬了,是擊敗了荀彧,還是被荀彧擊敗,他都不知道。因此,在離開之前,他要盡可能的做好安排。現在有皇甫嵩、徐晃、高順鎮守洛陽,有張遼開拓西域,有公孫瓚鎮守北疆。再加上安排在四方的黃巾軍,只要劉協不出大錯。至少可以保持一個不敗之局,維持半壁江山。如果劉協能夠體會他的良苦用心。將來揮師東進,統一天下,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是天意。他扶起公孫瓚,笑盈盈的介紹給所有的鮮卑人:“諸位,這是佛祖對你們的保佑啊,又一位護法伽藍神出世了。”

支謙高呼一聲:“我佛慈悲!”

公孫瓚的悟命破境大大的震撼了鮮卑人,在鮮卑人、烏桓人的心目中,他甚至比呂布、徐晃等人更可怕。有他這樣一位護法伽藍神在北疆,鮮卑人藏在心里的那點小心思直接被壓到了肛門里,短時間內不敢再有蠢蠢欲動的想法。

劉辯將鮮卑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知道預期的目的圓滿完成,也有些高興。宴請了各部頭領之后,他又將董卓、公孫瓚召來面授機宜,董卓、公孫瓚領命,先后離開了彈汗山王庭,各赴駐地。

站在彈汗山頂。俯視著曾經捕獲駁獸的那片草原,劉辯沉默著。

趙云趕了過來,拱手行禮:“陛下!”

“子龍,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前程會是什麼樣子的?”

趙云愣了一下。隨即從容的說道:“想過,為將者,當然還是希望征戰疆場。建功立業。不過,征戰就意味著無數的傷亡。就意味著鮮血和生命,所以……”

“你不想同類相殘。所以又不想戰爭。”

趙云嘆了一口氣:“陛下所言,一語中的,臣的確是有些矛盾。”

“這沒有錯。”劉辯轉過身,看了一眼溫潤如玉的趙云,頗有些遺憾,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來,率領這樣的名將征戰天下。“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窮兵黷武,亡國之道。貪殘好殺,亡身之道。人要有強大的武力,但這強大的武力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他人,而不是濫殺無辜,否則就是武力控制了人,而不是人控制武力。”

趙云有些詫異的看看劉辯,這樣的話從以惡龍名世的劉辯嘴里說出來,的確有些意外。去年草原一戰,他可是殺得草原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無數鮮卑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戰戰兢兢,兒不敢啼。他一直以為劉辯是殘暴之人,聽到這句話,這才知道可能看走了眼。

“朕給你一個任務。”劉辯嘆了一口氣:“送一封信去長安。”

趙云連忙領命。

劉協匆匆走上了樓船,推開艙門。

“姊姊!”

正與賈詡對面而坐的萬年公主抬起頭,莞爾一笑:“殿下來得如此匆忙,有什麼急事麼?”

賈詡起身避席,向劉協施禮。劉協還了禮,很客氣的笑道:“原來賈令君也在此,正好省得孤派人去請了。馬超,周瑜,進來吧。”

“喏!”一聲應喏,馬超和周瑜走了進來,向萬年公主、賈詡依次行禮之后,周瑜鋪開了一張地圖。

賈詡看了一眼,撫著胡須,淡淡的說道:“由武都入益州的地圖?”

“正是。”馬超苦笑一聲。他和周瑜等人奉命去武都郡打探地形,往來千里,前后兩個多月,吃盡了苦頭,終于繪制了一張地形圖,一心想跟著天子出征立功的,沒想到天子已經離開了長安。他們沒辦法,只好去找陳留王報告,陳留王不敢做決定,帶著他們來問萬年公主和賈詡。

聽完馬超和周瑜的報告,賈詡和萬年公主交換了一個眼神。萬年公主溫和的問道:“殿下的意思如何?”

劉協眉頭微蹙:“孤正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才要來請教公主和賈令君。你們都是陛下任命的輔政大臣,還請拿出一個合適的方案。”

“我們是陛下任命的輔政大臣不假,可是輔政大臣並不僅僅是我們兩個。”萬年公主不動聲色的指正劉協:“是否應該攻擊益州,又如何攻擊益州,這件事關系到能否維持當前的穩定局面,又關系到朝廷能否運行下去,還需要和司徒、司空商量,就是太傅那里也是要咨詢一下的。”

“那孤就等著司徒和太傅的回復吧。”劉協起身欲走,“孤先去休息了。”

“殿下,等等。”萬年公主起身,叫住了劉協,又向賈詡行了一禮:“賈令君,這件事,我們容后再議吧。”

賈詡會意,起身走了出去。馬超、周瑜也跟了出去,艙里只剩下劉協姊弟。萬年公主走過去,輕輕的掩上門。“阿協,你有怨言?”

“不敢。”劉協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皇兄雖說將朝政交給我,可是你看他這一路上的安排,哪里還需要我嘛。”

“那你覺得陛下安排有疏漏之處嗎?”

劉協怔了怔,搖搖頭:“皇兄思慮周全,倒沒什麼疏漏。只是……只是這樣一來,事情都讓皇兄做完了,我還有什麼用?我這個陳留王就是一個擺設嘛。”

“阿協,你知道什麼是帝道嗎?”

劉協沉吟片刻:“這個……我知道,帝者,諦也,傾聽天下民聲,垂拱而治,無為而無不為。”

“那你知道你皇兄為什麼不取山東嗎?你覺得他如果出兵山東,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擊敗袁紹?”

劉協不說話了。

萬年公主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沒錯,你皇兄是做了很多安排,可是他做的這些安排都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限制你嗎?他是為了給你打好基礎,穩住當前的局面,等你準備好了,十年之期一至,你隨時可以揮師東進,統一天下。只要你取得一兩場戰事的勝利,你和陛下的十年之約也到了,屆時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繼位,天下人誰也不服?”

劉協面露慚愧之色。

“陛下此去,兇多吉少。可是為了我劉家的天下,他不惜以身犯險,卻將天下留給了你,你不僅沒有感恩之心,反而抱怨他沒有給你施展的空間。他是沒給你施展的空間嗎?益州就是留給你的磨刀石,馬超、周瑜都是他挑出來留給你的人才,你如果想一試身手,就拿益州開刀吧。不過,在做出決定之前,你先想想有多少成功的可能。如果你有足夠的把握,我可以以首輔的身份說服其他人,可是,萬一你失敗了,你要承擔所有的后果。”

萬年公主聲色俱厲,劉協面色煞白。他知道承擔所有的后果是什麼意思。

“你能行嗎?”萬年公主走到劉協面前,雙手按在他的肩上:“你覺得你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獨自完成攻取益州的任務嗎?”

劉協沮喪的搖了搖頭。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益州不是那麼容易攻取的,如果一上來就啃這個硬骨頭,最大的可能是蹦掉牙。

“取益州尚且有難度,更何況取天下。”萬年公主拍拍劉協的臉:“阿協,稍安勿躁,陛下要我們輔政十年,就是怕給你太大的壓力。有這十年,你大可以從容的看,從容的學,而不必承擔任何壓力。這才是你皇兄對你的最大愛護啊。”

劉協面紅耳赤,尷尬的說道:“姊姊,是我錯了。我一定沉下心來,好好學習治國之道,用心修行。如果皇兄回來,我就和他一起並肩征戰。如果他不回來,我也要挑起這副擔子,中興大漢。”

“你能這麼想,也算不辜負你皇兄的一片苦心,也算對得起先帝對你的青眼有加。”萬年公主輕嘆一聲:“如果你皇兄能回來,你們兄弟並肩征戰,袁氏兄弟何足道哉,就是像那個亞歷山大一樣,建立一個橫跨萬里的大帝國,也不是難事啊。阿協,且將眼量放長遠,像你皇兄一樣胸懷天下,心念蒼生,行帝道,施仁義,這才是一個帝者應有的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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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25:48 |只看該作者
第324章 惜別

劉協回到自己的住處,派人請來了陳紀。

陳紀一進門,一看劉協的臉色,就知道了大半:“殿下去找公主了?”

劉協點點頭,面露慚愧之色。“我年幼無知,一時意氣,經公主指點,這才明白皇兄的一片良苦用心。細細想來,我雖然學習了親親賢賢的道理,卻並未真正領悟。請陳公前來,是想請陳公為我解經。”

陳紀松了一口氣:“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本是儒門提倡的人倫之理。殿下能自警醒,精益求精,老臣甚慰。現在想來,陛下雖然身負龍命,對殿下卻是盡了父兄的責任呢。”

劉協連連點頭,輕嘆了一聲:“皇兄在時,我對他敬而遠之,時常有不安之念。現在皇兄走了,細想起來,我當初的確有些想得太多了。一想到自己因私心作祟,疏了親情,常常夜不能寐。陳公,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陳紀搖搖頭:“自私之心,人皆有之,正如惻隱之心一般。性善性惡,各執一詞,爭論數百年而未有定論,依臣看來,善惡本存乎一念。善念生時喜,不為善,善念無時悲,方時善。何也?人有向善之心也。人之所以別于禽獸,乃是人有廉恥之心,有向善之能,是以聖人日三省其身,去惡養善,臻于大善……”

劉協靜靜的聽著,眼中露出向往之色。良久,他才微微一笑:“得陳公教誨,三生有幸。若能以王道治天下。雖千萬人。吾往之。”

陳紀喜不自勝,拜倒在劉協面前。“如此,則大漢幸,天下幸,更是臣之大幸。”

大帳中,劉辯端坐在案前,凝視著案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半個多月的準備,只得到了眼前這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地圖。雖然仔細詢問了近百人,可是他對北方的情況還是知之甚少。早在洛陽的時候,他就下令尋找過北方的地圖,可惜,皇宮里所藏的資料中也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東漢一朝,真正深入草原的戰事就非常少,沒留下什麼有用的記錄,遠不如西漢的時候多。衛青、霍去病等人就曾經深入大漠。霍去病一戰攻擊前進至居胥山。居胥山雖然離玄冥海還有很遠,至少已經在彈汗山北近兩千里。

只可惜,西漢末的戰亂,連這點資料都沒能留下。

《漢書》《東觀漢紀》中都有相關的資料,可惜那些資料都是道聽途說來的,沒有一個是學者親自走過的。大多也作不得數。東漢的儒生大部分是書齋里的學者。崇尚的是學而優則仕,崇尚的是對儒家經典的瑣碎解釋,而不尊崇那些見識廣博的人。張騫出使西域,能以功封侯,史書有傳,而甘英走得比他更遠,卻沒能在史書上留下了傳記。

劉辯現在就面臨著沒有地圖可用的窘境。

“陛下,又在擔心北行的事?”貂蟬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杯熱騰騰的羊奶。

劉辯看了她一眼,接過羊奶呷了一口。笑道:“是在考慮,擔心倒不至于。朕有大鷹,找到這條河應該不成問題。只要找到這條河,朕也許就能追上荀彧。”

“陛下要帶多少人去?”貂蟬斜坐在一旁,淡淡的說道:“萬里迢迢,就算北方冰雪遍地,不缺飲水,糧食總要帶的吧?”

劉辯放下了羊奶,想了想:“朕正在考慮這件事。出門無輕擔,更何況是去萬里之遙的玄冥海。多一個人,就要多帶一份輜重。多帶一份輜重,就要多帶無數騾馬。人吃馬嚼,可就越算越多了。所以……朕打算一個人去。”

“陛下一個人去?”

劉辯輕輕點頭:“是的,我打算一個人去。以我的境界,就算十天半個月不吃一粒米,也沒什麼問題。如果半路上能夠找到一些野獸充饑,我就算不帶輜重,也能走到玄冥海,速度反而更快一些。”他指了指倚在旁邊的滑雪板和雪橇:“何況我還有這個。”

“這是什麼?”

“滑雪板和雪橇,在冰雪之地行走時最好的工具。”

“怎麼用?”貂蟬突然來了興趣,走過去拿起修長光滑的滑雪板,眨了眨眼睛:“這是綁在腳上的麼?”

劉辯笑了。貂蟬雖然不怎麼多嘴,武力也不值一提,可是她的聰慧是藏在骨子里的。第一次看到滑雪板,她居然就猜出了它的用法,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

“是啊,綁在腳上,用這個撐著前行。”劉辯又拿起滑雪桿,示意了一下。

“陛下,真好玩,教我吧。”貂蟬紅著臉,請求道。

劉辯本想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又答應了。他帶著貂蟬,拿著滑雪板、滑雪桿出了王庭,來到沒有被攏動的雪地上,教貂蟬滑起了雪。雖然已經是二月末,可是彈汗山附近還是白雪皚皚,積雪甚厚,一點也不影響滑雪。劉辯前世是外勤精英,滑雪是必修課,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他就沒碰過這東西,現在教貂蟬滑雪,又讓他想起了前世出外勤的經歷,不由得一陣感慨。

貂蟬雖然力量不是很足,手腳卻是很靈敏,劉辯教了一會,她已經能歪歪扭扭的滑一段距離了。她興奮的笑著:“陛下去忙吧,臣妾再玩一會兒。這個太好玩了。”

劉辯無語,只得派兩個近衛郎跟著貂蟬,防止她出事,自己回到了大帳,繼續做臨行前的方案。

過了一會兒,帳門一掀,有人走了進來。劉辯沒抬頭,順口問了一句:“玩累了?”

沒人說話。

劉辯很詫異,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進來的不是貂蟬,而是卞氏。劉辯眉頭一皺,不經通報,擅闖大帳,這是很忌諱的事情。不僅卞氏本人有罪,就連帳外的近衛郎都會受到重責。

“陛下,是臣妾求他們不要通報的。”卞氏看出了劉辯的心情,曲身施禮:“陛下,臣妾想和陛下說幾句話。”

劉辯擺了擺手,示意卞氏起來。卞氏是他身邊的親近,又不辭勞苦,主動要求跟著北疆來,也不容易。她對自己沒有惡意,就不必太追究了。

“坐吧,什麼事?”

“陛下這些天一直在做北行的準備,輜重甚少,想必是不會帶很多人同行吧。”

劉辯眉梢一挑,點點頭:“是的,朕打算輕裝簡行,就不帶太多的人了。”

“想必臣妾也在太多的人之列?”

“這個……是的。”

卞氏輕嘆一聲:“臣妾知道,陛下身邊人才眾多,有的天生聰慧,有的身懷命格,武藝高強,都不是臣妾所能比的。能隨陛下兩度北行,又賜宅封官,臣妾已經深感榮幸,不敢再有什麼奢望……”

“這個……”劉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你有辨玉之能,幫朕找回了傳國玉璽,朕也是非常感激的。”

卞氏低下了頭,手捻衣帶:“傳國玉璽就在宮里,只要用心找,遲早是能找到的。可是若非陛下垂憐,臣妾卻不知身在何處了。陛下,臣妾無能,不敢自為累贅,陪陛下去玄冥海,只希望陛下臨行之前,能……能侍候陛下一次,做一回陛下的女人。”

劉辯沉默了片刻:“你是擔心你的家屬沒人照應麼?如果是……”

卞氏搖搖頭,欺身上前,伏在劉辯的腿上,握著劉辯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喃喃說道:“陛下,臣妾不擔心家人,臣妾只是想真正做一回陛下的女人。”

劉辯還想再說,卞氏仰起頭,淚眼朦朧,顫抖的唇迎了上來,一下子堵住了劉辯的嘴。

劉辯吐了一口氣,拉過被子,蓋在卞氏背上,輕輕的拍了拍:“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難怪多子。”

“如果能為陛下生一個孩子,那臣妾這個本事也算沒有白學。”卞氏伏在劉辯身側,溫順如貓。“是臣妾愚笨,不知道陛下的寒毒已解……”

“這不是你的錯。”劉辯笑了笑,沒有再解釋。華佗來了之后,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不是寒毒,只是因為與龍相通,普通人承受不起而已。后來修煉佛咒,寒意已解,可以正常行房,只是不能正常生育。不能有子嗣,對他來說,普通人的交歡之樂遠不如沉入冥想之境來得通暢,所以也一直沒有讓貂蟬、卞氏來侍寢,她們也不知道他其實已經可以正常交歡了。

這有點不可思議,沒有經歷過那種深層次冥想的人根本無法想象,就連劉辯自己也覺得非常神奇。不過,他不打算對卞氏解釋這件事,他奇怪的是卞氏居然能突破他體內的握固鎖陽,哪怕只是瞬間,也足以讓他驚訝了。

難道是因為她天生的異稟?一想到此,劉辯不由得想起了貂蟬異于常人的體質,忽然有些好奇起來。

是不是該在北行之前,享受一下貂蟬的滋味?

卞氏忽然意有所動,抬起微闔的眼皮,看著劉辯:“陛下在想誰?”

劉辯一怔,有些尷尬。卞氏抿了抿嘴,吐出一小截粉紅色的舌尖,在紅潤的嘴唇上滑了一下,縮起身子,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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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念念不忘

趙云帶著數騎,沖出了隴關。

他奉劉辯詔書,一路從彈汗山趕來,將一封信送到金城長公主手中。金城長公主看完信后,賜給他一份導引圖譜,又讓他送一封詔書到金城。

趙云什麼也沒問,就帶著幾個近衛郎出發了。一路上,他經過了很多地方,感慨頗多,特別是到了扶風之后,看到頭裹黃巾的農夫在田間為春耕做準備時臉上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袁紹治下的冀州雖然富庶,卻沒有這種和平的景象。倒不是因為冀州有戰事,在袁紹起兵之前,甚至在張角起兵之前,冀州就不太平了。

寧可死也不投降?因為他們沒有生路了,不如一死了之。

趙家也是豪強,但是並不妨礙趙云同情那些農民。他知道袁紹是世家子弟,他解決不了土地兼並的問題,所以把希望放在了朝廷身上。投奔公孫瓚,只是為了避開袁紹的權宜之計,即使知道公孫瓚現在悟命破境,身負北疆重任,他依然不后悔。公孫瓚堪為一方重將,卻不是大臣。他同樣解決不了這些問題。

他看重的是天子這一年多來對黃巾軍的態度。不論是在河東招降白波軍,還是勸降黑山軍,抑或是后來將部分鮮卑人遷入遼東,部分羌人遷入關中,他都看到了天子為解決這個問題付出的努力。作為一個身負惡龍之名的年輕天子,能如此寬恕曾經的逆賊,又能如此謹慎的讓鮮卑人、羌人內附,讓他看到了與天子年齡不相襯的成熟。

他相信天子比袁紹更有機會解決大漢的癥結。只可惜,他遇到天子太遲,天子因為龍的危機。必須遠赴玄冥海。這一去生死未卜,兇多吉少。

可是趙云依然不后悔。以天子之尊,能放下一切,不拒艱難。遠赴玄冥海。這樣的勇氣本身就值得他敬重。而這一路走來。他看到的一切,又讓他相信天子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算他回不來。朝廷也不會亂,面對山東的袁氏兄弟,依然有一定的優勢。

當然,他還是希望天子能夠回來。跟著這樣的皇帝征戰天下,他一定可以實現平生的夙願。

淮陰。

陳登跳下車,快步走進大門。

大堂上,徐州牧陶謙父子之外,還有一個容貌甚壯的年輕人,正和陶謙說話。兩人似乎談得不錯,最近心情一直不怎麼好的陶謙發出爽朗的笑聲。

“使君安好?”陳登上前行禮,哈哈一笑:“我這話多余了。一聽到使君的笑聲,就應該知道使君心情甚佳。”

陶謙微微一笑,伸手拉住陳登,將他引到堂上,一指那個年輕人道:“元龍,向你介紹一個新朋友。這位是東萊人太史慈,他奉北海太守孔融之命,前來與我連橫,共抗袁氏。”

陳登原來沒當回事,可是一聽到孔融的名字,立刻肅然起敬,同時心中大喜。孔融不僅本人文名滿天下,是有名的少年神童,他的家世更加顯赫,是正宗的聖人后裔。他支持朝廷,反對袁紹兄弟,這可是人心向背的重大轉變啊。

這就是世家的影響力。孔融雖然武力有限,可是他的影響力卻非同小可。

至于太史慈,他能被孔融任命為使者,趕來拜見陶謙,就算家世一般,他本人也必有過人之處。更何況太史慈相貌英武,雙目有神,一看就是那種英華內斂,磊落不群的人。

正是陳登最喜歡的那種人,因為他本人也是這種人。

“下邳陳登,字元龍,蒙使君不棄,忝任廣陵太守。”

太史慈已經聽陶謙介紹過陳登的情況,不過陳登主動報出名號,卻是表示對他的尊敬,他連忙還禮:“東萊太史慈,字子義,蒙孔府君錯愛,任奏曹史。”

陳登一聽,再添幾分敬意。太史慈一看就是武藝不錯的人,他能任奏曹史,說明他還有一定的文化底蘊,並非單純的武夫,是文武雙全之輩。

兩人一見如故,很是親熱。說了一陣閑話后,陶謙說道:“子義這次來,不僅身負孔文舉之命,還帶來了天子對黃巾軍的安排。”

陳登連忙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天子突然北行彈汗山,說要閉關修行,這件事引起了不少的風波。雖然因為曹操的原因,徐州戰事暫時停止,但是陳登等人還是希望天子能夠早日出師,平定山東的。天子北行,希望又落了空,他們非常不安。現在天子對黃巾軍有安排,自然關系到徐州的前程,他豈能不關心。

太史慈將天子對黃巾軍的安排說了一遍,最后說道:“這個消息是由黃巾軍大帥張燕傳來的,非常可靠。現在張燕已經移鎮潁川。管大帥也有意東遷一部分人馬,屯田自給,減輕負擔。”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個好消息,屯住太原的楊帥在陛下的幫助下,已經悟命了。”

陳登聽了,喜上眉梢。他撫掌嘆道:“天子雖然年輕,卻大有聖君氣度。他對黃巾的安排可以算是目前最妥當的部署了。不瞞子義說,我們也一直擔心黃巾軍會鋌而走險,再施暴行,鬧出不愉快的糾紛。現在可以放心了,至少十年內,我們不會因為土地問題而起沖突。”他向往的說道:“真希望陛下能盡快出關,到時候率雄師擊破袁氏,還我太平啊。”

太史慈笑著點點頭:“元龍恐怕不會希望太平,更希望隨陛下一起征伐四夷吧?”

陳登大笑:“子義難道不這麼想麼?有這樣的聖君,開疆拓土,征伐四夷,再現漢武雄風,是意料之中的事啊。”

太史慈連連點頭:“正是如此。不瞞元龍說,孔府君也是因為對陛下有信心,這才痛下決心,要與袁氏劃清界限啊。他說,比起不自量力的袁紹,天子任命楊彪、陳紀為輔政大臣,以王道治天下,才是儒門希望的結果。儒門為的是天下蒼生,可不是個人的野心。袁紹這麼做,只會像王莽一樣自取滅亡。”

陶謙、陳登異口同聲的說道:“誠然如是。”

彭城。

曹操背著手,來回踱著步。

郭嘉坐在堂上,以手支額,半睡半醒。

曹昂扶刀站在一旁,看看曹操,又看看郭嘉。他撫著刀環,愛不釋手。

這口刀就是曹家家傳的七星刀,兩天前,曹操剛剛鄭重的交給他,要他好好保管。曹昂知道,這意味著父親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接班人來培養,正式向所有人宣布他的身份。

這是非常不容易的,曹操本人才三十七歲,正當壯年,這麼早的確立繼承人並不多見。袁紹現在已經四十出頭,還沒有指定繼承人。

曹昂知道原因。不久前,他們收到消息,天子北行,任命陳留王劉協主政,又任命了四個輔政大臣。雖說天子對外宣稱北行是為了閉關修行,可是他們很清楚,天子恐怕不是閉關這麼簡單,他很可能要去玄冥海。陳留王其實就是儲君,不管天子回來與否,他都已經將整個天下交付給了他這個唯一的弟弟。

天子能這麼做,顯示了他的氣度,顯示了他以大局為重的魄力。曹操有和天子一樣的危機,因為龍的緣故,他也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會被龍反噬,提前確定好接班人,也是穩定人心的一個好辦法。

曹昂沒有和天子見過面,但是他卻間接的得到了天子的好處。再加上曹丕回來之后,常常說起天子的行為舉止,特別是去年的草原之戰,曹丕每一次說起都眼光發亮,好象他一直隨侍在天子身邊似的。其實曹昂知道,曹丕根本沒有隨天子去草原,他一直呆在定襄。可是,他卻被曹丕的情緒所感染,一心希望有機會能見一見曹丕口中這位少年明君。

“奉孝,我們該怎麼做?”

郭嘉打了個哈欠:“將軍何必心急。袁術一心要重奪南陽,袁紹一心要奪幽州,我們正好休養生息,靜觀其變。”

“就這麼等著?”曹操眉梢一挑,追問道。

“當然不能空等。”郭嘉一邊拍著嘴,一邊站了起來,走到曹操身邊,輕聲笑道:“將軍,真龍北行,生死未卜,卻無非兩個結果。如果他能乘龍歸來,那將軍就不要想太多了,以將軍的命格和龍的威力,絕不亞于徐晃等人。如果他回不來……”

郭嘉輕聲笑了起來。曹操眼光一閃,會心而笑。如果天子回不來,天下又有誰是他的對手呢。這個時候主動惹事,絕非智者所為。在敵我分明之前,養精蓄銳,靜候時機,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奉孝,你說中了我的心思啊。”曹操拍著肚子,看著晦澀不明的天空:“可是這等待的日子,真是煎熬啊。”

郭嘉張大嘴巴,又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說道:“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將軍就耐著性子,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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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在水一方

三月末,彈汗山北百余里。

一百近衛郎,一千龍騎,靜靜的佇立在白雪皚皚的曠野之中,神情肅穆的注視著即將遠行的天子劉辯。

劉辯坐在駁獸上,身邊還有兩匹健馬,馬背上馱著此行所需的物資。

劉辯打量著四周的將士。這些人長的跟了他一年多,短的跟了他幾個月,可是他卻熟悉每一張臉,知道每一個人的名字,知道他們之中悟命的有七個,即將悟命的有十一個,雖然人數有限,卻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

“你帶著龍騎,在這里游獵一段時間,然后回彈汗山去,就說朕要閉關一年,誰也不見。”劉辯將唐陶叫到身邊,最后一次吩咐道:“等朕一年,如果一年后,朕還不回來,你就回洛陽去,保護皇后周全。”

唐陶欠身施禮:“陛下放心,臣在這里等陛下一年,寸步不離。”

劉辯瞥了唐陶一眼,又道:“其他的事,朕都安排好了,沒人敢對唐家不利。不過,你也不要貪得無厭,須知高處不勝寒。唐家能平安的退出朝堂就是勝利,切不可執念太重,引起人的厭惡。”

唐陶凜然心驚。

劉辯又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卻一直沒有看到貂蟬的影子。

昨天,貂蟬外出滑雪,一直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卞氏說,貂蟬的行李原封不動,沒有任何出走的跡象。劉辯雖然著急。甚至派出了大鷹,卻一直沒能找到她。

臨行之前,出了這樣的事,讓劉辯有種不安的感覺。

審配緊緊的拽住戰馬的尾巴,一步一步的下了山坡,看到眼前這一片遼闊的雪原,他摸了摸被寒風吹得生疼的臉,松了一口氣。

“終于走出來了。”

“將軍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會?”文丑走了過來,恭敬的問道。

審配搖搖頭。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不歇了。立刻出發。我們的蹤跡隱藏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邊塞的斥候發現。一旦他們追上來,就瞞不住了。”

文丑答應了一聲,重新整隊出發。他們率領兩百余精騎。從中山出發。穿過飛狐道。在代郡的山谷間晝伏夜行,又越過了長城,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塞外,為的就是截殺劉辯。

兩天前收到消息,天子劉辯去北邊打獵了。審配一聽就說,這是出發在即,必須立刻趕上去。否則,他們的騎兵再精銳也趕不上劉辯的步伐。文丑知道審配說得對,他們率領的這些騎兵雖然是漁陽、廣陽一帶的雜胡,都是馬背上長大的人,可是他們面對的對手同樣不是普通人,劉辯身邊的那些騎兵更加精銳,行進速度會非常快,稍遲一點就趕不上了。

深入草原,他們帶了大量的輜重,輜重多了,速度就慢。為了翻越身后的這座並不高大的山林,他們花了兩天的時間,還摔死了三個人,五匹馬。

可是文丑知道,后面的山林雖險,卻險不過即將到來的征途。他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這茫茫雪原中追上劉辯,不知道劉辯身邊究竟有多少人,不知道是他們殺了劉辯還是劉辯殺了他們。

一切都是未知。對袁紹來說,這只是一次投機行動,對他們來說,卻是生死之戰。

劉辯從駁獸上跳了下來,又取下裝備,穿戴起來。當雙手重新握上滑雪桿的時候,他有一種已經回到了前世的感覺。

通過大鷹的眼睛,他知道唐陶等人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卻還沒有離開。他也能猜到他們在看什麼,雖然他們什麼也看不見。

他的心中一暖。

他很想和他們一起並肩征戰天下,可是他卻不能帶著他們去玄冥海。他們是精銳,卻還沒有脫離普通人的范疇,這麼多一起北行,需要的輜重多得驚人,絕非短期內能籌備得起來的。為了搶時間,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他只有獨自前行。

劉辯撐動滑雪桿,在厚厚的積雪上開始滑行,駁獸和那兩匹健馬奮力揚蹄,緊隨其后。

大鷹展翅高飛,迎風翱翔。

一口氣走了兩個時辰,在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河前,劉辯停了下來,暫作休息。倒不是他自己累了,而是那兩匹健馬累了。越往北走,積雪越厚,駁獸體力強悍,又常年生活在大雪山里,重新行走在雪地上,它顯得非常輕松。那兩匹健馬卻不太適應,累得呼哧呼哧直喘,噴出來的霧氣縈繞在嘴邊,結成了霜。

“看來遇到游牧的部落時,還要和他們換兩匹馬才行,這兩匹戰馬雖然健壯,卻不適合嚴寒的天氣。”劉辯暗自想道。他從健馬拉的雪橇上取下一些包裹,挪到駁獸身上。駁獸抖抖黑色的鬃毛,若無其事的打了個噴鼻,低下了頭,神情有些落寞。

劉辯知道駁獸為什麼心情不佳,因為它少了一個伙伴。從它被收服的那一刻起,貂蟬的本命小獸就是它最親密的伙伴,幾乎形影不離。兩天前,貂蟬失蹤,小獸也不見了,駁獸就一直怏怏不樂,無精打采。

劉辯也有這樣的感覺。他雖然一直沒有讓貂蟬侍寢,可是貂蟬已經成了他最親近的人之一,每天有貂蟬在身邊侍候起居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忽然間不見了,心里空落落的,總像是缺了點什麼。

劉辯輕嘆一口氣,撫著駁獸的鬃毛,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駁獸晃了晃腦袋,用頭上的尖角輕輕的蹭著劉辯的手,仿佛在和劉辯互相安慰。突然,它抬起了頭,看了一眼遠處,發足狂奔,躍入冰冷的河水之中,踢出一串晶瑩的浪花,向對岸奔去。

劉辯一不留情,差點被駁獸帶倒。他向駁獸看去,目瞪口呆。

一個纖細的人影,腳踩滑雪板,手拄滑雪杖,俏生生的站在對岸的雪地之中,傾國傾城的小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眼神中有頑皮,還有幾分得意。

“貂蟬?!”

“陛下!”貂蟬雙手攏在嘴邊,大叫一聲,充滿了興奮。

“哈哈哈……”劉辯哈哈大笑,解下滑雪板放在馬背上,催著健馬涉水過河,來到貂蟬面前,喜不自勝的問道:“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是不是趕來和朕道別?”

“不。”貂蟬搖了搖頭,“臣妾是來陪陛下北行的。”

“北……行?”劉辯一愣,這才悟然大悟。他哭笑不得:“貂蟬,你的一片心意,朕心領了。可是去玄冥海卻不是鬧著玩的,朕一個人還勉強走得,帶上你,可沒什麼把握。貂蟬,你還是回去吧,唐陶他們……”

“陛下不在,臣妾就是回去也是一個人。”貂蟬打斷了劉辯的話,幽幽的說道:“與其一個人孤伶伶的活著,不如陪陛下一起去玄冥海,就算葬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也能多陪陛下幾天。陛下放心,臣妾帶了自己的糧食,什麼時候吃完了這些糧食,什麼時候臣妾就離開。”

劉辯長嘆一聲,沒有再勸。看著貂蟬腳下的滑雪板,手中的滑雪杖,再看看她身后裝著一個大包裹的雪橇,他知道貂蟬早就做好了準備。

貂蟬說得沒錯,除了他,她沒有一個親人。她本來就是王允的一個工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親人是誰。現在王家被連根拔起,貂蟬舉目無親。

“好吧,你跟我走。”劉辯摟著貂蟬的肩膀,在她微紅的臉上啄了一下:“一起去玄冥海看極光。不過,不準再玩失蹤了,否則打屁屁。”

貂蟬欣喜的連連點頭。

“還有,這冰天雪地之間,只有我們兩個。”劉辯看看四周,看看盤在駁獸角上的小獸,忽然有一種莫名的輕松。當了一年多的皇帝,身邊還是第一次如此清靜。“你也別陛下陛下的叫了,我也別朕啊朕的,累得慌,我們……”劉辯想了想,眨眨眼睛。“我們就是一對私奔的情人。”

“情人?”貂蟬吐了吐舌頭,臉色緋紅:“還私奔?那要是皇后知道了,臣妾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既然是私奔,怎麼能讓皇后知道。”劉辯哈哈大笑,仿佛做了一個惡作劇似的,快意非常。

貂蟬臉色更紅,嬌艷動人,看得劉辯一陣心動。他看看四周,湊到貂蟬耳邊說道:“累不累,要不我們先休息一會兒?”

“陛下……”

“剛說了,別陛下陛下的。”劉辯伸出一根手指,掩住貂蟬的嘴唇,眨了眨眼睛:“貂蟬,此地無人,我要嘗嘗你的滋味。”

貂蟬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劉辯的意思。她不好意思的看看四周:“這……可是白天,白晝宣……宣……好麼?”

“管他什麼白晝不白晝,天地之間就我們兩個人,以天為幕,以地為席,有何不可?”劉辯抱著貂蟬,狠狠的親了一口,興致大動,仿佛又找到了人間的滋味:“真甜!”

貂蟬羞不自勝,卻沒有推開劉辯,輕輕的倚在劉辯懷中,任他輕薄了一回,這才紅著臉,低聲說道:“陛下,不遠處有一個山洞,是臣妾昨晚夜宿之處,有鋪好的草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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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不速之客

  看著雖然簡陋,卻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山洞,看著洞角鋪得整整齊齊的枯草,劉辯笑了。

  臨時夜宿還要做得這麼周密,真不知道貂蟬的小腦瓜裡是怎麼想的,如果是他,天亮即走,何必費這麼大的力氣,佈置好安全警戒,準備好逃生路線,比把草墊得平整些更重要。

  也許,他根本不會鋪草,放下睡袋就可以休息了。前世執行任務時都是這麼幹的。

  貂蟬卻一絲不苟,一進洞就放下了包袱,從裡面扯出兩幅粉紅色的牆帷,掛在洞壁上,中間橫拉一幅,當作了門,又拿出一塊厚厚的褥子墊在草上,仔細的用手抹平邊邊角角,又捧出兩床厚厚的錦被,在褥子上放好。又收攏了一些木頭,點起篝火,這才走到劉辯身邊,紅著臉道:「陛下,臣妾為你更衣。」

  「妳確定妳這是去玄冥海?」劉辯翻撿著貂蟬的包袱,哭笑不得:「我怎麼覺得妳就是出來旅行兩天,帶了被子、褥子,還有牆帷,卻沒帶多少乾糧。妳覺得這些糧食夠妳走幾天?」

  貂蟬一怔,隨即低下了頭,低聲說道:「臣妾……本沒指望能走多遠,只是希望能陪陛下最後一程。」

  劉辯明白了,不由得心中一痛。對他來說,生存是第一重要的,艱苦點沒關係,任務完成了可以慢慢享受。可是對貂蟬來說,她根本沒有抱生還的希望,這是有去無回的死亡之旅。只為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光有他相伴,所以寧願少帶點乾糧,少活幾天,也要活得舒服一點,不能委屈了自己,不留遺憾。

  女人的思維果然不能以常理計,因為她們追求的本來就不一樣。

  「陛下……」貂蟬伸出手,輕輕的拉開了劉辯的腰帶。看到她修長的脖頸,粉紅的耳垂,劉辯暫時把乾糧的事拋開一邊。抱起貂蟬。鑽進了被子。

  ……

  審配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著,眼睛無助的看著前方。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雪,連遠處起伏的山巒都被雪覆蓋著。放眼四顧。都是一樣的景色。都是一樣的天地。如果不是天空還有灰白的太陽。審配現在南北都分不出來。

  原來草原是這樣的。

  審配恐懼的看著四周,他已經向北奔行了兩天兩夜,卻還是沒有發現劉辯的蹤跡。站在這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的草原之上。他才知道即使視野開闊,要找一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審配下令下馬休息,在沒有線索之前,盲目衝動,只會浪費體力。

  文醜已經帶著一些騎士向各個方向搜索去了,審配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好好的想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到了草原上,才知道草原之大,先前的一些預想現在全變成了笑話,如果找不到行之有效的辦法,別說追劉辯了,他自己都回不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馬蹄聲響起,文醜帶著兩個騎士奔了回來。

  「將軍,我們發現了龍騎。」

  審配一下子站了起來:「龍騎?那看到了天子嗎?」

  文醜搖搖頭:「龍騎是最精銳的騎士,我們不敢靠得太近。不過,我們在北面發現了蹤跡,看樣子應該是和龍騎剛剛分離不久。」

  「有多少人?」

  文醜皺起了眉頭,面露疑惑之色:「只有兩匹馬,好像還有一頭虎。」

  審配略一思索,頓時興奮起來:「不是虎,是駁,那是天子的坐騎。」

  「駁?」文醜莫名其妙。天子乘的不是馬,是駁?駁又是什麼樣的東西,居然長了老虎一樣的爪子。

  審配沒有給文醜解釋,立刻下令出發。只有兩匹馬、一頭駁,天子是獨自北行,身邊最多只有一個隨從。這是下手的好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天子輕裝簡行,速度一定很快,如果不及時追上,他們這次的任務就算是失敗了。

  審配、文醜率領兩百餘騎,一口氣追出七、八十里,看到了一條淺淺的清流。審配下令暫停,休息片刻,又叫來了幾個熟悉本地地形的烏桓人,讓他們去打探情況。

  文醜攔住了審配,指了指天空。審配抬頭一看,什麼也沒看到。「子俊,你看到了什麼?」

  「一隻鷹。」文醜眯著眼睛,盯著遠處的那個黑點。「將軍,你還記得嗎,天子有一隻神鷹。」

  審配恍然大悟。劉辯不僅有駁獸,還有一隻神鷹。這隻鷹曾經隨著徐晃來到廬江,其巨大神駿讓很多人記憶深刻,更是讓袁紹及其麾下的將領豔羨不已。行軍作戰,如果能有一隻鷹在天空偵察,無形中就佔據了優勢。很多人不知道劉辯有一頭駁獸做坐騎,但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劉辯有一頭神鷹。

  只是審配的目力不如文醜,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到那隻鷹。

  「天子就在附近,最多二十里。」文醜做出了判斷,轉身過,目光炯炯的看著審配。

  審配沉吟片刻,沉聲道:「休息片刻,進食餵馬,準備戰鬥。成敗在此一舉。龍騎就在附近,我們的時間有限,必須全力以赴,一擊得手。」

  「喏!」文醜大聲應聲,轉身離開。

  ……

  劉辯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摟著貂蟬,嘴角微挑,帶著一絲不屑的笑容。

  他已經通過大鷹看到了那群人。雖然那群人沒有任何旗幟,又穿著厚厚的皮襖,看不出身份,但是從他們的行進路線來看,這些人不會是來打獵的,肯定是在執行一個任務。

  至於這個任務是不是他劉辯,他不清楚。

  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同樣不清楚。

  但是有一件事,他非常清楚,如果這些人是衝著他來的,不管他們是什麼人,都必須承受代價。

  愚蠢的代價。

  兩百餘騎的確不少,即使用來對付呂布、關羽這樣的神級猛將也夠了,可是對付他,未免有點異想天開。沒有足夠的把握,他會獨自北行,奔赴萬里之外的玄冥海?

  他是去對付荀彧,對付龍,還有那個疑似戲志才的可怕生物的,如果連區區兩百騎都對付不了,他還有什麼資格去玄冥海。

  他勇敢,並不代表他莽撞。

  「貂蟬,有人給妳送乾糧來了。」劉辯撫著貂蟬光滑的肩頭,笑道:「這下子,妳可以放心的和我走到玄冥海了。」

  貂蟬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陛下別安慰臣妾了,臣妾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不會有人趕來給臣妾送乾糧的。」

  劉辯將被角在貂蟬身邊掖好,自己則爬了起來,找到了自己的衣服,拿起一件春衫穿好。貂蟬見了,大惑不解,用被角掩著胸口坐了起來,怯生生的說道:「陛下,你是要拋下臣妾嗎?」

  「傻瓜,當然不是。」劉辯被貂蟬楚楚可憐的神情惹笑了:「妳安心的躺著,朕去去就來。他們大老遠的來送輜重,我不能不見他們的情,多少得露兩手。」

  貂蟬聽得莫名其妙,可是見劉辯臉色平靜,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春衫,又沒有拿旁邊的行李,知道劉辯不是要拋下她一個人走,這才安心的看劉辯離開。她躺在留在劉辯體溫的被子裡,聞著那羞人的味道,不禁俏臉通紅。

  劉辯提著玄刀,走出山洞。臥伏在洞口的駁獸動了一下,準備站起來。劉辯伸手按在它的脖子上:「守著洞口,誰想進來,就吃了誰。」

  駁獸彷彿聽懂了劉辯的話,又趴了下來。小獸「吱」的叫了一聲,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趴在駁獸的頭領,兩個小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劉辯出了山洞,向下走了一段,來到河邊,盤腿坐在地上,拔出玄刀,探進了河水之中。

  玄刀化龍,歡叫一聲,順水而下。

  劉辯看到了一群人,有束髮的漢人,有髡頭的鮮卑人。聽到了一團聲音,有馬嘶聲,有兵器的碰撞聲,有烏桓人的胡語,還有漢人的聲音。

  他聽到了一個名字:審配。

  原來是他!劉辯收回黑刀,站了起來,嘴角挑起鄙夷的笑容。袁紹真有魄力,居然能打聽到他的行蹤,還派出兩百多人潛行千里來偷襲。正面戰場不是對手,就用斬首戰術,還真是用心良苦。

  只可惜,他們太低估了他這個對手。

  除了對袁紹的鄙視之外,劉辯還對鮮卑人、烏桓人表示強烈的鄙視。他們雖然歸順了朝廷,也接受了朝廷的賑濟,卻談不上忠心耿耿。否則,這兩百多騎不可能悄無聲息的穿過他們的駐牧地,一點消息也不洩露。既然如此,那就不得施點霹靂手段,再讓他感受一下天子之怒的後果。

  劉辯右手提刀,左手摩挲著大拇指上的佛骨舍利,暗笑一聲:「我佛慈悲,可是我佛也有金剛怒目的時候。現在,就讓這些鼠輩聽聽真龍的怒吼吧。」

  劉辯起身,沿著小河向前走去。他走得並不快,從容不迫,信步由韁,彷彿不是去殺人,而是閒來無事,去看望附近的一位老友。

  天色漸暗,北方有風起,吹動雪霧,漫天飛舞,遮住了這天,遮住了這地,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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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雪夜殺戮

  看著忽然吹起的北風,文醜抬起手,擋在眼前,大聲喝道:「不要停,繼續前進!」

  一個髡頭胡人叫道:「將軍,風雪太大了,看不清方向,是不是等一下再走?」

  文醜看了審配一眼,審配搖搖頭,文醜明白,厲聲喝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風雪迷眼,鷹無法高飛,龍騎也無法發現我等的蹤跡,正是我等突襲的好時機。你們願意被龍騎追上嗎?」

  將士們一聽,立刻緊緊的閉上了嘴巴。龍騎是天子禁軍,據說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悟命的猛將在龍騎中比比皆是,誰願意與這樣的精銳騎兵對陣,何況還是敵眾我寡。

  兩百餘騎士緊催戰馬,沿著蜿蜒的小河,向西而去。

  風更緊,又下了起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漫天飛舞,將天地間攪成一片。

  審配拉起了風帽,只露出一雙眼睛,竭力的想看清前面的路,可是眼前一片片茫茫,只能看到幾個晃動的背影,根本分辨不清,更別說看到遠處了。北風呼嘯,扯得他搖搖晃晃,幾乎無法坐穩馬背,他只能俯下身子,雙手抱著馬脖子,兩腿緊緊的夾住馬腹,才能不摔下馬去。

  能不能殺死劉辯,很快就要見分曉。大半個月來的辛苦,馬上就要變成現實。他本應該感到激動,可是現在他心裡只有強烈的不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無法呼吸。

  忽然間。他想起了郭圖那張笑臉,心中湧過一陣不安。他戲耍了郭圖,郭圖肯定已經知道了,可是郭圖為什麼卻沒有阻撓他的行動,反而非常支持,大讚他此行的意義,說得袁紹心潮澎湃,多次嘉獎他?審配知道,以郭圖的性格,這絕對不是什麼真心的支持。只可能是一種捧殺。

  難道……

  沒等審配想明白郭圖究竟是什麼意思。前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接著,一聲馬嘶打破了隊伍中的沉默。審配抬頭看去,只看到一個黑影迎面飛來。迅速變大。沒等他反應過來。旁邊的一個親衛大叫一聲。飛身躍起,將他撞倒,連戰馬都站不穩腳步。側移了數步,轟然摔倒。

  審配猝不及防,一隻腳被馬壓住,痛徹心肺。可是他卻沒有意識到痛,他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呆了。

  一匹戰馬凌空飛至,將那個親衛壓倒在地,一聲巨響,親衛口吐鮮血,一命嗚呼。戰馬蹬著四腿,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怎麼也無法站起。審配看到,它的前腿已經只剩下了半截,鮮血飛濺,灑得到處都是。

  審配目瞪口呆。

  文醜是武將,反應更快,當那聲驚叫剛剛響起的時候,他就將腳移出了馬鐙,只剩下腳尖還踩在馬鐙上,同時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他催馬向前,大喝一聲:「什麼事?」

  「敵……」一個騎士驚叫著,話音未落,他也跟著飛了起來。

  「敵襲!」另一個騎士怒吼著,縱馬上前,戰馬剛剛衝出兩步,突然馬失前蹄,向前栽倒。騎士手舞足蹈的飛了起來,驚叫聲剛剛出口,一個身體撞到面前,接著一個拳頭帶著風聲砸在他的面門上。

  「啪」的一聲脆響,騎士倒飛而起,卻寂靜無聲,他的面門已經被打碎,慘聲叫被憋在了喉嚨裡。

  文醜大吃一驚,知道遇上了勁敵,眼神猛然緊縮,一踢戰馬,衝了上去,握緊手中的長矛,突然刺出。

  長矛刺破北風,刺向那個步行的身影。

  身影一動不動,眼看就要刺中,矛頭突然一偏,彷彿刺上了什麼東西,滑向一邊。緊接著,那個模糊的身影出現文醜面前,迅速變大。

  這是一個年輕人,穿著一身單薄的春衫。他揮起手臂,飄舞的袖子擋住了他的臉,讓文醜看不清他的長相。他也沒時間分辨,那個輕飄飄的袖子像一陣風似的從他面前刮過,柔滑如少女皮膚的精美絲綢此刻卻帶著凜冽的殺氣,沒等文醜明白過來,已經拂上他的胸膛。

  一股大力傳來,文醜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

  在半空中,他看到一個身影形如鬼魅,殺入騎士之中,所到之處人仰馬翻。一匹接一匹的戰馬摔倒在地,一個接一個的騎士被擊中,慘叫聲、悶哼聲、落地聲不絕於耳,讓人目不暇接。就在文醜從馬背上飛起到落地的這短短的時間內,他看到五匹戰馬被擊倒,馬背上的騎士被擊斃,無一例外。

  而那個身影只是揮了揮袖子,手中甚至沒有任何武器。

  「轟」的一聲,文醜落地,摔得他頭暈腦脹,天旋地轉,手裡的長矛也不知道扔哪兒去了。他強忍疼痛,在地上打了個滾,卸掉了一部分力量,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厲聲大喝:「敵襲!敵襲!」

  在這喘息之間,又有三匹戰馬被擊倒。

  後面的騎士聽到文醜的吼聲,立刻警戒起來,一個個勒緊戰馬,手持長矛、戰刀,有的拉開弓箭,運足目力,死死的盯著驚叫聲響起的方向,準備出擊。

  審配已經被親衛拉了起來。二十名親衛下了馬,手持武器,背對背,在他身邊圍成一個圈,將他保護在中間。審配的目光越過親衛們寬闊的肩膀,看向前面混亂的戰場,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恐懼。

  龍騎追上來了,一定是龍騎追上來了。

  「結陣,結陣!」文醜嘶啞的喊聲從一旁傳來:「三重陣,三重陣!」

  文醜的命令讓審配鬆了一口氣,既然文醜沒有下令立刻突圍,說明敵人雖然強大,卻還沒有強大到無法抵抗的地步。也許只是一小隊斥候利用突然颳起的風雪發起的突襲,只要陣腳不亂,擋住了這次突襲,他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只怕驚動了劉辯,讓他跑了。

  文醜卻沒有審配的患得患失,他快急瘋了。從遇襲到現在,他看到的敵人只有一個,可是己方傷亡的數目卻在急劇增加。即使騎士們已經聚在一起,密集防守,依然無法擋住對方的腳步。慘叫聲、重擊聲離他越來越近,不斷有人被擊飛,有戰馬被擊倒,他依稀又看到了飛舞的大袖,那個挺拔的身影正在不斷的接近。

  這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竟有如此威力?

  文醜捂著胸口,驚駭莫名。他被那人擊中,胸甲已經凹了進去,擠得他呼吸困難,而喉嚨裡的甜意、胸口的劇痛都在告訴他,他受了嚴重的內傷,斷兩根肋骨是少不了的。

  自從成年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如此輕鬆的將他擊敗,更沒有人能在一個照面之間將他擊飛,進而重創他。文醜的自信心瞬間崩潰,他這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難道是劉辯麾下的神級猛將呂布、關羽,要不就是廬江一戰成名的徐晃?

  文醜心裡升起一陣陣的寒意,如果眼前的這個敵人真是這三個人中的一個,不僅這次任務沒有成功的可能,就連他們這些人都無法生還。

  文醜四處打量,竭力分辨。他沒有看到其他的人,眼前似乎只有這麼一個敵人。

  「你在找誰?」隨著兩個騎士被擊飛,劉辯站在了倉惶四顧的文醜面前,笑盈盈的問道。

  「你是誰?」文醜下意識的拔出了戰刀,雙手握刀,死死的盯著劉辯:「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劉辯笑了,背著手,繞著文醜轉了兩圈:「你們不遠千里的來殺我,就不准我殺你們?」

  「你……你是天子?」文醜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瞪得溜圓。

  「你還記得我是天子?」劉辯停住了腳步,仰面而笑:「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把袁紹當成了天子呢,沒想到你還記得我才是天子。真是不容易啊。」

  「你……你……」文醜牙齒打顫,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咬了咬牙,怒吼一聲,撲了上去:「殺!」

  一刀破風,向劉辯當頭劈落。

  劉辯皺了皺眉:「袁紹真做不得大事,千里迢迢的派人來殺我,卻派了一個廢物。」

  他側身移開半步,文醜的戰刀貼著他的身側砍落,深入積雪。文醜雙臂用力,拖刀欲掃,忽然刀頭一重,他使盡了渾身的力氣,卻沒能移動分毫。他定睛一看,只見劉辯一腳踩在他的刀尖上,將戰刀深深的踩進了泥土中。

  文醜大怒,深吸一口氣,力貫雙臂,奮力拔刀。

  戰刀紋絲不動。

  文醜再次發出厲嘯,雙目赤紅,全力拔刀。

  劉辯笑眯眯的看著他,一動不動,頭也不回的揮出衣袖,「砰」的一聲,一個手持戰刀,衝上來要砍他後背的騎士倒飛而起,砸在兩個同伴的身上,「噗通」一聲,三人同時摔倒在地。他一腳踩著文醜的戰刀,一手隨意揮灑,輕鬆背對數十名面目猙獰的敵人,竟無人能殺入他身前三尺。

  審配站在親衛的身後,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切,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費盡心機,在雪原中辛苦跋涉,就是要來截殺劉辯,可是當劉辯主動找上門來,他們卻束手無策,空有兩百餘勇士,面對劉辯一人,他們居然沒有還手之力。

  我們確定是來截殺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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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偽君子

  當數十名騎士先後被劉辯擊倒在地,卻連劉辯的油皮都沒傷著的時候,不論是文醜還是審配,都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場笑話。他們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累,就是為了上演這麼一個笑話。

  審配知道郭圖為什麼不阻撓他了,因為郭圖等著看他的笑話。

  審配突然想起一件事,傳說在龍淵時,劉辯孵化巨龍,一個人就擊退了關羽、孫堅兩個悟命的猛將,其中孫堅本人更是被臨陣斬殺。大戰過後,這件事已經傳得面目全非,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說劉辯化作一頭巨龍,一口就吞下了孫堅。審配聽過這些流言,但是他根本不相信。他不相信劉辯有這樣強悍的武力。他不認識孫堅,但是他認識關羽,知道關羽的武力有多強大。劉辯是皇帝,不是呂布、張繡一樣的猛將,他根本不可能親手擊退關羽,斬殺孫堅。

  這不過是朝廷為了鼓舞士氣造出的神話罷了。審配對這一套手法非常熟悉。他甚至自信可以做得更好,最起碼能讓人相信。不能讓人相信的流言有什麼意義?

  可是,現在他知道了,那不是神話,而是確確實實的事情。

  文醜是袁紹麾下四名將之一,可是他在劉辯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見沒有人敢上前攻擊,劉辯打量著臉掙得通紅的文醜,輕哼了一聲,踩在刀上的腳突然飛起,一腳踹在文醜的胸口。「砰」的一聲。文醜跌跌撞撞的連退十餘步,如果不是兩個騎士上前扶著他,他很可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驚恐不已的看著劉辯,氣喘吁吁,卻沒有再戰的勇氣。

  他很清楚,劉辯這一腳並沒有盡全力,否則他根本不可能還活著。勝負已定,他再衝上去也沒用,不過是枉送性命而已。

  至於任務……就讓它隨風吹去吧。

  劉辯轉身走向審配,審配的面色煞白。圍在他身邊的親衛雖然緊張。卻還是握起了手中的戰刀,直指劉辯的面門。只是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連帶著戰刀也在劉辯面前晃動。

  劉辯皺了皺眉,腳步不停。徑直走了過來。視雪亮的刀尖如無物。親衛咬了咬牙。正準備舉刀去劈,劉辯舉起右手,屈起手指。輕輕一彈。「叮」的一聲輕響,戰刀長吟。親衛身體猛的一震,一仰頭,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兩腿一軟,栽倒在地,手中戰刀落地,「啪」的一聲,雪亮的刀身瞬間化作四截。

  眾人目瞪口呆。

  劉辯屈指,再次彈上另一柄戰刀。

  又一個親衛倒地,口吐鮮血,四肢抽搐,戰刀化作數截。

  劉辯沉著臉,輕聲一聲:「滾!」

  親衛們卻沒有讓開,他們強壓心中的恐怕,怒叫著衝了上來:「保護家主!」

  「保護家主!寧死不退!」

  「跟他拼了!」

  劉辯嘆了一口氣,他明白了。這些人不是普通的騎士,而是審配的部曲,他們的任務不是來殺他,而是保護審配。審配死了,他們就是活著回去也沒用。

  劉辯不再猶豫,揮起手,「啪!」一掌搧在迎面衝來的親衛面頰上。也不見他如何作勢,聲音也不是怎麼響亮,那個親衛前撲的姿勢不變,脖子卻突然轉了個方向,「喀嚓」一聲脆響,他撲倒在地,脖子詭異的扭向身後,兩眼圓睜,幾乎要凸出眼眶,露出讓人心驚的眼白。

  劉辯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揮,一連串的耳光聲過後,審配身邊的二十個親衛全部倒在地上,無一倖免,每一個人的脖子都被劉辯這輕飄飄的一個耳光抽斷了。

  審配面無血色,瘸了一條腿,卻手拄長矛,堅強的站在劉辯面前,不肯倒下。

  劉辯看了他一眼,輕蔑的笑了一聲:「到這個地步了,還想裝名士?」

  審配一字一句的說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

  「我可以尊重我的對手,可是……」劉辯搖了搖頭:「你不配。」

  審配面色更白:「士可殺,不可辱。你可以殺我,卻不可以污辱我。」

  「我說了,你不配。」劉辯回過身,打量了一下四周面色驚恐的騎士,還有搖搖晃晃,想衝過來卻力有不逮的文醜,又收回目光,靜靜的看著審配:「這次行動,應該是你的計畫吧?」

  「大丈夫敢作敢當,是我的計畫。」

  「那你想到這個結果了嗎?」劉辯歪了歪嘴:「你知道你是和什麼人戰鬥嗎?」

  審配的臉色一黯,眼神中閃過一絲後悔。如果知道劉辯的武力強悍到這個地步,他一定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更不會親自趕來。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別?別說數十里之外還有數倍於己的龍騎,就算劉辯一人,他們也不是對手。

  「連對手有多少實力都不知道,你還真是蠢得可以。」劉辯毫不留情的打擊著審配最後的心理防線。「黃巾軍揭竿而起,我可以理解。他們沒有了土地,要為生存而戰。這些鮮卑人、烏桓人入侵搶劫,我也能理解,北疆寒苦,不搶劫便不能自存。可是你追隨袁紹造反,我非常不理解。你是缺吃的,還是缺穿的?」

  審配咬緊了牙關,沉默不語。審家是冀州豪強,怎麼可能缺吃的,缺穿的。

  「不缺吃,不缺穿,甚至還可以山珍海味,坐享其成,你跟著袁紹造反,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想投機,攫取更大的利益,甚至裂王封侯,獨霸一方,對不對?」

  審配圓睜雙目,厲聲道:「袁盟主是儒門領袖,我追隨他,是為了實現儒門的夢想,以王道致太平。」

  「以王道致太平?」劉辯聳了聳肩:「你知道天下為什麼不太平嗎?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豪強貪得無厭,兼併土地,逼得普通百姓無生存之本,而你們卻可以不勞而獲。你還有臉面說什麼王道,說什麼太平?」

  「你……」

  「你敢說,你家沒有多佔田?」

  審配啞口無言。

  「你敢說,你家沒有壟斷沽榷,謀取暴利?」

  審配心虛的避開了劉辯逼視的眼神。劉辯說得沒錯,世家豪強怎麼才能成為豪強?無非兩條路:一是做官貪墨,一是兼併土地,再利用莊園的經濟壟斷市場,謀取暴利,這樣才能積累更多的財富。

  「自己就是天下不太平的根源,卻偏偏要說得大義凜然,說什麼儒門的夢想,要以王道致太平。」劉辯鄙視的唾了一口唾沫:「偽君子!你這樣的偽君子,有什麼資格要求我的尊重?」

  審配手一鬆,長矛脫手,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屁股坐在雪地裡,失魂落魄。

  他覺得有些冷,就像被人剝光了衣服,扔在這冰天雪地裡一般,不禁寒氣徹骨,而且無地自容。

  四周一片寂靜,倖存的百餘名騎士面無人色的看著劉辯,看著這個他們一心想擊殺的目標,卻生不起一絲勇氣。親眼看著劉辯一巴掌一巴掌的搧死了審配的二十名部曲,已經徹底擊潰了他們的信心,讓他們不敢有一絲僥倖。

  而文醜的心更冷。他發現劉辯不僅實力強悍,辭鋒更是犀利,隻言片語間就將剛直自負的審配說得無言以對。劉辯說得沒錯,黃巾軍造反可以理解,胡人入境打劫也情有可原,但是世家豪強造反卻一點理由也沒有。皇室是腐朽,是墮落,可是世家豪強就不腐朽,不墮落嗎?他們打著要為民請命的幌子起兵,孰不知兼併土地、盤剝百姓最多的並不是皇室,而是他們。

  皇室只有一個,世家豪強卻有無數。

  「知道我為什麼不進兵山東嗎?」劉辯斜睨著審配,不屑一顧。「不是我不能擊破袁紹,我就是想看看你們這些偽君子究竟要裝到什麼時候。現在是不是後悔了,袁紹搶不到更多的財富,不僅不能讓你們發財,反而每天都在消耗你們的財富,你們是不是急了?你們的王道在哪裡,你們的太平在哪裡?」

  審配一動不動,彷彿死人。

  「士可殺不可辱?」劉辯哼了一聲:「你錯了,殺你,是對我的污辱。我的刀不想沾上你們這些偽君子的血,臭不可聞,傾北海之水也難消。」

  他轉身走到文醜面前,上下打量了文醜一眼:「底子不錯,可惜連命都沒悟,也算是有眼無珠。回去好好修煉,不要再出來丟人現眼了。以後再與朕作對,見一次,打一次。」

  他舉起手,點了幾個人,命令他們收拾幾匹戰馬,將他們帶來的乾糧集中起來,又找了一頂行軍帳篷,扔在馬背上,翻身上馬,施施然的走了。

  百餘騎士,無一人敢攔他的路,只能用敬畏的目光送他遠去,消失在風雪之中。

  「噗」的一聲,審配吐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

  四周的騎士們慢慢轉過頭,眼神複雜的看著審配,卻沒有一個人上前扶他。帶來的乾糧都被劉辯搶走了,他們現在面臨著斷糧的危險,歸途漫漫,能不能活著回到塞內,回到冀州,成了他們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問題。

  風更緊,雪更密,天地之間,一片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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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造勢

  劉辯翻身下馬,一手拎著兩個碩大無比的包裹,腳步輕鬆的走進山洞。貂蟬聽到腳步聲,掀帷相迎,看著肩扛背馱的劉辯,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了驚愕。

  「陛下……」

  「嘿嘿,有了這些東西,不僅能夠走到玄冥海,而且能過得比較舒坦了。」

  貂蟬大喜,連忙伸手去接。劉辯卻沒有鬆手。別看他拎著一點不費力,可即使是最小的包袱,也不是貂蟬能提得起來的。他自己提著進了山洞,放在地上。「外面下大雪了,估計一兩天時間走不了,妳把這洞裡收拾一下。我去把馬安頓好。」

  貂蟬喜滋滋的應了一聲,環顧四周,開始考慮如何裝飾的問題。劉辯走出山洞,卻看到那幾匹搶來的戰馬規規矩矩的站在洞口,看著臥伏在地的駁獸,一動也不敢動。駁獸半眯著眼睛,正享受著小獸在鬃毛裡嬉戲的樂趣,根本沒理這幾匹馬的意思,神態悠閒如帝王。

  劉辯笑了,心道看樣子不用費心了,有駁獸在,這幾匹馬根本不敢有任何心思。他也沒猶豫,先去宰了兩匹馬,去了內臟,將肉掛在洞外陰乾。搶這幾匹馬一是為了運這些輜重,二是為了提供肉食。冰天雪地之間,不管是貂蟬還是駁獸,都需要大量的肉食才能保證熱量。

  等劉辯忙完了這一切,回到山洞裡,山洞已經煥然一新。貂蟬將幾頂帳篷裁開,掛在四壁遮擋石壁上的寒氣和灰塵。再用漂亮的牆帷蓋上,就成了不亞於洛陽富貴之家的臥室。在枯草上鋪上厚厚的褥子,再墊上錦被,凹凸不平的山洞就成了鬆軟的錦榻,燒得旺旺的篝火照得四周的錦繡流光溢彩,洞中溫暖如春,誰會相信這裡是雪原上的一個山洞。

  「這麼漂亮?!」

  「嘻嘻,陛下這次的戰利品可真是豐厚啊,居然有錦帳,陛下是不是劫了過路的胡商?」

  劉辯伸手攬住貂蟬。翻身倒在錦被上。哈哈一笑。他自己並不清楚繳獲了一些什麼東西,只知道將審配身邊的那些輜重全盤接收了。這些錦帳自然是審配的專用品,一想到執行這樣的任務,審配居然還帶著這麼奢華的物品。劉辯就想笑。

  「這冰天雪地的哪有什麼胡商。不過是一個偽君子罷了。」

  「偽君子?」貂蟬翻身起來。伸手去解劉辯的衣帶:「陛下,這上面都是血,換下來。我去洗一洗吧。」

  劉辯低頭看了看衣衫上的血跡,起身脫了下來。這些雪也不知道是殺人的時候濺上的,還是殺馬的時候濺上的,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區別。一年多來,第一次小試身手,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居然成了一個絕世高手。

  「天寒地凍的,別洗了。」劉辯隨手扔在一旁:「直接扔了,再找一件新的換上就是。」

  「這可不行。」貂蟬連忙搶過:「那些衣服再好,也是臣子所穿,這件衣服雖然有血,卻是陛下自己的,豈能輕易拋棄。臣妾不怕冷,再說了,這裡也不冷啊。臣妾還覺得熱呢。」

  看著貂蟬微紅的臉,忽然明白了。他身邊沒有帶專門負責的宦者,衣服一向都是由貂蟬和卞氏負責的,這件春衫說不定就是貂蟬自己縫製的,至少也是她親手整理的,所以她捨不得扔掉。

  「那就隨妳吧。」劉辯側躺在錦被上,看著貂蟬像個小媳婦似的忙碌著,心裡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他沒有在唐瑛身上感受到,也沒有在蔡琰等人身上感受到,唯有貂蟬能給他這樣的感覺。看著貂蟬,他就像前世第一次看到那個圓臉的小姑娘羞澀的拿起他換下來的衣服走向洗衣房,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馨和甜蜜。

  這是家的感覺。這個山洞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臨時住所,可是對貂蟬來說,這卻是屬於他和她的家,現在,他不再是君臨天下的帝王,只是她一個人的男人。

  ……

  趙雲輕勒韁繩,走進了金城,來到了牙城門前。

  時間不長,張遼快步走了出來,一看到趙雲,張遼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他拱拱手:「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俊傑,果然非等閒之輩。」

  趙雲連忙還禮,謙虛了幾句,張遼挽著他的手進了大堂,接了長公主下達的詔書,神色一肅,然後慢慢的將詔書收了起來,抬起頭,鄭重的看著趙雲:「從現在起,你就是鎮西將軍府的長史,我會用五天的時間將這裡的事務移交給你。」

  趙雲一愣:「將軍要去哪裡?」

  「我要趕回長安,迎娶長公主。」張遼不喜不憂,神色卻非常凝重。「子龍,我們不僅肩負著開拓西域的任務,還負責制衡整個儒門,所以,我們必須盡快的強大起來,並且用合適的方法展示我們的強大。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陛下才派你從彈汗山一路趕來。」

  趙雲連連搖頭:「將軍,我初來乍到,怎麼能擔得起這麼重的任務。將軍府中肯定還有其他賢才……」

  張遼抬起手,打斷了趙雲。「我雖然不瞭解你,但是我相信陛下的眼光,他從來沒有看錯人。」

  趙雲欲言又止,想了想,慨然道:「既然如此,那雲就不揣妄陋,勉力一試。」

  張遼隨即叫來了一個身材高大,神情剽悍的中年人,介紹道:「子龍,這是我鎮西將軍府的軍司馬,金城鞠義,字雲天。他不僅武藝好,而且精通羌人戰法,你們可以好好交流。雲天,這是常山趙雲,字子龍,是陛下從白馬將軍麾下挖來的人才,現任我鎮西將軍府的長史。你們要多親近親近。」

  鞠義和趙雲互相打量了一眼,拱拱手,眼神交錯,有寒光閃現。

  「有機會,切磋切磋?」

  「好說,好說。」

  ……

  長安。

  昆明池旁的一座小殿中,陳留王劉協居中而坐,金城長公主劉和、尚書令賈詡和司空陳紀坐在一旁,正在商量征伐益州的事。周瑜站在地圖前,指著地圖,如數家珍的解說著不同戰法的優劣。劉備、馬超手撫刀環,靜靜的佇立在一旁,看向周瑜的眼神各有不同。

  他們都是走過武都道的人,可是論起戰略戰術,他們的眼光都不及周瑜。從周瑜條理分明的解說中,他們知道,周瑜不僅親自用腳走了那段路,還查閱了不少檔案,他的眼光遠遠的超出了武都郡,而是以益州為中心,將荊州、關中以及涼州全都包括了進去。他甚至提到了巴蜀通往交州和天竺的兩條商道,眼界之廣,絕非他們所能比擬。

  所以現在能站在陳留王等人面前侃侃而談的是周瑜,而不是他們。

  這是眼界的高低,也是學識的差距。世家出身的周瑜考慮事情要比他們周全得多,家族的薰陶彌補了他經驗不足的缺陷,讓他走在了前面。

  周瑜講完,靜靜的站在一旁。

  長公主看看賈詡,賈詡會意,欠身向陳紀施禮:「陳公,你看,這個方案可行嗎?」

  陳紀撫著鬍鬚,頻頻點頭:「紀不懂軍事,但是從這個方案來看,很有大將風度。想來賈令君也比較滿意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反對了。我帶著他去洛陽,和太傅、楊公等人商量商量,盡快給你們回覆。」

  賈詡笑笑:「不急。這個方案本來就不是以力服人,而是以勢迫人。只要勢成,益州就得了一半。我們希望的結果並不是三路強攻益州,而是益州士紳明於是非,向風而化,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我想,太傅、楊公,以及朝中的百官也不會反對這一點的。」

  陳紀笑而不語。

  長公主清咳一聲:「陳公,除了益州的戰事之外,還有一件事,想提請陳公與太傅、楊公以及朝中百官商議。如今陛下遠赴彈汗山閉關修行,陳留王坐鎮長安,負責對益州的戰事,這百官如果還留在洛陽,每次議事都要陳公來回奔波,也不太方便。你看,是不是可以讓一部分官員先到長安來?」

  陳紀眉頭一皺:「遷都?」

  「不,遷都頭緒繁雜,所需的財賦也非常多,朝廷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只是讓一部分官員先到長安來,就近配合陳留王處理政務而已。」

  陳紀沉吟片刻,點頭道:「臣會將長公主的意思轉告太傅、楊公,仔細權衡,再集合眾人的意見,向長公主回報。」

  長公主欠身致意:「有勞陳公。如果需要的話,妾身或者賈令君可以去一趟洛陽,當面向他們解釋這麼做的用意。」

  陳紀不敢怠慢,連忙還禮。

  劉協靜靜的看著,一言不發,眼神中卻有幾分疑慮。陳紀見了,不動聲色的說道:「殿下有沒什麼旨意,需要老臣轉告太傅和楊公以及洛陽群臣?」

  劉協舔了舔嘴唇,思索片刻,淺笑道:「陳公,孤現在只是向諸公學習,還沒有到發表意見的時候。不過,孤也有一句話請陳公帶與山東諸賢,大漢百廢待興,孤年幼無知,需要許多學者通儒的輔助,如果有人願意來長安,孤願意執弟子禮,奉束修,安車相迎。」

  陳紀微微一笑:「殿下求賢若渴,臣相信,山東人一定會踴躍西行的。」

  賈詡面無表情,恍若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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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慎獨  

  劉辯推開被子,將胳膊枕在腦後,看著穿著單薄的衣衫,正在篝火前忙碌的貂蟬纖細的背影,無聲的笑了。 貂蟬聽到背後的聲音,頭也不回的俏聲說道:「陛下醒了?請陛下稍候,待臣妾侍候陛下更衣洗漱。」

  「嗯咳!」劉辯威嚴的咳嗽了一聲,拖長了聲音道:「又犯禁了,該當如何啊?」

  貂蟬利索的動作一滯,轉過身,俏臉生暈,楚楚可憐的看著劉辯,期期艾艾的說道:「臣……我又忘了,請……夫……夫君責罰。」

  劉辯掀被而起,走到貂蟬身後,將她攬在懷中,狠狠的親了一下,又在她的俏臀下撫了撫:「暫且寄著,下次再犯,加倍責罰。」

  「謝夫君。」貂蟬如釋重負,眼角帶笑,轉身拿過水杯和青鹽,遞到劉辯手中。「陛……」她及時警醒,吐了吐舌頭,又笑道:「夫君,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夢想著君臨天下,恨不得所有人都跪在自己面前,你明明就是皇帝,卻偏偏要做普通人?」

  劉辯喝了一口水,聳聳肩:「他們沒做過皇帝,不知道皇帝有多累。我做了一年多,實是在厭了,不如這樣自在。」他瞟了貂蟬一眼,壞笑道:「如果是和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而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妳能有那麼多的姿勢?」

  貂蟬臊得滿臉通紅,雙手捂臉,嚶的一聲,一頭鑽進錦被裡去了。錦被裡有劉辯的體溫,還有他們的味道。貂蟬想起了昨夜兩人情到濃處的情景,心頭呯呯亂跳,更不好意思面對劉辯。

  劉辯漱完了口,又洗了臉,走到山洞口去倒水,發現駁獸正臥在地上,有滋有味的品著一大塊馬肉,小獸捧著一小塊肉,正嚼得開心,看到劉辯出來。咧了咧嘴。呲出尖利的牙齒,彷彿在笑。四匹馬站在另一邊,靜靜的嚼著乾草。劉辯倒了水,回到洞中。見貂蟬還藏在被子裡。不禁搖搖頭。他在篝火邊蹲了下來。看看篝火上已經被烤焦的魚。再看看旁邊開膛剖腹、鱗片刮得乾乾淨淨的幾條魚,一時有些出神。

  他不是一個沒有警戒心的人,貂蟬起身。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沒想到貂蟬的動作這麼迅速,只是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她不僅生了篝火,喂了馬和駁獸,還烤了魚,準備好了早飯,甚至連他洗漱的水都調得不冷不熱。她是如此忙碌,卻又如此快樂,簡直像是一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姑娘,又像是生活在童話裡的女主角。這個山洞就是她的天國。

  她的期望真的很少,只要一點點,她就能非常快樂。

  劉辯取下焦黑的魚,重新拿起一條,正準備用樹枝穿起來,架在上面烤,想了想,又放棄了。

  「貂蟬,妳過來!」

  貂蟬從被子裡探出頭,見劉辯拿著一條生魚出神,以為劉辯不會烤魚,連忙走了過來,伸手欲接:「陛下……呃,夫君,還是我來吧,別髒了你的手。」

  劉辯攔住貂蟬的手,伸手取過玄刀,手一揮,一片薄如蠶翼的魚片應聲而下。「嘗嘗。」

  貂蟬一愣,卻不敢拒絕,小心翼翼的從刀上取下魚片,放進嘴裡,嚼了兩下,臉頓時苦了起來。劉辯又削了兩片,遞到貂蟬的面前。貂蟬的眉頭皺成了疙瘩,哀求的看著劉辯。

  「夫君,是我錯了,我……」

  劉辯笑了:「妳以為我是在懲罰妳?」

  貂蟬不解的看著劉辯。她就是覺得劉辯在懲罰她,要不幹嘛讓她吃生魚片,這裡又沒有各種佐料,魚片又腥又冷,一點也不好吃,而且劉辯早就知道她不怎麼喜歡這些生冷的食物。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沒有蔬菜吃,會生病的。」劉辯拈起一塊生魚片扔進嘴裡,津津有味的嚼著:「北方的人怎麼才能保證不生病呢,就要吃生魚。妳以前就不喜歡吃生魚,現在不行了,要想去玄冥海,必須習慣吃生魚。要不然……」他捏了捏貂蟬小巧的鼻子:「妳會生病,而且會變醜。」

  貂蟬將信將疑,看看手裡的生魚片,鼓起勇氣,又吃了一片。

  ……

  冰天雪地之間,十幾頭馴鹿散在四處,拱開厚厚的積雪,尋找草根果腹。

  荀彧坐在雪橇上,神情萎頓,面部浮腫。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感受著口中鬆動的牙齒隨著吸氣晃動帶來的痛感,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出發十幾天以來,他莫名其妙的就病了,原本一口堅實的好牙,現在鬆得像風燭殘年的老人,牙齦處出血,膝蓋痠痛,彷彿在這十幾天的路程中,他一下子跨過了幾十年的光陰,迅速衰老。

  即使他每天堅持練習導引、堅持坐忘也沒用。

  說起來,這裡空氣雖然冷冽,卻非常清靜,練習導引和坐忘的感覺都比在中原的時候好,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真氣在體內運轉,那種感覺真是好極了。可是,關節的痠痛打破了這種美妙,讓他感受不到一點快樂。越是往北走,真氣越是明顯,可是疼痛也更加嚴重,即使以他心志,也有一種無法承受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他沒有東方朔書裡說的那種神丹。東方朔留下的《玄洲記》中曾經提到這種問題,他是用一種叫玄水丹的丹藥來解決的,可是玄水丹的配方和製法已經失傳,他根本沒有準備。他問過引路人,引路人也不知道什麼是玄水丹,但是引路人給他一個建議,讓他和他們一樣吃生肉,特別是生魚肉,也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荀彧拒絕了。

  君子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沒有任何醬料就生食魚肉,不合夫子之道。他即使是身處荒原之上,也不願意如此放肆。

  君子慎獨。哪怕是一個人獨處,也不能忘記了禮儀,更何況現在這麼多人在一起,一個個視他為聖人,他就是儒門的象徵,他要以身作則,言傳身教的教化這些人,怎麼能反而和他們一樣失禮。如果他和這些人一樣野蠻,將來看到戲志才的時候,還有什麼面目見戲志才?

  他更加勤奮的練習導引,哪怕是趕路時躺在雪橇上無法入靜,他也堅持吐納呼吸。這些天來,他體內的真氣越發渾厚,隱隱有破境的跡象。

  荀彧且喜且憂。

  出發十來天,每天前進數十里,他們已經走了幾百里,離玄冥海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已經感受到了北方元氣的豐沛,絕非中原可比。難怪北方雖然苦寒,胡人卻生生不息,種性強韌,屢屢為中原帶來殺戮。這裡的環境一方面使人強壯,一方面又讓人害怕,所以草原上的胡人總是嚮往土地肥沃的中原,時時刻刻的想著入侵漢境。

  那玄冥海的元氣又將是如何的豐沛?巨龍出生之後,就要返回玄冥海,是不是因為那裡更容易修行破境?人的修行本來就沒有龍迅速,現在他又身患怪病,還能是龍的對手嗎?

  還有,戲志才究竟是生是死,劉辯的估計究竟是不是真的,還是根本就是一個騙局,將他騙到玄冥海來,不讓他干預中原的戰事?

  也不知道中原現在怎麼樣了,有了《九韶》的幫助,袁紹總應該破境了吧。

  荀彧昏昏沉沉,思緒萬千,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

  雪後初晴,陽光普照,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不過,更妖嬈的還是貂蟬。

  貂蟬換上了一身大紅短裘,手持滑雪桿,站在滑雪板上看著劉辯,亭亭玉立,面若桃花,含羞帶笑,意態撩人,看得劉辯一時出神。

  「夫君,走吧。」貂蟬不好意思的低聲提醒道。

  劉辯笑笑,走上貂蟬身後,從袖中扯出一塊黑色的絲帕,罩在貂蟬臉上,在腦後打了一個結。

  「這又是為什麼?」

  「防止雪盲。」劉辯自己也掏出一塊絲帕蒙在臉上,打好結,這才穿戴起來。「雪地反光太強,如果不擋著一點,你會什麼也看不到的。」

  「夫君怎麼會知道這些?」貂蟬歪著腦袋,好奇的打量著劉辯:「是鮮卑人告訴你的,還是蔡琰從書上看到的?」

  劉辯打了個哈哈:「我天生聖明,不學而知啊。」

  貂蟬咯咯的笑了起來,卻沒有點破。她雙手一撐滑雪桿,輕快的在雪上滑行起來,姿勢優美,動作輕盈,彷彿御風而行。在劉辯出發之前半個月,貂蟬就開始練習滑雪,幾乎廢寢忘食。現在,她除了力氣不如劉辯之外,動作標準如多年的老手,在嫵媚之外,又添了幾分颯爽英姿,就像一團火焰在雪原上飛馳。

  景美人更美,劉辯心情舒暢,一聲輕喝,駁獸驅趕著四匹健馬,拉動雪橇,向前急行。小獸一會兒蹲在雪橇上,一會兒在駁獸和幾匹健馬的身上跳來跳去,彷彿是一個盡心盡職的管家,不停的巡視著自己的領地。閒下來的時候,它就蹲在駁獸的額上,大尾巴捲著尖角,小爪子不時的指一下前方,宛若指揮著千軍萬馬衝鋒陷陣的大將軍。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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