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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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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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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7 06:2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30章  張繡戰呂布(下)

    “當”的一聲脆響,張繡和呂布錯馬而過,再一次平分秋色。

    事不過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三個回合,依然未能將張繡挑於馬下,呂布怒急攻心,氣息有些不穩。

    自從突破音速之後,他與人交手,通常都是一合取勝,很少有人能讓他出第二招。像今天這樣三合不勝,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他的眼睛紅了,惡狠狠的盯著遠處的張繡,如同一頭餓狼盯著自己的獵物。

    可惜,他也知道,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獵物,不會讓自己輕易得手。

    張繡越戰越勇,他已經克服了對自己的恐懼,從三個回合中獲取了自信。他現在更加強大,更加難以對付。這一點,從他的姿態可以看得出來。

    張繡的身體更加放鬆,腰背如弓,隨著戰馬的奔馳上下起伏,宛如一頭巨蟒在破浪前行。而他胯下的戰馬也同樣戰意盎然,三戰過後,這匹戰馬和張繡一樣戰意盎然,奔馳更急,嘶聲更烈。

    反觀自己的紅鬃馬,已經有力疲的跡象。

    呂布很清楚,高大的身材給他帶來了力大臂長的優勢以外,也給他帶來了麻煩。他很難找到合適的座騎,普通的戰馬無法承受他的體重,無法達到他要求的速度,讓他的優勢大打折扣。這匹紅鬃馬是他多年訪求的結果,花了他不少代價,能夠供他正常騎乘,也能讓他應付普通的戰事。

    可是,今天的戰事不是普通的戰事,張繡也不是普通的對手。三合未能取勝,他沒有問題,紅鬃馬卻已經過了巔峰狀態,無法再戰。

    如果面對一個普通的對手,即使紅鬃馬體力不足,他也能憑藉自己的能力彌補馬力的不足,將對手挑於馬下。可是面對張繡,他沒有這樣的自信。

    再戰,勝負難料。

    不戰,難道就此罷休?

    呂布一時躊躇。

    張繡卻沒有這樣的顧慮,在消除了對呂布的恐懼之後,他釋放出了所有的能量,胯下的御馬同樣活動開了,似乎恢復了戰鬥的本性,四蹄邁得越發有力,張繡能夠感受到御馬結實的肌肉在馬鞍下滾動,充沛著雄渾的力量。

    “呂布,再來過!”張繡撥轉馬頭,再次向呂布邀戰。

    呂布沒有動,紅鬃馬劇烈的喘息聲在他耳邊迴響,急促的心跳聲順著他的大腿,傳入他的胸膛。他忽然想起了陳?那兩匹拉車的駿馬,胸中湧過一陣悲哀。

    如果有那樣的馬做座騎,他怎麼會落到如此窘迫的境界?

    張繡沒有聽到呂布的回應,想到了什麼,他大聲叫道:“奉先,要換馬嗎?”

    呂布苦笑,他是想換馬,可是他無馬可換。看著張繡胯下那匹昂首奮蹄的戰馬,他咽了口唾沫,強作鎮靜的大笑道:“張繡,殺你而已,何必換馬。再來!”

    說著,不等張繡回話,猛踢馬腹,強逼著紅鬃馬向前奔去。

    遠處,高順和張遼互相看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很清楚呂布現在的情況,可是他們誰也幫不上忙。他們也了解呂布的性格,這時候讓他罷手是不可能的。不殺了張繡,呂布絕不肯罷休。

    宮城上,劉辯也鬆了一口氣,他向賈詡遞了一個眼色,賈詡會意的附耳過來。劉辯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賈詡笑笑,低聲說了幾句,又不動聲色的退了回去。

    劉辯笑道:“張繡要嬴了。”

    “是,呂布三合不勝,心浮氣躁,馬力又竭,後力難繼。反觀張繡,戰意正盛,馬力又全部發揮出來,在整體實力上,已經堪與呂布一戰。”

    “給張繡助助威。”劉辯揮揮手,壞笑道。

    王越會意,指揮著郎官們大喊起來:“張將軍必勝!張將軍必勝!”

    如果說宮城上的郎官們只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那麼在街道兩邊執戟而立的西涼精銳則是發自肺腑的為張繡助威。他們當然希望張繡能夠戰勝呂布,為西涼人爭光。他們未必能看得出呂布的劣勢,但是他們都清楚,呂布三合不勝,張繡越戰越勇,勝負的天平已經向張繡傾斜了。

    城上城下,助威聲響起一片,張繡意氣風發,呂布卻又急又惱,怒火攻心。

    兩人再次交手,呂布雖然全力以赴,恨不得一戟將張繡挑於馬下,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胯下的戰馬不是慢了一步,就是腿腳發軟,在與張繡的撞擊中敗下陣來,呂布精心計劃的殺招也因此大打折扣,屢屢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張繡卻是越戰越勇,霸王槍上的真氣蒸騰,脫槍而出。一杆槍彷彿變成了兩杆槍,讓呂布叫苦不迭。張繡竟是將他變成了磨刀石,在戰鬥中有了新的突破。

    雙方再戰數合,紅鬃馬終於支撐不住了,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它遍體流汗,四蹄發顫,竟比經過一天的奔馳還要累上三天。

    呂布身手敏捷,沒有摔落馬上,可是他卻比摔落馬上好不到哪兒去。平生第一次未能取勝,反而主動退出了戰鬥,這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恥辱。他可以換一匹馬再戰,但是他丟不起這個人。而且他也清楚,就算換一匹馬,他也沒有把握戰勝剛剛突破的張繡。

    敗了!呂布長嘆了一聲,蹲下身子,憐惜的摸著紅鬃馬的馬頭。

    紅鬃馬感受到了什麼,兩眼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滑落。

    “對不起。”呂布眼圈發紅,一戟刺入紅鬃馬的脖頸。他站起身,嘶聲大吼:“張繡,你嬴了,你嬴了我呂布,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了。”吼聲中,他淚如雨下。

    歡呼的西涼勁卒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周圍一片死寂,只剩下紅鬃馬的悲鳴。

    張繡愣了一下,從狂喜中慢慢清醒過來。他跳下馬,將霸王槍掛在馬鞍上,牽著馬,緩緩來到呂布的面前。他看了看地上的紅鬃馬,拱手施了一禮,又向呂布施了一禮:“奉先,你沒有輸,我也沒有嬴。等你找到好馬,我們再戰一場。”

    “我不需要你可憐!”呂布吼道:“不過,我很快就會來找你,擊敗你,奪回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號。”說完,他提起十字戟,大步流星的走過長街,帶著高順、張遼等人,消失在劉辯的視野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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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8 00:11: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31章 失落

    袁術府,衣影幢幢,觥籌交錯。

    袁術滿面春風,談笑風生,特別是對陳?,他再三表示謝意。

    陳球是廣陵陳家的子弟,廣陵陳家雖然比不上四世三公的袁家,卻也是一方豪強。陳?對仕途不熱心,品性高潔,在士林中頗有名聲。袁術從小和他交好,兩人是半師半友的關係。

    袁術現在最鬱悶的就是他雖然是袁家嫡子,可是聲望卻遠遠不如庶子出身的袁紹。看看袁紹身邊的人,再看看他身邊的人,就清楚他們的人脈差距有多大。陳?作為士林名流,沒有依附袁紹,而是親近他袁術,對袁術來說,這是非常難得的。

    這次陳?居然答應做他的使者,去請呂布這樣的一個武夫,不僅給了呂布天大的面子,也給了他袁術天大的面子。陳?在城門口面折賈詡,他本人沒有在意,馭手卻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袁術,袁術更覺得開心無比。心情好,話就多,態度也好。不管是堂上的名流,還是堂下的遊俠劍客,袁術都表示出了熱烈的歡迎,不時的說一兩句笑話,引起一堂的歡笑。

    一個青衣奴匆匆的走了過來,附在袁術耳邊低語了幾句。袁術臉一沉,非常意外:“敗了?”

    陳?聽得語音不對,連忙走了過來,用眼神詢問了一下。袁術失望的搖搖頭:“漢瑜兄,沒想到呂布居然是一個徒有虛名之輩。他敗在張繡手下了。”

    此話一出,不僅陳?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堂上的氣氛頓時冷清了下來。

    袁術心中懊惱。原本想藉著呂布大勝張繡,與京師的遊俠兒交好,積累人氣,同時打擊一下天子,沒曾想呂布這麼不爭氣,居然敗給了張繡。這讓他很沒面子。

    “好了,敗了就敗了。”袁術哈哈一笑,擺出一副無足輕重的模樣:“我們沒必要為一個沽名釣譽之輩壞了興致,繼續喝酒。”

    堂上的文人雅士對武夫本來就沒什麼好印象,對袁術為呂布舉辦宴會,原本就有些不舒服,現在聽說呂布敗了,不用再勉強自己,恭維一個武夫,他們當然求之不得。堂下的遊俠劍客倒是對呂布有些敬畏,可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呂布落敗,他們樂見其成,當下也附和著袁術,大呼小叫的喝起酒來。

    再也沒有人提起呂布。

    ……

    東城外,呂布冷著臉,不時的瞟一眼城門。

    他希望城門裡能夠出現陳?的身影。可是,他失望了,城門口冷冷清清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呂布長嘆一聲,撥轉馬頭,恨聲道:“走!”

    ……

    宮裡很熱鬧,劉辯在濯龍園為張繡賜宴慶功。

    張繡勝了,雖然很高興,卻沒有喪失理智。他非常感激劉辯,如果不是劉辯賜他御馬、寶槍,又賜他導引圖譜,他今天根本不可能是呂布的對手,也許第一個合回就傷在呂布的手下了。

    更讓他感激的是,劉辯以天子之尊,在城頭為他鼓勁助威,激發他的勇氣,讓他能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勇敢的面對呂布,終於在臨戰之際,再一次獲得了突破。

    現在,他和呂布一樣,一隻腳跨進了半神的境界。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變成了現實。有了那七幅圖譜,他還有更多的可能性,將來甚至有可能超過呂布,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雖然他不知道他最終能走到哪一步,但是他充滿了鬥志。

    劉辯也很高興,張繡與呂布戰平,不僅為他拉攏呂布,接收並州軍創造了機會,更重要的是張繡臨陣突破,讓他擁有了一名半神級的戰將,安全有了更大的保障。

    他身為皇帝,卻一直為自己的性命而犯愁,沒有一點安全感,要不然也不會被許劭嚇住。

    ……

    劉辯高興,唐瑛也高興。

    在座的西涼人太多,大呼小叫,人聲鼎沸,唐瑛不是很習慣,在禮節性的喝了幾杯酒之後,唐瑛告退,帶著兩個宮女,先行離席。天色雖然已經黑了,她卻沒有直接回後|宮,而是去了劉辯處理政務的卻非殿。

    皇帝,當然不是天天喝喝酒,賞賞花就行的,他有大量的政務要處理。唐瑛本來不擅長這些,但是劉辯更無能,她只好勉為其難的幫襯著。

    卻非殿裡,萬年公主正在看奏疏,聽到唐瑛的腳步聲,她揉了揉眼睛,笑了一聲:“你快活完了,終於想起我來了。”

    唐瑛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今天已經把政務託付給了萬年公主。看著案頭堆得整整齊齊的奏疏,萬年公主想必已經在這裡忙了一天了。

    “妾身代陛下謝過公主了。”

    “嘻嘻,空話無用,來點實際的吧。”萬年公主揉了揉眉心,一邊說笑著,一邊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交待完了事務,才起身離去。

    唐瑛看了看,暗自歡喜,萬年公主的水平可比她和劉辯高多了。有了這個幫手,以後能輕鬆不少。她拿起幾分重要的奏疏,準備帶回後|宮,等劉辯晚上回來,​​讓他先看看。

    離開卻非殿,唐瑛一邊想著心思,一邊向前走。走到殿角時,她忽然眉頭一挑,放慢了腳步,對隨侍的宮女揮了揮手。宮女們會意,將一盞紗燈交到唐瑛的手中,低著頭,退了下去。唐瑛提著燈籠,沿著走廊,向前行了十餘步,停了下來。

    一個豐神俊朗,面皮白皙的年輕男子站在走廊走頭,靜靜的看著走來的唐瑛。

    唐瑛嘴角微挑,露出一絲在劉辯面前從來看不到的俏皮:“有話要對我說?”

    “西涼人的聲音整個宮裡都能聽到,吵得人不能安睡。”

    “西涼人只是吵一點而已,還沒有像袁紹、袁術一樣放火、殺人,你就睡不著了?”唐瑛嘴角一撇:“不過,能讓你主動來找我說話,真是不容易呢。怎麼,想通了?”

    年輕人苦笑道:“臣只是想提醒皇妃小心引狼入室罷了。如今時局艱難,陛下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心應付,切不可逞一時之快,貽禍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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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8 00:11:32 |只看該作者
第032章 防患於未然

    萬年公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半路上又折了回來。遠遠的,她看到了唐瑛一行,正想上前說話,卻看到唐瑛遣退了宮女,獨自提著紗燈,走進了一條幽深的走廊,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她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隱在廊柱之後,看到了唐瑛與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相會,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她能感覺到唐瑛的神態親暱,絕不是普通關係。

    萬年公主的心沉了下來。

    袁紹兄弟在宮里大開殺戒,將宦官殺得血流成河,留下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沒有了宦官,僅憑宮女,有很多事務無法處理。如果招一些男子入宮,則有所不便。但是萬年公主萬萬沒想到,還沒等外面的男子入宮,宮里當值的年輕官員就成了危險,而一向剛直的唐瑛居然是當事人。

    而且,看他們的神態,恐怕不是這一兩天才認識的。

    萬年公主沒敢聲張,悄悄的退了出去。

    ……

    晚宴後,劉辯回到??殿。雖然他很小心的控制了,酒還是喝得有點多,頭暈腦脹,天旋地轉。

    唐瑛將他抱到床上,派人取來了水,為他洗漱、擦拭,忙得滿頭大汗,才算將劉辯服侍好了。她將劉辯塞進被子,正準備轉身去洗漱,劉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口齒不清的說道:“英子,張繡突破了,呂布……收服了,我們就……安全了。”

    唐瑛眉頭一挑,看了看酒氣薰人的劉辯,坐在床邊:“陛下,你真覺得安全了嗎?”

    “有……兩大高手護衛,還能……不安全?”

    “有高手護衛是好事,可是陛下不要忘了,這裡是皇宮。”唐瑛按住劉辯亂動的手,耐心的勸道:“西涼人雖然悍勇,可是他們不懂規矩,宮里女眷又多,如果出了事,如何是好?處置他們,陛下有失人心,不處置他們,皇宮成了污穢之所,陛下有失尊嚴。一旦有人拿這些事來攻訐陛下,陛下如何處置?”

    劉辯暈乎乎的,根本沒聽清唐瑛說什麼,翻了個身,沉入了夢鄉。

    唐瑛嘆了一口氣。

    ……

    “姊姊,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啊。”劉辯翻看著一份份奏疏,看著萬年公主用娟秀的字跡寫成的建議,大喜過望。 “你真是我的好幫手呢。”

    “陛下過獎了。”萬年公主溫和的笑笑。 “臣妾粗通文墨而已,哪裡有什麼本事。陛下要治國,還是要廣攬天下英才,可不能依賴女子。”

    劉辯嘿嘿笑了一聲:“天下英才?我倒是想招攬他們,可是他們看不上我,全去拍袁家的馬屁了。我有什麼辦法?姊姊,你就不要謙虛了,依我看,你不比男子差。”

    “再強的女子也是女子,不能和男子相比。”萬年公主接著說道:“陛下,現在就有一件大事要處理。宮裡的宦者被袁家兄弟殺了,諸事不便,將來是重新招納宦官,還是由士子代替?宮中女眷很多,如果不預先加以考慮,萬一到時候……”

    劉辯也有些頭疼。

    皇宮裡的女人多,他雖然沒有像先帝那樣有無數的女人,可是宮裡的預備役真不少。除了大量年青貌美的宮女之外,幾任先帝也留下了不少女人。這些女人輩份很高,年齡卻未必就大。以前由宦官侍候,就算暗中搞點事,也不會鬧出大問題。如果讓大量的年輕士子入宮,朝夕相處,那可就說不准了。

    劉辯也不喜歡把好好的男人變成宦官,可是他同樣清楚,如果宮闈裡出了事,那可是真正的醜聞。如果綠帽子戴到他的頭上,那可就笑話大了。

    “姊姊有什麼好辦法?”

    萬年公主也沒有辦法。

    劉辯頭大了,只好派人找盧植、賈詡來商量。聽完劉辯的問題,盧植先提出了一個建議。新帝登基,通常都要放出一批宮女,一來以示恩澤,二來換換血,釋放一下宮裡的陰鬱之氣。劉辯登基之後,太后、大將軍只顧爭權奪利,一直沒有辦這件事。現在可以把這件事補辦一下,將多餘的宮女放出宮,讓她們自由婚配,既可以減輕宮裡的財政負擔,也可以減少出事的可能。

    劉辯對此表示贊同。

    盧植隨即又提出了另一個建議:將張繡及其麾下的西涼士卒安排在宮外,不讓他們隨便進宮,徹底斷絕他們穢亂宮闈的可能,以免鬧出醜聞。盧植提出兩個方案,或者安排他們進駐城外的北軍大營,或者在玄武門外安排一個臨時軍營。

    劉辯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但是他沒有立刻點頭同意,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賈詡。盧植這個建議是好,但是排斥西涼人,看不起西涼人的意思也很明顯。劉辯現在需要西涼人的支持,不希望給賈詡留下不好的印象。

    出乎劉辯的意外,賈詡很爽快的同意了。他很坦誠的說,西涼士卒的確很勇猛,但是他們沒什麼文化,也不懂禮儀,像野獸一樣靠本能生活。如今他們過離家鄉,來到了洛陽,時間一長,肯定會思念妻子。看到宮裡這麼多女子,要說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在宮里當值,遲早會鬧出事來。

    不過,僅僅安排他們出宮也不能解決問題,最多只能暫時控制一下,時間長了,還是要出事。

    “那文和有什麼好辦法?”

    “讓他們在洛陽安家。”賈詡說道:“有家人的,可以讓他們把家人接到洛陽來。沒有家人的,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在洛陽娶妻安家……”

    賈詡還沒有說完,盧植就打斷了他的話:“此事萬萬不可行。”

    “為什麼?”劉辯不解,他覺得賈詡這個意見好啊,既解決了西涼士卒潛在的麻煩,又能穩定士氣,收買人心,將這些人徹底化為他的禁軍。為什麼盧植反對?

    盧植反問道:“陛下,要讓這麼多人安家落戶,哪來的土地,哪來的錢糧?”

    賈詡淡淡的說道:“張讓、趙忠等人佔據的膏腴良田何止萬頃,安排幾千士卒落戶,又有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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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8 00:11:45 |只看該作者
第033章 經濟危機

    盧植勃然大怒,長身而起,厲聲怒斥:“賈詡,你這是禍亂天下之計。”

    賈詡沉默不語。

    盧植又轉向劉辯,懇求道:“陛下,萬萬不可。如今局勢緊張,陛下當戒急用忍,不可意氣用意。一旦惹起大亂,天下不可收拾啊。”

    劉辯看看盧植,又看看賈詡,不知道為什麼盧植突然發飆,當面指責賈詡是亂來。盧植是性情剛直,是看不起西涼人,但是他絕不至於如此無禮。他這麼做,是真的急了。想到史上賈詡一條計,害得長安城成了地獄,劉辯也不得不對賈詡的計策保留幾分意見。

    “盧卿,你不要急,這不是在商量嗎?”劉辯安撫道:“你先坐下,慢慢說。”

    盧植強忍怒火,重新坐了起來:“陛下,你想必知道,從孝桓帝開始,羌亂和土地兼併,就是大漢的兩大頑症。如今的大漢已經病入膏肓,只能緩緩圖之,切不可逞一時之意氣。否則,天下大亂,難以收拾啊。”

    盧植給劉辯講解了一下近幾十年來的大致情況。歸根到底一句話:大漢沒錢,皇室沒錢。

    從光武帝劉秀立國開始,大漢就有一個沉重的包袱,那就是各地豪強多。這些豪強佔據了大量的田地,把國家的編戶齊民變成了他們的佃戶和部曲,侵奪國家財源。光武帝曾經出限田令,可是阻力太大,最後不了了之。

    國家收入不足,這還只是一個方面,羌亂成了大漢的另一個泥潭。打仗,就要軍費,這是一個無底洞。這幾十年的仗打下來,大漢早就入不敷出,一窮二白。

    要不然,先帝在世的時候,也不至於為了重建失火的宮殿而向天下增賦,也不至於西園賣官。

    先帝不可能不懂增賦賣官的危害,他也是沒辦法。因為他窮瘋了。

    錢在誰的手裡?在世家手裡,在各地的豪強手裡。賈詡說得沒錯,張讓、趙忠等人都曾經佔據了大量的良田,擁有無法估量的財富。按理說,張讓、趙忠死了,可以把他們的家產、田地接收過來,安排幾千士卒落戶,一點問題也沒有。

    可是,你想要這些財富,世家就不想要?他們早就盯上了,說不定已經動手,將這些田產瓜分一空。就算沒有動手,張讓、趙忠的家人就能心甘情願的貢獻出來?你逼得太緊,只會將他們推向世家那一邊。

    原本世家是和宦官爭鬥,皇室還可以從中搞平衡,如果你要奪宦官的家產,宦官會立刻與世家結盟,成為皇室的敵人。

    那麼,陛下你還有什麼倚仗呢?就靠這幾千西涼士卒,你能與天下人作對?

    於今之計,只能戒急用忍,勉力維持著局面,然後任用賢臣,利用世家中還忠於大漢的力量來抗衡世家,分化世家,利用大漢四百年的積威,慢慢的調整。如果只圖一時快意,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世家必然群起反抗,天下必然分崩離析。

    盧植說完,狠狠的瞪了賈詡一眼:“賈詡,你很聰明,可是你理政的經驗太少了,還需要多多磨煉。要想成國家良器,你應該從郡縣開始做起,多經歷一些世事人情。”

    盧植說完,拱拱手,揚長而去。

    賈詡一動不動,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就像一潭死水。

    劉辯很尷尬,盧植當著他的面指責賈詡沒有經驗,異想天開,其實就是說他用人不明。

    “文和……”

    “陛下!”賈詡躬了躬身:“陛下,盧尚書沒有說錯,戒急用忍,緩緩圖之,的確是一個比較穩妥的辦法。”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袁家能給陛下緩緩圖之的時間嗎?”

    劉辯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先帝戒急用忍,英年早逝;大將軍戒急用忍,死於非命;如今兵權盡落袁家之手,袁家兄弟在宮中大殺四方,火燒皇宮,陛下出宮巡河,下一步,他們會不會殺上大殿,把陛下逐出洛陽?”

    劉辯倒吸一口冷氣,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盧植說得沒錯,賈詡說得同樣有道理。就算他想戒急用忍,袁家又怎麼可能給他機會?相比之下,盧植的意見未免有些迂闊了。於今之計,最急迫的是保證生命安全,不建立一支能和袁家抗衡的武力,連小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緩緩圖之。

    不是他不想忍,不是他不肯忍,實在是不能忍。再往後退一步,很可能就是萬丈深淵,到了那時候,他只有到地獄裡去忍了。

    “文和,世家步步緊逼,朕不能不奮起反擊。”劉辯斟字酌句的說道:“現在看來,恐怕不僅是給士卒們授田有阻力,董公的太尉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明日朝會,估計會有一場爭論。文和,你去見見董公,讓他耐心一點,給朕一點時間。”

    賈詡心領神會,躬身領命。

    ……

    袁府,丁原屏氣息聲,靜靜的坐在堂上,悄悄的挪了一下已經麻木的膝蓋。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半天,還沒有見到袁隗。

    明日大朝,百官見駕,他就要被任命為執金吾。在此之前,他親自趕到袁府來,求見袁隗,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獻出自己的忠心。

    丁原是長沙益陽人。他沒什麼儒學背景,是由吏道走上仕途。這條路不是入仕正途,所以他做得再好也沒用。為官數十年,他依然是一個不起眼的武猛校尉。

    袁隗能讓他一步踏入九卿的行列,他當然要對袁隗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別說多等一會兒,就是讓他跪爛了膝蓋,他也在所不惜。

    這時,堂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未見人,行聞聲。 “建陽,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

    話音中,袁隗挺直莊嚴的身影出現在堂口。他滿面笑容,眼中帶著一絲真誠的歉意,剎那間將丁原心底的那絲不快化為烏有。

    丁原舞動大袖,大禮參拜:“長沙丁原,拜見袁公。袁公日理萬機,撥冗接見,丁原感激不盡。”

    “哈哈哈……”袁隗大笑,趕上兩步,扶起丁原:“建陽,你太客氣了。馬上你就要位列九卿,國家重臣,這樣的大禮,我怎麼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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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8 00:11:56 |只看該作者
第034章 鳳鳥將至

    離袁隗府不到三百步,便是袁紹的府第。

    書房中,袁紹居中而坐,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曹操匆匆而來,拱了拱手,坐在袁紹側對面,拿起案上的酒杯,一口飲盡:“渴死我了。”

    袁紹眉頭微挑,欲笑未笑:“孟德,什麼事這麼急?”

    “我剛剛去了一趟孟津。”

    “孟津?”袁紹怔了片刻:“你去孟津幹什麼?丁原到城裡來了。”

    “我去找呂布。”曹操向袁紹靠了靠。 “公路因為呂布敗給了張繡,因此看低了呂布,本初,這是你的好機會啊。將呂布招至麾下,可是一員難得的猛將。”

    袁紹眉心微蹙,不以為然。他原本也對呂布寄予厚望,沒想到呂布卻是虛有其表,不僅沒有戰勝張繡,反而敗在了張繡手下。這讓他很失望。曹操讓他這個時候去招攬呂布,他不怎麼感興趣。

    見袁紹沒什麼興趣,曹操急了:“本初,呂布就算有些言過其實,畢竟他也和張繡惡戰了數十合。張繡有北地槍王之稱,亦非善輩,要不然陛下也不會一見董卓就向他討要張繡。由此可見,呂布的武藝絕非普通人可比,豈能因一戰失利而將他棄如敝履……”

    袁紹皺了皺眉:“孟德,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不過,這件事原本是由公路負責的,我現在橫插一手,怕是會和公路有衝突。你也知道的,公路現在對我意見很大,為了呂布一介武夫,兄弟不合,豈不被人笑話?等等吧,等幾天,公路消了氣,我再去提一下。呂布反正又跑不掉的。”

    他笑了一聲,又道:“除了你我,怕是沒人敢惹公路吧。”

    曹操欲言又止。袁紹這句話說得很有些重。他哪裡敢和袁紹相提並論。再說下去,袁紹會不會以為他動了心,要將呂布收為己用?曹操自己心中有數,他沒有袁家兄弟這樣的背景,呂布可以和他做朋友,但是不會像依附袁家兄弟一樣效忠自己這樣一個有閹宦背景的濁流。

    唉,門閥大於天啊。

    曹操轉了個話題:“洛陽兵變後,天子頗有些舉措,相比於之前的蒙昧情形,竟似明白了不少事理。本初,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袁紹暗自冷笑,他知道曹操在試探什麼。他瞟了曹操一眼​​,衝起了手臂。曹操不解,順著他的手臂看去,看到袁紹的袖中有一個圓形的東西,發出暗紅色的光。他愣了一下:“這是何寶物?”

    “鳳卵。”袁紹將鳳卵取了出來,在手心把玩著,臉色被鳳卵照得亮了起來:“孟德,你我相交多年,親如兄弟,我就不瞞你了。朱雀闕火起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鳳卵的脈動。”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曹操:“孟德,鳳鳥將至,太平可期。孟德,你是要做能臣,還是要做奸雄?”

    曹操倒吸一口冷氣,目瞪口呆。良久,他向袁紹拱手一拜:“鳳鳥至,聖人世,天下幸,亦操之幸也。原為聖人階下之臣。”

    “哈哈哈……”袁紹開懷大笑,親暱的拍拍曹操的肩膀:“孟德,和你開個玩笑,何必行此大禮,我還能不相信你嗎。快起來,幫我想個主意,看看怎麼對付董卓才好。”

    曹操伏著身子,眼角抽了抽。當初袁紹要招董卓等邊將入京,曹操就不同意。現在董卓果然成了禍害,袁紹要向他問計了。可是,袁紹的態度很輕鬆,他顯然並不真把董卓當成危險,說這句話,不過是調節一下氣氛罷了。

    曹操沉吟片刻:“丁原雖然曾經做過並州刺史,但是他名望不足,有勇無謀,依我看,當由王子師(王允)出面,將並州軍招至麾下。如此一來,董卓獨木難支,不戰自潰。”

    袁紹眉頭一挑,連連點點頭:“妙,誠為好計。王子師乃並州名士,又是我士人一黨,由他出現,再好不過了。就算公路有什麼意見,也不會怪到我的頭上。”

    曹操鬆了一口氣。

    ……

    呂布背著手,在帳中來回踱著步,如同一頭困獸。

    帳門一掀,張遼走了進來,呂布瞥了他一眼,擠出一絲笑容:“文遠,有事?”

    張遼很年輕,今年剛剛弱冠,是丁原麾下的並州豪傑中最年輕的一個,卻也是呂布最看重的一個。張遼和高順一樣,受到呂布的信任。

    “剛找到一匹健馬,送了過來,先供奉先騎乘。”

    一提到馬,呂布就想了那匹紅鬃馬,想起了紅鬃馬眼中的淚珠,心裡一陣刺痛。他轉過頭,強笑了一聲:“文遠費心了,不過,我估計用不上了。曹操剛剛來過,說要送我一匹好馬。”

    張遼眉頭一皺:“曹操?那個閹豎後人?”

    “不是他本人。”呂布得意的笑了起來:“他是奉袁本初之命前來問候。嘿嘿,袁術看不上我,我就沒有出路了?這兄弟二人,雖然都出自袁氏,見識卻差得不小呢。”

    張遼沒有說話。他知道呂布好面子,特別是這個時候,急需得到別人的肯定。袁紹願意招攬他,當然是再好不過。放眼天下,還有誰比袁紹的號召力更大呢。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等我得了好馬,再與張繡戰一場。”呂布的臉色陰冷起來,眼神微縮,有些遲疑:“不過,他那條槍,好像有些怪異。”

    “奉先也是如此覺得?”張遼眼睛一亮:“我正想說起此事呢。張繡那天能與奉先戰成平手,我看不僅僅是馬好,他手中的槍也有些怪異。能夠貫注真氣而不損,絕非凡品啊。”

    “你也這麼想?”呂布若有所思:“張繡何德何能,居然有此寶物?”

    張遼笑了:“他現在身在皇宮,宮中收藏甚豐,有寶槍也不意外。陛下能為他掠陣,又賜他御馬,再賜一條寶槍,也是情理之中。”

    呂布眉頭一挑,想起那天天子在宮牆上為張繡觀陣助威的事,覺得張遼說得有理。一想起張繡所得的恩寵,呂布真是羨慕嫉妒恨。不過,一想到袁紹派人來問候,他又輕鬆起來。

    “待我下次奪了他的馬,取了他的槍,看他還如何得意。”

    張遼也笑了,眉宇間卻有一絲淡淡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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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朝會(上)打臉

    大漢舊制,五日一朝。

    朝會很早,天不亮就開始,即使劉辯是那個離得最近,而且可以最後出場的人,他還是起了一個大早。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劉辯暗自哀嘆,勤政的皇帝真不好當啊,難怪那麼多人最後都當了昏君,君王從此不早朝。

    前世的劉辯參加過會議,不過都是坐在邊上旁聽的路人甲,這一世的劉辯參加過朝會,不過他一直渾渾噩噩,自覺的充當傀儡,大部分時間就是在御座上打瞌睡,根本不關心朝臣們在說什麼。

    當然朝臣們也不關心他,大事小事,外有大將軍,內有皇太后,皇帝根本就是一個擺設,不說話,還省了好多麻煩,免了許多口舌。

    如今情況不同了,大將軍死了,皇太后廢了,他這個穿越千年而來的皇帝不肯再混吃等死,自然要拿出點精氣神來,與袁家鬥一斗。

    劉辯自己很清楚,兩世為人,他比原來的劉辯強一些,但是和袁隗這種老奸巨猾的官僚相比,他沒有任何勝算。前世的他就是一個不成功的人,腦子裡的數理化也幫不上他什麼忙,更重要的是袁家四世三公的人脈非他能想像的,他除了一個皇帝身份和模糊的前世印象,一無所有。

    可以想見,今天的朝會很可能變成一言堂。

    劉辯很緊張,穿著里三層外三層的朝服坐在窗前,肩頭沉甸甸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陛下,放鬆些。”萬年公主站在他背後,幫他正了正冠旒,雙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肩:“你是天子,只要不說錯話,沒人敢把你怎麼樣的。”

    劉辯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反手握著萬年公主的手,拍了拍。宮里人手嚴重不足,萬年公主是他信得過的人,現在也只有她在身邊,才能讓他有點安全感。

    萬年公主臉一紅,慢慢的把手抽了回去。即使劉辯是她的同胞弟弟,他們也不能這麼親近。她轉頭看了看:“皇妃怎麼還沒來?”

    劉辯也覺得有些奇怪,本該早就來的唐瑛遲遲未到,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唐瑛雖然比他還小一歲,對朝會的禮儀也不熟悉,但是做事有主見,有她在身邊,很多時候能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麼重要的時候,她遲遲未到,實在不像她的性格。

    “派人去看看。”

    “臣妾去吧。”萬年公主搶先道,不等劉辯回答,她便帶著兩個宮女走了出去。劉辯有些詫異,卻也沒說什麼,繼續準備自己的台詞。

    ……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唐瑛看著那個眉宇間悉云密布的俊美年輕人,哼了一聲:“你為何不親自去對陛下說?”

    年輕人搖了搖頭:“時機未到,說也無益。”

    “既然時機未到,說也無益,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唐瑛輕笑一聲,幾分調侃,幾分不屑:“怕污了你名士的羽毛,還是等陛下來請你?”

    年輕人嘆了一聲,躬身施禮:“臣言已盡,伏望陛下以大局為重,放眼長遠,莫作一時意氣。”說完,躬身退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唐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眉頭慢慢的挑了起來。她轉身向德陽殿方向走去,一抬頭,就看到了萬年公主。

    萬年公主的臉色有些怪異,她剛才遠遠的看到了那個身影,一時不知道怎麼對唐瑛說。

    唐瑛有心思,沒有註意到萬年公主的臉色,她匆匆向德陽殿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公主,陛下準備妥當了。”

    “妥當了,只是皇妃不到,陛下不安。”

    “這是什麼話。”唐瑛強笑了一聲:“他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雖然陛下是皇帝,可是陛下以皇妃為腹心。”萬年公主不著痕蹟的提醒道:“皇妃可不能妄自菲薄,辜負了陛下的一片心意。”

    唐瑛看了萬年公主一眼,笑道:“公主,你過獎了,我可當不得。”她剛要再說,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裡面夾著一個如熊虎般的怒吼。

    “誰敢攔我?讓開!”

    唐瑛對這個聲音很熟悉,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聽了出來。 “是董卓!”

    萬年公主大吃一驚,董卓怎麼跑到大殿後面來了,陛下還沒有上朝呢。她們顧不上多想,連忙加快腳步,奔向大殿。

    董卓面紅耳赤,怒不可遏,像一頭髮怒的巨熊,一掌推開上前攔截的兩個執戟郎中,厲聲咆哮:“閃開,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請董公進來。”劉辯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郎中卻依然不肯讓開,一個中年黃門厲聲喝道:“陛下,大朝在即,董卓擅闖宮掖,當問以大不敬之罪,陛下不可亂了禮儀,壞了漢家製度。”

    殿裡沉默了片刻,接著,燈光亮起,劉辯出現在殿門口。他盯著那個黃門,一言不發。

    黃門愣了一下,打了個寒顫,嚅嚅的退在一邊。

    劉辯放緩了神色,和聲對董卓說道:“大朝在即,董公不在殿上靜候,為何闖到後殿來?”

    “陛下,臣……臣被他們欺負了。”董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委屈萬分​​:“臣只是走快了一步,殿中御史就說臣亂了朝儀,要將臣趕出去。陛下,臣來自邊鄙,弱冠以來,一直為國征戰,哪裡時間習禮。這幾日,臣已經竭盡全力的練習,奈何一時忙中出錯,他們……”

    從董卓的敘述中,劉辯搞明白了大致的經過。他的臉色冷了下來,袖中的雙拳握得緊緊的。

    朝會還沒有開始,戰鬥卻已經拉開了序幕。不用袁隗出面,那些依附他的人就開始利用自己的職權,要將董卓趕出朝堂。朝堂上的禮儀繁複,規矩極大,所謂動則得咎。董卓是個粗人,又沒有機會經歷這樣的大朝會,出錯是在所難免。殿中御史藉著這個理由趕董卓出去,不僅名正言順,而且恪於職守,誰也不能說他們做錯了。

    可是,他們的用意卻非常明顯,董卓連朝堂都進不了,還怎麼做太尉?這是赤裸裸的打臉,不僅是打董卓的臉,更是打他劉辯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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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朝會(中)一忍再忍

    劉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大殿,砍了袁隗的首級。不過他也清楚,且不說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算有,皇帝當朝殺人,大概也會青史留名了。

    只不過留的是惡名,桀紂的名頭離他就不遠了。

    “陛下……”唐瑛匆匆趕來,拽住了劉辯的手臂,急聲道:“切不可意氣用事,中了他們的圈套,授人以柄。”

    劉辯轉過頭,看看唐瑛焦急的臉色,又看了看萬年公主。他愣了一下,萬年公主的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也怪不上多想,按捺著怒火問道:“以你之見,當如何處置?”

    “以靜制動,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然後再作處置。”見劉辯還沒有亂了方寸,唐瑛鬆了一口氣,心裡卻亂如麻。她得到年輕人的警告,知道今天的朝會不太平,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朝會還沒開始,對方已經開始出招了。如果她來遲一步,劉辯有什麼不適當的話出口,就中了對方的圈套。她拉著劉辯的手臂,低聲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先摸清他們的底細,再反擊不遲。”

    劉辯點了點頭:“董公,你不熟悉禮儀,有所失誤,也是難免的。這樣吧,你先在殿外候著,朝會之後,朕再與你說話。”他笑了一聲:“朕還要向你討教一下邊事呢。”

    董卓應了一聲,站起身,退了出去。他也知道殿中御史收拾他絕不是禮儀失誤這麼簡單,這裡面肯定有深層次的目的。他衝進來向劉辯訴冤,也是想看看劉辯的反應。如果劉辯驚慌失措,束手無策,他就要考慮考慮是不是該接受袁隗的邀請了。劉辯雖然通過賈詡向他傳話,有意讓他做太尉,可是如果劉辯活不長,他可不想跟著劉辯一起送死。

    劉辯沒有中對方的圈套,又安撫了他,雖然談不上鎮定自若,但也沒亂了陣腳,處置手段也有帝王之相,這一點讓他看到了希望,自然不會再鬧。他雖然粗魯,卻也不想被人當笑話看。

    劉辯平復了心情,在唐瑛和萬年公主緊張的注視下,邁著方步,向前殿走去。他鼓起一口氣,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步子走得也不快,眼睛盯著面前的玉珠,盡可能的不讓珠串打到臉上。

    “不要急,不要亂,我是皇帝,我君臨天下,我是皇帝……”劉辯一邊默念著,一邊走上了大殿,很自然的在御座上坐了下來。透過乾擾視線的珠串,他看到了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大袖如翼的太傅袁隗離得最近,就在玉階之下。

    “這老東西,老子遲早辦了你。”劉辯恨得牙癢癢,臉上卻笑得像朵花,微微欠身,向袁隗致意。 “太傅安好?”

    劉辯打量袁隗的時候,袁隗也在打量劉辯。看到劉辯那副拘謹局促的樣子,臉上不自然的笑容,袁隗心中暗自發笑。在劉辯的身上,他看不到一點人君之相,可以肯定,劉辯在黃河邊顯露出來的君威只是一個傳說,只是一個錯,或者只是一個……謊言。

    正當袁隗放鬆了心情的時候,他又聽到了劉辯對他的問候。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讓他很是驚訝了一下。不過,他隨即就明白過來,立刻朗聲答道:“謝陛下掛念,老臣安好。陛下尊師重道,克己復禮,老臣身為太傅,深感欣慰。”

    劉辯暗罵。老子只是客氣一下,你有必要趁機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不出所料,立刻有人開始吹捧:“陛下有所進步,皆是太傅教導有方啊。”

    “袁公於國有功,陛下當下詔嘉獎……”

    “……”

    劉辯看著那些爭先恐​​後拍袁隗馬屁的群臣,再看看一臉平靜的袁紹,然後又在人群中找到了滿不在乎的袁術,大致搞清楚了朝堂上的派系。

    基本上,袁家是當之無愧的領頭羊,朝堂上有一大半的人都依附袁家,剩下的人最多也就是保持沉默,不那麼諂媚而已,還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指責袁隗。而袁家兄弟中,袁紹的人望顯然比袁術高得多,兩者的比例懸殊,不在一個檔次上。

    聽了一通吹捧,袁隗的眼光一瞥,看向劉辯身邊的殿中御史。殿中御史站在階上,居高臨下的注視著群臣,像一隻警惕的獵犬,任何不合禮儀的動作都會被他們看到。剛才董卓就是被他們抓了個現形,然後趕出去的。

    “噤聲,群臣參拜——”殿中御史高喝一聲,群臣立刻閉上了嘴巴,一臉正色的上前參拜。

    看著一大群人在袁隗的帶領下向自己朝拜,劉辯默默的鬆了一口氣,握在袖中的雙手放鬆了一些,這才覺得手心刺痛,可能已經被指甲掐破了。

    朝拜過後,群臣開始奏事。既然是朝會,當然要奏大事,普通的事務,三公平時就處理了,緊急情況,會及時進宮面奏。只有那些牽涉到很多部門,或者重要得要當面拍板的大事,才會拿到朝會上來說。朝會除了禮儀性質之後,還有聯席會議的意思。

    劉辯認真的聽著,他雖然目前還不具備處理政務的能力,可是他必須開始學習。以前有大將軍何進和太后做主,輪不到他說話,現在大將軍和太后一個死,一個廢,都指望不上了。他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自己理政,首先從聽政開始。

    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資格發表意見,他還沒有加元服,也就是說,還沒有正式承認他成年。

    漢代通常的規定是二十成年,到時候行冠禮,取字,加元服,但是大多數人都會提前,甚至十三四歲就行冠禮,而皇帝更特殊,為了表示名正言順,幾歲的孩子就要加元服。

    可是劉辯一直沒有加元服。沒有加元服,就表示他尚未成年,不能親自理政,因此太后稱制臨朝,大將軍理政之類的事就順理成章了。甚至於沒有立皇后,也都說得過去。因為你還沒有成年嘛。

    現在,大將軍何進死了,太后還在,卻不能上朝。按理說,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給皇帝加元服,承認他有理政的資格,這樣才叫名正言順。

    然而,劉辯聽了半天,也沒聽到有人說加元服的事,倒是有人提出,大將軍身故,天子年幼,不能理政,應該重新選擇重臣輔政。隨即就有人提出,應該以太傅袁隗為輔政大臣。太傅稱上公,在三公之上,袁隗聲望著於朝廷,名聲揚於天下,經驗豐富,學識淵博,正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隨即又有人提出,陰陽合倫,方為大美,天子未有佳偶,袁紹有妹,四德俱全,當奉與天子,為**之主。

    此言一出,朝堂上附和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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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朝會(下)無須再忍

    劉辯聽明白了,今天朝會的內容其實非常簡單:就是確認袁家的領導權,袁隗當首輔,袁紹做大將軍。他麼,繼續當他的傀儡,混吃等死,一直等到哪一天袁隗、袁紹覺得差不多了,一腳把他踢下御座。

    你要當首輔沒問題,你想當大將軍也行,我們可以商量。好吧,我沒有說話的實力,你們當就當吧。可是我都十七歲了,袁紹都願意把女兒嫁給我了,卻不肯承認我成年,這算怎麼回事?

    天子是至尊沒錯,但是天子不可能直接統治偌大的國家,他必須依賴不同的利益集團。大漢原本三個利益集團:外戚、宦官和世家,這三個集團互相爭鬥,天子才能從中平衡,不讓任何一方坐大,也才能維持到今天。現在好了,宦官被袁紹、袁術斬草除根,外戚也殺得乾乾淨淨,就剩下世家,而最大的世家就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沒有之一。

    為了能繼續獨大,不讓新的外戚產生,袁隗就不承認天子成年,哪怕天子已經十七歲。不加元服,就不算成年。未成年,不僅沒有資格理政,也沒有資格立後。不能立後,就不能形成外戚勢力,與世家爭權。要有外戚也可以,袁紹做大將軍。

    朝堂之上,已經有大半的人是袁家的黨羽,如果讓袁隗、袁紹再當政幾十年,還有人記得皇帝是誰嗎?到了那時候,袁紹就不是霍光了,而是王莽。

    劉辯雖然不是一個老練的政客,但是他看過不少歷史故事,也聽萬年公主給他分析過當前的形勢,看到這個場景,他大致也明白了袁隗及其黨羽的用意。

    慢火燉青蛙啊。

    盧植啊盧植,我能戒急用忍嗎?再忍下去,我就被煮熟啦。

    劉辯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端坐在御座上,藏在袖中的雙手互握,看著面色平和的袁隗,眼睛漸漸的瞇了起來。

    袁隗感覺到了劉辯神色的變化,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在他看來,劉辯顯然有些不自量力。如果發生衝突,甚至不需要他開口,就會有人駁得劉辯啞口無言。他難道看不出朝廷上的人心所向嗎?董卓被趕出朝堂,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他雖然沒有教過劉辯讀書,可是劉辯是個什麼貨色,他太清楚了。十七歲了,連《論語》、《孝經》都沒有讀全,更別提《春秋》之類的大經了。

    這樣也好,讓他碰碰壁,出出醜,早點讓天下人看看這位天子的成色,也好早點做出選擇。

    袁隗沉默著。

    一種說不出的壓力,以袁隗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朝堂上的氣氛慢慢的冷清下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將目光投向了袁隗,投向了御座上孤伶伶的劉辯。

    空氣中似乎有看不見的火花在閃爍。

    盧植是尚書,有資格列席會議,但是只能站在後面,他看到劉辯的臉,但是他能感覺到劉辯的怒氣。他提心吊膽,暗自祈禱,同時迅速的組織著詞語,準備發言,彌合局勢。

    “諸卿的奏疏都上完了吧?”劉辯緩緩的開了口:“那朕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太傅。”

    袁隗上前,躬身行禮。劉辯把矛頭直接指向他,他不能不迎戰。當然了,他也不在乎劉辯。

    “太傅,前幾日洛陽有事,大將軍、車騎將軍先後被殺,兇手是誰,可曾查清楚?”

    “回陛下,大將軍乃是被尚方監渠穆所殺,張讓等豫謀,如今渠穆已伏誅,張讓等人也投河自絕。”袁隗不緊不慢的說道:“車騎將軍之死出於兄弟不合,大將軍身死,其部曲遷怒於車騎將軍,是以互相攻殺,車騎將軍殞命。參與此事的大將軍部曲有一部分被捕獲,一部分畏罪潛逃,三公聯議,已經下令通緝。”

    “領頭的是誰?”

    “吳匡。”

    “吳匡何在?”

    “在逃。”

    劉辯明白了,什麼在逃,都是謊言。他又不能親自去抓吳匡,袁隗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他要殺吳匡,袁隗求吳匡,那吳匡以及那些參與的人會感激誰?

    “既然三公府在通緝吳匡,則此事暫且不提。”劉辯強自鎮靜,聲音都有些發顫,比前世在會議上發言可緊張多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說錯話,沒有打結巴,已經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請太傅轉告三公府,要活捉吳匡,待審明事情經過,再行定罪不遲。”

    袁隗無聲的笑了笑,一本正經的躬身領命:“陛下仁恩,臣等謹遵聖命。”

    “那麼,燒毀朱雀?、九龍門的人是誰,太傅想必也查明白了吧。”劉辯把目光投向袁術,“袁術那天當著朕的面,承認朱雀闕是他燒的,後來有沒有翻供?”

    袁術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咬了咬牙,抗聲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是臣燒的,臣不會否認。”

    袁隗側過臉,看了袁術一眼,袁術立刻閉上嘴巴,垂頭喪氣的回列。為了這件事,他已經明里暗裡的被袁紹笑過幾次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劉辯一句話逼出了真相,他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直到後來陳?給他分析,他才知道中了劉辯的圈套。

    可是,讓他再把這句話收回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陛下,虎賁中郎將燒毀朱雀闕、九龍門,自是魯莽。但當時閹宦枉殺大將軍,支持陛下,意圖不軌,虎賁中郎將為陛下安危計,為大漢安危計,出此下策,事急從權,也是為國盡忠,盡其本分。”袁隗拱著手,躬著身,兩隻大袖像盾牌一樣護在身前,整個人看起來無比雄壯。 “賞功罰過,為政之本。臣請陛下罰虎賁中郎將之過,賞虎賁中郎將之功,以正視聽。”

    劉辯一聽,不禁翻了個白眼。袁隗還真能說啊,這麼一來,袁術燒朱雀闕倒成了功大於過了?與天子的安危相比,與大漢的江山相比,朱雀闕、九龍門又算得了什麼。既然袁術不是罪人,那翻供一說自然無從談起。袁隗在不經意之間,就打了劉辯一個耳光。

    兩次質問,都被袁隗化解於無形,劉辯卻不氣餒。對袁隗的強大,他早有預料,要不然盧植也不會再三勸他戒急用忍,董卓被人趕出朝堂,也不會只是向他哭訴一番就忍了。大家都在斗心眼,指望一兩句話就將袁隗堵住,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如果袁隗這麼不經打,袁家還是袁家嗎,袁隗還是養氣六十年的妖精?

    對付袁隗這樣的老妖,劉辯當然要準備點殺傷力更大的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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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一語誅心

    劉辯緩和了口氣,眉頭微蹙,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說道:“太傅說,張讓、趙忠等人是奸臣,不知道有何根據啊?先帝在時,可是非常信任張讓、趙忠,以他們為忠臣呢。”

    袁隗正色道:“先帝行事荒悖,故謚為靈,陛下欲中興大漢,豈能以先帝為榜樣。張讓、趙忠等人錯亂朝綱,天下人恨不能??其皮,食其肉,何忠之有?陛下若是不信,可聽聽群臣怎麼說。”

    眾人一聽,立刻開始控訴張讓、趙忠,張讓、趙忠有罪過太多,甚至不需要編造,就​​足以把他們釘在恥辱柱上。一番轟炸過後,估計張讓、趙忠不淹死在黃河裡,也被他們的唾沫淹死了。

    盧植暗自嘆息,心道天子終究是年幼無知啊,怎麼提起這兩​​個閹豎,這不是自找沒趣麼。

    楊彪也微微搖頭,覺得不妥。

    角落裡,一個相貌俊美的年輕官員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劉辯靜靜的聽著,等眾人罵得口乾舌燥,暫時偃旗息鼓,他這才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眾卿所言,朕深以為然。張讓、趙忠,侍君不忠,貪暴奢侈,無視法度,可恨可殺。朕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罪行,居然欺騙先帝,不讓先帝登高望遠。”

    袁隗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盧植長嘆一聲,心情輕鬆了一些,心道天子雖然年輕,還是知道忠奸的,沒有堅持錯誤的觀念,站在張讓、趙忠等人一邊。

    年輕官員的眼皮一跳,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楊彪的嘴角一挑,無聲的笑了。他轉眼看了一眼端坐在御座上的劉辯,豎起了耳朵。

    “朱雀闕雖然被燒了,看不到城外,可是能看到城裡的樓閣還有不少。朕昨天登臨東門的青龍闕,這才知道張讓、趙忠的險惡用心。這城裡踰制的重樓華屋……”劉辯拖長了聲音,似笑非笑的掃視著剛才還義憤填膺的群臣:“可真是不少啊。太傅,步廣裡那幢佔地近半裡的豪宅,可是你的私宅?”

    袁隗倒吸一口冷氣,無言以對,臉上失去了慣有的冷靜。他抬起頭,重新審視著劉辯的臉。

    他終於知道那種不祥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劉辯提起張讓、趙忠,其實只是一個幌子,他在等他們自己跳進去。如果是平時,袁隗不會犯這麼大的錯誤,但是他從來沒有把劉辯當成一個對手,也就沒往深處想,等他發現這是一個圈套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抽身了。

    所以的罪行都可以狡辯,只要你能說,只要你有人幫忙,黑的說成白的,壞的說成好的,都不是難事。他剛剛就把袁術火燒朱雀闕、九龍門的罪說成了功勞。可是房子就建在那裡,無可抵賴,就算是拆,你都來不及拆,就算你用火燒,能把房子燒了,你還能把佔地面積燒小了?

    天子是不能隨便出宮,很多事沒辦法查證,可是他可以登高望遠,袁家就在青龍闕外不遠,天子可以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袁隗沒辦法反駁,而建築規格踰制卻是一個等同於謀反的罪名,比貪污什麼的嚴重多了。以這個罪名為標準,張讓、趙忠當然是逃不脫奸臣的罪名,他袁隗同樣也無法洗清自己。

    任你有千般說辭,踰制一條,就足以讓你不得翻身。儒家講究名正言順,講究克己守禮。什麼是禮?禮就是嚴格的等級規定,什麼等級住什麼房子,這就是禮。用了自己不應該用的規格,就是踰制,就是失禮。

    袁家自己都不守禮,還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還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還有什麼資格以守禮君子的面目自居?

    劉辯一句話,將袁家虛偽的面目撕得乾乾淨淨,將袁隗的老臉打得啪啪作響。

    沒錯,他就是說了,也不能拿袁隗怎麼樣。法不責眾,踰制的人多了,他如果強制這些人把踰制的房屋拆了,恐怕洛陽城的豪宅要拆一大半,也不會有人聽他的。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能當眾拆穿袁隗的真面目,不代表他不能當眾反擊,羞辱袁隗。

    我就是要把你最當回事的面具摘下來,再踏上兩腳。這還不算完,我還要再在你心窩裡刺兩刀。

    劉辯輕嘆一聲,以一種看似悲天憫人,實則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道:“詩書傳家,方能福澤綿長;忠厚為人,方能子孫興旺。太傅的學問自然是好的,不過有些事… …也未能盡善盡美啊。太傅年過六旬,身體康健,卻無一子半女。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太傅,趁著身體還行,納幾房妾吧。”

    聽了這話,袁隗頓時血湧上臉,原本白??的面皮頓時變得通紅,隨即又有些發紫。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子嗣,這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隱痛,也是他心裡最不安的地方。私下獨處時,他也常常問自己,沒有子嗣,是不是自己陰德有虧。陰德有沒有虧,他自己心裡有數,所以也就認定了無後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也就不抱希望了。

    讓他有這樣的想法,還有一個原因:他的長兄袁成,也就是袁紹名義上的父親,當年依附大將軍梁冀,壞事也做了不少,當時就有人說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後來果然英年早逝,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只能讓次兄袁逢的庶子袁紹入繼。袁成還有一個女兒,他卻連個女兒都沒有,心裡怎麼可能不犯嘀咕?

    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逆鱗,無人敢提,無人敢碰。結果今天劉辯不僅碰了,而且把他的逆鱗狠狠的撕了下來,讓他一下子痛徹心肺,血流如注。

    與這個罪名相比,什麼踰制之類的,都不再是問題。陰德有虧,上天懲罰你絕後,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說明問題,更誅心?

    袁隗一下子崩潰了。他看著御座上的劉辯,一陣頭暈目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哇”的一聲,袁隗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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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8 00:14:36 |只看該作者
第039章 袁家發達史

    “陛下,此乃一時意氣,無濟於事啊。”盧植唉聲嘆氣,愁容滿面。

    劉辯不以為然的反駁道:“那依盧卿的意​​思,朕應該以袁隗為太傅,以袁紹為大將軍,繼續任其擺佈?”

    盧植啞口無言。他當然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當然了,他也不贊成劉辯的做法。劉辯把袁隗氣得當廷吐血,看起來很解氣,實際上並沒有多大作用。劉辯說的這些,那些依附袁家的人都知道,他們依附袁家原本就不是因為袁家的道德,而是因為利益。

    現在和袁家撕破臉,只會將矛盾激化,迫使袁家做出更激烈的舉措。

    “陛下,盧子乾的意思並不是姑息養奸,而是以柔克剛,待機而動。”楊彪接過了話頭,輕聲嘆息:“陛下鈞衡在握,若能勵精圖治,廣攬人才,袁家又能奈何?陛下春秋正盛,有的是時間,而袁隗卻已經年過花甲,時日無多。一旦袁隗身死,袁氏必然一分為二,不足為患。此時刺激袁隗,實在不是萬全之策啊。萬一山東呼嘯,臣恐天下振盪,難以收拾。”

    劉辯心裡咯噔一下,打壓袁隗,就會導致大漢分裂?歷史上,袁紹起兵是因為董卓擅權,袁紹出逃,這才諸侯起兵討董。現在不是董卓,而是自己這個天子出面,袁紹還能拉起隊伍?

    見劉辯將信將疑,楊彪只得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陛下,你還記得袁家是如何興起的嗎?”

    這個劉辯真不知道。雖然他整合了兩世的記憶,可是兩世的記憶都沒有這方面的印象。

    “汝南袁家,興於袁安,而袁安之興,源於孝明帝時的一樁大案……”

    楊彪詳細的說明了袁家的興起歷程,特別是袁安的成名。

    袁家原本只是汝南的一個普通家族,連地方豪強都算不上。他們的興起,當然離不開他們自身的努力,但是,袁家的崛起背後有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從光武帝開始就存在​​的陰郭之爭。

    光武帝起兵,倚仗的是南陽集團,而他能在河北立穩腳跟,與更始決裂,依靠的卻是河北集團。河北集團勢力之大,使得光武帝在立後的時候選擇了河北集團的郭氏,而不是他最親近的陰氏。後來天下平定,河北集團的作用減弱,郭皇后被廢,陰氏才立為皇后。

    但是,河北集團並不甘心。

    光武帝死後,孝明帝即位不久,楚王英謀反案暴發,牽涉數万人。楚王英的母親許氏無寵,楚國弱小,楚王從小又和明帝交好,他怎麼會謀反,又怎麼能鬧出那麼大的聲勢?這麼一件很明白的案子,為什麼最後牽連幾萬人,天子卻沒有嚴厲處置楚王英本人,為什麼案件卻拖了那麼多年?

    因為有河北集團在背後撐腰。孝明帝要打擊的也是河北集團,而不是楚王本人。所以天子放過了楚王英本人,卻將有關的幾萬人抓捕入獄,連年不解。

    河北集團只是一個核心,其實包括了半個大漢,天下十三州,被牽涉其中的包括幽、冀、青、徐、兗、豫、揚七州。

    聽到這裡,劉辯忽然一驚,打斷了楊彪。 “這怎麼……跟黃巾的活動範圍一樣?”

    楊彪苦笑不語,但是意思很明顯:陛下,你終於明白了。

    劉辯若有所思。

    沒錯,汝南袁氏的興起是因為楚王案。楚王案雖然被鎮壓下去了,但是問題並沒有完全解決,最後實際上是和解,南陽集團並沒有取得完全的勝利。經過百餘年的恢復,河北集團借助於地理優勢和文化優勢重新崛起,而袁家則成為了中流砥柱。

    豫州是天下第一大州,人口近七百萬,汝南是豫州第一大郡,人口超過三百萬,毗臨的潁川郡有一百四十餘萬,兩郡相加,佔豫州的七成,是當之無愧的天下之中。

    汝潁出人才,是以其雄厚的經濟實力為基礎的。

    袁家有汝潁地利,再加上自身的不斷努力,成為世家的核心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這其中,袁成、袁隗的功勞非常重要,袁成依附大將軍梁冀,袁隗勾結中常侍袁渙,都是為人所不齒的事,但不可否認,他們的這些付出對袁家成為大漢第一世家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劉辯看了一眼楊彪,不由得笑了一聲。

    楊彪繃著臉,一聲不吭。

    楊彪說袁家發達史,特別說到袁成、袁隗的時候,是有其深層含義的。

    名義上,楊家是堪與袁家抗衡的四世三公,可是真正衡量起來,楊家根本不是袁家的對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楊家沒有像袁家這麼經營,他們恪守本份,不願意做有虧陰德的事,所以除了名聲差不多之外,實力遠遠不及袁家。

    劉辯有些頭疼,這事情的複雜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原本以為控制住了董卓這頭兇虎,袁紹再蹦?,也找不到理由起兵,大漢不至於分崩離析。現在看來,他想得太簡單了,沒有了董卓這件事,袁家一樣能起兵,他們有這個實力,至於用什麼理由,其實並不重要。

    “如此說來,大漢分裂,在所難免?”

    “如果不能穩住袁家,恐怕無法避免。”楊彪憂心忡忡,和盧植一樣愁容滿面。 “臣以為,納袁氏為後,以袁紹為大將軍,等待袁隗過世,袁家兄弟分裂,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劉辯沉思良久:“這件事……可以再商量。現在最著急的事,是要將南北軍的軍權奪過來,盧卿,你通曉行伍,有用兵經驗,朕想讓你任北軍中候,掌握北軍。楊卿,朕想讓你任虎賁中郎將。”

    盧植和楊彪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搖搖頭:“陛下,現在奪袁家兄弟的兵權,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

    劉辯看看他們,欲言又止。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這件事還得找賈詡商量,先把丁原的問題解決了再說。說一千,道一萬,小命必須先保住。江山丟了可以再奪回來,命沒有了,可沒法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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