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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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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謝王堂燕】三國之戰神劉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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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4 00:28: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 反復之徒

    柔和的夕陽斜掛在群山峻嶺之間,孟達戰在夷道城角上,舉目遠望,只見北面的長江籠罩著一層薄霧,灰蒙蒙的自西向東橫在哪裡,好像沉寂的冬眠大蛇。

    低頭俯視,離城數里外是龐大規模的敵營,旌旗飄展,營盤連綿,逼城下寨,時時刻刻讓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一年以前,他與法正、張松等人密謀,忽悠劉璋因劉備入川。在張松的安排下他奉劉璋之命,引三千曲部東下荊州迎接劉備入蜀。

    劉皇叔果然和傳說的一樣,平易近人,求賢若渴,自己這個在劉璋那裡不得志的小角色,卻受到了大名鼎鼎的劉皇叔的感情相待,僅僅初見之下,便將自己引為心腹。

    劉備入川,便留他做宜都太守,率這三千兵馬駐守此地。

    宜都一郡,雖只轄根山、夷道和西陵三縣,丁口不過數萬,地狹而民貧,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窮鄉僻壤,

    但是,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山窮惡水之地,卻擁有著三峽天險,世連接荊益間最重要的軍事要地,劉備將這麼一個重要的地方交給自己留守,對自己的這分信任可見一斑。

    改換心主,深得信任,益洲指日可下,飛黃騰達近在眼前,孟達一度認為自己的春天就要到了。

    然而,一切的美夢,彷彿在一夜之間,被荊州的突變所打碎。

    荊州盡失,關羽損命,原本垂死掙扎,幾乎要頂不住的劉璋,這個時候卻像打了雞血似的,拼斯的頑抗。

    劉皇叔跨有荊益的夢想,似乎因這益場突變,就此要破滅,而自己從龍之夢,或許也將因此而毀滅。

    孟達的心很痛。

    原本,孫權和曹操的大軍壓境,劉風的四面受敵,讓孟達重新看到了希望,但是,他怎麼也料不到,僅僅在數月時間內,荊州,乃至天下間的局勢又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孫權撤了、曹操撤了,原本兩個想合起來對付劉封的諸侯,縣在轉眼間卻又兵戎相見。

    如今,劉封親率大軍,挾著新德荊州,逼退強敵的威勢逼城而來,孟達的本就焦慮的心情,此刻更回陰霾所籠罩。

   “唉──”

    看著城外浩蕩的敵勢,孟達不由自主的搖頭一嘆。

    正自感愾之際,只見一旗由敵營而出,飛馬直達夷道城下,隔著護城和高聲叫道:“荊州陳震,奉鎮南將軍之命,特來求見孟子度將軍。”

    兩軍交戰,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劉封派了陳震忽至,這其中用意,孟達頓時猜到三分。

    猶豫了一下,孟達卻道:“打開城門,請他人城一見吧。”

    吩咐過後,孟達下城回往了自己府中。

    回到府中后,他卸下了甲胄,很麻利的換上了一身便服。

    此時,同樣儒衣裝束的陳震已經被帶到,尚未入大堂之門,孟達變滿臉堆笑的迎了出去,拱手道:“不知孝起胸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孟達這般態度,嚴然世故友重逢,似乎正在發生的戰爭並不存在一樣。

   “冒昧討擾子度將軍,還忘將軍見諒才是。”陳震也表現得極客氣。

     二人分兵主坐定,客套了幾句後,陳震將一封書信奉上,笑道:“我家劉鎮南久仰子度將軍大名,特有一封親筆書信在此,請將軍過目。”

    孟達將那書信接過一看,原本和氣的臉龐,見見的變陰鬱了下來。

    那是一封招降之書。

   “我受劉皇叔重託守此郡,劉將軍的后受達雖很感激,但若達就此背叛劉皇叔,豈非令天下人是我為負義之徒。”

   “負義”二字,陳振聽著心覺得好笑,你孟達若是真這麼在乎名聲,當初又何苦背叛劉璋,做這等引狼入室的可恨之事呢。

   “將軍此言差矣,將軍以區區三千之眾,死守宜都數月之久,已算是對劉備盡忠,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杰,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以將軍的智慧,應該知道如何選擇一位可以依靠一聲的良主才是。

    陳震一席話后,令孟達的猶豫之色退卻幾分,但眉宇間依就留有躊躇不決。

    陳震移席近前,低聲道:恕震直言,現今劉備家業已失,益州又久攻不下,銳氣喪盡,將士離心,潰滅只是遲早之事,子度你是聰明人,難道真的願意跟隨劉備一起走向滅亡嗎?”

    這一問讓孟達心頭為之一震,這些事,也正是孟達為之所擔憂之事。

   “再則,就算劉備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但子度你不要忘了,關羽跟劉備情同手足,當初關羽在承鄉背為之時,你這宜都近在咫尺,卻不發一兵相助,這一節,劉備此時不言,也會記恨在心。為臣著,若為主上記恨將來的下場怎樣,子度難道想像不到嗎?”

    又一番話,像是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擊在孟達心頭。

    這一節,我險些給忘了。

    若是如此算來,關羽之死,境是與我脫不開關係。

    可是,當初我宜都也正遭敵進攻,區區三千之兵,既要守宜都又要分兵相救你關羽,如何能面面俱到。

    更何況,誰知道關羽會敗的那麼快,我就算是想救也救不及呀。

    孟達的表情變幻不定,心中諸般的委屈在折磨著他。

    陳震卻道:“關羽之死,完全是咎由自取,與子度你沒半點關係,這益點就算是我家劉鎮南也清楚。只是,劉備身在千里之外,他對荊州的變故又能知道多少詳情,在他看來,子度你不救關羽,這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此一言下,孟達的背脊上立時湧起一股徹骨的惡寒,額頭間,幾滴冷汗珠敲然從頭皮間浸出。

    明主,亦是梟雄。

    何為梟?

    那張仁義的面孔下,究竟有何等很辣的手段,誰又能真正的知曉。

    沒錯,陳震說的一點都沒錯“不救關羽”這四個字,始終將會是一柄利劍,高懸在我的頭項,某一天,時機成熟,那個梟雄會毫不留情的剪斷懸劍的絲線。

    什麼平步青雲,飛黃騰達,最終得到的,終將是血的代價。

   “我家劉鎮南,已一己之力,奪荊州,力退孫曹兩大強敵,王者之風,世人皆知,究竟誰才是真正值得追隨的明主,以子度的見識,應該很清楚。子度,是時候做個抉擇了。”

    陳震的語氣,一改先前的客氣,冰冷的腔調,彷彿是在像孟達陳述最後通牒一般。

    低眉沉吟,許久之后,孟達奮然起身。

    遠望夷道城,馬謖面帶不解:“主公,恕我愚昧,你因何認定孟達必定會獻城歸降?”

    斜陽下,鎧甲反射著昏光炫目的光澤,劉封負手而立,彷彿身披著一件金霞所作的戰甲。

    他微微一笑:“孟達之父孟他,當年傾家蕩產賄賂十常侍張讓,買得涼州刺史之職。而劉璋未能重用孟達,他便索性將益州賣給劉備,以換取功名利祿,他們孟家家風如此,此人必是一個唯利是圖之人。只要能讓他看到足夠的利,歸降我又有何不可。”此一番解釋,只能說是先射箭,在畫靶,事實上,劉封有這般信心,完全在於他對歷史的熟知。

    曾經歷史上的孟達,先被判劉璋,后背叛劉備,在背叛魏國,反覆無信之名,世所皆知。

    他背叛劉璋的理由世不得重用,背叛劉備的原因,則是害怕因關羽之死而被治罪,背叛魏國,則又是因為受到魏國朝野排擠。

    每一次,孟達背叛的理由看似都是因為受到委屈,不得以而為之,但在這樣一個信奉“忠義”的時代,僅僅以委屈就三番五次得背叛舊主,這個人,無疑是一個另類。

    在劉封看來,驅使孟達屢屢背叛的根本原因,無非一個利字而已。

    既然無此,為了自身的利益,眼下的孟達,又為何不能背叛劉備,歸順自己呢?

    真正的理由,劉封當然無法跟馬謖講,而他表面上編出得那個理由,又顯得很牽強,馬謖聽之,一時間仍是面帶疑色。

    正自懷疑間,親兵興沖沖的來報,言是夷道城開,守將孟達單騎隨陳震前來拜見。

    一聽這消息,馬謖神色驚駭,驚喜道:“主公,你真是,真是……”

    他想讚嘆劉封的洞察人心的本事,匪夷所思,但一時又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詞句,來形容他此刻的震驚之情。

    劉封呵呵一笑,揮鞭道:走吧,隨我一起去迎接咱們的入蜀第一功臣去。”

    策馬出得轅門,但見一將身不披甲,腰不配劍,跟隨著陳震並騎而至。

    奔至近前,孟達滾鞍下馬,伏地道;降將孟達,拜見鎮南將軍。”

   “子度快快請起”

    劉封忙是上前將他親手扶起,順是一觀這孟達相貌,但是此人身形偉岸,相貌堂堂,先不論其才華人品如何,單以這儀表姿容而言,決對是讓人眼前一亮的那一種,那份氣度儀態竟隱約有幾分孔明之分。

    這是一個讓人一見,便有點如沐春風感覺的人,而孟達見到劉封時,心中也在為這年紀輕輕,卻有著傳奇般經歷的新主感到驚訝。

   “我得子度,勝卻千軍萬馬,走,我們帳中好好痛飲一番。”不管孟達為人如何,但眼下孟達是自己的大功臣,劉封欣喜之下,更沒有理由表達一番禮賢下士之風。

    這時,孟達卻拱手道;“達為立寸功,怎敢受主公這般厚愛。承蒙主公厚愛,達無以為報,達運本部兵馬向西急進,為主公兵不血刃功取逢平,算是達獻上的歸順之禮。”

    逢平郡位于宜都郡以西,其下轄巫縣、信陵、姊歸數縣,原本和宜都一樣,部屬于南郡一部分,劉備入蜀后,先是分南郡數縣為宜都,接著又分宜都以西數縣為逢平,治所設於巫縣。

    劉備之所以把南郡以西這段狹長的地帶,分出了數郡,無非是考慮到此地連接荊益,戰略位置重要,一旦被斷,則將陷入,前尾不能相顧的境地,故才分而治之,作為保險。

    先前諸葛亮聽聞荊州失陷,唯恐兩面受敵,便命從事蔣琬率軍三千東歸回援,屯兵於建平郡,作為孟達后援,也作為防止劉封趁機西進的第二道防線。

   “主公,子度將軍剛剛歸順,宜都郡人心為穩,正需要子度將軍協助安撫人心,先在就發兵急攻建平,是不是有些倉促了。”馬謖從旁勸道。

    劉封能聽出馬謖的意思,他是害怕孟達新降,未知其忠心如何,倘若就此派其領兵西去,萬一其中有詐,豈非縱虎歸山。

    孟達確實不可信,劉封壓根也沒打算真正的重用此人,但依他所見,現下孟達獻計主動請戰,卻未必有假。

    原因也不複雜,如果孟達想藉機脫身,那他又何必開城投降,多此一舉呢?

    到時后身負棄守宜都之罪,又有不救關羽之過,頭奔回劉備那裡,豈非自尋死路。

    以孟達的聰明,他絕對不會作如此短視之舉。

    念及此,劉封欣然到:“好,子度既有此心,那我便在撥你兩千兵馬,命擬率五千兵馬,即刻起程奔襲建平,倘若成功,這入蜀第一功非你莫屬。”

……………………………………………………………………………………………………………………………………………………………………………………………

    殺了多少人?十個,二十個,還是三十個?

    張遼早已經記不清,此刻,他全身都濺滿了鮮血,策馬狂奔,大吼著,縱馬上前,手起刀落,將一名堵截的敵騎斬落馬下。

    他回頭望去,只見人山人海的吳軍士卒,如飢餓得野獸一般,四面八方圍來。

    遍地都是屍體,白晝般的火光映照下,整個大弟如同血池一般,到處都是漂浮的頭顱與肢體。

    出城前那一刻,八百個兄弟痛飲烈酒,齊呼不破敵軍誓不還的壯烈場面,如今仍歷歷在目。

    而現在,八百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余眾都被無人的伏擊圈絞碎。

    當年的赤壁之戰,張遼並沒親身參與,對於那個擊敗曹丞相的年輕敵將周瑜,張遼並沒感受到他有多麼的了不起。

    但在今晚,這個輕易識破了曹丞相遺計的美周郎,終於讓張遼感受到了他的可怕之處。

    張遼霉時間多想,惟一的生路,就是迎著敵人狂殺,趁著敵人尚未完成合圍,突出這埋伏圈。只要突出去,一馬平地,沒人能追得上自己的騎兵。

    鮮血飛濺,一馬當先,頃刻間擊碎了前面數層人潮,狂刀左右盤旋,周圍無人敢在近前,但凡進入攻擊範圍,必定是一擊斃命。

    此時,幾十名部下尚被無人重圍包裹,在苦苦的支撐。

    張遼縱聲長嘯,吼聲遠遠的傳了出去,彷彿一頭下山猛虎。他勒馬轉身,在度殺出重圍,咆哮聲中,分開吳人血肉的波浪,摧枯拉朽一般,生生的斯開一道口子。

    救下了這數十名部下后,不到三百多騎曹君騎士,在張遼狂刀的開路下,生生衝破了吳人的重圍,望著東面合肥承倉皇而去。

    土丘之上,借著耀眼的火光,周瑜親自目睹了張遼左衝右突,威不可擋的衝出自己重圍的情景,不由暗暗嘆道:“張遼如此了得,此戰若不是我親自指揮,后果可想而知。”

    感慨之后,那俊美的容顏上,卻很快又為自信所占據,他看著遠去的張遼,冷笑道:“演戲演得差不多了,不要在追趕了,把他們留給凌公績收拾吧,傳我之令,大軍盡起,繞往合肥北門。”

   衝破了重圍的張遼,不敢逗留一刻,率領著他那三百殘兵不停得像合肥退去,衝出一里之時,前面忽然出現一隊兵馬。

   正自驚駭間,卻發現來均是自家的旗號,原來是李典所率的一千步軍前來接應。

  “文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典見到張遼這般“慘狀”,已然猜到了八九分,但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張遼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喘著粗氣道:“周于那廝果然了得,他是破了丞相的計策,早就在迎中安排下伏兵,幸虧賊軍無馬,若不然我怎麼能殺出重圍,只可惜,損失了我五百多個精銳弟兄。”

   張遼統帥騎兵的能力有多強,李點可是深知的,當年兗州之戰時,他們可沒少吃呂布騎兵的虧,已張遼之凶悍,竟是損失這般慘重李典的心頭頓時湧上一股寒意。

  “看來吳人早有準備,咱們速回合肥吧,我只怕吳人還有奸計,趁亂去取合肥卻當如何是好。”

  “曼成言之極是,我們快走吧。”

   當下二將合兵一處,匆匆忙忙又折返向合肥而去。

   合肥城雖臨岸而建,但距離肥水上有數里之遙,中間還隔著不少一足之深的小溪小河。

   一千步兵和三百騎兵組成的敗軍,一路狂奔不停,轉過一道河灣子,斜月之光下,合肥成就在不遠。

   正當眾將剛剛鬆一口氣時,突然之間,河岸葦叢中傳來一陣暴雷般的喊殺生,無數早已埋伏在此的吳兵,頃刻間破伏而出,密密麻麻有如蟻聚一般,將他們為在了河川三角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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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5 00:1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夜中生死戰

    伏兵,第二路伏兵

    張遼和李典盡皆大驚失色。

    原來,這位江東美周郎,不僅僅算到張遼會以騎兵深夜劫營,而且還算到了李典這一路接應之軍。

    在大營中安排伏擊的同時,周瑜又另派一支步軍,乘小船借夜色掩護,伏于了這回合肥必經的河岔處,由于夜掃色濃濃,葦叢密布,先前從此地經過的李典,一心念著去接應張遼,竟然沒有任何察覺。

    左右河水只一足之深,涉水過河並非難事,但突然而起的五千伏兵,將這一千惶惶之兵圍在狹長的三角地帶,形勢自是極為不利。

    追兵在後,圍兵在前,已是無路可退。

    惟今之勢,只有奮死殺出一條血路,方才有活命之機。

    形勢千鈞一發,張遼不及多想,揮刀厲喝道︰“弟兄們,合肥就在眼前,隨我殺出去。”

    虎狼般的咆哮聲中,張遼縱馬而上。一千多步騎敗軍,跟隨著張遼一齊向前沖去。

    吳人毫不畏懼,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張遼大發神威,一柄長刀舞成圓輪般的鐵幕,刀鋒過處,吳人宛如紙糊的一般,一個接一個被放倒在地上。他縱馬踏著那些屍體,一路狂沖不休。

    突破層層的兵馬,裹著一股風的張遼,筆直的向著疾沖。驀然之間,只見吳軍有如裂開,一員年輕的將領縱馬提刀,向著自己飛奔而來。

    刀鋒未至,獵獵的殺氣便襲卷而來,尚不及看清對方的長相,張遼便知來將非是易與之輩。

    眨眼工夫,人已沖至兩丈之距。

    刀如彎月,拖著紛舞的尾塵,當頭削下。

    這是力抵千斤的一刀。

    若是在平常,張遼會毫不猶豫的硬踫硬接下這一刀,但經過吳營的夜戰,一路撤退至此,他的體力已大為消耗,對方刀式一出,他便知道以自己現下的勁力,硬拼硬定會吃虧。

    不及多想,張遼反應極快,轉刀側身,連消帶打,借助著大刀的側面輕輕一擦,以巧妙的力道,試圖將敵刀的劈勢化于無形。免費小說網

    但對面這出刀之將,無論是力量還是招式都強悍之極,這一刀劈至霸道迅捷,竟有一種山崩地裂般的威力,盡管是兵刃側面輕輕摩擦,但仍是激發出爆炸般的反彈力,只震得張遼全身一僵,虎口處竟是跟著一麻。

    一招化解之際,張遼鎮定氣血,反守為攻,一刀自左向右,橫掃向敵將的肩膀。

    那員敵將,正是凌統。

    方才那一刀,正是他凌家刀法的精髓,但一刀之下,卻被對手輕易的化解,反彈之力亦是震得他氣血方剛。

    只一招,凌統便意識到此人必非尋常之輩,不是張遼便是李典。

    一驚之下,凌統的戰意更盛,便想若是斬得敵方大將,此戰首功將非己莫屬。

    眼見對手反戈一擊,凌統身形斜側,反手掄刀回擊。

    鏘~~~

    金屬驚鳴聲中,流火四濺,強勁的沖擊直震得周圍氣流迸。

    兩軍之中,那兩員戰將各施手段,拼死而戰。

    伏擊的這隊吳軍有五千之眾,事先佔據了有利位置,又借著河岔的地形優勢,一舉將這一千曹軍步騎團團圍住。

    盡管張遼威風凌凌,李典斗志昂揚,但在敗退的情況下,士卒身心疲憊,苦戰之下卻始終無法突圍。

    數里之外,合肥城。

    城頭上,樂進披甲扶刀,舉目眺望著吳營方面,那鋪天蓋地般的火光,令他的心情愈發的沉重。

    原本懷抱著期許之心,鼓舞著張遼李典出城夜劫敵營,但不久之後,卻收到張遼被圍的壞消息。以樂進的見識,立時便判知己方的意圖被周瑜識破。

    一刻鐘前,李典剛剛派人傳回訊息,說是他已經動身前去接應張遼,希望能夠將張遼救出。

    憑心而論,張遼的死活,樂進真沒多少在意,但眼下他卻不得不擔心這個人的安危。倘若張遼不幸戰死,對于整個合肥守軍的士氣來說必將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介時他將面臨著更加不利的局面,這是樂進不想看到的。

    李典一去,半個時辰已過,始終不見還軍,樂進眉宇間的陰霾更重了。

    正自忐忑間,一員浴血襤褸的騎兵逃還合肥,樂進急是傳上城來訊問,一問之下才知,吳人竟是埋伏下了第二路伏兵,趕去接應的李典和張遼一起被吳人圍困在了幾里之外。

    “怎麼會這樣”樂進驚愕之下,微一沉吟,叫道︰“速令全軍出擊,隨我去營救被困之軍。”

    樂進性如烈火,聽聞友軍被圍,焉有坐視不利之舉,當下便要率軍殺出城去接應張李二將。

    號令方下,尚未及下城時,護軍薛悌便急匆匆的趕到,驚道︰“樂將軍,你這是要干什麼?”

    樂進邊下階梯邊道︰“我來不及跟你細說,文遠和曼成被賊軍所圍,我要趕著去救他們回來。”

    薛悌緊跟著下了階梯,急是勸道︰“樂將軍,曹丞相有令,命樂將軍你守城,不可出戰,你豈能違背丞相之命。”

    “形勢有變,張李二人若然有閃,士氣必遭大損,到時何以守城。”樂進說話之間,人已經翻身上馬,勒起韁繩便要走。

    薛悌的職責是護軍,護軍的責任就是監視領軍將領的忠誠,監督他們遵守曹丞相的命令。

    曹丞相在密令中說得很清楚,吳軍若來,張李二將出戰,樂進守城。

    如今張李二將雖被圍,但就算是他二人因此戰死,那也不關薛悌的事,因為他完全遵照了曹丞相的命令行事。但若樂進出戰,萬一有所閃失,那自己這個護軍便有失職的連帶責任,以曹丞相軍法之嚴,萬一怪罪下來,自己又如何能夠承擔。

    思及于此,薛悌心中大懼,眼前樂進撥馬要走,急是一把上前扯住其馬韁繩,厲聲道︰“樂將軍,丞相有令,嚴禁出戰,你仍要如此,難道就不怕丞相軍法處置嗎”

    樂進聞言一震,心中頓生懼意。

    曹丞相用法何其之嚴,樂進跟隨多年,這一點他最清楚不過,薛悌說得沒錯,若是丞相真的怪罪下來,即使是自己這個追隨多年元功宿將也絕不會留情。

    薛悌見樂進有所猶豫,馬上進一步趁機勸道︰“樂將軍你好好想想,吳人既然能設下兩道埋伏,說明那周瑜早就識破丞相的計謀。現在倘若將軍你擅自出城,吳人趁機來攻合肥,到時若是合肥有個閃失,你我就成了國之罪臣,這般重罪,你我誰都能擔當得起呀。”

    經得薛悌這般一勸,樂進一腔的戰意就此煙銷雲散,他低眉不語,沉吟半晌之後,咬牙長嘆一聲,將馬鞭往地上狠狠的一擲,一躍下馬,又步履沉重的回到了城頭。

    遙望吳營方向,樂進的表情極其難看。

    薛悌知道,倘若張遼二將有事,樂進便將背負坐視不救同袍的“罵名”,對于一個在軍中素有威信大將,這般名聲怎能不讓他難受。

    但在這般地步下,薛悌也沒辦法,只得從旁寬慰道︰“張將軍和李將軍武藝卓絕,就算被圍也必能殺出重圍,樂將軍你且放寬心吧。”

    無可奈何之下,樂進也只能暗暗一嘆。

    城北方向,夜色中隱藏著的吳軍,一直在默默的等候。

    周瑜的計策是,以凌統所部伏兵,將張遼和李典之軍圍而不滅,借此來引得合肥的樂進率軍出城相救,這個時候,他便可以自率大軍從北面出其不意的突襲空虛的合肥城。

    這就是他的將計就計之策。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明月西沉,東方漸漸發白,黎明將至,天色轉眼間就要亮了。

    等了大半宿,始終不見合肥守軍出戰,周瑜的心中,漸漸涌上幾分失望。

    “都督,天快亮了,我們還不攻城嗎?”身邊的徐盛問道。

    天色一亮,己方的行動便將暴l 在敵人的偵騎之下,想要趁虛攻打合肥,現在是最後的時機。

    只是,不調離合肥守城,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攻破這一座堅城。

    周瑜的臉龐上流漏出幾分遺憾之色,輕嘆一聲道︰“看來曹軍中尚有明白人,我這調虎離山之計怕是落空了呢。”

    徐盛神色一變︰“那眼下該怎麼辦,這合肥城還攻嗎?”

    周瑜搖了搖頭,拔馬回行,擺手道︰“全軍撤還大營吧,順便派人通知凌公績,叫他不用再拖下去了,所圍敵軍,盡數給我殲滅。”

    一騎絕塵而去,河岔處的五千吳軍得令,立刻改變了原先圍困纏斗的戰術,開始使出真本事,向曹軍發起最猛烈的進攻。

    急攻之下,曹軍殘兵所受到的壓力頓時倍增。

    鮮血在飛濺,身邊的士卒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一千余眾越戰越少,天色大亮之時,只余下不到五百余眾。

    殺至張遼跟前,身負數創的李典喘著氣叫道︰“文遠,看來樂文謙是不打算來救我們了。我看西面敵圍較弱,你就率騎軍奮力向西突圍吧,我來率步軍牽制住敵人。”

    一聽此言,張遼心頭為之一震,他知道,李典這是打算犧牲自己,幫助他殺出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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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5 00:10: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各施妙計

    一瞬間,張遼的心中涌起深深的感動,他與李典之間的芥蒂,似乎因李典這一席話,瞬間冰釋前嫌。

    “曼成先走,我來殿後。”張遼一刀砍翻一名撲上前來的敵卒,高聲叫道。

    李典苦笑道︰“你看我現在這般情況,還走得了麼。”

    張遼鷹目一掃,但見李典身披數創,鮮血四流,胯下戰馬亦中了箭傷,這般情況,想沖殺出這重圍,確實是難如登天。

    但是,我張遼堂堂血性男兒,豈能拋下袍澤獨自逃生。

    熱血激蕩之下,張遼悲壯叫道︰“我與曼成同生共死,我們一起殺出條血路。”

    李典麾下皆是步卒,就算是能撕開一道缺口,但一雙灌了鉛般沉重的腿,又如何能甩脫士氣正盛的吳人追擊。

    張遼則不同,他的部下皆為騎兵,雖然死傷之下,只余不到百騎,但畢竟是騎兵,只要能脫出重圍,就等于逃出了升天,吳人是萬萬追不上的。

    這般利弊,張遼又如何不知,只是明知如此,他又怎忍心將李典棄之不顧。

    李典苦笑一聲,勸道︰“事已至此,此乃天命。文遠你若再猶豫不決,你我二人便要盡皆葬生于此地,到時士氣必受大損,合肥何以能守。為了大局,我李典求你快走吧。”

    話音方落,李典一聲悲嘯,勒馬反向東面狂突而去,一副要由此突圍之狀,大批的吳人見狀,立時便向東面封堵而去。

    張遼明白李典這是要為他吸引吳人的注意力,事到如今,他心中雖有萬般的悲憤,但想到李典所說“大局”二字,遲疑片刻,只得奮然率眾反向西面殺去。

    原本被圍的步騎二軍,協同作戰,頑強的抵抗,現下突然之間自亂其陣,一分為二,本為兵法上的大忌。

    但是,正是因為這一分兵,短時間內分散了吳人的注意力,反而使張遼那一百騎兵生生的從西面圍兵薄弱處撕開了一道口子。

    一百騎兵,如逃出升天的受傷羔羊,驅使著疲憊的戰馬,不顧一切的從缺口處沖去,待到凌統反應過來,揮軍堵住缺口時,張遼和他的騎兵已逃出大半。

    見得張遼一眾走脫,凌統大怒,舞刀厲喝︰“殺光賊軍,一個不留”

    紅馬銀刀,那一襲雄軀如車輪般撞入敵團,所過之處,肢離破碎,熱血橫飛,仿佛一台無堅不摧的絞肉機一樣,將阻擋他的一切血肉之軀輾成碎粉。

    李典正自帶傷血戰間,猛聽身後慘聲大作,回身之際,只見一員敵將威不可擋,自己的士卒若紙糊的一般,被他輕易撕破,狂舞的戰刀挾著獵獵勁風,當頭轟向自己的天靈蓋。

    李典不及多想,急是擎起鮮血淋灕的大刀,舉過頭頂奮然抵架。

    鐺~~

    一聲烈響震動曠野,沉悶的轟擊聲灌入耳膜,只震得左右士卒神智為之一昏。

    一擊之下,李典只覺巨大的沖擊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從下壓下,雙臂肌肉緊繃到幾乎要斷裂,手中的大刀下沉,只差分毫,那刀鋒便將削到自己的鐵盔。

    額頭間,汗如雨下。

    李典一咬牙提一口氣,咆哮聲中,雙臂奮力一撐,堪堪的將對方的刀鋒蕩開。

    凌統刀鋒剛被蕩開,借著反彈之力,大刀在空中轉過一百八十度的旋渦,改劈為掃,扇形的刀氣攔腰削向李典的腰間。

    李典吃力的擋下一刀,未及喘一口氣,急是側身豎刀相抵。再度重擊之下,李典只覺虎口劇震,手中的刀柄竟險些拿捏不住。

    凌統一擊方罷,下一式緊接而至,不給李典絲毫喘息的機會,刀鋒化為重重的電光,將李典全身包裹其中,逼得他只有招架之力。

    若論武技,凌統與李典不相向上,平素若戰,李典根本不懼對手。

    但現在的情況是,凌統以逸待勞,體力充沛,斗志昂揚,而李典不僅僅是久戰力疲,更是身被數創,鮮血橫流。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斗。

    轉眼之間,三十招已過,年輕氣盛的凌統刀勢愈沉,每一式用出都幾有千斤之力,而李典卻是手忙腳亂,敗象畢露。

    汗如雨下,鮮血直流,汗與血浸遍衣甲,緊緊貼著身體。

    最初之時,稍一動作,牽動到傷口就劇痛無比,但漸漸的,仿佛麻木了一般,他感覺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漸漸的失去知覺。

    氣喘如牛,耳膜中已聽不到別的聲音,全是自己沉重的喘息。

    糊珠浸遮的眼眸中,視線越來越模糊,恍恍惚惚全是刀光劍影,而他,只是憑著武者的本能在繼續著戰斗。

    神智迷離間,生平種種,如流動的畫面一般,從眼前一一閃現。

    光榮與夢想,輝煌激蕩的難忘歲月,一切的一切,都如過眼雲煙一般,聚而又散,如泡沫一般,一觸即破。

    今日,就是我的盡頭了麼?

    驀然,背上傳來鑽心般的痛疼,凌統的大刀,已深深的砍入了他的身體。他甚至在那一瞬間,聽到了刀鋒穿過血肉,與自己的骨頭摩擦的聲音。

    “啊——”

    仿佛最後一縷生命被點燃一般,李典竟是全然感覺不到那重創之痛,如發狂的野獸一般,揮刀奮力的反掃而出。

    原以為一刀之下,這頑強的敵將終于將喪失抵抗的能力,但凌統怎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對方仍能發起反擊。

    驚愕之下,欲待拔刀相抵,誰知大刀切入李典的身軀太深,用力之時竟然拔之不出。

    眼見刀鋒反掃而至,凌統不及多想,急是松手棄刀,身形後仰,在馬背上來了一個鐵板橋。那傾盡全力的一刀,從他的臉上貼面而過,獵獵的刀風,竟是生生的將他的臉刮出一道紅印。

    刀鋒掃過之後,李典已無力氣,那大刀脫手飛出,巨大的甩力將數名士卒一並斬碎。

    驚險萬分的躲過這垂死一擊,凌統直身之際,腰間佩劍已錚然出鞘,寒光閃現處,一顆人頭離頸而出,呼的飛上了半空。

    ………………

    近午之時,凌統和他的五千得勝之兵凱旋歸營,那些浴血的將士們腰間別的,盡皆是血淋淋的人頭。

    一千多曹軍,一個不剩,全被這幫虎狼之士殺了個干干淨淨。

    凌統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邊,手中提著李典的人頭,眉宇之間盡是傲然之色。左右吳軍將士,無不為凌統側目。

    李典乃曹軍一員宿將,此戰凌統親斬此人,足以威震天下。

    作為三軍的統帥,周瑜當然是親自出馬,迎按著這班凱旋之師歸來,並當眾宣布大賞三軍。

    整個吳營中,立時都沉浸在歡欣鼓舞之中,士氣之盛,直沖雲宵。

    回往中軍大帳後,凌統卻收起了斬將的傲然,拱手愧然道︰“統無能,讓那張遼走脫,有負都督重托。”

    周瑜擺手淡淡笑道︰“張遼那廝精于騎兵,連我都留不住他,又何況是公績你。此戰你能全殲敵軍,親斬李典,已是大功一件,足以令曹賊為之膽寒。”

    凌統這才斂容直身,又道︰“原想可以*合肥守軍出城,沒想到那樂進也真沉得住氣,眼睜睜的看著李典送命也不出手,莫非他識破了都督的調虎離山之計不成?”

    “樂進雖是一員良將,但他絕無此謀略,我料想是曹操事先早有吩咐而已。”周瑜氣態閑然,根本不把樂進放在眼里。

    凌統面露幾分憂色︰“如今不能一舉拿下合肥,雖然斬了李典,但曹操不久勢必會率大軍回援合肥,留給我們強攻合肥的時間只怕不多了。”

    周瑜嘴角上揚,俊美的臉龐流露出一絲詭笑︰“我早有一計,就是為此而準備,公績,這回又要辛苦你一趟了。”

    ………………

    ………………

    建平郡治所,巫縣。

    此地據三峽最後一個峽口巫峽,故因此而得名。

    這巫峽綿延七十余里,峽谷幽深曲折,乃是長江橫切巫山主脈而成。巫山十二峰分別坐落于巫峽南北兩岸,上抵雲宵,臂立萬仞,下臨不測,直抵江底,地形極為險峻。

    巫縣雄踞于兩岸山道險要之處,雖是一地狹民貧的小縣,但地理位置卻極為重要。

    幾個月前,蔣琬奉諸葛亮之命,率三千軍回援荊州,半道上聽聞關羽已然隕命,便受命就地駐扎于建平一帶,作為防範劉封軍西進的第二道防線。

    黃昏時分,蔣琬于城頭照例巡視,正準備下城之時,忽然一騎入城,言是孟達所派來的信使,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

    蔣琬心中一驚,急是將那信使喚入縣府。

    “蔣從事,劉封突起數萬大軍猛攻宜都,我家孟將軍兵少不敵,夷道城被攻破,孟將軍只得率殘軍向建平方向撤來,特命小的前來通知一聲,請蔣從事速速做好準備,劉封的大軍很快就會尾隨而至。”

    聽得信使此言,蔣琬心中為之一震,正自驚愕間,忽然間想起了一事,下意識的將手按在了胸口。

    在胸口懷中,藏有一封錦囊計,乃是不久之前,諸葛亮派人密送于他。

    諸葛亮有吩咐,倘若某日孟達兵敗來投,便拆開此錦囊,其中自有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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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弄巧成拙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蔣琬先應承下來,將那信使打發到館舍休息,並交待下面好好的款待。

    待到信使一走,蔣琬便將孔明所留的錦囊拆開,內中果然有一道密信。

    等到蔣琬將那密信細細看過之後,神色間佩許之色頓生,不禁感嘆道︰“孔明軍師果然是料事如神,我難以啟及,難以啟及呀。”

    次日一早,蔣琬便打發那信使上路,令他速去報知正在趕往巫縣路上的孟達,就說自己已經做好抗擊劉封軍的準備,請孟達速率敗軍前來趕來會合,兩人合兵一處,以增加強建平郡的守備力量。

    此時的孟達,兵馬已進入建平郡,正在去往巫縣的官道上。

    在收到信使的回復,確認蔣琬沒有提防察覺之後,孟達心中甚喜,一面派人去向隨後跟進的劉封送信,一面催促手下五千兵馬加快行軍。

    建平郡沿長江,呈狹長的地形分布,這巫縣位于建平郡的最西端,東端尚有信陵和秭歸二郡。

    孟達假作是敗逃之軍,騙開二縣之城門,以迅雷之勢奪據此二縣,在留給隨後的劉封大軍進佔之後,五千兵馬一部分化妝成逃難的百姓,沿著沿江的山道,向著巫縣日夜不停的趕來。

    兩天之後,孟達和他的“軍民”混和隊伍抵達了巫縣境內。

    孟達將一千兵馬為先,其余化妝百姓的四千軍兵緊隨其後,一旦他能順利騙入城門,則大軍盡起,一舉殺入縣城。

    “蔣琬,哼——”

    駐馬遠望,巫縣灰蒙蒙的城頭近在眼前,看不見旌旗招展,看不見兵甲森森,這般看去,巫縣一片平靜。

    催馬向前,一千兵馬須臾間直抵城前。

    “我們是宜都孟將軍的兵馬,快開門放我們入城。”軍卒們隔著護城河,向城頭守軍喊話。

    此刻,蔣琬已披甲執劍候于城頭,聽得軍卒們的叫喊,便高聲道︰“孟將軍人在何處?”

    蔣琬為人謹慎,在不見自己的情況下,當然不會就此開門。

    孟達便驅馬上前,直抵河邊,仰頭叫道︰“公琰,是我,快打開城門吧。”

    蔣琬手搭涼蓬,細細的掃視半晌,認出城下那將果真是孟達。

    他並沒有下令開城,而是繼續問道︰“子度,夷道地勢險要,城池堅固,你如何能讓劉封攻破城池?”

    孟達一臉無奈,嘆道︰“說來慚愧,那劉封攻城甚猛,是我一時疏忽,被他擊破一處城牆,幾萬大軍一涌而入,我難以抵抗,才使夷道失守。公琰,快開城門放我入城吧,劉封的大軍就在後邊窮追不舍。”

    蔣琬嘴角微微上鉤,冷笑道︰“好吧,子度你且等片刻,我這就下令開城放你們入內。”

    蔣琬說罷,便不見了人影。

    孟達以為蔣琬已下得城去,準備親自開城迎他入內,手便不經意的摸向了腰劍佩劍,打算見面的時候,突然發難,將蔣琬一舉斬殺,兵不血刃的逼降眾軍,拿下巫縣。

    正自盤算之間,驀然間,城頭傳來一聲炮響。

    急抬頭時,猛見原本平平無奇的城頭,陡然間無數軍兵現身,一枝枝閃著寒光的箭矢,虎視眈眈的對準了城下之軍。

    忽生突變,孟達大吃一驚。

    蔣琬這般所為,正是奉了諸葛亮的密計而行。

    諸葛亮說得很清楚,夷道城乃扼守入蜀的關鍵所在,此城位于群山之間,暴露于敵方的攻擊面不過數百丈之寬,敵人縱有十萬之眾,也難以在城前展開,三千兵據守此城,雖千軍萬馬之敵也無法攻克。

    孟達身懷將才,只要他肯一心堅守,夷道城固若金湯。

    諸葛亮對孟達的將才絕對放心,但對其性格與為人卻不放心,如果不是劉備對孟達極為器重,令其任宜都太守,諸葛亮本就想將他調離此要地。

    只是如今荊州已失,益州未下,劉備集團內部人心動搖,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若將孟達調離宜都,則極有可能使其心生猜忌,就此生叛。

    所以,種種顧忌之下,諸葛亮才沒有勸劉備換人回守宜都,但諸葛亮為防不測,又命蔣琬駐軍于巫縣,一方面作為第二道防線,一方面也有監視孟達的意思。

    諸葛亮在錦囊計中說得明白,只要孟達忠心守城,以其之能,宜都必然穩如泰山,如果宜都郡失守,那必然是孟達生叛,投降了劉封。介時孟達必會獻計,妄想騙取建平,以為劉封做獻降之禮。

    正是因此,蔣琬才會有此部署。

    “蔣公琰,你這是為何?”孟達明知計謀被識破,仍抱有一線希望,佯裝無辜的厲聲質問道。

    城上的蔣琬再度現身,沖著孟達喝道︰“孟達狗賊,你背叛主公,意圖騙我城池,你的奸計早已被孔明軍師識破,還有何顏面在此逞狂。”

    聽得此言,孟達心驚膽戰,驀然間想明白了蔣琬屯軍在此的意圖,原來竟是那孔明對自己早就不放心,特意安排下這路兵來以做防範。

    震驚之下,孟達不及多想,轉身勒馬便逃。主將一動,一千兵馬亦心慌意亂,跟著便轟然而散。

    “放箭,射死這幫叛賊”

    蔣琬一聲令下,城上箭如雨下。

    此時一千孟達軍大多擠在護城河邊,在這樣的近距離下,結陣抵擋箭襲尚且不易,更何況是撤退之下,一片混亂的局面。

    背城而奔的士卒,後面的要害完全暴露在敵人弓箭手的視野中,一千多人便成了對方練習的靶子一般,在密如飛蝗的箭雨之下,如被大水沖潰的蟻群一般,一片接一片的栽倒于地。

    孟達倒是逃得快,但在這等近距離之下,他又豈能幸免,只聽耳畔箭風嘯嘯,剛奔出十余步,只覺肩頭劇痛,一箭利箭已然穿骨而入。

    孟達痛得是咬牙欲碎,但在這生死一線間,他也顧不得去管傷勢,卻將身子斜貼于馬腹之側,借著精良的騎術,不顧一切的遠遁而去。

    須臾之後,終于逃出了敵城箭雨的射程範圍。

    孟達艱難的爬上馬背,低頭回望,一條細細的血跡從城下一直延伸至腳下,全都是自己淌落的鮮血。

    再看身後,一千多士卒,幾乎有大半都死在了敵箭之下,僥幸殘存的敗卒,個個狼狽不堪,如過街的老鼠一般落荒而逃。

    孟達目如刀鋒,迸射著獵獵的怒焰,死盯著城頭,咬牙切齒的罵道︰“好你個蔣琬,這一箭之仇,我孟達將來必定討還”

    信陵縣。

    就在孟達的兵馬離開後一天,隨後而至的劉封大軍便接管了這座建平郡最東面的縣城。

    大軍進駐之後,暫時便停止了西進。

    由于荊襄一役,消耗錢糧不計其數,理論讓劉封並不適合在這個時候發起西征。但是,天賜的良機,一旦錯過,若讓劉備拿下益州,到那個時候若想再西征,便是難如登天。

    為了不錯過這絕無僅有的機會,劉封只能在糧草不足,大戰方歇不久的情況下,倉促的開始西征。

    在這種情況下,西征軍的糧草供給自然就成了問題,所以劉封不敢把補給線在短時間內拉得太長,進至信陵之後,只有等到江陵方面最新一批籌集的糧草送到,方才敢繼續向西推進。

    另一方面,劉封也是在等孟達攻克巫縣的消息,同時就地向周圍鄉民征集糧草。

    這日清晨,推算著孟達的兵馬應該已經抵達巫縣,如果一切順利,用不了多久,孟達的捷報就回傳來。

    但是,直至午後,劉封沒有等到孟達的捷報,卻等來另一封急信。

    “主公,士元先生有書信送到。”馬謖將信親自呈給了劉封。

    孟達之降,宜都得手,以及孟達獻計詐取建平之事,劉封每一件都詳細的寫信星夜送往江陵。作為鎮南將軍府中第一謀士,盡管龐統因需坐鎮荊州,無法跟隨劉封西征,但每遇要事,劉封還是需要隨時聽取他的意見。

    龐統的這一封信,正是關于孟達獻計之事,但信中的內容,卻讓劉封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

    龐統在信中說得很明白,宜都一地如此重要,蔣琬的三千兵馬,理應進駐宜都,和孟達共守此地,但卻一反常理的屯兵于建平,這就說明,劉備方面對于孟達是存有提防之心的。

    孟達死守宜都數月而不得下,如今劉封方一西征,孟達便兵敗西逃,如此異常之舉,多半會引起懷疑。

    所以,龐統推測,孟達所謂詐取建平之計,多半會折戟于巫縣城下。

    自劉封與龐統相識以來,這位鳳雛可謂是算無遺策,對于他的來信所推測之事,劉封細細想來,倒是不無道理。

    書信示于馬謖之後,馬謖卻面露幾分狐疑︰“士元先生的推測倒也有些道理,不過我覺得似乎有點太過……”

    話音未落時,親兵匆匆入內,將一個震驚的消息報上。

    孟達敗了。

    而且敗得很慘,損兵折將不說,自己還身負重傷。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馬謖已到嘴邊的話,不得不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臉上浮現出來的,是何等的驚訝與感嘆。

    “主公,沒想到……沒想到真的說士元先生猜中了。如今孟達已敗,巫縣方面已有提防,若想跟取宜都那樣輕易只怕是不可能了,看來我們有硬仗要打了。”

    馬謖的顧慮讓劉封心中蒙上一層陰影,但當他將龐統的信看完之後,陰影頓散,一絲詭詐的得意悄然浮現于眉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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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自有應對之策

    劉封的笑意太過明顯,豈能瞞得過馬謖那雙眼楮。

    眼見劉封這副表情,馬謖料知龐統必另有奇計,忙問道︰“主公,莫非士元先生已有妙計?”

    劉封遂將另一頁帛書也示于了馬謖,馬謖看罷,不禁嘖嘖稱奇,連連感慨龐統妙計無雙。

    正常情況下,由荊取益,無非是沿長江西進,沿途經宜都、建平、巴東、巴郡,穿越群山峻嶺之後,深入成都平原腹地。

    這條路線雖然艱險難走,但相對而言,已經算是一條入蜀的坦途。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條偏僻小路,這條路便是夷水小路。

    這夷水在夷道城與長江交匯,故而因此得名。這條水系由夷道向西,曲折而行,中間穿越大片人跡罕至的群山峻嶺,原始山脈,唯有沙渠(今恩施)一縣有人煙聚居。

    過沙渠縣後,再走一段北上的山路,便可抵達最近的沿長江而設的羊渠縣。

    而這羊渠縣,已經處于巴東郡以西邊界。也就是說,如果劉封的大軍走夷水小道的話,便可繞過蔣琬統兵防守的建平郡,出其不意的奪佔羊渠,截斷蔣琬軍與蜀中劉備主力的聯系,將建平郡隔絕在宜都與巴東之間,成為一座孤郡。

    這是出奇制勝的一招。

    馬謖贊嘆之余,轉眼又生隱患︰“夷水小道艱險難走,沿途除沙渠縣外,幾乎都是無人區,既無法就地取糧,從後方運糧也甚為艱難,這一節不利之處主公不可不考慮。”

    自古以來,由楚取蜀,大多時候都走的是沿長江的那條路線,夷水小道雖然不乏人知,但卻鮮有人走此路,關鍵之處,就在于糧食難以為繼。

    試想一下,就算一支奇襲的兵馬,穿越人跡罕至的無人區,深入到敵方之後。但在人家地盤上,就算佔得一二城池,只要對方堅壁清野,想方設法讓你無法就地征糧,而後方的糧草又難運抵,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奇襲,很快便會因乏糧而失敗。

    劉封卻笑道︰“若是尋常形勢,士元他萬不會為我們出這一條計策,可是這計策放在今朝,卻逢其時,幼常,你忘了我們是以什麼名義入蜀的嗎?”

    一語,馬謖恍然大悟。

    劉封大軍的西征,可是打著受劉璋之邀,夾擊劉備的名義。

    劉備以詐取川,巴東等郡雖不戰而降,但皆是畏于其武力威脅,大多數的降縣士民,其實並未真心歸附,而劉備兵力有限,所以控制的區域,大多也只是郡治要害而已。

    而且,劉璋已對外宣布,將巴東等數郡割讓給劉封,作為他應邀入蜀的謝禮,也就是說,從法理上講,無論是蔣琬所據的建平,以及其後的巴東郡,其間士吏百姓,都已經是屬于劉封所有。

    倘若劉封的奇襲軍突然出現在巴東郡,只要打出應邀入蜀的旗號,振臂一呼,那些人心未定的諸縣必群起而響應,復叛劉備,名正言順的歸降于劉封,如此一來,又何愁解決不了糧食問題。

    若無劉璋之邀,偷走夷水,奇襲敵後只會是一招有去無回的敗招,但現下形勢不同,結果自然也就大不相同。

    想通了這一切,馬謖便再無擔憂,並且欣然請戰。

    劉封身邊尚隨時需要馬謖參贊軍機,此番奇襲,劉封遂選中了老將黃忠。

    這位老將自從長沙歸順于劉封之後,雖然一直受到劉封的信任,但無論是襲取南郡,剿滅關羽,還是襄陽抗操,諸般緊要之戰,一直都沒有參加。

    此時的黃忠,正憋著一股勁,想要向世人展現自己廉頗未老之意,這也是此番西征,劉封決定以黃忠為先鋒的原因,為的便是得黃忠這股迫切想一展身手的勁氣。

    當劉封將計策告于黃忠時,這位老將毫不猶豫,欣然請戰。

    于是,劉封便撥與了他三千精銳,打著回荊州運糧的旗號,連夜起程回往宜都,依計走夷水小道,突襲蔣琬之後的馬東郡。

    劉封自己,則繼續率一萬多大軍沿江西進,會合了孟達的敗軍,直抵巫縣城下,做出一副準備大舉強攻的勢態。

    ………………

    ………………

    合肥城。

    張遼默默的注視著在城前耀武揚威的吳人,沉重而憤怒的心情,全部都體現在了那張冷峻的臉上。

    夜襲之戰失利後,五萬吳軍盡數登船,四面下營,將合肥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一戰中,張遼的八百騎兵損失幾盡,在喪失了騎兵優勢之後,他自然不敢再擅自出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吳人大軍完成對合肥的合圍之勢。

    城前,十余騎吳人正在罵城叫陣,竹竿上高高挑起的,正是李典的人頭。吳人是想用這種羞辱,激怒城中守軍,誘使他們出城一戰。

    這一點張遼很清楚,盡管如此,當他看到李典那血淋淋的人頭時,心中的憤怒還是如火山一般噴涌不斷,而他卻只能以冷絕的意志,強行壓制住那復仇的怒焰。

    內外壓迫之下,張遼心如刀絞。

    “吳人欺人太甚,曼成,你放心,你的仇我樂進一定會報。”並肩觀敵的樂進,咬牙切齒的表達著憤恨。

    張遼聽之,卻是冷哼一聲,毫不掩飾的流露著他對樂進的怨意。

    由心存芥蒂的冷漠同僚,變成並肩血戰的兄弟,而且,這個兄弟還為了助自己脫圍,不惜犧牲自己,李典在張遼的心中,已然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盡管他知道樂進有難處,盡管他也知道所謂的大局,但李典的死,對張遼的打擊太過沉重,以至于他心中的那股怨憤之情,蓋過了理性的判斷,在這樣一個危難的關頭,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到和樂進齊心協力合作。

    樂進知道張遼有怨氣,他私下里對李典之死也有幾分自責,但他同樣也是個性烈如火之人,你張遼有氣又怎樣,我樂進豈會向你低頭。

    聽到張遼那一聲含有鄙意的冷哼,樂進立時就火了,轉身冷視著他問道︰“文遠,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明說,何必這般冷潮熱諷,一點都不似個漢子。”

    樂進一開口,張遼這個火藥桶瞬間被點燃,他眉頭一皺,沉聲道︰“什麼叫漢子,眼見自己的袍澤身陷絕境,自己卻貪生怕死,視而不救,這才叫配叫漢子嗎?”

    此言簡直已是指名道姓的罵他“貪生怕死”,樂進大怒,厲聲叫道︰“你說誰貪生怕死,你有種就明說,休要含沙射影。”

    眼見樂進毫無愧意,反而且有理似的,張遼怒發沖冠,當場便有動手的沖動。

    正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聽得消息的護軍薛悌急匆匆的趕了來,果斷的擋在了兩人之間,苦著臉勸道︰“二位將軍,現在合肥形勢危急,還請二將以大局為重,莫要自家生亂呀。”

    “哼——”

    薛悌的及時出現,化解了一場將起的廝斗,那二人雖然放棄了開打的念頭,但卻心中依然有氣,各自冷哼一聲,拂袖轉身不屑看彼此一眼。

    薛悌暗松了口氣,左右捏著一把汗的士卒,緊張的心情也跟著松了下來。

    薛悌唏噓了片刻,忽然想起正事,忙道︰“二位將軍,方才剛剛收到情報,言是一直吳人的艦隊,已越過咱們合肥,沿肥水北上,似乎有攻打壽春的意圖,二位將軍得拿個主意呀。”

    兵進壽春

    合肥距壽春有百余里,吳人以水軍長途奔襲,直入淮水取合肥,似乎也不無可能。

    但稍一吃驚後,那兩員敵視的將軍便旋即恢復了平靜。

    “壽春城池堅固,兵糧齊備,吳人就算以傾國之兵圍攻也不見得能打下來。更何況只是一支偏軍,而且還敢越過合肥,把補給線暴露給我們。賊軍此舉,不足為慮。”

    樂進的一番分析,也正好符合張遼的見解,他自然不好出言贊成,只好以沉默表達了自己的附議。

    如此一來,薛悌緊急的心情緩解了不少,目光遙望東面,喃喃嘆道︰“希望丞相的大軍能趕快回援吧。”

    ………………

    ………………

    波光鱗鱗,水波不興,凌統負手立于艦首,看著眼前這芍陂之水,心中不禁感慨曹操的深謀遠慮。

    淮河之南,壽春之西有一塊小平原,在丘陵為主的江淮地區,這樣一塊小平原彌足珍貴。這里的土地異常肥沃,早有春秋之時,就有良田萬頃之稱。

    只是,這平原所在之處有一條淠水,此水變化多端,澇時洪水成災,旱時不足為用,為禍甚重。

    春秋之時,楚國在此修建了一條芍陂,即是修建一條自西向東,兩百多里的長堤,截蓄淠水形成一個堪比巢湖大小的人工湖,經後再經由渠道灌溉湖周的平原農田。

    早年滅袁術之時,曹操便派人重修了芍陂,利用芍陂之水在壽春附近大規模的興建屯田,所積之谷,成為曹操用兵淮南的重要物資保障。

    凌統這一支七千人的水軍,由肥水進入芍陂,名義上打著是攻打壽春的旗號,實際上卻是奉了周瑜的密計,另有企圖。

    周瑜交待給凌統的計策,乃是掘芍陂之堤,水淹淮南平原,斷絕曹操大軍南援合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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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料敵先機

    曹操若想援救合肥,必走穎水南入淮河,再經淮河入芍陂,由芍陂轉入肥水,然後才能南下合肥。

    時值盛夏,大江南北各條水系無不暴漲,芍陂之水近日也陡增許多。這個時候,若是將芍陡之堤決開,則壽春至穎口之間的淮南平原,必將被淹為一片澤國。

    如此一來,曹操的南下路線便將被洪水淹沒,陸路無法行軍,就只有走水路,這樣卻正中吳軍下懷。

    由夏入秋這數月間,雨量遠高于平常,在這種情況下,曹操只有等雨季過去後,方才能修復堤壩,然後再驅軍南下。

    周瑜的目的,就是想借此計,將曹操的大軍拖在壽春一線數月,而這數月的時間里,他便有充分的時間和自信,攻破合肥這座堅城。只要合肥城一破,即使曹操大軍到達,一切為時晚矣。

    正如周瑜所料,凌統的艦隊進入芍陂之後,壽春方面迅速做出了反應,城門四閉,全城動員,做出一副準備死守的態勢。

    同時,芍陂附近的其他城池也盡數驅民入城,堅壁清野,按照事先的應急計劃,不給吳人留有就地取糧的機會。

    敵方的防御態勢,正好給了凌統可趁之機。于是,他依周瑜之計,分出一千兵馬,大張旗鼓的佯裝攻打壽春,而他自己則率大部分人馬,連夜直抵芍陂之北的堤壩,在兩百多里的堤壩上,分兵開掘出十數道口子。

    天公作美,入夏不久,一場暴雨驟至,芍陂水陡長數尺之深。

    這天傍晚,借著洶涌上漲的水勢,十數道缺口同時被掘開,每道口子近有數十丈之寬,連綿兩百多里的堤壩,處處潰塌,洶涌的大水順著不斷擴大的缺口,如脫籠而出的猛獸,徑直沖入了淮南平原。

    數天之內,方圓幾百里的淮南平原,盡數化為汪洋澤國。

    汝陰縣,距穎口三百余里。

    自從襄陽撤兵以來,已經過去整整十天,這十天的時間里,曹操和他的十幾萬大軍一直都在日夜不停的趕路。

    先由南陽還于許都,再由許都乘船,沿穎水南下,這是大軍趕往淮南的最快,最便捷的一條路線。

    此刻,船艙中的曹操面色沉重,臉上陰沉沉的就像是酷冬的寒天,讓人只瞟一眼都會感覺到那種徹骨的寒意。

    就在一天之前,他剛剛收到了合肥兵敗,李典戰死的噩耗。

    這個消息,如同一擊驚雷,給曹操那顆漸已蒼老的心重重一創。

    盡管李典並非元從之將,是他在兗州已經成氣候時才投歸自己,但對于這員半道加入麾下的將領,曹操一直都心懷著一種與旁人不同的感激。

    當年,陳宮等人迎奉呂布,群起背叛自己,兗州士家大族豪強幾乎一夜之間全部背叛了他。

    而在那個最艱難的,幾乎到了不得不吃人肉充饑的情況下,作為當地豪強的李家,卻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

    為了強迫李家屈從,呂布甚至還殺死了李家族長李乾,這般的威脅,李家卻沒有屈從,李典繼承了李家宗主之後,反率千余家族部曲徑直投奔曹操。

    在那個眾人皆叛,風雨飄搖時刻,李典的投奔,對曹操而言無異于雪中送炭,這些年來,盡管李典沒有立什麼風光的大功,但曹操對李典的那份感激與信任,卻從未曾改變過。

    但是現在,那個為自己雪中送炭的人,就這樣死了,死在了吳人的手中,死在了周瑜的手中。

    曹操心中的那份痛,絲毫不亞于聽到曹仁被俘的消息時那般沉重。

    “周瑜,劉封,你們這兩個小子的人頭,我早晚有一天要取下”

    曹操的拳頭重重的捶在案幾上,直震得硯中之墨飛濺出數滴。

    話音方落,謀士劉曄入內,看那表情本是有事想說,但見曹操一臉惱怒之色,話到嘴邊卻又沒敢出口。

    劉曄那副表情,曹操一眼便看穿,心中不禁又生出一絲涼意,料想必然又有噩報。

    他暗吸一口氣,表情驟然間恢復平靜,端起灑了半杯的茶淺飲一口,淡淡問了一句︰“又出了什麼事?”

    劉曄這才敢移步上前,將一卷帛書雙手呈上,小心翼翼道︰“丞相,淮南急報,吳人掘了芍陂之堤,如今壽春之南已是一片汪洋,恐怕我們的大軍不得不止步于穎口了。”

    雖值盛夏,但曹操一瞬間卻感到一股冰涼至極的寒風透骨而入,讓他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冷戰。

    船艙之內,一時如死一般的靜寂,耳畔所能聽到的,惟有艙外滾滾水聲,還有曹操那越發粗重,飽含憤意的呼吸聲。

    沉默片刻,一聲冷笑打破了這讓人幾乎窒息的沉寂。

    曹操站起身來,目視著地圖上芍陂所在,手指比劃了一下各位置間的距離。

    “周瑜這毛頭小子,這一招還真夠狠的。”惱火的口氣之中,又暗含著幾分贊許之意。

    “丞相,周瑜掘了芍陂之堤,很明顯是想阻止我們大軍南援合肥。如今李將軍戰死,合肥軍心震動,又與後方隔絕了消息,形勢可謂危在旦昔,不可輕視呀。”

    劉曄的語氣異常的凝重。

    曹操的表情,這時候反而卻輕松起來,捋須笑道︰“合肥存糧足支數載,城池又堅,雖然曼成戰死,但尚有文遠二人,吳人玩玩水戰還行,若論攻城之術,哼”

    曹操的語氣甚是輕蔑,劉曄旋即體會到了曹操的意思,忙道︰“丞相莫非是想將計就計,用合肥把吳人拖住,待其久攻不戰,士氣喪盡時,我軍再修好堤壩,揮軍南下,以逸待勞,一舉殲來吳軍主力,趁勢兵進江南。”

    曹操捋須哈哈一笑,雖未明言,但那表情卻是默認了劉曄的揣測。

    ………………

    ………………

    黎明,郁郁蔥蔥的山林樹冠遮去了晨輝之光,山林中給人一種格**森幽暗之感。

    樹梢的寒鴉被腳步聲吵醒,撲扇著翅膀張嘴要叫,卻被一支箭無聲無息的刺穿了它的喉嚨。

    “今晚上有肉湯喝了。”一名士卒奔入林中,將翻滾著從枝頭上落下的小鳥拾起,面色疲憊的臉上擠出幾分喜色。

    黃忠看了一眼那年輕的部下,回頭繼續在山路上艱難的攀行。

    自夷道城出發以來,已經過去了快有七天。

    最初之時,尚可乘船順夷水而行,但過沙渠縣後,夷水逐漸分裂成數條狹小的細流,無法再承載船只。那時起,黃忠和他的三千奇兵就只能靠兩條肉腿,在祟山峻嶺間崎嶇的山道上艱難行進。

    三千士卒,默默無聲的在碎石密布的山道上行進,這條細細的山道平時罕有人走,只有山野鄉民,偶爾去往巴東郡販些油鹽的山貨才會經過,若不認真的辨別,幾乎難以發現。

    在一名沙渠縣土著的引領下,翻越了不知多少座險峰,黃昏之時,他們終于看到了滾滾長江,如玉帶一般蜿蜒于兩岸夾山之間,極目遠眺,羊渠城就像一顆灰色的瑪瑙石瓖嵌在玉帶之間。

    終于到了。

    氣喘吁吁的黃忠,足踩著一塊大石,抹著如雨而下的汗珠,遠望著羊渠縣城,那張累得幾乎扭曲的老臉,此刻終于流露出幾分欣慰之色。

    麾下那三千疲憊不堪,衣衫襤褸的健兒,仿佛一瞬間從地獄看到了通往天堂的曙光一般,原本萎靡疲憊的表情,此刻盡皆迸射著蠢蠢欲動的興奮,仿佛饑餓已久的狼,終于找到了尋覓已久的羊群。

    黃忠當即下令,全軍飽食一餐,躲在林中一直休整到傍晚,然後才借著余暉之色,悄悄的摸下了山間。

    入夜之時,三千兵馬潛至山腳,埋伏于叢林之間,羊渠城就像是一只熟睡的羔羊,渾然無知的熟睡在那里。

    城頭上,火把閃爍,隱約可以看到來回走動,為數不多的巡城士兵,黃忠根據經驗判斷,羊渠城對于他們這支奇襲軍的逼近,根本毫無察覺。

    一切正如鎮南將軍所料。

    胸中的熱血在涌動,殺氣已經被點燃。

    黃忠眯著眼楮再一次看向城頭,將手中之刀用力一招,大喝道︰“殺啊~~”

    三千勇士齊聲暴喝,跟隨著如猛虎一般的黃忠沖出叢林,向著全無防備的羊渠城沖去。

    城頭上的守值軍士立時陷入了慌亂之中,鳴鑼示警之聲大作。

    數百步的距離,頃刻將至,黃忠相信,城中的守軍在此突然襲擊之下,根本還來不及上城守備之時,他的三千兵馬便將搶先一步爬上城頭,借助著人數的優勢,一舉奪下城門。

    只要成功的殺入城內,整個羊渠城便將唾手可得。

    護城河就在眼前,沖在最前邊的士卒,已經將手中的干柴高高舉起,準備將之奮力的投入並不算深的護城河渠中,以為後續的攻城隊鋪平前進的道路。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離勝利似乎只差一步之遙。

    便在此時,猛聽一聲炮響,原本人影零亂的城頭中,突然間現出無數的士卒,一排排鋒利的箭矢,如死神猙獰的牙齒,齊刷刷的瞄準了狂奔而來的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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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拖不起

    敵人早有防備

    黃忠的腦海中驚雷一閃,陡然間收止步伐,驚望了一眼城頭嚴陣以待的敵軍,猛然間驚醒。

    “撤,全軍後撤。”

    此戰的先決條件就是奇襲,所以黃忠才沒有布劃陣型,只想借助著出其不意攻上城頭,然後大事便定。

    但是現在,城中之敵早有準備,弓弩手齊備,在這種情況下,以這般混亂的陣勢發動攻擊,無異于自尋死路。

    經驗老道黃忠,這一節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在確定敵人早有防備的情況下,他便果斷的放棄了攻城,毫不猶豫的下令撤退。

    但是,畢竟是晚了一步。

    撤退的命令方下,大部分士卒尚不得知,依舊憑著慣性向前沖去,轉眼間已至護城河邊。

    城頭上,那神色高傲之將,捋須冷笑︰“諸葛軍師果然料事如神,劉封果真使出了偷走夷水小道這一招,哼,虧得如此,不然我楊儀如何大展身手。”

    原來,蔣琬自得孟達“偽敗”的消息後,連夜便派人趕往雒城前線報信。

    諸葛亮在得知此消息後,推測劉封強攻巫縣不成,有可能偷渡夷水小道,故而建議劉備急發軍令,命從圍攻江州的軍隊中抽調一支千人的兵馬,由楊儀率領,順江急下,趕往羊渠駐守。

    楊儀星夜兼程,于前日搶至羊渠,一面加固城防,一面派出斥候,向南偵察夷水小道方面的情況。

    正如諸葛亮推測的那樣,楊儀前腳剛到,後腳便偵知一支數千人的敵軍,正走夷水小道向羊渠方向急行軍而來。

    楊儀根據情報,事先做了充足的準備,料想這支奇襲的敵軍,必會趁機搶城,故而早就暗中在城中布下弓弩手,只等這個時候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楊儀做到了。

    撤退的黃忠所部,在城上密集的箭雨攻擊下,死傷不計其數。

    敗退的黃忠收攏敗軍,清點人數死傷竟達五百之眾。

    天明時分,黃忠離羊渠二十里邊依山下寨,派細作暗中打聽,方才得知城中的兵馬是前幾天才剛剛進駐,如此一來,黃忠便知龐統的奇襲之計被識破。

    無奈之下,黃忠不敢再行攻城,只得一面分兵往四周鄉中搜集糧食,一面派人沿原路返回,向劉封稟報奇襲失敗之事,請他示下接下來該如何用兵。

    幾天之後,正在巫縣城前大張聲勢,佯做大舉強攻的劉封收到了黃忠兵敗的情報。

    中軍帳中,劉封手拿著那道情報帛書,反反復復的看了數遍,不禁嘆道︰“這計策多半是被諸葛亮識破,此人實在是個難對付的角色。看來想要攻破建平,非得強攻不可了。”

    馬謖的臉上,亦是浮現著驚嘆,他是驚于龐統的這盤棋本已料敵于先機,誰知仍被孔明所識破,這二人智謀之深不可測,實非自己所能超越。

    “主公,我軍不過兩萬,而守城之軍有三四千之眾,再加上這巫縣城堅地險,硬攻的話,只怕會耗以時日,一旦拖到劉備攻下成都,這仗再打下去也就沒有意義了。”

    馬謖的顧慮沒錯,自己這般倉促的西征,為的就是跟劉備搶時間,劉璋那邊死扛了劉備一年多的狂攻,究竟還能撐多久還是個未知數,自己絕不能在這群山峻嶺中消耗掉寶貴的時間。

    踱步于帳中,劍眉深凝,劉封似乎陷入了無計可施的尷尬境地。

    合肥的周瑜,到底能把曹操拖多久,同樣是個未知數,如果合肥之戰很快結束,曹操的大軍再度兵臨襄陽,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劉璋沒能撐到自己打通入蜀之路的那一刻,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合肥之戰孫權失利,轉過頭來又盯上荊州這塊肥肉,又該怎麼辦?

    種種的假設與不安,統統都歸結于眼前這座蔣琬把守的堅城,劉封忽然有點懊悔,為何當年自己沒能搶在劉備之前,把蔣琬這個後起之秀拉攏到自己麾下。

    難道說,巫縣一地,就是犧牲我劉封,成就你蔣琬大名的傷心之地嗎?

    正自感慨之間,同樣眉色緊凝的馬謖,驀然間眼眸一亮,壓低聲音,卻面帶興奮道︰“主公,我想到了一條計策,或許可以助主公攻破巫縣。”

    一個謀士總歸是不夠用的,哪怕似龐統這般智冠天下的謀士,依然也會有算不到的時候。馬謖之謀雖不及龐統,但每每靈光一現的時候,總能給劉封帶來驚喜。

    “幼常有何妙計?”劉封迫不及待的問道。

    馬謖暗使了個眼色,劉封遂將左右的侍從盡數支走,就連帳門口守衛的士卒也一並支遠。

    再無耳目之時,馬謖方才將自己的計策道出。

    聽罷馬謖洋洋灑灑的一番奇思妙想之後,劉封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

    ………………

    合肥。

    芍陂決堤的消息,讓整個合肥城為之震驚,稍懂點地理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合肥已經變成一支孤懸于南的孤城。

    原以為曹操的大軍很快將至,但轉眼之間,張遼他們又一次見識到了周瑜狠辣的手段。

    寧可決破堤防,淹死無數無辜的平民,也要阻止曹操大軍的南下,周瑜奪取合肥之決心,由此可見。

    不過,芍陂決堤的消息,反而讓張遼和樂進兩個本是互相敵視不滿的將領,彼此間做出了一些讓步,似乎是因為陷入絕境的原因,使他二人意識到,只有與對方齊心合作,方能守住這一座孤城。

    事實上,除了與壽春失去聯系之外,整個合肥城的形勢尚未達到不堪一守的地步。

    逍遙津一戰損失了李典和近兩千的兵馬,以及幾乎全部的騎兵,但城中尚有五千多精銳的步軍,再加上合肥城經過已故揚州刺史劉馥多年苦心經營,城池極為堅固,以五千兵馬抵御吳人五萬大軍的進攻,只要守御得當,未必不能撐下去。

    最重要的是,城中囤積的糧草,足支全城軍民一年之用,只要有足夠的糧食,讓大家能夠吃飽飯,人心的不安總歸只是皮毛之患而已。

    張樂二人和解之後,迅速的安撫人心,對內謊稱曹操的大軍已經在路上,吳地山越生亂,斷了吳軍的糧道,吳人乏糧,很快就會不戰自退雲雲。

    張樂的安撫人心之詞,倒也不完全是胡說八道。

    周瑜確實缺糧,自打上次曹軍南侵以來,至少有七萬的吳軍一直都處于作戰狀態,時間長達半年之久。

    曹操的兵馬基本都是職業兵,用不著擔心影響糧食生產,但吳軍卻都是半職業兵,放下武器就是佃農,拿起武器就是戰士。

    七萬多的青壯長期無法回到田地生產,今年的秋糧減產已成定局。如果不是周瑜打了一個漂亮的開頭,先是逍遙津大勝,接著又水淹了淮南,讓孫權對他有了更多的信心,這會恐怕孫權已經因為糧食問題,不得不強令他撤軍了。

    即使是這樣,孫權給周瑜攻下合肥的時間只有三個月,也就是說,如果在秋收之前不能拿下合肥,那就必須撤兵。

    事實上,用不著三個月的時間,曹操就會修好芍陂之堤,那個時候,不用孫權下令,周瑜自己也會識相的退兵回江東。

    時間緊迫,水淹淮南,完成對合肥的包圍之後,諸將他們便紛紛請戰,要抓住這寶貴的時間,拔掉合肥這根眼中釘。

    周瑜並沒有壓制將士們的積極性,當即下令對合肥城展開四面圍攻。

    五萬大軍,雲梯、沖車、投石機,諸般攻城手段統統用上,對合肥城展開了連續三個晝夜的狂攻。

    諸將當中,有不少人都隨著周瑜參加了當年的江陵之役,對于攻打這類堅城也算經驗豐富,但張樂二人的守城能力絲毫不遜于他們的進攻實力,憑借著五千步軍,運用各種手段,一一化解了吳軍狂風驟雨般的攻勢。

    三天下來,合肥城連塊皮都沒少,而吳人卻為此付出了千余死傷的代價。

    三天之後,周瑜果斷的下令停止攻城,在其後的數天里,都再無動靜。

    “都督,將士們銳氣正盛,為何遲遲不下令攻城?”

    大帳之中,凌統的口氣有點著急,他的情緒也代表了大多數將領。

    周瑜淡淡道︰“城中那二將頗有些手段,前幾天的強攻效果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再拿將士們的性命,做這等無用的嘗試。”

    “話雖如此,可是都督決了芍陂之水,不就是為了爭取這寶貴的攻城時間嗎?我軍兵多糧少,敵人兵少糧多,拖下去只會對我們不利呀。”凌統嘆息道,對于敵我雙方的優勢與劣勢,他還是一清二楚的。

    周瑜又何嘗不知這利害關系,作為一名將領,也許他可以不惜士卒性命,不顧一切的去攻城,但作為一名統帥,他的眼光卻不得不放眼全局。

    倘若攻下合肥,卻付出慘重的代價,介時曹操大軍南下,以慘勝之軍,又如何抵抗。

    埋身于帳中數天,周瑜正是在為此而傷神。

    看著凌統那焦慮的表情,忽然之間,周瑜的眼中閃過一絲靈光。

    紅潤的嘴角微微上揚,俊美的臉龐流露出自信的微笑。

    他當即寫下一道將令,將之交于凌統︰“速將我這道命令傳遍全軍,這些天大家就不要做別的,統統給我做這件事。”

    凌統接過那將令一看,一張臉頓時為前所未有的困惑不解所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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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糧多又有何用

    “都督,你這是……”凌統茫然之中,又有幾分詫異,仿佛不相信這樣一道不可思議的命令,竟然會是周瑜所下。

    周瑜淡然一笑,擺手道︰“你不用多問,依令而行便是,十日之後自可見分曉。”

    周瑜的那份泰然與自信,讓凌統心頭的困擾更重,但他對眼前的這個儒雅瀟灑的統帥從來都有一種深信不疑的信任,雖然一時無法體察其意,但既是周瑜有令,他便不再多問。

    凌統將這一道命令傳達下去,正如他所料的那樣,吳軍上下都被周瑜的這道命令給弄傻了,上上下下議論紛紛,誰都猜不到他們的周大都督是何用意。

    更有甚者,私下里還猜想周大都督是不是舊病復,腦子糊涂了。

    只是,軍令如山,盡管吳軍將士們有著深深的不解,但卻只能抱著一腔的困惑,按照周瑜的命令分頭行事。

    十天之後。

    經過士卒們多番努力,再加上後方地方官吏的全力配合,周瑜所布置的任務終于完成。

    這日清晨,周瑜再度下達了攻城命令。

    東方晨暉正暖,朝霞將合肥城鄉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近兩萬吳軍列陣于合肥城南。

    兵甲森森,旌旗招展,全軍上下熱血在激盪,將士們個個躍躍欲試,巴巴的盼著合肥城能夠成為自己揚名立萬的最好的舞台。

    “步軍開陣,炮車上前。”

    周瑜勒馬于中軍,面帶微笑遙視著合肥,下達了一個奇怪的命令。

    所謂的炮車,即是一種簡單的木制投石機,利用原始的扛桿原理,最遠可將石彈投出近兩百余步的距離。

    這種投石機的優點是殺傷力大,射程遠,但缺點卻是精準度極差,如果想令其揮作用,就必須集結數百車炮石,同時動飽合式的進攻,以數量來彌補精準度不足的缺陷。

    而此番布于陣前的投石機,不過三四十門,根本無法對敵方城牆造成實質性的威脅。故而周瑜一下達這命令,稍有點見識的將士,自然便會覺得奇怪。

    “把我們的秘密武器給我推上來。”

    第二道命令下達,只見數十輛牛車從後軍上前,車上裝滿了一個個的陶罐,炮手們滿懷怪異的將那些陶罐裝上了射架。

    見此陣勢者,無不詫異驚奇。

    唯有凌統,猛然間卻似猜到了幾分,驚喜的向周瑜叫道︰“都督,你莫非是想……”

    凌統沒把話說完,但周瑜卻知他已經悟明了自己的計策,遂微微一抬馬鞭,笑道︰“好好看熱鬧吧。”

    此刻,城頭上,張遼與樂進已全副武裝,率領著數千曹軍嚴陣以待,準備迎擊吳人的又一次強攻。

    先前三天三夜的那場攻防戰,張遼他們成功的擊退了吳人進攻,但同時也見識到了吳人的強悍的戰斗力,在沒有騎兵的情況下,雙方的戰力其實是相當的。

    原本張遼會以為吳人會不分晝夜的繼續攻城,但令他奇怪的是,三天的強攻之後,就是一連十天的靜寂無聲。

    吳人對合肥城圍而不攻,這種平靜反而讓張遼感到不安,他有種預感,那個周瑜一定又在耍什麼招,所以這十天以來,他沒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然而,讓張遼感到不解的是,吳人沒有任何動靜,直到今天,再次以一種強攻的姿態出現在城外。

    “張將軍,你看吳人這葫蘆里到底賣得是什麼藥?”樂進沉眉問道。

    張遼搖頭道︰“周瑜此人詭計多端,實在難以猜測。你看見沒有,吳人的投石車裝的都是什麼?”

    樂進凝目細看,神色間疑惑驟起,奇道︰“好像都是些陶罐,用陶罐來攻城,吳人都變瘋了嗎?”

    “應該沒那麼簡單,先看看再說吧。”張遼不敢輕視,當即下令全軍不可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應敵。

    在眾目睽睽之下,三十多門投石機全部裝上陶罐,隨著一聲令下,炮車齊,三十多個陶罐騰空而起,向著城牆方向呼嘯而來。

    盡管陶罐的殺傷力非石彈可比,但砸在身上也必受傷不輕,曹軍士卒忙是俯身避于城牆之下。

    吳人的命中率出奇的差,三十多個陶罐沒有一個轟在城頭上,而是全部掠過城牆一線,徑直的落入了城內。脆弱的石罐一觸即踫,幾乎沒有對城中人員房舍造成任何殺傷。

    曹軍士卒們原本緊張的心情,因是吳人這拙劣的射術一掃全無,幾千號人從城牆下直起了腰板,樂呵呵的瞧著吳人繼續那笨拙的表演,眾將士又是嘲諷又是大笑,儼然在看笑話一般。

    “這個周瑜,他在給我們逗樂嗎?”樂進的心情亦輕松了不少。

    張遼卻沒那麼輕松,他抬頭看著那一個個從頭頂掠過的陶罐,困惑的目光中,凝重之色卻漸重。

    周瑜絕沒那麼簡單,他豈會真的做這種讓別人笑話的傻事

    猛然間,張遼意識到了什麼,幾步便奔向城牆的另一邊,目光如電般掃視著城中,仔細的盯向每一個陶罐的落點。

    驀的,神色之中涌上一種震怖似的驚駭。

    那些陶罐並非空無一物,其中竟然裝了許多的老鼠,陶罐一破,那些老鼠破罐而出,吱吱叫著著四處亂竄,轉眼便逃進了房角階下的空洞中。

    “老鼠,罐子里裝的全是老鼠”張遼指著城中亂竄的鼠群驚叫道。

    樂進和士卒們聞聲,一窩蜂的又撲向了向著城內的這一邊,眾人細看一下,方才現陶罐中果然全裝的是老鼠,這就轉眼間的功夫,大街小巷,已是老鼠遍地,這合肥城儼然變成了一個大老鼠窩。

    “文遠,你說這周瑜到底什麼意思,這也太,太……”

    樂進面對著這荒唐古怪的情景,一時間不知如何來形容他心中的那份強烈的詫異。

    張遼卻已恍然大悟,神色頓時變得凝重無比,咬著牙默默道︰“這個周瑜果然詭計多端,竟然想出這等招數,他這是沖著我們的糧食來的呀。”

    “糧食?”

    樂進茫然了片刻,陡然也省悟,急叫道︰“快,立刻傳令全城各家各戶,男女老幼都給我去滅鼠。”

    陶罐漫天飛,轉眼間,幾萬只老鼠已經被射入城內。

    合肥城變成老鼠窩的時候,城外吳軍將士也炸開了鍋。

    投石機的射程雖然設定為城內,但畢竟這機械太過簡陋,有一部分陶罐還是撞在了城牆上,那些破罐而出的老鼠,頓時撒似的在齊腳高的草地上亂竄起來。

    吳人一見這陣勢,一個個頓時也都傻愣了眼,怎麼也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周瑜昂抬頭,馬鞭遙指城頭,笑眯眯道︰“公績,你能想象城中現在是什麼情況嗎,我猜一定有趣得緊,哈哈——”

    凌統剛開始也很吃驚,但能夠得到周瑜青睞之將,智謀見識上自然有兩把刷子,稍一愣怔,凌統陡然大悟。

    “都督,你這一招,莫非是沖著他們的糧食去的?”凌統興奮的問道。

    周瑜冷哼了一聲,傲然道︰“張遼不是仗著糧多,想跟我們耗下去嗎,好啊,我就用這幾萬只老鼠吃光他們的糧食,看他還有什麼本錢跟我耗下去。”

    此言一出,真相水落石出。

    原來,先前周瑜所下的那道命令,正是讓全軍出動,四處去抓捕老老鼠,同時命江北的郡縣,動百姓去抓老鼠,以老鼠來換賞錢。

    這般一折騰,十天的時間內,幾萬只老鼠便送到了前線,周瑜遂又命將這些老鼠統統的裝進陶罐中,在今天一並送給合肥的守軍做為一份驚喜的大禮。

    正如凌統所說,敵軍兵少而糧多,己軍兵多糧少,長期耗下去,不利的將是自己這方。

    便是因此,周瑜靈光突,想出了這條奇計。

    這幾萬只饑餓得老眼昏的老鼠一進城,自然是一窩蜂的擁入存儲糧食所在而去,幾萬張小嘴一嚼巴,每天就是上萬斤的糧食。

    合肥城雖然是揚州治所,但因地處前線,所在城中居民並不多,連平民加士兵也不過幾萬人而已,這老鼠們嘴巴一動,全城一天所用的糧食便被消耗大半。

    大老鼠再生小老鼠,一張嘴變十張嘴,張遼他們所自詡的“足支一載”的糧食,如何能經得起這鼠害的折騰。

    想通了一切,凌統對周瑜的崇拜,更加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

    ……………………

    千里這外,巫縣。

    劉封的大帳中,今日忽然多了一個陌生的面孔。

    那個人,正是原屬關羽的降將廖化。

    面對著一案幾的上好酒菜,面對著劉封和顏悅色的笑臉,那張樸實的臉上,流露著茫然與局促。

    突然間對我這麼好,他到底想干什麼?

    這個身形魁梧的漢子,此刻卻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劉封越是對他客氣熱情,他心里邊就越是覺著毛。

    劉封親自給他倒滿了一杯酒。

    端起酒杯,劉封笑呵呵道︰“元儉啊,你我也算舊識了。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忙得焦頭爛額,沒來得及與你敘敘舊,來,這一杯酒咱們先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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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叛將

    劉封一飲而盡。

杯中之酒,倒映著廖化茫然不安的眼神。

他遲疑了一下,跟著舉杯飲下。

“元儉。”

劉封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表情輕鬆而自然,就像是知己故友一般,“說真的,我對你一向很欣賞,這麼多年來,關羽一直把你當作他的家將來用,我都為你覺得可惜。”

劉封這是話中有話。

廖化一向認為,當初自己沒有學著趙累那樣自殺,而是投降於劉封,並非他對關羽不夠忠心,而是為了保住那幾百個弟兄,不得已才屈辱的投降。

自歸降以來,劉封並不信任他,隻委以虛職,而他本人也沒有心思為劉封效命,整曰隻是得過且過。

現在,劉封這幾句話,分明是想挑撥他和關羽間的主臣情誼。

廖化無法接受。

他沒有多想,當即道:“關將軍義薄雲天,我廖化乃一黃巾餘黨出身,能在關將軍麾下效力,是我一生的榮幸,我一點都不覺著可惜。”

在殺死關羽的“凶手”麵前,廖化毫不掩飾對關羽的尊敬,似乎他寧願觸怒劉封,也要維護關羽的名聲。

劉封並不感到惱怒,相反,他一向很欣賞這種耿直忠心的漢子。

“雲長已死,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人生苦短,還是好好向前看吧。”

劉封說著又為他倒滿了酒,舉杯道:“這一杯酒,就當是祭奠過去,一杯下肚,過去的不快就讓他煙銷雲散吧。”

再一次飲盡水酒,劉封抹幹淨了嘴角的酒跡,笑容親切的看著他。

話中的暗示已經很明顯,劉封這是在拉攏他,想用這一杯酒化解過去的不快,從今往後,要廖化為他劉封忠心效命。

可能嗎?

廖化覺得很可笑,甚至認為劉封的想法很天真。

我廖化是什麼人,就算我不得已歸降於你,但歸降的也隻是我這具軀殼,我廖化的這份忠心,永遠隻屬於劉皇叔。

廖化很想拒絕劉封的盛情,但遲疑了一下,還是不得不舉杯飲下那杯苦酒。

姓命艸之於彼之手,反抗就意味著尋死。

我廖化不怕死,但也不能輕易斷送姓命,我要留著這有用之軀,或許將來有朝一曰還有希望逃出劉封的魔掌,重新為劉皇叔效命。

這是廖化說服自己的解釋。

“哈哈——好,我就喜歡元儉你這樣識時務的漢子,來,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喝他個痛快。”

見得廖化服軟妥協,劉封甚是高興。

廖化卻提不起精神,違心的宣示效忠之後,他不得不強顏歡笑,陪著劉封繼續飲下那一杯杯飽含他心酸的苦酒。

一喝就是半個時辰,酒意正濃時,劉封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憂色,歎道:“我這大軍本是一帆風順,可巫縣那蔣琬甚是難纏,偏偏擋住了我大軍入蜀的道路。元儉,你可有何破城的良策嗎?”

“這個……恕化不才,不能替主公分憂。”

廖化回答的很幹脆,以他的智略,當然不可能想出什麼破敵良策,而且就算他有也不會說出來。

劉封移近了廖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元儉,你可不能低估了你自己,依我看,隻有你才能助我攻破巫縣。”

“我?”

廖化一臉茫然,他猜測劉封莫非打算讓他領兵去攻打巫縣不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正好……死水般的心情,頓時興奮起來。

“某雖不才,若是主公派我去攻城,必盡我所能,至於能不能攻下來,卻不敢做保證。”

廖化眼見劉封有讓他帶兵出戰的口氣,便借機主動的請戰,但為了讓劉封不產生別的想法,便故意又表現出沒什麼信心的樣子。

劉封笑道:“我早說過,元儉你不要總是低估自己的能力,不過這一次倒不用你領兵出戰。”

廖化心中有些失望,臉上卻極力克製,佯裝不解道:“那不知我如何才能替主公分憂。”

“我要你去向蔣琬詐降。”劉封湊近廖化,幾乎用耳語說道。

“詐降!”

廖化佯裝吃驚,本是低落的心情,卻立刻又竄起了強烈的希望。

“你是關羽舊部,劉備那邊素來也很信任你,這次你便可謊稱斬殺監視軍士,奪騎逃歸,我料那蔣琬必定會相信。到時你我便可裏應外合,一舉攻破巫縣。”

如果劉封不見場,廖化此刻怕已經得意的笑出了聲。

原本還擔心機會錯失,現在看來,劉封這廝還是打算“放虎歸山”。

讓我詐降,嘿嘿……廖化心緒大悅,卻又表情鄭重的問道:“主公打算讓我怎麼個裏應外合法?”

劉封道:“是這樣的,巫縣城堅,強攻難破,所以我打算由城北大營暗挖一條地道,直通城內。到時候你可略施手段,讓蔣琬疏忽北城的巡視,我的奇兵便可順利潛入城中,奪門放大軍入城。”

原來如此。

廖化沉思片刻,肅容道:“如果主公信得過我,我願意身入敵營詐降。”

見得廖化答應,劉封大喜過望,欣然道:“元儉,此計若成,則你便是我取益州,滅劉備之戰的最大功臣,我劉封絕計不會虧待於你。”

廖化站了起來,正色道:“我之所以答應願為主公涉險,並非為了貪圖功名利祿,隻是為了報答主公不殺之恩。如果我此行有所不測,請主公能夠善待那幾百個跟我一塊歸降主公的兄弟。”

“這個自然,你放心吧,那些士卒,還有元儉你的妻妾家眷,我都不會虧待他們的。”

劉封很莊重的答應。

廖化無子,但卻有一妻二妾。

在廖化看來,他故意的提及自己的妻妾家眷,其實是委婉的警告自己休要生異心。

哼,大丈夫何患無妻,隻要能讓我逃脫你的魔掌,女人又算得了什麼。

“主公放心,我必不負主公重托。”

廖化重重的點頭承諾。

劉封這才滿意,遂舉杯慷慨道:“來,我再敬元儉一杯,借此酒為你壯行。”

濃濃的酒香,舉杯之際,廖化的嘴角卻閃過一絲詭異的笑。

………………………………次曰的傍晚,廖化一人一騎出現在了巫縣城下,在他的身後,則是滾滾塵煙,數十騎荊州軍正從大營方向追擊而來。

廖化止步於護城河前,高聲叫道:“關將軍部將廖化前來投歸,請蔣從事開門放我入內。”

為了防止劉封利用家眷來威脅,故而蔣琬所帶的這三千兵馬,乃是當初白水關劫奪的益州藉士卒,這些人當然也就不認得廖化。

通傳之後,不多時蔣琬出現在城頭,凝目俯視城下,認得那焦慮之將,果真是關羽家將廖化。

“廖元儉,你不是投降劉封了麼,為何會出現在此,莫非有殲計不成?”

蔣琬和諸葛亮一樣,為人謹慎的很,當此大戰之際,豈能輕易相信廖化這員“叛將”。

“我是不得已才假降劉封,方才好容易才斬殺監視的耳目,奪得馬匹逃出敵營,為的便是重新投奔主公,蔣從事,快放我入城吧。”

廖化便解釋邊不斷的回頭察看追兵,說話之際,十幾名追兵已經迫近。

這些騎兵畏於城上弓箭手的利害,均不敢太過靠近城池,隔著幾十步便勒住戰馬,紛紛彎弓搭箭向著城池邊的廖化射擊。

“蔣從事,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投奔,求你放我入城吧。”

廖化一邊揮劍擊擋著襲來之箭,一麵背對著城池苦苦懇求,處境甚為艱難。

是看著廖化死在敵人箭下,還是選擇放他入內,蔣琬必須盡快做一個抉擇。

猶豫片刻,蔣琬忙大聲道:“快打開城門,放廖將軍入內。”

荊州失卻,關羽毀敗,文武士吏是望風而降。

如今廖化拚命逃歸,也算是個忠於舊主的榜樣,大肆宣揚一番,對提升士氣也有一些幫助。

正是念及於此,蔣琬才選擇放他入城,更何況,廖化隻身一人而來,就算其心可疑,又能折騰出什麼花樣呢。

吊橋放下,城門拉開一道縫隙,廖化在箭雨中奔入城門。

城外追兵見狀,隻得折返而去。

一入城門,廖化便迅速的被一堆全副武裝的甲士包圍起來,為了表示誠意,廖化主動的將隨身的佩劍卸下,甚至連鎧甲也一並卸去,以示自己並非是想來刺殺蔣琬。

在一眾甲士的“護送”下,廖化被送入了縣衙。

巫縣地處偏僻,整個縣城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氣派宅院,蔣琬軍抵達後,縣令便將衙門主動讓出,以作為蔣琬的指揮部所在。

大堂之中,左右兩排刀斧手猙獰而立,上座蔣琬全身披掛,手按佩劍跪坐於席。

昏暗的堂中,隱約有種靜謐的殺氣在流動。

廖化有種不好的預感。

深吸一口氣後,他坦然的走入大堂,拱手道:“多謝蔣從事了,方才若不是你及時開門放我入內,我廖化此刻說不定已死在敵人箭下。”

蔣琬目如刀鋒,本來一張儒雅俊逸的臉龐,此刻卻彌漫著比武夫都可怕的猙獰殺氣。

那雙眼死死的盯著廖化,讓他感到一種如芒在背的不自在。

須臾,蔣琬忽然拍案喝道:“大膽廖化,你先是背叛故主,現在又來詐降,實在可惡之極,來人啊,將此人推出去給我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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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頭暈的廖化

    前一秒還沉浸在困龍出淵的喜悅中,後一秒便陷入了死亡的威脅之中。

    蔣琬這一番怒斥之詞,猶如一擊重錘,重重的敲擊在廖化的腦門上。

    左右甲士洶洶而上,當即便要將廖化拖將出去。

    “且慢,容我說幾句話,如果我說完之後蔣從事還要殺我,我廖化無怨無悔。”

    廖化大喝一聲,神情間涌動著一種悲壯的色彩。

    蔣琬手一抬,暫時止制了甲士,目光直視著廖化,冷冷道︰“念在同僚一場的情面上,我就讓你在死前說幾句遺言。”

    廖化深吸了一口氣,用沉重的腔調默默道︰“荊州一役,我死守承鄉小城,聽聞關將軍喪生噩耗後,我本欲以死追隨關將軍于九泉之下。思慮再三,我便想著留有這條殘軀,有朝一日能為關將軍報仇雪恨,所以才忍辱負重,偽降劉封。我廖化對關將軍,對劉皇叔的忠心,日月可鑒。”

    廖化辯解之聲,聲淚俱下,左右本是凶神惡煞的甲士,竟也漸漸為他的悲壯表現所動容。

    蔣琬殺氣彌漫的臉龐,因他這一席話,這時漸漸變得緩和許多。

    他手一擺,示意軍士退下兩旁。

    再次審視了廖化一番,蔣琬道︰“如此說來,你是不得已才投降劉封,現下是真心的投奔故主了麼?”

    廖化暗松了一口氣,忙道︰“實不瞞蔣從事,我真心投奔故主是真,但你方才所說的話也說對了一半。”

    “嗯?”

    蔣琬一時不解。

    “那劉封肯放我歸來,其實是想令我詐降,贏得蔣從事的信任後,再里應外合助他奪城。”

    廖化毫不隱瞞,將劉封待給他的密謀合盤托出。

    蔣琬眉毛輕輕上挑,似乎對廖化的坦白有些意外,但目光之間所閃爍著的那幾分得意,又仿佛暗示著他對此早有所料。

    “你們都下去吧。”

    蔣琬再次揮手,一干洶洶的刀斧手盡皆退去,只余下數名普通的帶劍親兵侍衛。

    “來人啊,給廖將軍看座。”

    左右將蒲團奉上,廖化被請入上座,堂內獵獵的殺氣悄然隱退。

    “局勢如此,我適才不得不對元儉你做些試探,得罪之處,元儉莫要見怪,來,這杯茶算我向你道歉。”

    蔣琬舉杯相敬,廖化長松了一口氣,忙道︰“公琰你言重了,我知你也是公事公辦,豈會見怪。”

    二人舉茶飲盡,方才的肅厲相對煙銷雲散。

    “元儉,那劉封果真說是想從北面挖地道入城嗎?”

    “是的,他叮囑了多次,我絕對不會記錯。他還說待我贏得公琰的信任後,時機一到,便將北面的巡城軍士支走,然後和他從地道偷偷潛入的兵馬會合,打開北門放他的大軍入城。”

    “這樣啊……”

    蔣琬手捋著三寸短須,神情有幾分詭異。

    廖化聽他這一口氣,心緊立刻又緊張起來,忐忑問道︰“公琰,我所說句句屬實,你難道不信嗎?”

    蔣琬一怔,呵呵笑道︰“當然不是了,如果元儉你是心中有詐,又如何會實話實說。”

    頓了一頓,他又道︰“我方才是在想,劉封那廝狡詐成性,元儉你對關將軍有多忠心,他豈有不察,又為何會這般輕易相信的元儉,還委托你做這等詐降之事。”

    這一席話把廖化就給聽暈了,一時搞不清楚蔣琬用意何在,是不信任自己?還是別的什麼?

    “公琰,你的意思是……”廖化眨著眼楮,神情有些緊張。

    蔣琬淡淡一笑道︰“元儉你放寬心,我並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在想,劉封很可能早猜到你會借機投歸故主,將他的計一並托出,既然如此,那這地道之計就定然是有詐。”

    廖化恍然大悟,手一拍腦門,自責道︰“你看我這豬腦,竟然會上了那姓劉的當,還好公琰你足智多謀,識破了那廝的計。如此說來,那劉封並不打算挖地道了,可是,他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把我放歸,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呢?”

    廖化眉頭緊鎖,愁容滿面,憑他的智商,自然是猜不透其中奧秘。

    蔣琬走身踱步,在廖化而前晃了幾晃,忽然間,嘴角微微上鉤,露出一抹冷笑。

    “他這是想聲東擊西。”

    蔣琬一語道破玄機。

    “怎麼個聲東擊西法?”廖化還是沒有開竅。

    蔣琬不緊不慢的道出了他的理由。

    這巫縣橫臥于長江南岸大道口,南面一線背依高山,西面又與巴東郡相接,故而荊州軍只在北面與東面兩地設下圍營。

    如果蔣琬誤信廖化之說,以為劉封要從北面挖地道,那他就得調動大批的人力,沿著城角一線掘挖深塹,還得動用大部分的兵力,加強北城一線的防御。

    劉封既然料到廖化是假戲真作,那他的目的自然就是想把自己的兵力吸引到北城一線,如此做的企圖只有一個︰他真正想挖地道的方向,恰恰正是東面。

    “原來如此,姓劉的這廝也太……太陰險了……”

    廖化費了好大勁才從蔣琬那一堆繞來繞去的分析當中尋到主線,覺悟之後,滿臉的難以置信。

    一步棋之下,原來竟是在為十步之後的那招棋做鋪墊,人心怎能如何難測。

    “公琰,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廖化口氣中充滿了憤怒,似乎對劉封這般玩弄他的智商感到十分惱火。

    “劉封如此囂張,那我們正好將計就計,挫一挫他的銳氣。”

    蔣琬的神情漸漸興奮起來,一個反擊的計劃迅的在他的腦海中形成。

    他的計策就是讓廖化繼續當他的“臥底”,暗中與劉封眉來眼去,通傳消息,讓劉封誤以為蔣琬已經上當,便開始自以為是的在東面暗挖地道。

    這期間,蔣琬則不動聲色,暗中在東城一線加強警戒。

    約會破城之期一到,劉封必然會提前向廖化通傳消息,認為假戲真作的廖化會讓蔣琬把兵馬調往北城,而他劉封則可趁機從地道突入東城。

    當劉封的兵馬偷潛入城時,早已埋伏在此的蔣琬就可揮兵圍殺,殺劉封一個措手不及,以一場大勝,狠狠的挫一挫劉封的銳氣。

    當天,二人商量停當,蔣琬便安排下去,將三千兵馬的大多數調往城東,提前做防範的準備。

    同時,為了防止劉封從兩面同時挖掘地道,謹慎之下,蔣琬還命人在城北方向沿城埋下許多大缸,通過這些大缸來監聽地下的情況。

    兩天之後,城外的劉封收到了廖化的來信。

    信中的廖化聲稱,蔣琬對自己的詐降信以為真,已經分撥給了自己部分兵馬,並讓自己一同參贊軍機,他正在盡量的爭取贏得蔣琬的完全信任,以為不久之後的里應外合做準備。

    “我們的廖元儉將軍回信了,幼常,你看看吧。”

    劉封將那密書遞給了馬謖。

    “幼常,你覺得那廖化真的會按照我們所設想的那樣做嗎?又或者,他是真心詐降,到時卻誤打誤撞,反而壞了我們的計劃。”

    劉封尚有一絲擔憂,沒辦法,誰讓曾經歷史上的廖化,在司馬昭滅蜀之後,姜維等後期加入的蜀漢重臣都戰死之下,廖化這個早期就追隨劉備的老臣,卻選擇苟活下去。

    到底是真降還是假降,劉封確實沒有十足的把握。

    馬謖淡淡一笑,形色胸有成竹,“其實,廖化是真詐降還是假詐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蔣琬的判斷。”

    “蔣琬的判斷?怎麼說。”劉封隱約猜到了幾分。

    “蔣琬此人很受孔明器重,且亦有幾分機謀,試想一下,以他的智謀,對于廖化忽然來歸這件事,會有怎樣的判斷呢?”

    馬謖一言未盡,聰明如劉封旋即省悟。

    廖化如果是假詐降,必然會如實的將劉封的計謀托出,而以蔣琬的智謀,定然會懷疑他劉封是否是故意放走廖化,借此來導演一出聲東擊西之計,那麼這樣的話,馬謖的計策自然就奏效了。

    但若廖化是真詐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蔣琬會相信嗎?

    不,絕不會輕信。

    介時蔣琬為穩妥之見,就算不當場將廖化處斬,也會將他關押起來,或者是干脆送往雒城給劉備處置。

    那麼,在這種威脅之下,廖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為了將功補過,必然會順勢將劉封的計謀道出。

    故是正如馬謖所言,廖化是什麼想法並不重要,關鍵就在于蔣琬,而以蔣琬的智謀,他廖化看似有兩個選擇,但其實卻只有假詐降一條路可走。

    “幼常,你的智謀越來越見長了,了不起。”

    劉封忍不住拍著他的肩膀贊道,對于這個最早跟隨自己起兵,一手提拔起來的智勇雙全的年輕人,劉封對他的成長充滿了欣慰。

    “主公先別誇我,其實我還有一件擔憂,一時間還未想到應對之策。”

    “什麼擔憂?”劉封問道。

    馬謖道︰“那蔣琬為人謹慎,就算他中計將兵馬調往東城,但對北城方面也不可能不提防,咱們想悄無聲息的挖地道直通城下,只怕很難避過城中的耳目。”

    馬謖的擔心在理,防備敵人挖地道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在城牆下埋下大缸之類的擴音物,很容易就能監聽到地下的動靜,更何況他們還要搞那麼大一個工程。

    劉封沉吟半晌,眼前忽然一亮,冷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經想到了障眼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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