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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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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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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23:21 |只看該作者
第312章 家法

    荀彧昏昏沈沈,眼前一片雪白,空無一物。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他已經徹底迷失了方向,一連十幾天的大雪,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星辰,他只是憑著一腔信念在一眼看不到頭的雪原上艱難跋涉,**的肉幹吃完了,半塊麥餅也在七天前被他吃完了最後一小塊,連續幾天沒進一口食,只能吞咽冰冷的雪,他終于沒能走出雪原。

    他最後記得的印象是陰沈的天空,旋轉的大地,就連這些最後也融化在一片茫茫之中。

    天地在搖晃,在顫抖,仿佛幼時的搖籃。

    荀彧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那個給他帶來超越常人能力,卻又給他帶來無盡負擔的臉——母親唐氏。

    這張臉已經在他的記憶中消失了很久,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母親的臉。可是現在,這張臉卻特別的清晰,特別的慈祥,就像他在襁褓中時看到的模樣。

    他是母親的驕傲,母親卻是他的恥辱。不為別的,只因為母親是臭名昭著的閹豎唐衡的女兒。

    隨著年齡的漸漸增長,荀彧知道自己與衆不同,而這個不同就是來自于母親的血脈。他不知如何自處,只能一心讀書,在那些發黃、發脆的古籍中消磨自己的精力,誰也不見,特別是母親。直到有一天,唐家勢衰,母親在憂郁中辭世,他才走出書房。

    他看到一張枯槁的臉。可是他知道,那時候的母親尚未三十。他盯著那張臉看了很久,一直以為自己記得的是這張臉,可是沒想到,現在他回憶起母親,想到的卻是那張年輕而幸福的臉,光彩照人。

    還是這樣的母親好看啊。荀彧歎了一口氣。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連串叫聲,他聽不懂是什麼,但是他能聽出聲音中蘊含的喜悅,正如母親看到他醒來。伸出雙手來抱他時的喜悅。他睜開眼睛。眼前一片光明,亮得有些刺眼。他眯著眼睛,定了定神,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個年輕的女子跪坐在他面前。臉色黝黑。兩頰黑裏透紅。一頭黑發,兩只發亮的黑眼睛滿是喜悅,直勾勾的看著他。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

    “你是誰?我在哪裏?”

    女子興奮的拍著手,嘴裏發出一連串的聲音,荀彧卻一句也聽不懂。他皺了皺眉,放慢了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誰?我在哪裏?”

    女子疑惑的看著他,忽然起身衝了出去。荀彧費力的擡起頭,四處觀看,這才發現四周是透明的冰牆,地上鋪著厚厚的毛皮,毛皮發出濃烈的味道。冰屋中間,一堆火正熊熊燃燒,上面吊著一只黑乎乎的壺,火苗舔著壺底,發出歡快的聲音,壺口有白色的熱氣冒出,還有清甜的奶香。

    冰怎麼能做屋子,還在裏面生火,不怕冰牆塌了?荀彧詫異不已,忽然想起東方朔遊記中記載的一些內容,“屋冰乘鹿”,當時他曾經覺得可能是傳抄失誤,應該是“臥冰乘鹿”才對,現在一座冰做的屋子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我誤打誤撞,居然又遇到了那些終年在雪原上遊牧的引路人?荀彧的心中忽然升起了希望。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蒼天佑我,儒門必然大興。這個念頭一浮現在腦海裏,荀彧又搖了搖頭。“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我如果能死裏逃生,化險為夷,也是這些人的原因,與天有什麼關系。

    過了一會兒,一股涼風湧入,那個女子又走了進來,雙手比劃了一陣,說一些什麼話。荀彧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能猜出她是讓他吃點東西的意思。一提到吃,荀彧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女子嫣然一笑,雖然她的容貌與嬌媚無關,可是她此刻的神態卻極其嫵媚,看得荀彧心中一動。

    女子從火上取下壺,給荀彧倒了半碗雪白的奶,遞給荀彧。荀彧想擡起手,卻發現四肢無力,竟是動彈不得。女子見了,膝行到荀彧身邊,一手抱起荀彧,一手端著碗,湊到了荀彧的嘴邊。

    喝了大半碗熱氣騰騰,香甜可口的奶,荀彧慢慢恢複了元氣。半天後,一個臉膛黑紅,身材高大的老人走進了冰屋,看了一眼荀彧,兩眼放光,神情激動:“儒門……來人?”

    他的口音雖然很生硬,很別扭,卻是漢話無疑。不過不是洛陽話,而是長安話。

    荀彧起身,一揖到底:“儒門後進荀彧,見過老丈。”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暗紅色的木牌,雙手遞到老者面前。木牌上,一只鳳凰浴火而生。

    老人接牌在手,雙目垂淚,脫下了身上的皮襖,露出一件陳舊的儒衫,他又打開抱在懷裏的盒子,取出一件進賢冠,端端正正的戴在頭上。他站直了身體,張開雙臂,如鳳展翼,向荀彧躬身一拜,未語先泣。

    “想不到此生不僅能兩次見到華夏衣冠,還能見到儒門聖人親至,老朽死而無憾。”

    ……

    “陳公對浮屠成見頗深啊。”劉辯感慨的歎了一口氣:“那麼,陳公對浮屠又了解多少呢?”

    陳紀從容說道:“老臣對浮屠了解不多,雖然沒什麼興趣,但也沒什麼惡感。可是在徐州住了一段時間之後,老臣對浮屠深惡而痛絕。陛下,你可知道有一個叫笮融的人麼?”

    劉辯搖搖頭。

    “笮融是丹楊人,世為大姓。陶謙為徐州牧,笮融往附,陶謙讓他做下邳相,督運廣陵、彭城的漕糧,待之不可謂不厚。可是誰知道曹操東侵,正當彭城急需支援的時候,笮融卻將廣陵、彭城的漕糧卷席而去,還蠱惑了百姓三萬余口,馬三千余匹,致使陶謙無匹馬可用,一敗再敗。笮融至廣陵,廣陵太守趙昱待以賓客之禮,笮融卻殺趙昱,大掠廣陵,渡江而去。”

    陳紀眼神淩厲,一字一句的說道:“陛下,這個笮融凶頑殘暴,為什麼卻能蠱惑人心?因為他奉行的就是浮屠的那一套。日不思耕種,唯以誦經飯僧為業,不耕而食,不織而衣,這就是浮屠給人的希望。可是天不雨栗,地不生絲,他們所食所衣,都是劫掠而來,每一顆米,每一件衣,都浸滿了鮮血,哪裏有大慈悲可言?陛下欲以這等凶殘之邪道消減魔性,何異于緣木求魚。”

    劉辯一時無語。他知道陳紀說得有些偏頗,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當佛學由哲學變成宗教的時候,其實已經變了質。哲學的高妙精微變成了宗教的腐朽虛僞,很多人皈依佛門並不是為了追求大徹大悟,而是為了過上衣食無憂的寄生生活。和尚是一個很現實的職業,而不是一個精神上的追求。

    不過,他不想與陳紀討論這個問題。

    “那麼陳公以為,如何才能化解龍的魔性呢?”

    “當然是儒學。”陳紀拱手一拜:“心有仁義,胸存浩然之氣,方能消除魔性,行王道于天下。”

    “你說的,是鳳儀心法麼?”

    “鳳儀?”陳紀一愣,一臉的驚訝:“鳳儀哪有什麼心法?”

    劉辯也愣住了。“你不知道鳳儀心法,你現在……”他指著陳紀翩翩大袖:“這……不就是鳳儀嗎?”

    “這是鳳儀,可是沒什麼心法。如果一定要說有心法的話,那也只是心存敬畏而已。”

    劉辯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越想越覺得可笑,越笑越是收不住,最後笑得有些打跌。陳紀一聲不吭,臉色嚴肅的看著劉辯,肅穆如祭神。如果換了普通人,在他面前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的,即使親近如陳群,看到他這副表情,也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劉辯顯然不怎麼在乎他的端莊肅穆,他笑得很開心,笑得很放肆,笑得陳紀尷尬不已,徒呼奈何。

    好半天,劉辯才收起笑容。“聽聞賢父子兄弟三人並稱三君,境界不凡,不知道你們是如何修行的。”

    陳紀不假思索:“坐忘!”

    “坐忘?”劉辯有些意外,坐忘其實也是一種冥想。“坐忘也能練就浩然之氣?”

    “心有仁義,坐臥不失禮,都能練就浩然之氣,何況是坐忘。晨午昏三時,靜坐自省,持之以恒,自然能體會到聖人之心,練就過人之能。”

    “想不到儒門內居然隔閡至此,千年世家陳氏居然不知道鳳儀,而近在咫尺的荀氏也不知道坐忘。”

    陳紀這才會過意來:“鳳儀是荀氏家傳的儒門心法?”

    劉辯點點頭:“沒錯。鳳儀正是儒門心法,據說袁家的鳳儀心法是從馬家傳入的,而馬家又是從宮中得來。不過,潁川荀家一直就知道這門心法,而且了解透徹,知道有正大光明四境。”

    “正大光明四境?”陳紀的臉色變得複雜起來,喃喃自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陳公想到了什麼?”

    陳紀眉頭一挑,不答反問:“陛下,你知道我陳氏是什麼血脈,而荀氏又是什麼血脈嗎?”

    劉辯笑而不語,戲肉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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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稷下學宮

“潁川陳氏傳至周陳胡公,陳胡公為舜帝之后,鳳系血脈。武王滅商,封陳胡公為于陳,又嫁長女太姬與陳胡公為妻,是以陳氏后人又兼有姬姓的龍系血脈。不過,姬姓的龍系血脈本身就不太純正,而太姬的龍系血脈更淡,所以陳氏傳承的主要還是鳳系血脈。”

陳紀笑笑:“相比之下,荀家的龍系血脈更濃一些,因為荀氏本來就是姬姓的一支,荀氏始祖郇伯是周文王第十七子,更有人說,荀氏不是荀氏,而是荀姓,傳自黃帝十二姓之一。”

劉辯的眉頭皺了起來。漢代姓氏已經不怎麼分了,但是實際上兩者是有區別的。姓是大姓,氏是由姓里分裂出來的,屬于小宗。如果荀家的先祖可以追蹤到黃帝十二姓中的荀姓,那荀家不僅是龍系血脈,而且是非常純正的龍系血脈,甚至可能不亞于皇室劉家。

即使荀氏不是出于黃帝十二姓,而是出于姬姓的一支,那也夠駭人的。儒門領袖荀氏不是鳳系血脈,而是龍系血脈,這大大出乎劉辯的預料。明知陳紀點出這一點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劉辯還是很意外。

不過,他並沒有太震驚,或許,他已經習慣了各種意外。面對陳紀鄭重其事的揭發,他更不能太過驚訝,以免被陳紀看輕。在這種老油條面前,他必須保持足夠的鎮靜,足夠的神秘,才能讓他摸不到底,吐露更多的秘密。

果然。見劉辯沒什麼反應,陳紀頗有一拳打空的感覺。他只得接著話頭說了下去。

“陳氏雖然是鳳系血脈,但陳國卻多次與姬姓通婚,所以血脈一直受到壓制,並沒有出現多少杰出的人才,直到陳厲公時陳國內亂,公子陳完出奔于齊,傳九世而代齊,算是真正出了一個霸主。不過,田齊立國不過百余年。便為同為鳳系血脈的秦國所滅。從此田氏沒落。”

“田氏代齊,得位不正,所以田齊的第三代國君田午于臨淄城立稷下學宮,招攬天下名士。搜羅天下典籍。這麼做一方面是樹禮賢之名。收買人心。另一方面卻是借機搜羅舊籍,尋找鳳系寶物,為鳳系血脈一統天下做準備。”

“他們的心血沒有白費。稷下學宮不僅使齊國強大起來,而且找到了兩件寶物:一件是《風后書》,一件就是陛下腰間的玄刀。不過,玄刀並不是鳳系血脈的聖物,而是龍系血脈的聖物。”

“秦統一天下,齊不戰而降,本以為同屬鳳系血脈,秦齊一家,太平可期,不料秦始皇嬴政以鳳系血脈行惡龍之法,倒行逆施,人神共憤。是以陳勝舉兵,田氏復反。后高祖統一天下,田橫不得不帶著這兩件寶物遠遁海外,希望循夫子之跡,道不行,浮于海,在海外建立符合儒門希望的太平盛世。”

“可惜,海外荒蕪,民生艱難,而漢高祖又屢屢派人招攬。田橫將計就計,攜帶這兩件寶物回到中原,暗中與潁川陳氏聯系,將兩件寶物交與潁川陳氏后便于屍鄉自刎,令賓客二人奉儒門聖劍赤霄劍入洛陽,使漢高祖誤認赤霄劍便是傳說中的龍系神兵,留在宮中。”

“從此,《風后書》與龍系神兵玄刀就一直保管在潁川陳氏的手中。”

“從稷下學宮受益的不僅有田氏,還有荀氏。荀況以龍系血脈而入儒門,成為一代大儒,三入稷下學宮,最為老師。當時並沒有人知道他的血脈,見他學問優越,便讓他接觸到了很多孤本秘笈,荀況因此從中得到了一些線索,只是當時還不甚明暸。”

“荀況的兩個弟子李斯、韓非先后以法家入仕秦國,對秦始皇以鳳系血脈行法家之道有莫大的影響。入漢之后,荀氏傳人張蒼、賈誼、申公等人先后以荀氏的禮法制度進說,希望以荀氏家法為國之大政。可惜,他們的努力為崇尚道家的皇室所阻,功敗垂成,反被信奉公羊春秋學的董仲舒、公孫弘等人后來居上,說動了漢武帝。荀氏從此隱沒民間,與陳氏兩不相知,相安無事。直到荀淑橫空出世,偶然得知了陳氏的秘密,這才露出真容。也是到了這時候,我陳氏才知道荀氏知道這麼多秘密。”

聽完了陳紀的敘述,劉辯不禁動容。荀攸說得沒錯,與潁川陳氏一比,荀氏的確不算什麼。原來田齊也是陳氏的一支,而田氏代齊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宮廷政變,田齊與嬴秦一東一西,是鳳系血脈針對龍系血脈的姬周布下的一個大局。如果再算上南方的楚國和北方的趙國,鳳系血脈已經將龍系血脈包圍在其中。三家分晉,田氏代齊,都不過是一個大棋局中的一個小局罷了。

這麼說來,這不是一個百年之局,而是一個千年之局。

“既然荀氏也是龍系血脈,他為什麼還要與皇室做對?”

“同是鳳系血脈,秦國不是一樣滅了趙楚齊?”

劉辯沒有再說,陳紀這句話很陰險,直指荀家有不臣之心。不過細想起來,也不是不可能。從來最危險的就不是敵人,而是身邊的同族。一想到此,劉辯不禁頭皮發麻,如果荀彧也是龍,那他到玄冥海可能就不是屠龍,而是要收服龍。他推薦給曹操的郭嘉曾經幫曹操收服了一條龍,他自己為什麼不能收服巨龍?

看著劉辯閃爍的眼神,陳紀一動不動,心里卻是暗自歡喜。他知道這番話終于刺中了劉辯的軟肋,身為皇帝,他不可能不留神任何一個可能對皇室產生威脅的人。對他來說,袁紹也許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同樣擁在龍系血脈,又知曉更多秘密的荀彧就不一樣了,萬一他搶走了巨龍,劉辯根本不得對手。

不過,他不能露出一絲破綻。他知道劉辯六識過人,不管是心跳還是呼吸,只要稍有變化,都會被劉辯察覺。好在他修行多年,數十年如一日的坐忘,也許沒讓他擁有強大的武力,可是論心性的穩固,恐怕沒有幾個人能超出其右。

讓人帶著陳紀離開,安置他住下,劉辯一個人沉思了很久。在他的面前,還擺著一封由陳紀帶來的信。信是陳留王劉協親筆所書,大部分內容和往常沒什麼區別,只是匯報一些最近的學習工作,這已經是兩人之間的習慣了,幾乎每一天,驛路上都會有他們兄弟之間的書信來往。

可是這封信里有一個關鍵:劉協說,他能拿起霸王戟了。

霸王戟是藏兵秘閣里最強大的武器,以呂布的實力也無法使用,張繡使出了渾身力氣,也只能將霸王戟抱起來挪個地方。劉協才是十歲的孩子,他能拿得動霸王越?

看來最近他沒閑著啊。

可是讓劉辯警惕的是,劉協與他通了這麼多信,卻一直沒有提到他修煉的事,突然之間,劉協告訴他,他能拿起霸王戟了,這里面會不會另有玄機?當然,除了修煉的事之外,劉協還有一些事一直沒說,比如他和荀彧接觸的事。

人小鬼大,這個弟弟可不像他的年齡那樣幼稚。比起自己來,這個弟弟才是一個早慧的天才。

劉辯叫來了蔡琰。“阿琰,你和陳留王見面過嗎?”

蔡琰點點頭,她回洛陽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查看陳留王劉協的狀況。“陛下,陳留王一切正常啊,有什麼問題?”

“你覺得陳留王的境界如何?”

“境界?”蔡琰一愣,搖搖頭:“他有什麼境界?臣妾沒看出來。”

劉辯沒有再順。蔡琰沒看出劉協的境界,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劉協與常人無異,根本沒境界;要麼是他的境界早就超過了蔡琰,所以蔡琰根本看不出來。

“阿琰,擬詔,召陳留王赴長安,將藏兵秘閣中的武器全部帶來。”

洛陽,藏兵秘閣。

劉協站在霸王戟的面前,臉色微微發白。他伸出手,觸摸著霸王戟冰涼的戟柲,臉色有些猶豫。

“孤真要用這樣的神兵利器嗎?”

“神兵利器都是給人用的。”陳群不緊不慢的說道,神色從容,泰然自若。“更何況這霸王戟還算不上最頂尖的神兵利器,與陛下手中的玄刀相比,霸王戟也許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劉協苦笑一聲:“那閣中其他的兵器又算什麼,他們都是當年隨光武皇帝平定天下的能臣悍將。”

“殿下,他們只是比普通人強一些罷了。”陳群回身掃了一眼那些曾經被二十八將用過的兵器,眼神淡漠:“當世間沒有了神,這些人也許可以稱得上是俊杰,可是當神重新降臨人世,他們又算得了什麼?如果殿下修煉有成,能拿起霸王戟征戰天下,他們最多和英布、鐘離昧一樣,成為殿下的馬前鷹犬罷了。如果殿下能擁有玄刀、赤霄之類的神兵利器,那就連項羽在殿下面前也只能俯首稱臣。”

“長文,你說的好奇怪。”劉協強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說的怎麼全是這些山海經里的故事?”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子不語怪力亂神,是因為無可言之人。殿下與眾不同,臣如果知而不言,豈不是失了殿下,違背了聖人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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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23:42 |只看該作者
第314章 溫柔一刀

“可是……”劉協遲疑不決:“孤真不是皇兄那樣天生的聖君,坐鎮洛陽,已經讓孤力有不逮,更何況是逐鹿天下。,霸王雖勇,最后也不是落得烏江自刎,身首異處?”

“霸王烏江自刎,不是因為他的勇,而是因為他的不智。若他能如殿下一樣禮賢下士,從諫如流,陳平、韓信如何會棄楚歸漢?”陳群遲疑了片刻,又道:“何況霸王之敗,亦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劉協好奇的看著陳群,眼睛發亮。即使他早慧,即依然難以擺脫少年的生性,對這種隱秘的故事沒什麼抵抗力。“究竟是什麼原因?”

“陛下知道霸王是什麼命格嗎?”

“不知道,沒聽說過。”

“霸王如虎,他是猛虎命。”陳群不自然的放低了聲音。“猛虎本是龍系血脈的分支,是以霸王才能用霸王戟這樣明顯帶有龍系特征的神兵利器。猛虎的血脈相對于龍來說的確還不夠強大,可是他敗給高祖,卻不是因為血脈的原因,而是因為他身邊有一招暗棋,儒門布下的暗棋。”

“暗棋?”劉協眼珠轉了轉:“虞姬?”

陳群吃了一驚,劉協的反應太快了,他只提了一個引子,劉協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這樣的悟性即使是在悟命的人中也是非常罕見的,難道是因為他是龍的原因?

見陳群遲遲不說,劉協意識到自己剛才一時興奮。失言了,讓陳群有所警惕。他笑了笑,天真無邪:“聽說項羽雖然英雄蓋世,卻非常專情,身邊只有一個虞姬,即使戰敗,最擔心的還是虞姬的安危,孤想不出還有什麼暗棋比虞姬更容易影響項羽了。”

陳群松了一口氣,笑著點點頭。“殿下分析得很對。虞姬本是齊人,虞姓本是帝舜之姓。虞姬的鳳系血脈遠比一般人更濃。是以她容貌出眾,身輕如燕,又舞得一手的好劍,在霸王面前一出現就得到了霸王的專寵。可是鳳系血脈火性強烈。非項羽所能承受。是以項羽無子。而且變得越來越暴躁,其后用兵多有失誤,不復鉅鹿之能。而為高祖敗于垓下,只落得身首異處。”

“果然是柔情似水,溫柔一刀啊。”劉協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儒門好計謀。可是,儒門為什麼要對付霸王呢,如果霸王不敗,劉家如何能得天下,龍系血脈豈不是從此沒落,正好合了儒門的心願?”

“霸王殘暴好殺,不是儒門希望的聖君。”陳群搖了搖頭:“何況猛虎也不是不可以變成龍。”

劉協好奇心大起,正準備問猛虎如何變成龍,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盧毓快步走了進來,面色有些緊張:“殿下,長安急詔。”

劉協和陳群對視了一眼,不敢怠慢,立刻安排接詔。天子經常有詔書給劉協,但是很少有急詔,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接完詔書,劉協的臉色有些發白。天子召他急赴長安,並將藏兵秘閣的武器全部帶走,洛陽的防備交給太傅皇甫嵩,政務交給司徒楊彪,宮里的事務交給皇后唐瑛,竟是一轉眼間就將他的所有權利剝奪得一干二凈。

劉辯有些慌了神:“這……這可如何是好?”

陳群胸有成竹:“殿下放心前往,必不會有事。”

劉協眉心緊皺,沉思良久,點點頭:“那好,你們召太傅和司徒入宮,孤先去向皇后復命。”

荀彧走出了冰屋,看著燦爛的陽光,輕輕的吁了一口氣。

經過幾天的細心調養,他已經恢復了體力,而與引路人的意外相逢,又回到了正軌上,讓他對前面的路充滿了信心。

這里的生活很艱苦,同時也很悠閑。這個移動的部落只有一百多人,還沒有荀家的人口多。每天除了放牧,就是曬太陽,或者聚在篝火旁閑聊。唯上讓荀彧不習慣的是他們沒有菜蔬,連吃的肉有時候都是生的,只有喝的鹿奶是熱的。

這種頭上長著繁復鹿角的馴鹿是他們最重要的生活物資,遷徙的時候要靠馴鹿拉雪橇,沒其他食物時要吃馴鹿的肉充饑,穿馴鹿的皮制成的衣服御寒。部落里的智者說了,會集中部落里最好的馴鹿,最好的馭手,為荀彧提供一個護送他去玄冥海的隊伍,正如給戲志才準備的那樣。

聽到這句話,荀彧的心里一沉。

荀攸在轉告劉辯的話時,只提到了戲志才一個人,沒有提到其他人。而他隱晦的問起智者時,智者也沒有提及這些人的下落,他似乎一直以為這些人還和戲志才在一起。以荀彧對戲志才的了解,他知道那些護送戲志才北行的人兇多吉少。戲志才是個執著而又生性涼薄的人,對他來說,只要能完成任務,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區區幾個連漢話都不會說的蠻夷,根本不會在他的關心之列。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荀彧一直不認為戲志才是儒門中人。儒門中人心有仁義,不會如此性冷,那是惡龍才有的特征。一想到龍,荀彧就不免有些擔心,正如他剛聽到劉辯擔心戲志才可能是龍的時候一樣。

他不知道戲志才是不是龍,但是戲志才的性格的確和龍有些接近。

看著北方的天空,荀彧憂色忡忡,眉宇間的愁云慢慢聚攏。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一個略顯快的心跳聲。荀彧眼神一閃,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容,轉過身,看向手持一件鹿皮衣,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來的姑娘卡烏捷。在她們的部落語言中,卡烏捷的意思是月亮。就是卡烏捷在雪地中發現了荀彧,后來也是她一直在照料荀彧。雖然語言不通,可是荀彧看得出來,卡烏捷對他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衣……衣服。”卡烏捷黑紅的臉膛上洋溢著羞澀的笑容,將一件嶄新的鹿皮衣披在荀彧身上。

“多謝卡烏捷姑娘。”荀彧禮貌的點點頭,撫摸著光滑的鹿毛,笑了,明知卡烏捷不可能聽得懂,還是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很喜歡,喜歡。”

卡烏捷咯咯的笑了起來:“留……留下,留下!”又指指北方,連連搖手,示意荀彧不要去了。荀彧堅定的搖搖頭,面帶笑容,神情堅毅。卡烏捷歪著頭,想了片刻,忽然又高興起來,蹦蹦跳跳的跑遠了,敏捷得像一頭年輕的母鹿。

荀彧脫下鹿皮衣,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忽然有些心動。他看了一眼天空,回到冰雪,放下了簾子,開始修煉。他知道,只要他擺出姿勢,就不會有人再走進冰屋,哪怕是卡烏捷也會遠遠的避開,以免打攏他。

他必須和卡烏捷保持距離,因為他不可能留下,無法給卡烏捷任何希望。

劉辯又一次進入了那條大河,沿著冰層下的河水緩緩向前,傾聽著兩岸的聲音。他本想將巨龍從玄冥海帶到這里來,以增強意念感應能力,偵測到更遠的地方,可是巨龍現在太大了,要想進入這條河實在有些困難,而且巨龍的食量驚人,這里卻不如大海中的食物豐富,襲擊幾頭過河的動物也就罷了,萬一鬧出襲擊人的事,那就不是劉辯希望的結果了。

所以他只能自己耐心的搜索,希望能來一次他鄉遇故知,和荀彧做一次意念上的交流。

可惜,他一直未能如願,他沒有找到屬于荀彧的心跳聲。事實上,他甚至很少看到人。

這里似乎是生命的禁區,甚至幾百里也聽不到一個人的氣息。劉辯潛行在冰層之下,很多時候都漆黑的夜晚,只有幾次看到了短暫的陽光透過冰層,映入他的眼簾,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獨自在黑暗中潛行,看不到亮光,看不到希望。

今天天氣不錯,至少還有陽光。

劉辯走得並不急,雖然他的意念可以在瞬間走遍整條大河,可是經過幾十次徒勞無功的搜索,他現在不想走得那麼急,他要仔細的搜索每一個可能的聲音。必要的話,他可以耗費一整夜,一個人呆在密室里,借助著玄刀的能力,潛行在冷寂無聲的冰河之下。

他聽到了一個聲音。隔著冰層,這個聲音含糊不清,無法分辨究竟是什麼,但是劉辯至少能聽得出這不是某種動物的聲音,因為動物的聲音沒有這麼多的節奏。

這應該是一個人的聲音,而且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因為這個聲音很清脆,透著旺盛的生命力。

劉辯停了下來,靜靜的傾聽。他只是一道意念,無法敲擊頭頂厚厚的冰層,無法引起那個人的注意。他轉身四顧,想要找一個生物,卻發現連一條小魚都沒有,身邊只有無聲流淌的水。

劉辯無奈,只能凝神靜聽。哪怕這個聲音與荀彧無關,哪怕他聽不懂這個人在說什麼,能在這冰天雪地中聽到人的聲音,本身就是一個值得駐足的發現。

聽了片刻之后,劉辯忽然升起了一線希望,因為他從這個連續重復的聲音里聽出一個音節,像是玉,又像是魚,音調有些古怪,卻和荀彧的彧有幾分相似。

就在這時,一條奇形怪狀的魚從他身邊游過。劉辯心頭一動,意識立刻涌了過去,控制了這條魚,然后借助著水流,一次又一次的躍起,用力的撞擊著冰層。

“啪!啪!啪!”

岸邊的呢喃聲嘎然而止,然后,一個陰影漸漸變大,遮住了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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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囚牛命

卡烏捷趴在冰面上,側耳傾聽。

她聽到了有魚撞擊冰層的聲音,不由得大喜,飛快的跑上了岸,向冰層奔去。她跑得像一陣風,等荀彧發現她要沖進來,想要發聲阻止的時候,她已經沖進了門。

冰層里很暖和,荀彧沒有穿外衣,就連內衣系得也不是那麼緊,晃動之間,露出白晳而緊致的皮肉,特別是線條分明的腹肌,看得卡烏捷臉一紅。她連忙指了指放工具的角落,連忙道:“提克太里克,提克太里克!”不等荀彧回答,她抄起一柄冰鎬和一個魚網,又奔了出去。

荀彧莫名其妙,連忙穿好衣服,走出冰層,只見部落里的人都從冰屋里跑了出來,詫異的看著卡烏捷奔去的方向,有幾個穿得像頭熊的孩子也跟著后面,一路飛奔。

智者走了過來,向荀彧拱了拱手:“聖人,卡烏捷發現魚了。”

荀彧很詫異。他去過河邊,看過部落里的孩子捕魚,冰層很厚,最薄的地方也有三尺多,而且根本沒捕到魚,只是當練習或玩耍而已。卡烏捷早就超過了無所事事的年齡,她怎麼可能一時興起,跑去釣魚。

荀彧也非常好奇,連忙跟了過去。等他趕到河邊,卡烏捷已經在冰城上鑿開了一個洞,然后放下魚網,又用鹿毛繩扣了一塊肉,從洞里垂了下去。一群孩子圍在一旁,屏住呼吸,耐心的等待著。

荀彧心翼翼。剛準備走上冰面,忽然一陣心驚。他停住了腳步,屏住了呼吸,凝神靜聽。

除了冰上人群的呼吸聲,他什麼也沒聽到,可是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他突然大叫一聲:“卡烏捷,卡烏捷,快離開那兒!”一時著急,他喊的是漢話,卡烏捷只聽懂了自己的名字。卻不懂荀彧在什麼。她轉過頭。一臉燦爛的笑容,欣喜的看著荀彧。

荀彧是這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大聲叫她的名字。

“快走!快走!”荀彧見狀,顧不得多想,跑上冰面。沖到卡烏捷的身邊。一把抱著她。轉身就要走。可是冰面上非常滑,他一個立足不穩,抱著卡烏捷摔倒在地。臉正好擋在卡烏捷鑿出的冰洞口。

在那一剎那,劉辯看到了荀彧的臉,他喜出望外,飛快的向荀彧撲了過去。

看到水中有黑影閃現,荀彧大驚失色,不假思索的翻身一滾,抱著卡烏捷滾到一邊。

大魚出現在洞口,一躍而出,尾巴在空中擺動,甩出一串晶瑩的水珠。

“哦——”看熱鬧的孩子們興奮的叫著,撲了過來,其中一個身手敏捷,一把將大魚抱在懷中。

看到四周飛撲過來的人影,劉辯這才意識到危險。一旦脫離了水,他的意念就無法回到水中,無法回到長安昆明池下的密室,天知道他會不會變成植物人。他不假思索,奮力一抖,魚猛的在孩子懷中掙扎了一下,力道大得驚人。孩子沒提防,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掉進了冰洞。

一回到水中,劉辯立刻收回了意念,放棄了對魚的控制。

他看到,那個孩子雖然頭已經扎進了水里,卻依然不肯放手,死死的控制抱著魚,用下巴著魚頭,不肯讓魚從他懷中掙脫,甚至連自己在不斷的下滑都不顧。

卡烏捷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孩子的腳,將他從冰洞里拖了下來。孩子一頭一臉的水,卻非常開心,二話不,將魚用力的砸在冰面上,“呯呯”兩聲,魚就停止了跳動。

“卡烏捷,給你。”孩子提著魚,送到卡烏捷的手里,一邊用手抹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道:“給你的情人熬湯,他吃不慣鹿肉,魚總吃吧。”

卡烏捷接過魚,拍了一下孩子的手,嗔了一句,拖著荀彧就走。荀彧臉色煞白,失魂落魄。卡烏捷見了,以為他受了驚嚇,連忙把他帶到智者面前,了幾句。智者聽了,連忙問道:“聖人,怎麼了?”

“沒什麼。”荀彧定了定神,對卡烏捷強笑了一聲,示意她先回去。等卡烏捷走遠了,他才拉著智者,一路回到冰屋。看看四周無人,這才輕聲道:“老丈,這個季節,魚會自己跳上冰面嗎?”

智者愣了一下,搖搖頭:“哪有魚這麼傻,不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自己跳上來的。”

“我懷疑,龍就在這條河里。”荀彧心有余悸的看著冰封的大河:“他剛剛看到了我。”

智者大驚失色。

“此地不宜久留,我必須要走了。”荀彧抬起頭,目光灼灼:“我必須搶在他前面找到戲志才。”

聽著冰面上的聲音漸漸散去,劉辯一動不動,心情有些怏怏。經過這麼多天的搜索,他終于找到了荀彧,可是荀彧並不想見他。在荀彧驚鴻一瞥的眼神中,他就是洪水猛獸,死一萬次都不夠的惡龍,連見都不想見他,更何況推心置腹的談一談。

劉辯退出大河,返回長安。

還刀入鞘,劉辯靜靜的坐在漢白玉石階上,凝視著面前淺淺的漣漪,一動不動。

荀彧避我如避瘟疫,究竟是因為理念之爭,還是他想奪我的龍?

荀家三方投注,究竟是為了家族生存,還是為了探聽機密?

袁紹是不是荀彧這局棋上的一個棋子,只不過是替荀家火中取栗的傻貓?

他一頭霧水,滿腹疑云。他不知道誰可信,誰又不可信。不管怎麼,龍這種強大的生物必須控制在自己手里人。不僅是為了大漢天下的安危,還有他肩負的重任。這是最后一頭龍,如果讓荀彧屠了龍,或者是被荀彧控制了龍,屠了他,都是無法接受的后果。

劉辯站了起來,手撫黑刀,輕嘆一聲:“荀彧,看來我們必須面對面的戰一回了。”

臘月末,陳留王劉協趕到了長安昆明池。

按照劉辯的吩咐,藏兵秘閣包括霸王戟在內的神兵利器都被帶了過來。

站在霸王戟面前,劉辯看看剛到霸王戟三分之一高的劉協,有些懷疑。怎麼看,劉協也不像是能拿得動霸王戟的樣子。不過他沒有直接破,而是微笑著對隨行而來的萬年公主道:“我們的弟弟出息了,連呂布、張繡都不能用的霸王戟都能使得,將來必須又是一個橫行天下的英雄。”

萬年公主淺笑道:“陛下英武,能孵化巨龍,他也不能太弱了。要不然,怎麼能做陛下的弟弟呢。”

劉辯眨眨眼睛,聽了萬年公主這句話,他知道劉協可能真有這樣的實力。他抬抬下巴:“阿協,使給皇兄看看,也讓皇兄開開眼,看看霸王戟的威力。”

劉協臉泛紅,不好意思的道:“皇兄,臣弟只能勉強拿起來,使卻是使不得的。”

“無妨,能拿起來,也是了不起的事。”

見劉辯堅持,劉協也知道不試一下是無法過關的。他走到橫置的霸王戟面前,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抱起霸王戟,低吼一聲,渾身骨骼咯咯作響,如同爆珠一般,瞬間游遍全身。沉重的霸王戟離開了托架,被他抱得懸了空。

劉辯的眼神一緊。

劉協能抱起霸王戟,雖然很不簡單,卻不意外。霸王戟的確非常重,有一百斤左右,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打造,比普通的兵器要重兩倍。呂布、張繡不用霸王戟,並不是他們拿不起來,而是他們與霸王戟的氣息不符,無法使用,要拿起來並不是難事。張繡就曾經拿過,還是在他破境之前。

只要氣息不對沖,劉協能拿起霸王戟,可以算力氣不,卻不算出奇。讓劉辯吃驚的是他的骨骼發出的那一連串響聲。這樣的響聲,他在呂布身上聽過,也在關羽身上聽過,無一不是氣貫骨髓,真氣化形的高手身上才有的現象。劉協居然有這樣的境界,實在有些駭人聽聞。

而且,在劉協抱起霸王戟的剎那,他看到一個虛影在劉協身上一閃即沒。雖然時間很短暫,可他卻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影子有一個龍頭,應該是龍無疑。

“什麼命?”劉辯語氣輕松的問道。

劉協放下霸王戟,曲身拱手,臉微紅:“回稟皇兄,是囚牛。”

劉辯笑了起來:“怪不得你音律那麼好,原來這也是天生的,父皇當年我笨,不如你善解音律,可是冤枉了我呢。”

劉協不好意思的笑著:“皇兄笑了,囚牛雖然也是龍子,可是和皇兄的真龍比起來,不值一提。”

劉辯笑而不語,命陸遜拿過剖鯀吳刀,遞到劉協的手里:“霸王戟太重,你一時半會的還用不了。試試這口能屠龍的寶刀,如果能用,就賞你了。”

劉協倒吸一口涼氣,遲疑了片刻,連忙推了回來:“陛下,這等神兵利器,豈能授于人臣之手,自當由陛下自用。臣弟萬萬不敢當。”

劉辯輕嘆一聲:“阿協,我知道這個擔子放在你肩上,實在是太重了。不過,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合適保管這口刀。難道你要讓姊姊一個女子擔起這樣的責任嗎?她終究是要嫁人的,要有她自己的生活,總不能一輩子都消磨在這冰冷得沒有人間氣息的皇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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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選婿

聽了這句話,萬年公主和劉協都有些沉默。身為天,劉辯對皇家下這樣一個定義,自然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如果不是心累到點,不是失望到點,他斷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劉協的嘴唇蠕了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后卻什麼也沒說。他緊緊的抿著嘴唇,一動不動的站著。

萬年公主靜靜的看著這兄弟倆,眼中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哀。

“陛下……”

劉辯抬起頭,展顏而笑:“姊姊,阿協,你們一從長安趕來,一定累了,先休息休息吧。”

萬年公主見劉辯不打算再說,只得收住了話頭,施禮告退。劉協看了看霸王戟,又看看劉辯手中的剖鯀吳刀,欠身告退。劉辯抬起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將剖鯀吳刀塞在他的手中,什麼也沒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向外推了推。

劉協抱著刀,低著頭,慢慢的走了出去。他走得很慢,背微微的弓著,似乎不勝重負,肩膀輕輕的搖晃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回頭。腳步很沉重,就像是在地上拖行,又仿佛行走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里,隨時都有可能被吞噬,不得不小心翼翼,隨時準備回頭。

但他最終沒有回頭。

劉辯的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淡得看不分明。卻又明白無誤。他轉身走到霸王戟面前,伸出手,握住戟柲,輕輕的提了起來,手腕一擰,霸王戟在他手中輕盈的轉動著,呼呼生風。

一旁的陸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剛剛就在他的眼前,劉協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堪堪將霸王戟抱起。而劉辯拿起霸王戟居然是這麼的輕松。實在讓人無法相信。就算劉協年紀小,力氣不夠,可是剛才霸王戟是被兩個甲士抬過來的,雖然他們已經很小心了。但落地的時候還是一聲悶響。可以看得出來。份量的確不輕。

可是在劉辯的手中,這柄沉重的霸王戟卻輕若羽毛,揮灑自如。

劉辯聽到了陸遜倒吸涼氣的聲音。轉過頭,看看陸遜,又看看遠處目不斜視的孫策,無聲一笑,將霸王戟放了回去,吩咐道:“收好。”

“唯。”陸遜不敢怠慢,連忙叫過兩個近衛郎,讓他們蓋上木盒,抬了出去。

萬年公主回到住處,卻無法靜下心來的休息。劉辯和劉協兄弟倆的神情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里,她仿佛能看到一幕兄弟相殘的悲劇正在上演。她心急如焚,手足無措,滿腹的識此刻都失去了作用,不能給她絲毫有益的建議。她剛剛曾經想說,可是被劉辯打斷了。劉辯的聲音不怎麼高,也沒有聲色俱厲,可是那輕描淡寫間透出的卻是不容置疑,讓她無話可說。

她更擔心劉辯同樣輕描淡寫的下達命令,處置了劉協。

她遲疑了很久,還是舉步出門,準備去找劉辯談一談。她帶著幾個宮女,剛剛走出門,就看到一輛青鸞車停在門前,十個英氣勃勃的郎官扶刀而立,一個英俊少年站在車前,見她出來,躬身施禮。

“臣近衛郎孫策,奉陛下詔書,請公主樓船赴宴。”

萬年公主松了一口氣,連忙上車,直奔昆明池。

昆明池中的樓船上,燈火通明,無數宮女、郎官們正在忙碌著,衣影飄飄,人影幢幢,井然有序的穿梭來往,在甲板上擺好案幾,尚食監的御廚們正在艙中精心烹制美食,香氣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萬年公主上了樓船,陸遜正在等候,將萬年公主引到劉辯所在頂層船艙。這里很安靜,四面的窗戶都關著,四盞青銅宮燈放在角落,照亮了房間,也照亮了天劉辯的臉。聽到腳步聲,負手而立的劉辯轉過身來,笑容滿面。他快步走過去,一手扶著門,一手相邀。

“姊姊請。”

萬年公主心里一熱,含笑點頭:“多謝陛下。”

“這里沒有陛下,只有姊弟。”劉辯輕輕的掩上門,虛托著萬年公主的手臂,將她引到案前入座。“姊姊一趕來,疲乏了吧?”

“車馬勞頓,不過是身累,能再次看到陛下,心里卻是喜歡的。卻不知道陛下看到臣妾和陳留王,心里是不是也喜歡呢?”

劉辯瞥了萬年公主一眼,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且喜且憂。”

“喜為何事,憂又從何來?”

“姊姊,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劉辯搖搖頭:“且不說阿協的事,我們先說你的事。姊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可曾有意中人?”

萬年公主心里一沉,卻不敢露在臉上,故意嗔道:“臣妾住在宮中,每天見到的人除了皇后、女官,就是宮女、郎官和各監的雜役宦者,難道陛下以為臣妾會看上哪個郎官不行?”

劉辯卻一點笑容也沒有,他沉默了片刻,重新抬起頭:“姊姊,我要出一趟遠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也許……回不來。”

萬年公主大吃一驚,頓時花容失色,不由自主的抬手掩住了嘴巴:“陛下?”

“荀彧去了玄冥海,要對的我龍不利……”劉辯將這些天的經歷對萬年公主說了一遍,包括陳紀對荀家的揭發,包括他在冰原上與荀彧意外相遇的那一幕,一五一十,全對萬年公主說了。“我不知道這里面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不知道荀彧去玄冥海是為了屠龍,還是為了奪龍,總多都不能讓他得手,所以,我必須親自去一趟玄冥海。”

萬年公主臉色煞白:“那江山怎麼辦?”她隨時即明白了什麼:“你不會是要我……”

“就是。”劉辯接過了話頭:“皇后雖然忠誠,但是她識有限,性又剛烈,不是一個合適的托付人選。姊姊飽讀詩書,知書達禮,又有處理政務的經驗,比她更適合輔政。”

“可是……”

“姊姊,不需要你辛苦長時間,以阿協的資質,最多再過十年,他就能獨掌朝政。到時候姊姊自然可以還政于他,過你的自在日。”

萬年公主吃驚的看著劉辯,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放心阿協,要將皇位傳給他?”

劉辯笑了,笑得有些無奈,笑得有些苦澀。“阿協不是一個好弟弟,卻是一個好皇帝。他聰明有城府,能妥協,又能做得不動聲色,這些都是做一個好皇帝的潛質。他身上有山東的血脈,山東人也會支持他,他比我更合適做這個皇帝。父皇當年有廢長立幼的想法,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萬年公主啞口無言,瞪著一雙妙目,死死的看著劉辯。

“阿協對你有依賴感,他不會反感你的輔政。”劉辯接著說道:“可是,如果你背后沒有強有力的支撐,一旦他有什麼想法,你可能沒有反抗之力,所以……”

萬年公主接上了話頭:“所以,你要幫臣妾選一門親事,這門親事能給臣妾帶來實力,足以威懾阿協及其他人,卻又不至于影響到皇室的安全。”

劉辯點點頭,帶著幾分歉意的看著萬年公主。

“那麼,陛下為臣妾挑的夫婿是誰?”

“征西將軍張遼。”

萬年公主點了點頭:“臣妾細細想來,也就是他了。”她忽然笑了起來,眼波一掃:“多謝陛下費心,為臣妾挑了一個年輕有為又年歲相當的夫婿。他年方弱冠就是征西將軍,前途不可限量。能有這樣的人做夫婿,臣妾還能有什麼話說,求之不得呢。”

“姊姊如果喜歡,那我就放心了。”劉辯哈哈一笑,他轉身一指墻角裝有霸王戟的木櫃:“這個做你的嫁妝,再加上金城長公主的封爵,千戶的封邑,算是對姊姊的一點補償。”

萬年公主全都明白了,盈盈一拜:“謝陛下,臣妾一定盡忠職守,完成陛下的囑托。不過,臣妾更希望陛下安然歸來,孫延綿,福澤萬世。”

劉辯扶起萬年公主,拍了拍她的柔肩,感慨不已。

天色漸晚,甲板上點起了數十盞氣死風燈,就在微涼的夜風中,劉辯宴請金城長公主和陳留王。姊弟人,沒有外客,酒過巡,氣氛便漸漸的活躍起來,劉辯笑盈盈的對劉協說道:“阿協,突然召你到長安來,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劉協連忙放下酒杯,躬身道:“臣弟愚鈍,不知陛下深意,還請陛下點撥。”

“我要閉關。”劉辯舉起手中的玉箸,指指四周:“這里的事要暫時交給你,不僅僅是洛陽,而是整個天下。”

劉協大驚失色,遲疑了片刻,連忙推案而起:“陛下,臣弟德淺才薄,鎮守洛陽已經勉為其難,如何當得起這樣的重任?”

劉辯笑笑,靜靜的看著劉協:“你天賦過人,十歲悟命,又有真氣化形之兆,我相信,用不了十年,你一定能成為一個雄才大略的干才。到時候,如果我安然出關,我們兄弟就並肩橫掃天下。萬一我成仙得道,或者身死道消,那這個江山也只有你能擔得起來。至于現在,你也無須擔心,我會給你安排幾個德才兼備的大臣,指點你,幫助你。而這內朝的輔大臣,就是我們的姊姊,金城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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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臨行密密縫

聽到金城長公主五個字,劉協知道皇兄什麼都安排好了,他只有接受的份,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只能唯唯喏喏,全盤接受。

就在酒席之間,劉辯做好了他離開長安之后的安排。

劉協坐鎮長安,以陳留王的身份統領全局。

司徒楊彪、司空陳紀為外朝輔政大臣,金城長公主劉和、尚書令賈詡為內朝輔政大臣,四人共同輔政,有事則實行公開朝議,投票決定的方式,四人四票,再加上百官公議的一票,擇得票多者而從。

太傅皇甫嵩鎮守洛陽,總負責山東戰事,橫野將軍徐晃遷衛將軍,平東中郎將張燕遷鎮南將軍,孟津都尉高順遷城門校尉,三人共為皇甫嵩的副將,協助皇甫嵩。

由皇后唐瑛主掌后宮事務。

劉辯一一吩咐,蔡琰在一旁手不停揮,寫下一道道詔書,劉辯過目之后,隨即安排人用璽,著六百里加急送往各人手中。這些詔書就像一塊投入昆明池的巨石,眼下雖然還沒看到漣漪,卻必將對天下局勢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

一切安排妥當,劉辯舉起酒杯,笑瞇瞇的對劉協說道:“阿協,你是怎麼破境的?”

劉協起身,面帶羞慚:“陛下,臣是因為《廣陵散》而破境的。臣向蔡先生學習《廣陵散》,子時鼓《高山》,午時鼓《流水》,九九八十一日而悟命。數月前,陳君父子至洛陽。又授以坐忘之法,又八十一日而破境,真氣縈體。”

劉辯算了算時間,贊了一聲:“這麼說,你得法之后,無一日不練?”

“正是如此。”

劉辯點點頭,意味深長:“八十一日悟命,八十一日破境,可謂神速,難怪陳紀對你如此推崇。阿協。你兼有龍鳳之長。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當好自珍惜。”

劉協眼睛有些濕潤:“皇兄,臣弟雖然小有天賦,如何能與皇兄相提並論。臣弟不敢有非份之想。只願皇兄早日破關而出。重掌乾坤。臣弟願為皇兄馬前卒,共興大漢,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劉辯搖搖頭。安慰道:“阿協啊,我的境界是比你高一點,可是卻不如你有前途。龍是行將滅絕的遠古生物,不足為恃,而你的修行卻是自己掙來的,將來可傳之子孫,擇善而授之。荀彧也罷,陳紀也罷,他們都是人間智者,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有他們自己的局限,你可以向他們問計,卻不能盡信盡從,你要站得更高一點。儒門獨尊的后果,你也看到了,切不可重蹈舊轍。”

“皇兄,當如何是好?”

劉辯看看劉協,笑了:“自己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劉協有些尷尬,露出少年特有的赧然。

劉辯離開了長安,隨身只帶了一百近衛郎和一千龍騎。在臨開之前,他輪流召見了附近的將領,有的話多,徹談了一夜,有的話少,只有寥寥數語。離開建章臺之后,所有的將領都三緘其口,說也不說天子究竟對自己說了些什麼,然后各回駐地,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臘月末,劉辯回到了闊別半年之久的洛陽,見到了一直住在密室里的皇后唐瑛。

聽完了劉辯的安排,唐瑛陰沉著臉,什麼也不說。夫妻兩人靜靜的坐著,密室里只有燈花偶爾爆發的劈啪聲,只有唐瑛略顯粗重的呼吸。

劉辯看著唐瑛那些沉默的臉,幽幽的嘆了一聲:“英子……”

唐瑛忽然開口了,一開口就火氣十足:“陛下,你就這麼甘心的讓出皇位?”

“我還能怎麼做?”劉辯反問道:“如果讓荀彧得手,我能保得住皇位?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不給他,還能給誰?”

“你為什麼不能自己生一個孩子?”唐瑛突然站了起來,猛的扯開自己的衣服,解開小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接著又轉身撲到劉辯身上,用力的去解劉辯的衣帶,眼淚奪眶而出,泣不成聲:“為什麼?為什麼?”

劉辯沒有拒絕,旁邊的侍從們默默的退了出去,將密室留給了劉辯和唐瑛。

云散雨收,唐瑛紅著眼睛,靜靜的伏在劉辯赤裸的胸膛上,咬著牙,無力拍打著劉辯。

“為什麼你這麼狠心,連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

“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劉辯看著屋頂,撫著唐瑛被汗水浸濕的背,伸手拉起錦被,將她擁入被中。“我想,這也許就是房中術所說的握固鎖陽,可能……是一種自警機理。”他無奈的強笑一聲:“也許是說,我還有更進一步的機會吧。”

“神仙有什麼好,神仙不食人間煙火,一個個都絕情無義,哪有人間夫妻可貴。”

劉辯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唐瑛。他的故事太離奇,說出來,比龍還要神奇,恐怕唐瑛也不會相信,還會認為他是搪塞她。與其如此,不如不說。

“既然陛下不要這江山了,臣妾守在這里還有什麼意思,不如隨陛下一起去玄冥海,縱使被凍成冰屍,也能與陛下多相守一段時間。如果陛下能夠得道成仙,跨龍而去,說不定臣妾也能雞犬升天呢。”

劉辯無聲的笑了,拍拍唐瑛的肩膀:“好啦,我又沒說不回來。你要是也走了,恐怕我就是想回來也回不了。你要幫我看著這個皇宮,守著這個皇位,等我回來。如果我得道成仙,我就騎著龍回來接你,到時候我們一起做神仙伴侶。如果沒能成仙,又沒死,我就回來繼續做我的皇帝,你做我的皇后。如果……”

唐瑛捂住了劉辯的嘴:“如果是那樣,臣妾就帶著玉璽跳河。”

劉辯眨眨眼睛,沒有說話,過了良久,他說道:“讓唐陶跟我去彈汗山。”

昔日的曹氏舊宅,如今的卞氏大宅。

卞秉指揮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奴仆,將厚重的門檻卸下。

一輛儉樸的馬車駛入大門,走入中庭。車門打開,曹丕先跳了出來,看著舊曾相識的大院,看著幾乎一個也不認識的仆人,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

卞氏抱著曹彰也走了下來,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和物,面無表情的向內室走去。

“子承,你跟我來。”

卞秉應了一聲,連忙牽著曹丕的手,跟著卞氏走進了后院。來到收拾得干干凈凈,滿壁錦繡的房間,卞氏放下曹彰,轉身對卞秉說道:“你不是想立功嗎,現在有一樁功勞送給你。”

卞秉大喜:“姊姊,什麼樣的功勞?”

“把阿丕送回去。”卞氏拉過曹丕,摸著他的頭,眼中露出不舍之意。“把他送到他父親身邊。”

卞秉愣了一下:“為什麼?那你呢?”

“我要跟著陛下北行。”

“你跟著陛下有什麼用?”卞秉叫了起來:“他要去彈汗山閉關修行,不能近女色的,你去了能干什麼,難不成做個端茶送水的婢女,虛耗韶光?”

卞氏瞪了他一眼:“如果陛下願意讓我為他端茶送水,那都是卞家的福氣。如果沒有陛下,你覺得我還有什麼用?你還能住這樣的宅子?”

卞秉語噎。他雖然不是什麼權貴,卻也收到了消息。天子劉辯要到彈汗山閉關修行,將朝政交給了陳留王劉協。至于內幕如何,眾說紛紜,誰也說不清楚。劉協與卞家沒什麼關系,之所以善待卞家,都是因為姊姊卞氏在天子面前受寵的原因。如果天子去了彈汗山,再也不回來,那卞家的確沒什麼指望了。與此相比,卞氏遠赴彈汗山,保持與天子的聯系,才是最正確的結果。只要天子升天的消息沒傳來,就沒人敢對卞家不利。

他嘆了一口氣:“只是苦了姊姊。”

平南將軍張燕走進皇宮,拜倒在天子劉辯面前。

“張燕,修行如何?”劉辯抬手虛扶,示意張燕起身。

張燕站了起來,拱手而立:“回稟陛下,進展順利,大約有大賢良師當年七成境界。”

“七成?”劉辯滿意的點點頭:“進展不錯。不過,大賢良師當年暴病而亡,朕總覺得他的心法里面有些問題,你就不要冒險了,還是練習十二形吧。”他頓了頓,又道:“知道朕為什麼拜你為鎮南將軍,移鎮潁川嗎?”

張燕搖搖頭:“臣愚昧,不解其中深意。”

“其實也簡單,黃巾軍人數眾多,需要更多的土地。郭泰在西,楊鳳在北,朕把你安排到南,再加上在東的管亥,你們也算是各得其所。將來平定袁術之后,你可以進兵至江南,那里有大片的土地可供開發,只要你們不怕辛苦,願意付出汗水,供養千萬人不成問題。”

張燕恍然大悟。他一直以為劉辯要將他調集黑山老巢呢,原來劉辯是希望他帶著黃巾軍到江南安居樂業。地廣人稀的江南雖然不如中原富庶,可是對于渴望土地的黃巾軍來說,這簡直是一塊夢寐以求的樂土。他拜倒在劉辯面前,哽咽道:“陛下恩澤,我太平道數十萬道眾銘記于心,不敢須臾有忘。”

劉辯一聲嘆息:“耕者有其田。朕這算是實現了大賢良師未竟的事業了吧?張燕,把朕的安排告訴管亥,告訴每一個黃巾將士。朝廷沒有忘記他們,朕沒有忘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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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輛馬車駛進了譙縣的曹家大院,正在家休養,準備過年的曹操聞訊,親自迎了出來。

曹丕跳下車,看著有些陌生的父親,一時有些遲疑。曹操看著曹丕,又看看他身后的馬車,也有些意外:“你母親呢?”

曹丕還沒來得及回答,曹昂從側院大步趕了過來,一看到曹丕就笑了。

“哈哈哈,阿丕,一年沒見,長高了好多啊。來,讓阿兄抱抱,哈哈哈,好重,你是不是到草原上吃了太多的肉,現在壯得像個小牛犢。”

被曹昂高高舉起,曹丕終于笑了起來。兄弟倆鬧成一片。

卞秉走到曹操面前,躬身行禮。曹操又問了一句:“你姊姊呢?”

“她不回來了,說要侍奉陛下北行。”

“她不回來,那我的璋兒呢?”曹操有些不悅,轉身向堂上走去。卞秉拱著手跟在后面,亦步亦趨,語氣謙卑,笑容恭敬:“姊姊說,璋兒還小,離開母親不便撫養,先讓她養著,待有阿丕一般大小,再送回來不遲。”

曹操挑了挑眉,沒有再說。到了堂上坐下,又隨意指了一個座榻,示意卞秉入座。他眼珠轉了轉:“天子北行彈汗山,究竟是修行,還是要對冀州用兵?”

卞秉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這個……真不太清楚,他只帶了一千多騎,不像是用兵的樣子。”

“一千多騎就不能用兵?”曹操不滿的看著卞秉:“鮮卑已服,天子一至,隨時都可以糾集起上萬的騎兵。更何況還有幽州的劉虞和公孫瓚,要對付袁紹,那還不舉手之勞。”

卞秉苦笑。他知道曹操想打聽什麼,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這些內幕。見卞秉一副為難的表情,曹操哈哈一笑,撓了撓頭:“好啦,不說這些,你送丕兒回來團聚。也是一樁喜事。我請你吃酒,請你吃酒。唉,對了,你知道徐晃從孫策手里奪走的那把刀……現在在哪兒?”

這一次,卞秉笑了,因為他知道這個答案。

“陛下賞給了陳留王。”

曹操的臉頰一陣抽搐,半晌沒有說話。笑聲也變得有些不太自然。

宴后,曹操安頓好了卞秉。匆匆來到書房。郭嘉已經在書房里等著,聽到曹操的腳步聲,立刻起身拉開門,將曹操迎了進去,隨手又關上了門。書房里已經煮好了茶,隨著翻騰的熱氣,溫暖而微辣的姜味彌漫在整個書房里,讓曹操精神為之一振。

能獨自一人在曹操書房里逗留,是郭嘉獨享的權利。

“奉孝。天子將剖鯀吳刀交給陳留王,究竟意味著什麼?”

郭嘉沉吟片刻,撫著唇邊淡淡的胡須,搖了搖頭:“天子好大的氣魄啊。如此神兵利器,居然能交給明顯有野心的陳留王,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可惜,如此有氣魄的天子。卻不能善終。”

曹操瞅了郭嘉一眼,沒好氣的笑了一聲:“最可惜的是居然是你的敵人吧?”

郭嘉哈哈大笑:“不錯,如果能和這麼有氣魄的主公並肩征戰,一定是一件不錯的事。賈詡有眼光,荀攸有運氣。不過,我也不差。將軍如果遇到這樣的局面,大概也會如此處理吧?”

曹操想了片刻,點點頭:“不錯,這麼做是最合適的。不過,我現在不在他的位置上,說起來輕松,真到到了那一步。未必就做得出來。很多時候,人是看得破,忍不過啊。”

“將軍能承認這一點,已經難能可貴。”郭嘉贊了一句,立刻調轉話題:“不過,剖鯀吳刀對我們來說是屠龍利器,對天子來說卻沒什麼威脅。陳留王就算有足夠的境界使用這把刀,也只能對將軍和徐晃這樣的亞種龍有用,對天子這樣的真龍是沒什麼意義的。要對付真龍,恐怕不僅要有高深的境界,還要有赤霄劍這樣鳳系神兵才行。”

曹操微微頜首:“荀彧突然失蹤,會不會是去玄冥海尋赤霄劍?”

“應該是,否則,沒有什麼樣的威脅能讓天子放下一切。”郭嘉抬起手,揉著有些酸痛的眉心:“將軍,除了荀彧之外,還應該注意一個人。”

“陳紀?”

“對。陳紀成為四個輔政大臣之一,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啊。”郭嘉轉過頭,眼神發亮:“陳紀是儒門名士,陳家是與荀家齊名的潁川世族,影響力不亞于荀家。他不依附袁紹也就罷了,如今又成為輔政大臣,是不是說天子有意調和皇室與儒門的沖突?”

“你是說……”曹操猶豫著:“天子借此機會向天下人表示他願意與儒門合作,以此來瓦解山東儒門?”

郭嘉點頭稱是。

“如此一來,袁紹豈不是麻煩了?”

“袁紹麻煩與否,是袁紹的事。”郭嘉提醒道:“將軍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人心向背,可能才是最關鍵的問題。當此重要關頭,一步走錯,就有可能身敗族亡,名滅功銷。”

曹操吃了一驚,眼神凜然,沉吟了片刻,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奉孝,還是你想得遠,我差點疏忽了。天子這一招釜底抽薪著實陰毒啊,袁紹……又要上火了。”

河間,易水南岸。

袁紹勒住了戰馬,目光越過易水,注意著遠處影影綽綽的易城,臉色陰沉。

郭圖、田豐等人擁在一旁,誰也不說話,可是眼神中閃爍的卻滿是憂慮。袁紹剛剛收到了一件緊急消息,天子將朝政交給陳留王劉協,任命了四個輔政大臣,自己將北上彈汗山閉關修行。

這個簡單的消息就像一柄利劍,一下子刺痛了袁紹的神經。

一是陳紀居然名列四個輔政大臣之列,與楊彪共同負責外朝的事務。陳紀是山東儒門名士,楊彪是山西儒門代表,弘農楊家與汝南袁家齊名,都是四世三公的顯赫家族,讓這兩個人負責外朝事務,無疑是向天下人昭告,儒門主宰朝政的可能性就在眼前,根本不需要通過什麼激烈的手段,更不需要再立新朝,現在就可以實現。

那袁紹這個儒門領袖還有起兵造反的理由嗎?

一是天子閉關修行的地點不是長安,不是洛陽,也不是長安城南被道門視為隱修最佳地點的南山,卻是曾經被鮮卑人當作王庭的彈汗山。彈汗山在幽州之西北,從彈汗山南行,越過代郡,很快就能兵臨中山、常山。天子這是去閉關修行,還是要與公孫瓚兩路進擊冀州?

一想到天子率領萬騎橫掃草原的赫赫戰功,袁紹的手心全是汗。對付公孫瓚一人,他還有些把握,再來一個天子,他可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道義沒有了,兵力優勢也沒有了,這一仗還怎麼打?

“公則,這會不會是天子的一計?”袁紹側過身,輕聲問道。郭圖連忙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盟主,就算是一計,也不能掉以輕心啊。鳳鳥不出,本來就有很多人抱以疑懼之心,如今朝廷重用陳紀、楊彪這兩個儒生,只怕……”

袁紹皺了皺眉:“如之奈何?”

郭圖看了看四周,見所有的人目光都有意無意的落在他們身上,不由得一滯。他冥思苦想,絞盡腦汁,腦門上憋出細密的汗珠,也沒想出一個好辦法。袁紹見狀,失望的嘆了一口氣:“既然公則無計,那只好聚眾議事了。”

郭圖面紅耳赤,像是被當眾打了一耳光。可是他心里卻又松了一口氣,這種難題還是交給田豐他們去處理吧。輔政大臣的事還好辦,萬一天子去彈汗山不是閉關修行,而是為了攻擊冀州,就算神仙來,恐怕也沒什麼好辦法。

正如郭圖所料,袁紹聚眾議事,逢紀、田豐、沮授等人濟濟一堂,可是面對這個突發情況,誰也沒有好主意。天子任命陳紀、楊彪為輔政大臣,向儒門示好,對袁紹向來自負的人望必然產生重大影響。一旦山東人認為可以不流血就能實現以儒術治理天下的理解,可以實現天下太平,那誰還願意跟著袁紹造反?

造反是會死人的,而且是很多人。除了某些野心家,有誰願意天下動蕩。

看著沉默不語的謀士們,特別是那些神色復雜的河北人,袁紹忽然后悔了。陳留王劉協的母親就是冀州的趙國人啊,劉協的身上流著河北人的血,他成了不是天子的天子,河北人還會跟著他袁紹賣命嗎?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劉辯這一招真是狠毒啊。

袁紹咬牙切齒。他斜睨著田豐、沮授:“二位,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田豐眉頭一皺,站了起來。沮授見狀,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田豐卻一擺手,掙脫了沮授,頭一昂,朗聲道:“盟主,豐以為盟主不必憂慮,靜觀其變即可。”

袁紹冷笑一聲:“就這麼等著?”

“對。”田豐一開口,思路瞬間變得通達起來:“金城長公主是婦人,不足為慮,賈詡是西涼人,素無名聲。他們掌握內朝,豈能與陳紀、楊彪沒有矛盾?如果陳紀、楊彪能堅持儒門理想,內外朝之間必起沖突,不戰自亂。如果陳紀、楊彪向內朝屈服,他們又怎麼能代表儒門?”

袁紹眉頭一展,心頭一松,笑容還沒有綻放,田豐又說了一句,頓時讓他喜氣全消。

“孫子云:不可勝在我,可勝在敵。只要盟主能堅持儒門理念,以王道治天下,天下儒門自然歸心,又何必擔心朝廷有什麼舉動?”

大帳里頓時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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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助你悟命

袁紹還在笑,只是笑得有些猙獰,笑得有些勉強,笑得有些苦惱。

什麼儒門理念,什麼王道,都是虛的。前面一句才是實的,“不可勝在我,可勝在敵”,勝利是硬道理,管他什麼政策,你只要戰勝他,你就是對的。換句話說,如果無法戰勝,你就是錯的。

歸根到底一句話,實力才是真理。劉辯有龍,你卻沒有鳳,你就是錯了。

聽了這句話,袁紹覺得肋骨都疼,這一針刺得真是寒心啊。

田豐意猶未盡,還想再闡述兩句,沮授看出了袁紹臉色不對,連忙拉住了田豐,連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了。真要激怒了袁紹,逼得袁紹撕下仁善的面具,田豐肯定沒好果子吃。

龍有逆鱗,鳳也有逆羽。袁紹這個人好面子,你讓他沒面子,他就可能讓你沒命。

田豐大惑不解,議事完畢出了帳,他拉住沮授說道:“你為什麼不讓我說,我還有好主意呢。”

“你有什麼好主意?”沮授哭笑不得:“如今鳳鳥不出,儒門盟主的位置岌岌可危,戰事又不順利,你如果有辦法解決這兩個問題,那才叫好主意,其他的都是廢話,只會激怒盟主,適得其反。”

“我就是要解決這兩個問題啊。”田豐激動起來,拉著沮授,一邊走一邊說:“你想想看,山西的糧賦本來就有限,雖然有荊州、益州,可是並涼兩州都是窮州,朝廷現在必然捉襟見肘,入不敷出。而山東民眾殷實,僅冀州一州就有戶口百萬,供養十幾萬兵根本不行問題。強弱相爭,弱者當行法治,聚全國之力于一身,方能與強者相持。這時候搞四個大臣輔政,互相制衡。能做什麼事?他們不斗得你死我活就是萬幸了。你想想,孝武帝死后留下的四個輔政大臣最后是什麼結果,今天的朝廷是不是與之有類似之處?”

沮授突然停住了腳步,詫異的看著田豐,用力的一拍大腿,脫口贊道:“元皓,還是你想得深遠啊。”

田豐傲然一笑:“本來就是嘛。是你們被劉辯嚇破了膽子,還不準我說。”

沮授慚愧的搖搖頭:“卓爾不群者。唯元皓也。我等皆是因人成事者。”

“你別誇我了,現在還是想想怎麼勸說盟主吧。”田豐嘆了一口氣:“長安可以置之不理,彈汗山卻不能掉以輕心,當先塞中山、常山,塞飛狐、白陘、井陘諸道。我擔心劉辯不僅可能從代郡入中山,更擔心他從雁門、太原入常山。幽並攻冀州,可是居高臨下,防不勝防啊。”

沮授連連點頭附和,沉吟片刻道:“軍事上的事。不如去找審配。”

袁紹踞坐在帳中,看著面前的思召劍,兀自生著悶氣。郭圖走了進來,一看這副情形,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如喪考妣。

“公則,怎麼了?”

“盟主。還是擔心那頭惡龍麼?”

“可不是麼。”袁紹長嘆一聲,惋惜不已。“好容易從荀彧那里得到了《九韶》的秘密,湊齊了六十四個少女,本以為能安心修行,孵化鳳鳥,沒曾想卻又被戰事打亂了節奏。現在鳳鳥不出。人心惶惶,我豈能不心憂啊。”

“盟主,泰山是儒門聖山,在泰山修行當然是最好的選擇,現在形勢所迫,不能在泰山靜修,在軍營中修行也不是不可以啊。”郭圖小心翼翼的勸道:“據臣得到的消息。劉辯麾下的幾員大將都是在戰斗中破境,也許,戰斗也是修行?”

袁紹眉頭一挑,眼神亮了起來。

郭圖松了口氣,接著說道:“燕山雖不如泰山,卻是龍脈之首,天地靈氣亦不弱。再者,甄家就在中山,甄家五女俱是絕色,而幼女甄宓更是貴不可言,若盟主能將她們納入陣法……”

袁紹眼珠轉了轉,微微頜首。他如釋重負的長嘆一聲:“為我解憂者,還是公則啊。”他頓了頓,又想起了什麼:“你又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哦,沒什麼。只是臣覺得田豐剛才似乎言有未盡,想去向他討教討教。”

一聽到田豐的名字,袁紹的心情又不太好了。“他都說了些什麼?”

郭圖無奈的笑笑:“臣未曾有機會向他討教。他和沮授一路說著,后來去了審配的大營。”

袁紹的臉立刻陰了下來,沉默半晌,才陰惻惻的說道:“河北子,想造反乎?”

郭圖一聲不吭,靜靜的等著,一直等到袁紹冷靜下來,才從懷里捧出一只遍遍的錦盒,恭敬的送到袁紹面前:“盟主,臣找到了一個古物,應該就是陳紀埋在泰山的東西。”

袁紹轉怒為喜,長身而起,急不可耐的說道:“是什麼?”

“未經盟主許可,臣未敢開匣。”郭圖恭敬的笑道:“儒門聖物,只有盟主才能開啟。”

袁紹哈哈大笑。

太平二年,正月初一,劉辯在洛陽德陽殿召見群臣,接受群臣祝賀。

朝會之后,祭宗廟,宴群臣,一樁一樁的事接踵而來,劉辯忙得幾乎連修煉的時間都沒有。在召見大臣的時候,皇甫嵩、楊彪都表示了對他北行彈汗山閉關修煉的反對。劉辯無奈,只得將他面臨的重大危機告訴了他們。聽說荀彧北上玄冥海,有可能意在奪龍或者屠龍,皇甫嵩、楊彪都不說話了。

他們都清楚,劉辯能有今天,能在山東盡反的情況下力挽狂瀾,還占據了上風,與那頭巨龍有分不開的聯系。沒有龍,劉辯可能什麼也不是。

為了龍,劉辯別說放棄皇權,就是放棄生命也是值得的。如果他能真正收服了龍,誰敢奪他的皇權?到時候不僅是收復山東,還要征戰四夷呢。

取得了這兩個人的支持之后,反對聲音漸漸的小了。

正月中旬,上元節過后,劉辯就離開了洛陽。

正月末,他到達太原,平北將軍楊鳳出城相迎,他的身邊跟著兩個相貌英武的少年,其中一個身材高大,超出常人,大約十七八歲。另一個面目清秀,英氣勃勃,看起來也就是十一二歲。劉辯看了這高大少年一眼,楊鳳立刻上前介紹:“陛下,這是太原人郝昭郝伯道,雖然年輕,卻有一身的好武藝。”

劉辯微微頜首。原來這就是郝昭,果然是少年英雄。不過,他的不高,只能跟著楊鳳這麼一個黃巾賊出身的將領做親衛,看來太原郝家也是沒落了。

“那這位呢?”劉辯轉向另一個少年。其實他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卻故意做出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太原郭家的郭淮。”楊鳳眉宇間的神色有些古怪:“郭淮雖然年幼,卻是悟命之人。他與王家雖有婚約,可是深知天命在漢,不願與王家同流合污。王允多次派人相召,他都沒有附逆,還建議臣做好準備。是以陛下詔書一到,臣立刻就將王家收監了。”

“你就是郭淮?朕知道你。”劉辯上下打量著郭淮,宛爾一笑:“勾鐮命,不錯,也是一頭小龍啊。”

郭淮略顯尷尬,卻只得上前行禮:“陛下謬贊,臣這頭小龍不值一提,當不起陛下一贊,唯願奉真龍征戰天下,唯陛下馬首是瞻。”

“會有機會的。”劉辯寬慰道:“楊將軍是朕信任的將軍,他駐守太原,肩負著重任,你跟著他,會有很多立功的機會。鍛煉幾年,你將來一定能脫穎而出,成為一代名將。”

郭淮無奈的眨了眨眼睛,退了回去。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曾經托卞氏向天子致意,希望能到天子身邊任職,以示郭家的忠心,天子卻一直沒有旨意來,似乎把他給忘了。他曾經懷疑卞氏母子沒有替他傳話,現在看來,是天子根本不打算讓他隨侍。

看來還是被王家連累了,要不就是天子忌憚太原的世家,不想給他太多的機會。郭淮有些惱怒,可是一想天子一見面就叫破他的命格,又不禁有些心驚肉跳。

劉辯沒有再和郭淮見面,他將楊鳳召到了內堂。

“相別經年,境界如何?”

楊鳳慚愧的低下了頭:“臣資質有限,進展緩慢,尚未悟命。”

劉辯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去冠,解發!”

楊鳳不解。不過他還是按照吩咐,除去了頭上的冠帶,又解開了頭發。劉辯起身走到楊鳳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輕輕的貼著楊鳳頭頂的百會穴,輕聲道:“不要慌,也不要喜,持中守一,朕助你悟命。”

楊鳳大喜,仰起頭,看了劉辯片刻,納頭便拜,顫聲道:“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恩寵。”

劉辯無聲一笑:“放心,你有機會報答朕的。好了,收斂心神。”

“唯!”楊鳳連忙坐好,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感受到了楊鳳識海的平靜,劉辯輕誦佛咒,一股雄渾的能量由腳底而生,穿經逾穴,涌入大拇指。剎那間,一道白光從佛骨舍利散發,沒入楊鳳的百會穴。

在渾厚的佛咒中,一只拖著斑斕長尾的鶚雉躍然而出,昂首清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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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趙云

劉辯松開手,白光漸斂,佛咒卻繞梁不止,久久回蕩。

楊鳳靜靜的坐著,清淚長流。他坐了很久,最后拜伏在劉辯面前,泣不成聲:“陛下”

“好了,起來吧。”劉辯拍拍楊鳳的背:“我只能助你悟命,跨過這個門檻,能不能破境,還要看你自己的努力。”

“謝陛下。”楊鳳抹了抹眼淚,坐了起來。“請陛下降詔,臣萬死不辭。”

劉辯笑笑:“守住並州,就是朕給你的任務。”

“守住並州?”

劉辯示意楊鳳坐下,將自己的計劃對他解釋了一遍。

他將朝政交給劉協,又安排了四個人輔政,但這還遠遠不夠。平定天下,不等于就解決了貧富分化、土地兼並的問題。楊彪、皇甫嵩等人不管是哪里人,說白了都是世家,區別只在于實力大小,他們本質上是要汲取更多土地的,能從大局出發克制貪念的畢竟是少數人,作為一個階層,他們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那黃巾軍怎麼辦?張燕、楊鳳、郭泰都已經歸順朝廷,可是一旦被奪走了土地,他們肯定還會鋌而走險,再次造反。就算沒有黃巾軍,貧富分化造成的貧民也會成為新的不安定因素。

劉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一是他沒有這個學識,二是他沒有這個時間。他只能先給黃巾安排一個前程,讓朝廷看到他們的實力,不至于漠視他們,不至于肆無忌憚的爭權奪利。另一方面。黃巾軍中雖然有不少將領也出身豪強,可是畢竟他們與普通百姓更接近。他們會主動制衡朝廷,為自己爭取生存權利。

除了彰示黃巾軍的實力。影響朝廷的決策,將人口眾多的黃巾軍安排在四周還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穩定邊境。西涼的兵力雄厚,郭泰的實力差一點也沒問題。東南北三面卻必須強化,所以讓張燕去江南,楊鳳守並州,管亥聯合陶謙、陳登等人牽制青州。

這三人中,楊鳳肩負著威懾匈奴、鮮卑的任務,責任最重,如果他的實力太差。很難完成這個任務。助他悟命,又將郭淮、郝昭留在楊鳳身邊,都是出于這個目的。

“郝昭是個人才,好好待他。等他悟了命,你向長公主請命,選合適的導引圖譜給他,助他修煉。”劉辯淡淡的說道:“郭淮這樣的世家投機心理太重,你要留心一點。可以用,卻不能不予以限制。”

“臣明白。”楊鳳連連點頭。劉辯這是給他機會。讓他向郝昭、郭淮施恩,有了這些並州世家的支持,他的實力會大大增強。更何況劉辯還助他悟命,跨過了這個門檻。他已經一躍而與張燕並肩。除了徐晃、呂布那樣的傳奇人物,沒有人可以輕易的擊敗他。

離開太原,劉辯一路北行。沿途先后召見匈奴單于于扶羅、雁門太守裴茂等人,授以機宜。二月中。他到達彈汗山。

鮮卑附義王槐頭、王相闕居迎接,幽州牧劉虞。度遼將軍公孫瓚也趕來見駕。

劉辯單獨召見了公孫瓚。

公孫瓚接到詔書,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行營,身邊只帶著一騎。此人年約三旬,面白如玉,身高八尺有余,英姿颯爽。公孫瓚帶著他直接走進了劉辯的御帳,劉辯有些奇怪,公孫瓚這麼做是不合規矩的,有失禮之嫌。

“陛下,臣斗膽,向陛下推薦一個人才。”

“人才?”劉辯笑了起來:“能讓你白馬將軍公孫瓚認為是人才的,可真是不多啊。”

公孫瓚哈哈一笑,他生性自負,目無余子,這已經是人所皆知的了。“陛下,此人真是人才,如果不推薦給陛下,臣覺得有負臣節。他是常山真定人,姓趙名云,字子龍。”

“趙云趙子龍?”劉辯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在三國名將中,趙云趙子龍絕對是排在前列的,與關羽、張飛並肩,甚至有人認為他的武力值比關羽還要高。聽到這個名字,就算劉辯已經將呂布、關羽等人收為部下,也不免生出幾分興趣。

“正是他,陛下也聽過?”公孫瓚眉毛色舞。他推薦的人才如果早就為天子所知,正說明他有眼光。

“聽過。”劉辯心道,何止聽過,簡直是如雷灌耳啊。“他什麼時候投到你的麾下的。上次在北疆的時候,朕可沒在你的身邊看到過他。”

“就在半個多月前的事。”公孫瓚笑道:“不知陛下有沒有收到消息,御駕北行彈汗山的消息傳出之后,袁紹就驚慌失措,擔心陛下會從飛狐道入冀州,兩道夾擊,所以他只派了顏良到河間,屯易縣,準備與臣作戰,自己卻親率主力趕到了中山。如今中山、常山二郡已經戒嚴。趙云早有預料,搶先趕到幽州,投入臣的麾下。陛下,這種德才兼備的臣子,臣豈能不推薦給陛下。”

劉辯點點頭,轉身看向趙云:“子龍,你怎麼知道袁紹會轉道中山、常山?”

趙云躬身道:“啟稟陛下,其實早在陛下派徐晃以百騎破孫策之時,臣就猜到袁紹會提兵北上,做好了準備。這次不過是湊巧,聽說袁紹派人去無極甄家,估計他會轉道中山,卻沒想到他會駐兵于此。公孫將軍錯愛,臣愧不敢當。”

“見微識著,不愧是悟命之人。”劉辯緩緩點頭,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公孫瓚。公孫瓚是個直腸子,天賦雖然不錯,卻靜不下來,所以一直沒有機會悟命。他看不出趙云已經悟命了,也不知道趙云來投奔他並不是因為他個人的魅力,而是因為趙云不看好袁紹。一旦遇到比他更合適的人,趙云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他。歷史上,趙云與劉備見面之后,就像扔一塊抹布一樣的放棄了公孫瓚。

其實當時劉備要人沒人,要兵沒兵,而公孫瓚卻是割據幽州的軍閥,趙云拋棄他,並不是貪圖劉備的實力,只是因為他覺得公孫瓚不是一個合適的主公。趙云已經悟命,而且境界非常穩定,可見不是近期才悟命的,他也許和呂布一樣很早的時候就悟了命,只是一直沒表現出來,不像呂布那麼招搖而已。

“有德有才,的確是個人才。子龍,可願到朕的身邊做個郎官?”

趙云面色平靜的拱拱手,躬身一拜:“能為陛下效勞,臣所願也。”

劉辯滿意的點點頭,寵辱不驚,趙云的心性不是常人可比。這樣的人能活到七十多歲才壽終正寢,也是性格使然。比起關羽、張飛來說,他也許更難得,可惜歷史上的劉備沒能充分利用他。

讓人帶趙云出去換裝之后,劉辯對公孫瓚說道:“伯珪,你向朕推薦了一個人才,朕必須要賞你。你猜猜看,朕會怎麼賞你。”

公孫瓚笑了:“陛下知道臣不擅長揣測人心的,再說了,陛下賞什麼,臣都高興,又何必去猜。”

劉辯嘴角一挑,笑了。公孫瓚心里一驚,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臉上的笑容一僵。

“伯珪,去彈汗山的神廟,陪朕閉關,什麼時候悟命,什麼時候出來。”

公孫瓚大驚失色:“陛下,易縣戰事緊張,臣豈能在此悟命。”

“區區顏良,折騰不起大浪,你不必擔心。”劉辯擺擺手,不容公孫瓚分辯:“朕現在安排在四方的將領都是悟命之人,破境者也不乏其人。你身負北疆重任,連命都沒悟,以后還怎麼和他們並列朝堂?伯珪,光有天賦、勇氣還不夠,做大將,還要有大將的心性,你缺的就是心性。不要再說了,立刻回營收拾收拾,今晚就隨朕去神廟閉關。”

公孫瓚無語,只得應了。回營交待了事務,收拾了一下行李,隨劉辯趕往彈汗山。

神像的笑容依然那麼神秘。

劉辯回了一趟中原,還是沒能解開神像之謎。劉焉居然敢違抗詔書,扣留盧夫人不放,實在有些出乎他的預料。由此看來,儒門對人心的影響力還是不小的,有了天命這個招牌,在某些野心家的眼中,儒家大力提倡的忠孝就退居其次,成了可有可無的幌子。

相反,倒是那些沒什麼學問的寒門,對皇室還保留著一些敬畏。

站在佛像面前,劉辯沉聲問道:“伯珪,知道你為什麼一直沒有悟命嗎?”

公孫瓚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想跑也跑不掉,只好老老實實的聽劉辯吩咐,盡可能早一天悟命了。態度端正之后,他也開始考慮這個問題。為什麼他一直沒能悟命?

“臣一直在戰斗,卻靜不下來。”

“沒錯。易云:一陰一陽謂之道,動靜相參,方能成就大道。戰事之余,好好坐下來想一想,也許比繼續戰斗的得益更多。你不缺少戰斗的經驗,你缺少的是一個反省的機會。從現在開始,你就好好的補上這一課,將這些年的成敗得失認認真真的梳理一遍。”

他指了指神像:“你什麼時候聽能到神像的嘆息,什麼時候才能離開了,否則,你就等著老死在這神殿里吧,反正出去也沒什麼用。”

“神像……還能嘆息?”公孫瓚兩眼睜得溜圓。

劉辯笑而不語,轉身出殿,命人鎖上大門,將公孫瓚關在了神殿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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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論道彈汗山

劉辯說要公孫瓚與他一起閉關,但是他本人並沒有留在神殿里面。從繁華的洛陽一路走來,對他來說,彈汗山已經足夠幽靜了,根本不需要再進入特別隔音的神殿。以他的聽力,如果心不靜,就算在神殿里也一樣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鮮卑附義王槐頭還小,有點懼怕劉辯,在劉辯面前連話都說不周全,更談不上奏事,只好由王相闕居出面,匯報鮮卑各部落的情況。

“陛下,鮮卑內附,從並州、幽州調來了一些糧食和布匹,又將一部分民眾內遷,的確解決了不少問題,今年冬天凍死的人比去年少了三成……”

劉辯靜靜的看著闕居,不動聲色。闕居不是什麼善人,這些都是場面話,難聽的話還在后面呢。果然,誇完了陛下的仁慈,表完了忠心之后,闕居開始叫苦了。主要內容有兩方面:一是內郡調撥來的物資遠遠不夠,二是戰事需要,鮮卑人不僅要響應公孫瓚的要求派兵助陣,還有一個更大的對手——西部鮮卑。派兵就要有裝備,就要有糧食,這些都需要皇帝陛下的賞賜——更多的賞賜。

等闕居說完了,劉辯也不反駁,從容的說道:“王相,你說的這些情況,怎麼都沒有上報給朝廷?”

闕居愣了一下,隨即解釋道:“臣是想等陛下北巡,當面向陛下稟報。”

“朕不是每年都會來,有事,還是要向朝廷稟報比較合適。朝廷有專門負責錢糧的司徒,有專門負責兵事的太尉,還有專門負責爾等內附種族的大鴻臚。他們都是我大漢難得的人才,解決起具體的事務來,比朕一個人更合適。”

闕居尷尬的點點頭,強笑道:“臣記下了,以后一定先匯報朝廷。”

“在沒有具體的數據之前。朕不知道你們還缺多少,你將帳冊準備好,朕會派人去查,朕自己也會去看。不過,有句話要說在前頭,大漢的情況你清楚,現在困難的不是你一個。朕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大幅度節儉,宮里能省的人都省了。身邊沒幾個閑人,這些你也是看得到的。朕希望你們能按下性子,和朕一起渡過眼前這個難關,而不是借機貪墨,中飽私囊。”

闕居瞟了一眼劉辯身上半舊的戰袍,額頭冒出了冷汗。朝廷分撥的財物大部分都被他們這些貴族瓜分了,真正分到部眾手中的寥寥無幾,要不然也不會凍餓死那麼多人。劉辯要看他的帳目,他還怎麼遮掩?忽然之間。闕居有些后悔,他忘了眼前這位大漢天子是個自奉甚儉的怪胎了。

“幽州的戰事暫時不會有大的沖突,諒袁紹的膽子再大,也不敢殺出冀州。此外,朕已經命公孫將軍閉關修煉,等他悟命破境,需要的人馬更少。想來更不會成為問題。至于西部鮮卑,你也毋須擔憂,朕會安排董太尉率領匈奴各部協助你,只要他們敢來,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闕居心里“咯噔”一下,劉辯做好了安排。準備對西部鮮卑動手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老實一點為妙,不要去惹怒劉辯。要不然,他也許會將東部鮮卑也連根拔起。

“還有事麼?”

“沒有了,沒有了。”闕居連聲說道,躬身欲退。

“等等。”劉辯歪了歪嘴角:“朕還有事要王相幫忙。”

“陛下請講,只要闕居能做到的。萬死不辭。”

“倒也沒那麼嚴重,你找一些熟悉北方的人來,朕要了解一些事情。”

“唯!”闕居不敢多問,躬身而退。他走出御帳的時候,迎面走來了身披大紅袈裟的支謙。闕居一見,連忙跪倒在路邊,連頭都不敢抬,大聲說道:“菩薩!”

支謙停了下來,手撫著闕居的頭頂,念了幾句咒語,這才向大帳走去。闕居起身,恭敬的看著支謙走向御帳,見劉辯雙手合什,站在帳門內相迎,不禁再添幾分崇敬之意。

“見過大師。”

“貧道見過人間佛。”

闕居大吃一驚,摸了摸額頭,轉身離去。

劉辯將闕居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不由得會心一笑,轉身將支謙讓入帳中。“大師好手段,不過數月,居然將這蠻荒之地變成了人間佛土。”

支謙客氣的說道:“皆是陛下指點迷津,貧道才能如魚得水。鮮卑人被陛下重創之后,惶惶不安,無數人急需撫慰,這才讓佛法有了施展的余地。再者,貧道奉陛下為人間佛,又奉呂布、關羽等名將為護法伽藍,恩威並施,自然水到渠成。”

劉辯哈哈大笑。看來支謙傳道還是很順利的,佛法已經在鮮卑王族中初見成效。

“大師勞苦功高,你才是真正的人間菩薩。”劉辯贊了幾句,伸出左手:“朕有一個問題,要請大師為我解惑。”

“不敢當。”支謙謙虛道。

劉辯輕誦佛咒,真氣由腳底而生,循經走脈,灌入大拇指,佛骨舍利大放光華。光華所照之外,皮肉化作無形,露出一節白生生的指骨。

支謙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大師,這是……白骨觀麼?”

“這……”支謙結結巴巴的搖搖頭:“貧道不知道。”

“不知道?”劉辯皺起了眉頭,收了境界。光華斂去,他的手指又恢復了原樣。

支謙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看看劉辯,雙手合什,躬身一拜:“陛下,臣有不情之請,能否請陛下擇日大會鮮卑諸部首領時,展現此境界。”

“這當然可以。不過,這究竟是什麼?”

“不瞞陛下,貧道真不知道。”支謙慢慢恢復了平靜,詳細的解釋道:“佛門的萬千法門中的確有白骨觀,可是,白骨觀只是一想觀法,只能自己在意念中看到,從來沒有人可以讓別人看到。”支謙想了想,又補充道:“也許……佛陀本人有這樣的神跡。”

劉辯明白了支謙的意思。白骨觀是一種觀想法,並不是真的現出白骨,所以支謙才會如此大驚失色。

“如果取掉佛骨舍利,陛下還能如此麼?”

劉辯搖搖頭。他已經試過了,拿掉佛骨舍利,他不可能讓別人看到白骨,但是他自己可以想見白骨,不僅是白骨,幾乎每一條肌肉,每一根血管,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用華佗的話說,他如果想做醫生,簡直是易如反掌。

“看來佛骨舍利的確有不可思議之境界,只是要遇到合適的人。”支謙感慨不已:“這枚佛骨舍利在我國收藏數百年,也沒人發現這樣的情況,只有到了陛下手中,佛骨舍利才遇到了真龍。”

聽了這句話,劉辯突然想起了白象有事,便又對支謙講了一遍。支謙翻著白眼,一動不動的看著劉辯,臉上的笑容很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劉辯有些擔心:“大師,你沒事吧?”

“陛下,貧道沒事,貧道只是……”支謙想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陛下,白象是我佛門神獸,普賢菩薩的坐騎就是白象,他是理德、行德的化身,與文殊菩薩一道侍從佛祖,又與佛祖共稱三聖。陛下左白象,右黑龍……”

支謙詞窮,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只能以崇拜得五體投地的目光看著劉辯,不敢有一絲不敬。

送走了支謙,劉辯獨坐了良久。

他本想向支謙請教解惑的,結果支謙不僅沒能幫他解惑,反而給他帶來了更多的問題。佛骨舍利很神奇,有不可思議之境界,但是真正了解佛骨舍利的人卻非常罕見。難道我像唐三藏一樣去天竺游歷,才能解開這個謎團?

謎越解越多啊。正如龍,他對龍的了解越多,疑惑越多。

不過,他並沒有氣餒,相反,他有一種莫名的激動。

他不是科學家,但是他知道人類每向外跨出一步,都會遇到無數的未知。這不是壞事,這正說明他邁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一個前人沒有到達過的領域。

而這不正是他穿越時空而來的目的所在嗎?

只是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開拓新世界,真的有些寂寞啊,連一個討論的對象都沒有。

卡烏捷穿著厚厚的熊皮衣,卻依然步履輕快,她像一只小鹿般的跳到荀彧面前,紅撲撲的小臉掩在長長的熊毛之中,帶著羞澀的笑容。

“你……找……我?”

荀彧點點頭,抬起手,取下卡烏捷的帽子,手指撫著卡烏捷的光滑的脖子。卡烏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撫著衣襟上的帶子,正在猶豫要不要解開,突然眼前一黑,軟軟的倒在了荀彧的懷中。

荀彧小心的將卡烏捷放在床上,向后退了一步,留戀的看了一眼,轉身走出了冰屋。

老人走了上來,遞上一件鹿皮大襖。荀彧接襖手:“出發吧。”

老人看看冰屋,張口正要叫,荀彧攔住了他,搖了搖頭。老人會意,什麼也沒說,轉身向準備停當的雪橇隊走去。一聲鹿笛,數十頭健壯的馴鹿邁開腳步,拉動雪橇,奔向著遙遠的北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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