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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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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謝王堂燕】三國之戰神劉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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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無賴戰術

    夜半三更,月黑風高。

    蔣琬正在榻上作著清夢,突然之間,耳畔鼓聲鑼鳴,喧囂之聲一瞬間把他從美夢中生生的拖了出來。

    蔣琬騰的坐了起來,眼楮還未睜開,耳朵已豎了起來,凝神細聽,那擂鼓喊殺之聲更加的清晰。

    莫非,敵人夜襲?

    身子一抖,全身的睡意煙銷雲散。

    蔣琬從榻上一躍而起,連鞋履都不及穿就奔過房室,呼啦一下扯開房門,大叫道︰“來人啊,傳我之命,全軍登城備戰。”

    莫說是蔣琬,就算是整個縣衙,用至整個巫縣的軍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喊殺聲驚醒。

    不用蔣琬吩咐,披甲和衣而睡的將士,迷迷糊糊的便被長官驅使著爬上了城頭。

    片刻之後,衣冠不整的蔣琬匆匆上城,扶劍凝目遠望城外。

    夜色如墨,視線不清,隱隱約約中似乎看見有一團團的黑影在城外晃動,聲勢動靜雖然大,但又不像是大舉攻城的樣子。

    所見,與蔣琬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當三千緊張兮兮的士卒盡皆登城,一城的男女老幼都嚇得夢中驚魂時,城外的鑼鼓聲卻突然停了。

    過不多時,就連那些模糊的人影也消失不見。

    城外的荊州軍,仿佛只是出來打了一回醬油而已。

    蔣琬雖心懷困惑,但也不敢輕視,派斥候悄悄出城偵察了一番,折騰了半個多時辰後,方才確信城外並沒有敵人的蹤跡。

    白緊張一場,蔣琬只得令軍士們回去休息,吩咐守值士卒打起十二分精神,莫要讓敵人瞅了空隙。

    三千士卒很郁悶的回往營帳中,緊張過後困得要死,倒頭便都沉沉睡去。

    蔣琬回往縣衙後,無精打采的脫下衣甲,過不得片刻,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睡夢當中,他夢見了自己荊州的家,夢見了自己的妻兒老母,仿佛看到他們正在向自己召手,哭喊的懇求他回家。

    就在他想伸手觸摸他們時,劉封突然出現,他揮舞著手中的沾滿鮮血的劍,毫不留情的將自己的妻兒人頭斬落。

    “不,不要——”

    猛然間,他從那噩夢中驚醒,騰的一下又坐了起來。

    呼吸急促,穿堂而入的夏風吹在背上,一股涼意透骨而入,一摸後背,竟是粘乎乎的浸出一身的冷汗。

    原來,只是一個夢。

    “唉——”他搖頭輕聲一嘆,那一聲嘆息中,流露著一種淡淡的無奈。

    回想起方才那個夢,蔣琬心有余悸,強烈的思鄉之情油然而生。

    自從聽聞荊州失陷的消息後,他就將那份對家人的思念和擔憂之情,極力的壓制在心頭某個角落,故意的不去觸踫。

    因為蔣琬知道,那些都是自己意志的軟脅,他生怕胡思亂想下去,會動搖了他對劉公的忠心。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蔣琬曾一度擔心,自己這般與劉封作對,劉封一怒之下,會對自己的妻兒老小不利,又或是用他們做人質,逼迫自己放棄抵抗。

    直到如今,這種擔心才漸漸的消失。

    劉封並沒有用自己的家屬來要脅他,同樣對也沒有其他人的家眷來做其入川的開路盾牌,相反,從荊州方面細作傳回的消息來看,劉封對他們的家眷一直都在善待。

    這個一直被他們識為“背父逆徒”的年輕人,在這一點上倒是有一番容人的氣度。

    在內心深處,蔣琬對劉封竟有那麼一點點的感激。

    只是,這種感激和他對家人的思念之情一樣,都被蔣琬深深的鎖在了心中的某個角落。

    誰知,只是一場噩夢,就輕易的打開了蔣琬自以為堅固的意志大門,諸般思緒,如決堤之水一般,滾滾而出,如螞蟻一般啃噬著他貌似堅定如鐵的信念。

    “蔣琬啊蔣琬,你千萬不能亂想,劉皇叔才是明主,你只有跟著他才能實現心中抱負,你不能存有他想,一定不能……”

    蔣琬屏氣凝神,深深吐納,用這種自我暗示來平伏激動的心情。

    漸漸的,他的思緒重歸平靜,白淨的臉龐間,重新浮現出那種淡若浮雲的沉靜。

    咚咚鏘~~咚咚鏘~~

    就像是一片剛剛平靜下來,如鏡子一般平滑的湖面,陡然被丟入了一塊萬斤大石,掀起的濤天巨浪,瞬間把虛幻的平靜打碎。

    鑼鳴鼓擂之聲,再度響起。

    蔣琬猛吃一驚,不及多想,趕緊一面披甲穿衣,一面喝令著士卒登城備戰。

    再一次急匆匆的趕到城頭時,看到的依然是夜色中那幾團模模糊糊的人影,敲敲打打半晌,等到巫縣的守軍差不多都到齊了時,對方又拎著打好的醬油揚長而去。

    連著被折騰兩次,蔣琬現在有點分不清是醒是睡,恍惚之間,他以為自己在作夢,而且還是一連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夢。

    “狗咋種,玩的什麼鬼把戲。”

    “**老母親。”

    ……

    士卒們憤怒不己,個個破口大罵。

    他們倒寧願跟敵人大殺一場,這般被人像小丑似的玩弄,憋了一肚子的火卻沒有泄對像,簡直郁悶得要瘋了似的。

    “公琰,你說這劉封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廖化郁悶不解的湊近問道。

    蔣琬沉淫半晌,思索再三,漸漸的想明白了其中陰謀,冷哼一聲道︰“還能是什麼把戲,無非是想用這種無賴似的疲憊戰術,打擊我們的士氣,消耗我們的精力,為他以後的偷襲做準備。”

    原來如此。

    “那我們該怎麼辦,若是敵人隔幾個時辰就來這般折騰一下,將士們睡也睡不安穩,精神早晚會被拖垮的。”廖化面有憂慮。

    蔣琬琢磨半晌,無計可施,這也難怪,面對著這種無賴似的襲擾戰術,不擅用奇的他也沒什麼好的應對之策。

    無奈之下,蔣琬也只能認栽,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那便是把三千人分成兩隊,一隊晚上就睡在城頭,另一隊則入營休息,遇到襲擾,如果真的確認是對方進攻方才上城,其余時候就塞住耳朵不必理會,兩隊人馬分晝夜輪流值守。

    正如蔣琬所料,劉封確實是打算把這玩賴的手段用到底,自打那晚之後,每到晚上就派小股兵馬逼近城池,在北西兩面同時敲鑼打鼓,而且每隔一個時辰就折騰一次,一折騰就是半個多時辰。

    雖然在白天的時候,晚上受折騰的那一隊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但夜晚時卻又要飽受折磨,如此一來,日夜顛倒,精神上受盡痛苦的折磨。

    一連二十余日,每晚都是如此,看著日漸消沉的士氣,蔣琬亦是無濟于事。

    這個時候,蔣琬倒是盼著劉封趕緊實施他那“里應外合”之策,介時自己就可以狠狠的打擊一下無賴的對手,借著一場勝利來提振一下疲憊不堪的士氣。

    轉眼之間,一月已過。

    成都方面的劉璋再度派人來急信,聲稱雒城方面戰事吃緊,劉備似乎已經是傾盡了全力,如果劉封的援軍再不能到來的話,整個雒城防線就要土崩瓦解。

    “看來劉璋已經要撐不住了,主公,我們要抓緊時間。”馬謖表情冷峻道。

    劉封微微點頭,問道︰“地道工程進行的怎樣了?”

    馬謖拿出他自己繪制的工程圖,指著巫縣北面道︰“如果方位估算的沒錯,地道理應是筆直正對著巫縣北門,但經過這麼一段距離,肯定是會有偏差的,不過這也不重要了,依我之見,現在就種程度就足夠了。”

    “巫縣方面呢,對方有沒有察覺?”劉封又問道。

    馬謖嘿嘿一聲冷笑︰“主公那條妙計,天天敲鑼打鼓的,除非蔣琬有狼的耳朵,否則他豈能察覺。”

    當日馬謖擔心蔣琬為穩妥考慮,會在北門也安排下監聽系統,故是劉封便想到了這計策,每天一到晚上準備開工的時候,便對著巫縣城敲鑼打鼓,如此一來,便成功的掩蓋挖掘地道所造成的聲響。

    而在白天時,劉封則命另一隊人馬,裝模作樣的從東面挖掘另一條地道。蔣琬那邊探聽到地下的動靜之後,則更加確認了他的判斷,自以為識破了劉封的詭計,卻根本不知在不知不覺中,敵人的黑手已經悄悄的伸入北門之下多時。

    看來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是時候該動手了。

    劉封凝視著圖上的圓圓點點和線條,沉思良久,拳頭一砸案幾,決然道︰“好,我們明晚就行動,你今夜就暗號給廖化吧。”

    當天晚上,按照事先跟廖化的約定,馬謖在城西北面的高處點起了三堆烽火。

    廖化早先就對守值士卒有過待,一旦現西北面出現三堆烽火的信號就立刻報知他。

    這晚廖化剛剛睡下,守值士卒便匆匆來報,廖化得知此事,整個人睡意全無,趕緊去往縣衙將這消息告知了蔣琬。

    此時的蔣琬,剛剛被城外之敵上一輪的鑼鼓襲擾吵醒,心情正是煩躁的緊,廖化的這個消息,正好炎炎夏日里的一許清涼之風,把蔣琬一腔的燥熱吹得干干淨淨。

    “劉封,這一月以來所受的折磨,明天我就一並奉還于你”

    那張素來儒雅的臉,此刻也浮現出一抹猙獰的冷笑。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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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易手

     轉眼,一天即過。

    次日入夜,巫縣城內戒備森嚴,三千士卒全副武裝,每個人懷著一種不安與激動的心情。

    盡管蔣碗並未言明今晚的作戰計劃,但那種緊張的氣氛,卻讓他們感覺得到,今晚必將是一場生死之戰。

    全城兵馬中,兩千人被布署在了城東。

    在那里,經過二十余日的監聽,蔣碗已經大致確認了地道的方位,他將人馬埋伏在地道可能出現位置的附近,只等著敵人自以為是的潛入內時,大軍再突然發難。

    除此之外,為謹慎起見,蔣豌還在北城方面布署了近七百的兵馬,以確保萬無一失,其余三百兵馬,則布置在最為安全的西門一帶。

    諸般事宜安排妥當時,已是月掛中天之時。

    整個巫縣城,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在溫柔的月光沐浴下靜靜的酣睡。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城外靜寂無聲,沒有任何的動靜。

    以往的這個時候,劉封早就應該派了幾輪的騷擾隊伍前來敲鑼打鼓,但是現在,夜已至深,城外卻靜得跟一片鬼域一樣。

    這種詭異的靜,越發的讓蔣碗堅信,劉封的發難就在今晚。

    風嗚鳴的吹,如同迷失的幽靈在夜中嚎叫。幾只寒鴉從頭頂掠過,詭異的叫聲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的跡像。

    蔣婉再次從女牆格上探頭張望,只見遠處的敵營一片安詳,借著轅門處昏黃的火光,蔣婉甚至能夠看到幾名守值士卒的身影在晃來晃去。

    一切似乎如常,敵人並未有半分動作。

    “這個劉封,他還在等什麼?“蔣蜿開始產生了些許懷疑,他忙派人去把廖化叫了過來,兩人一踫面便低聲問道︰元儉,你確信沒有記錯劉封對你的叮囑,他果真是要在今晚發難嗎?”

    廖化苦著臉道︰“這麼重大的事,我豈能記錯,烽火的信號是昨晚發出的,約定之期必在今日。”

    “那為何這眼看著再過個把時辰,天都快要亮了,敵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蔣婉口氣中暗含著幾分焦慮。

    “這個……

    廖化的表情驀然一變,驚道︰莫非劉封識破了我們的計謀?”

    話音未落,城下士卒匆匆來報,言是監聽的大缸中出現了掘地的動靜。

    二人的精神頓為一振,先前的諸般猜測與狐疑一掃而光。

    “劉封這廝終于按捺不住了,傳令全軍,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戰斗。”

    蔣碗號令迅速的傳了下去,躲藏在暗處的兩千軍兵,本是開始疲倦的精神,頓時又亢奮起來。

    凌烈的殺氣,在悄無聲患的彌漫。

    地下的聲響一直在持續,蔣碗的和將士們的心跳仿佛也在隨之加快跳動。

    每個人的心中,復仇的火焰都在熊熊燃燒,他們咬牙切齒,面露猙獰,迫不及待要用敵人的鮮血來洗刷這一月以來所受的折磨。

    在就復仇的岩漿即將噴涌而出的那一刻,一聲轟然塌陷的巨響,瞬間把每個人緊繃的神經撕斷。

    那般巨響,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由北而來,轟隆之聲直灌耳膜,腳下的地面也隨之巨裂的抖動。

    蔣蜿心頭一震,一躍而起,向著北面方向看去。

    原本火光通明的城樓,此時竟是赫然不見,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滾滾的煙塵灰霧。

    一瞬間,蔣豌的心如被最鋒利的刀切成了兩半,那種難以名狀的震驚幾乎讓他暈厥過去。

    北門,塌了。

    幾分鐘前,荊州軍,北大營。

    劉封也等得有點煩躁。

    地道出口處,濃濃的煙氣洶涌而出,整個大營都煙燻霧嗆。而為了防止被不遠的敵城觀察到,劉封不得不下令實行燈火管制。

    夜色中的北大營依舊一片寧靜,城頭上的敵人作夢也不會想到,他們的腳下正在發生著何等不可思議之事。

    在北門城樓下方,方圓數十丈的範圍,其實早在幾天前就被挖成了一片空洞。

    城樓之所以仍屹立不倒,那是因為在挖掘土方的同時,劉封軍以木樁作為替代的支撐柱,保證了在工程完全前,北門城樓安然無恙。

    而現在,城樓下方的數十根木樁已經盡數被點燃,膘本堅固的木樁,正是一點一點的化為脆弱的焦炭。

    劉封之所以選擇這般大費周童,是因為他深知蔣碗的謹慎,即使自己能成功的將城中主力調往東門,但那蔣蜿依然不會松懈北門的防御。

    區區一個狹窄的地道口,短時間內又能潛入多少士卒,一旦無法迅速奪取城門,自己全盤的計謀就會破滅,恍然大悟的蔣蜿,有足夠的時間增援北城。

    挖地道入城,顯然不是萬無一失之策。

    所以馬緩夠狠,他的計策是干脆直接把城門連同城樓一塊弄塌,任你蔣碗再謹慎又有屁月。

    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劉封翻身上馬,身披銀袍,胯坐的盧,手提著重槍行至轅門方向,刀鋒似的目光,傲然的掃向一片安詳的巫縣北城。

    這一座小小的縣城,讓自己的兩萬大軍止步于前一月有余,只要奪佔此城,就可以順利的通過三峽天險,入蜀的平坦大道便將呈現在他的眼前。

    今晚,就是成敗的關鍵。

    地面開始抖動,隱隱約約聽到  如骨骼錯動般的聲響,仿佛地下深埋的遠古巨獸,正在漸漸的從沉醒中蘇醒。

    抖動越來越劇烈,那地下的巨獸像是在咆哮憤怒,悠遠而古老的聲音直抵地面。

    轟一.在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中,眼簾中的那一座城樓,突然之間向下沉塌而去。

    一瞬間,那固若金湯的巍峨城樓就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沖天而起的狂塵亂霧。

    荊州軍的將士,眼睜睜的看到此一幕”壯觀”的景象,所有都驚得膛目結舌,難以置信。

    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並不知道正在進行的地道秘密工程,在事先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曾經那道銅牆鐵壁,如這蜀地群山一般難以逾越的城牆,就這樣彈指間塌陷,陡然之間,許多人竟以為如有神助。

    軍心與士氣,在敵城垮塌的一瞬間,達到了一個鼎峰。

    人群中,不知是誰最先暴出一聲喝彩聲,緊接著雷鳴般的喊叫聲如潮而起。

    熱血在沸騰,軍氣在激揚,正是用命之時。

    劉封躍馬橫槍,銀袍在獵獵夜風中飛舞,熾烈如火的目光掃視著麾下虎狼之士。”殺!”

    一聲厲喝,一騎如電,化做銀色的流光,刺破夜的黑暗,向著那塵埃滾滾的敵城當先沖去。

    “殺~~”

    震天動地的吼呼聲中,一萬多荊州健兒轟然而動,如下山的猛虎一般,追隨著他們年輕的統帥沖殺而上。

    眼前,以北門為中心,長達十余丈的城牆盡數毀塌,滿天的塵埃隨著崩塌的結束,正在漸漸的浮落。

    薄霧之中,隱隱聽得鬼哭狼嚎之聲,那是在崩塌中幸存的敵卒在痛苦的呻吟。

    只是,那種微弱而渺小的哀聲,須臾間便被千軍萬馬的奔騰之勢所淹沒。

    正前方,月光之下,赫然是一道兩丈余寬的淺壑,下面是無數堆積的碎石土塊。

    劉封沖勢不減,眼見將近溝壑邊緣時,猛的一夾馬腹。

    獵獵嘶鳴聲中,的盧神駒四足力蹬,高高的躍上半空,如兩脅生翅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溝壑的上空縱軀越過。

    那般神威之勢,給身後追隨而上的將士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在這一刻,劉封就是他們限中神一般的存在。

    戰馬落地的一瞬那,劉封銀槍標射而出,昏暗中寒光一閃,一名驚恐阻路的敵卒已被刺穿了胸膛。

    隨後跟上的荊州軍團,如饑餓的狼群一般,不顧一切的翻越那亂石堆疊的廢墟,揮舞著刀槍,將那些驚恐萬狀的敵人無情的斬殺。

    一各鮮血鋪就的大紅地毯,由北城缺口,迅速的向著整個城池擴散開來。

    斬殺關羽的那一役,劉封受蓋匪淺,經過數月以來的消化,此刻的劉封,他的武道又已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手中那柄趙雲所賜的銀槍,在他手中,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招式,都已經趨于當世一流的地步。

    只見夜色之中,千百道流光四面八方激射開來,重重槍影隨心所欲,所往而不利,將那些螻蟻般脆弱的敵卒肆意的擊殺。

    轉眼之間,他和他的荊州軍團已如洪水一般,襲卷了半個巫縣城。

    抬手又刺死一名敵卒時,驀見東面方向,一支敵軍正在向著這邊無畏的沖來。

    劉封知道,這是覺醒的蔣碗準備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垂死掙扎?

    哼,好吧,就月你們的血,來讓劉備再一次顫抖吧。

    鮮血淋灕的槍鋒,一往無前,向著迎面而來的敵人刺去。

    那一支從東城趕過來的敵軍,為首之將,正是廖化。

    此刻的廖化,心情比死還難受。

    原以為自己逃出升天。

    原以為耍弄了那個自以為是之徒。

    原以為可以月一場大勝羞辱那個殺害關將軍的凶手,可是,東城垮塌的一瞬間,卻擊碎了廖化心中所有的得意與夢想。

    蔣蜿和他自以為識破了劉封的計策,卻沒想到,到頭來,竟然如傻子一般,依舊被對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讓廖化在明知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仍然不顧蔣蜿阻擊的殺了回來。

    猛抬頭間,血絲密布的眼眶中,他看到了那個切齒仇敵的身影。

    “劉封狗賊,納命來-”

    廖化暴喝一聲,揮刀縱馬,向著迎面而來的劉封殺去。

    與此同時,劉封也看到了廖化,那個如鐵塔般的漢子,此刻正如發狂的野獸一般向自己撲來,手中一柄長刀扇掃而至,起手一式,正是關家刀法。

    同樣的一式,在關羽手中有力拔山河的氣勢與威力,但廖化此時使出,卻大打了個折扣。

    劉封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右手銀槍標射而出,螺旋般向前沖去,槍鋒四周激起一股渦形巨流,刀槍未交,廖化已感覺到令人窒息的氣勁撲面而來。

    鏘~.金屬交鳴,兩騎相交而過。

    廖化只覺一股巨力由刀身直灌身體,如重錘一般狠狠撞擊著他的五髒六腑,血氣翻滾如潮。

    手掌麻痛無比,低頭斜瞟,虎口處競已生裂,鮮血正順著指縫迅速的淌出。

    他怎能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道?

    一招交手,廖化心中震駭無比,仿佛遇到了今生最不可思議之事。

    此前雖然聽聞關羽死在劉封的手下,但廖化一直認為,劉封雖然頗有武力,但也絕非是美髯公的對手,之所以能斬殺關羽,定然是月了什麼不光彩的手段。

    直到此時,廖化才意識到,眼前的劉封,已不是他們任何人所知道的那個劉封。

    這是一個擁有著驚人的威長潛力,如魔鬼般的可怕敵人。

    驚駭之際,劉封已冷視著他,大聲道︰

    “廖化,我欣賞你是可用之才,對你如此信任,沒想到你卻是這等反復無信之徒,背叛于我,你可知罪。”

    這一語,讓本是驚駭的廖化,頓生赧然。

    說起來,劉封並沒有騙他,地道確如先前所說,是從北門所掘,發起攻擊前向他發傳遞的信號也無誤。

    錯就錯在,他和蔣蜿自以為劉封在使詐,自以為是的認為劉封是在玩聲東擊西的詭計。

    盡管廖化可能猜不到,他和廖化的諸般算計,本就在劉封的掌握之中。

    事實看起來就是,劉封對你廖化很信任,而你廖化卻出賣了他,結果卻誤打正著,聰明反被聰明誤。

    “哼,我從未曾真心歸順于你,又何來背叛。”

    廖化淌血的手緊握刀柄,用諷刺的口吻回應了劉封的質問。

    正如他所說,他並不是因為背叛劉封而慚愧,而是為自己的無能而自責懼悔

    廖化,你確有其才,因為愚忠而喪命太過可惜,我再給你一個機會,真心歸降吧,助我劉封威就一番大業。”

    劉封雖然“玩弄”了廖化,但對其人還是頗為欣賞的,畢竟現在自己手中可月之將不多,廖化雖無魏延那等大才,倒也勉可以一月,殺之未免可惜。

    面對劉封的邀降,廖化卻只付之一笑,愴然道︰我廖化生是劉皇叔之臣,死是劉皇叔之鬼,豈能降你這等不義之徒。

    不義之徒,哼,又是這一套老掉牙的罵話。

    劉封冷笑一聲︰“劉備自詡和關雲長情同手足,一向以仁義自居,可是荊州生難,他不發一兵一卒前來相救,關羽隕命,他也毫無復仇之心,只顧著去鯨吞同宗劉璋的基業。我倒要問一句,到底誰才是不義之徒?”

    這一席話,如同戳中了廖化的痛處。

    愣怔了一下,廖化卻惱羞成怒,怒斥道︰

    “休得污蔑劉皇叔,我跟你拼了。”

    話音未落,廖化長嘯一聲,揮刀再度殺向劉封。

    不分是非黑白的愚蠢之徒,留你有何月。

    鷹目一凝,殺氣陡然間迸射而出。

    猿臂抖動,手中銀槍化威片片梨花之雨,向著廖化那狂掃而來的刀鋒迎去。

    那一柄銀槍,已如劉封身體的一部分似的,從心所欲,無往而不利。

    五招一過,廖化的刀式在他眼中已是破綻而出。

    疾風驟雨般的槍影中,只見鮮血橫飛,槍無虛發,轉眼之間,廖化身上已被扎出十數個血窟窿,噴射而出的鮮血,四面飛濺而出。

    在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中,廖化手中大刀脫手飛出,整個人如同一只被抽打的血陀螺,從馬背上旋轉的跌落下去。

    砰~.那鮮血淋灕的身軀,重重的摔在三丈之外,抽動了幾下之後,便再無動彈。

    劉封拖槍徐徐走到廖化而前,將其人頭斬下,高舉著厲聲喝道︰”廖化人頭在此,膽敢頑抗者,殺無赦!”

    左右尚在頑抗的蓋州兵,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的為劉備賣命,只是迫于家眷被脅,才不得不從命。而今主將已死,軍心只是土崩瓦解,被劉封這般神鬼般的威勢一震,紛紛棄械跪降。

    巫縣易手。

    劉封當即留馬緩統後軍進佔巫縣,安撫人心,自己則親率五百騎兵,向西窮追而去。

    他不能讓那個人白白的溜走。

    天色蒙蒙已亮,巫縣以西的大道上,一隊狼狽的人馬正在匆匆而行。

    馬上那灰頭土臉,氣度不再的儒將,正是蔣豌。

    北門塌陷的那一剎那,蔣碗就知道自己中了劉封的計策,區區三千兵馬,如何能阻擋得住數萬破城而入的敵兵。

    蔣蜿當機立斷,決定率軍向巴東郡撤退,但廖化卻寧死也不肯走,非要去跟劉封血拼,蔣婉勸說不住,只得自己率一千多兵馬撤出了巫縣。

    因是軍心惶惶,一路上士卒逃散,行到此地時,身邊軍兵只余下不到三百。

    旭日已升,蔣蜿舉目遠望,前邊的地勢已經越來越開闊,想來是距離峽口越來越近了。

    前方就是白帝城,只要能順利退人此城,或許還能支撐到蜀中援軍趕到。

    念及此,蔣碗的心情稍稍振作了一些,就在此時,一名軍兵驚叫道︰不好了,敵人追上來啦!”

    蔣蜿心頭一震,猛回頭看去,果然見身後大道方向,漫天的塵煙滾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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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心堅如鐵嗎?

    沙暴般的塵霧,正以飛快的速度向本方所在卷來,能造成這般聲勢的,除了大隊騎兵外還能有誰。

    蔣琬猛然間想起,劉封擊敗曹仁之後,收降了大批的曹軍,其中必定不乏騎兵,這一回的入蜀作戰,那劉封豈能不帶上這批精銳的騎兵。

    瞬間,蔣琬的心頭又被重重一擊。

    敵方來勢甚快,本方這幾百號殘兵,人困馬乏的,逃不了多遠就會給追上,以這樣的陣勢,必會輕而易舉的被敵方騎兵隊沖垮。

    蔣琬別無選擇,只得下令三百敗卒背依大山列陣,準備應對敵騎的沖擊。

    荒野之上,步軍列陣而戰是抵御騎兵的惟一手段,逃跑,只有死路一條。

    幾百軍卒中,有不少人兵器已然丟棄,弓箭手也沒有幾人,蔣琬只能依現有的情況,零時的拼湊出一個凌亂不齊的步軍方陣。

    眼之中,沙暴逼至近前。

    蔣琬駐馬陣中,手持著利劍,灰頭垢面的臉上盡是沉峻,一副準備慷慨赴死,血戰一場的神色。

    軍卒們卻無他這般心堅如鐵。

    蔣琬讀聖賢書,心懷著什麼忠臣不事二主,慷慨赴義之類的大志,所以他可以慨然死戰。

    軍卒們則不然,這些益州兒郎,本就是被劉備脅迫而戰,眼下城池已失,己方潰不成軍,追兵又是騎軍,他們也不是傻子。

    他們很清楚,這般再戰,只有死路一條。

    握兵器的手在顫抖,心跳在隨著敵人的逼近而加速。

    那洶洶騎兵,如從地獄殺出的修羅一般,從那沖天的大霧中奔騰而出時,所有人的心都砰的一跳,如同遭到一記重拳,整顆惶恐的心都幾乎要從胸腔中迸射出來一般。

    百步,兩百步,一百步。

    啊~~”

    這般強大的氣勢壓迫下,陣中不知是哪一人精神率先崩潰,大叫一聲抱頭就逃。

    一座凌亂的步軍陣,就像是一道脆弱的玻璃牆,一點擊破,全盤即碎。

    百殘卒,轟然而動,嚎叫哭喊著四散而逃。

    站住,都給我站住,敢擅動者軍法處置。”

    蔣琬厲聲吼叫著,試圖壓制這潰亂之勢,他甚至還揮劍親手斬了幾名從身邊逃過的士兵,但卻依然無濟于勢。

    兵敗如山倒。

    蔣琬之中,身邊已剩不下幾人。

    大勢已去。

    蔣琬長嘆一聲,勒馬轉身,一同加入了逃跑的隊伍。

    不停的揮鞭,抽打著胯下疲憊的戰馬,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下了他一人一騎,孤零零的在這山道上奔行。

    身後,敵人卻依舊窮追不舍。

    地之馬,焉能同北地的良馬相比,胯下這匹戰馬狂奔一日,現下已是筋疲力盡,在蔣琬逼迫下強奔出數里,很快已是氣喘如牛,口噴白沫。

    然間,馬蹄踏入一個隱藏在草叢中的低窪,戰馬四蹄一軟,慘鳴一般倒跪倒于地。

    蔣琬甚至來不及驚異,整個人便被向著甩了出去。

    在地上之後,因是慣性的原因,蔣琬向前滾出足足有三丈之遠方才停下。

    得地面盡是沒腳的青草,抵消了不少撞擊力,饒是如此,這一撞之下,蔣琬也感到渾身筋骨劇痛無比,如同散了架一般。

    蔣琬按著似乎斷掉的肋骨爬起來時,後面的追兵已經在幾十步外,而他那匹可憐的坐騎,也已是躺在地上吐著白沫抽搐不止。

    逃生無望,再圖作掙扎,只會讓敵人笑話。

    蔣琬索性盤膝坐在了地上,雙目緊閉,一副坐而等死之狀。

    聲漸漸止歇,追兵似乎在幾步外停止了腳步,耳畔所能聽到的,只剩下戰馬此起彼伏的鼻息聲。

    劉封看到盤膝而坐的那個人時,他一眼就認出了是蔣琬。

    先前雖然不曾見過蔣琬,但自從在巫縣被這個對手阻于城下時,他便命識得其面的人畫了數幅影形圖。

    先前此人雖然一副灰頭土臉樣,但依稀還是辨認得出幾分臉形,還有那份旁人難以啟及的氣度,自然劉封一眼認出。

    經歷史上那個諸葛亮的繼任者,蜀漢四大賢相之一的蔣琬,現今卻這般狼狽的坐在這里等死,這也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看到這幅情景,劉封先前對蔣琬惱火也煙銷雲散了,作為一個勝利者,他反而覺得蔣琬有點委屈可憐。

    翻身下馬,劉封徐步走到蔣琬跟前,看著那張雙目緊閉,鐵板似的臉,笑道︰“公琰先生,在這荒山野嶺盤膝打坐,你真是好興致啊。”

    蔣琬索性連嘴巴也一同閉上,只如雕像一般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就差連氣也不喘。

    劉封看到蔣琬這般神態,愈發覺得眼前這文人出身的儒將有幾分可愛。

    來人啊,拿酒來。”

    親兵急是解下兩袋酒囊,劉封自取一袋,另一袋放在蔣琬面前,爽朗道︰“公琰先生,此間景s 宜人,正所謂秀s 可餐。佳肴當前,怎能無酒,來,我陪你好好喝一回。”

    蔣琬眼皮微微抖動,依舊沒有回應。

    劉封也不管他,自己仰頭大灌一氣。

    好酒啊,痛快。”劉封抹著嘴巴贊道。

    蔣琬眉頭隱隱皺起,似乎為劉封的舉動頗感不解,搞不清楚這小子在玩什麼鬼把戲。

    劉封探上頭去,瞪著圓睜的大眼細細的瞄了蔣琬一番,嘴角上鉤,露出一抹詭笑,遂將那酒囊口湊到了蔣琬的鼻前。

    公琰先生,這麼好的美酒,你也真能忍得住啊。”

    蔣琬狂逃了一夜,滴水未盡,粒米未沾,此刻正是饑餓難耐之時,那酒色之氣撲鼻而來,頓時引得他饞蟲大生,本能的便咽了幾口唾沫。

    封搖頭一嘆︰“看來你是打算慷慨赴死了,既然如此,這酒就當是給你送行,難道你還怕我這酒中下毒不成。”

    蔣琬實在忍受不住,便想反正也是死路一條,死之前何妨喝個痛快。

    思緒一開,蔣琬猛然睜開了眼楮,瞪了劉封一眼,拿起跟前的那囊好酒,仰起頭來猛灌不休。

    眾目睽睽之下,蔣琬竟是將那整整一囊的酒灌了個干干淨淨,一滴不剩。

    飲罷之後,他將酒囊往地上一丟,橫眉道︰“要殺便殺吧,我蔣琬豈會懼死。”

    一個文人,竟也有幾分赳赳武夫的豪氣,果然不愧是諸葛亮的接替人。

    殺人不難,不過是隨手一劍而已。

    誅心才最痛苦,劉封要誅的,正是劉備和諸葛亮的心。

    蔣琬就是那柄誅心之劍。

    公琰,人死很容易,不過一瞬而已,可是你死了,你留在荊州的妻兒怎麼辦?”

    劉封拿出了他最有利的武器。

    蔣琬心頭猛然一震,本是慷慨赴死的決心,因那“妻兒”二字,一下子便消減了不少。

    不光是你的妻兒,還有你的老母,你做為一家之主,把一家老小棄之不顧,卻為劉備那個假仁假義之徒殉命,你覺得值嗎?”

    蔣琬知道劉封搬出自己的家人,乃是為了勸誘自己歸降,明知如此,可當他想到老母和妻兒的面孔時,那份堅定如鐵的信念,卻還是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融化。

    我受劉皇叔厚恩,豈能背叛于他。我知劉將軍你有仁君之風,想來應該不會為難我的家小。”

    蔣琬的語氣終于不再那麼決然,盡管語氣中還聲稱自己不會背叛劉備,但劉封卻能感覺得他的意志已經在動搖。

    劉封淡淡一笑︰“兩軍交戰,禍不及家眷,這一點我劉封豈會不知,若不然,我大可像劉備一樣,拿益州將士的家眷做人質,脅迫他們替他賣命。”

    聽了劉封這句承諾,蔣琬安心不少,對劉封那種抗拒敵意似乎也煙銷雲散。

    劉封見狀,遂將一封書信從懷中取出,“我對公琰先生素來仰幕,入蜀之前,曾去府上拜訪過老夫人,她老人家有書信在此,托我轉交給公琰。”

    聽有老母的書信,蔣琬心情頓時激動起來,一把搶過那書信,展開來細細去讀,漸漸得不禁眼眶含淚。

    事實劉封哪里有拜訪過蔣琬老母,只不過是臨時派人回荊州,讓龐統去蔣琬家中求得了一封書信。

    不過這信倒也非脅迫而得,信中內容,大抵都是老夫人向兒子報平安,希望一家能早日團聚而已。

    於是,蔣琬看之,心情卻大受波動。

    慷慨求死之意,因這慈母之詞,轉眼一掃全無。

    公琰先生既然不願降我,我劉封也不是那種強人所難之輩,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放先生去劉備那里繼續與我為敵,如此,我又何以向浴血而戰的將士們交待。

    這樣吧,我就送先生回荊州與家人團聚,至于將來之事,將來再說。”

    劉封這是給蔣琬一個台階下,讓你名義上不背負背叛劉備之名,心里上能夠得到自我安慰。

    于你回往荊州,到時候在我劉封的地盤上,事過境遷之後,早晚還不是要為我所用。

    劉封算盤打得很好,蔣琬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其中用意。

    但是事到如今,他思母心切,也別無選擇。

    劉封已是給足了他面子,再不松口,就要真的與老母妻兒天人相隔了。

    權衡良久,蔣琬搖頭苦笑,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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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想賴帳

    那一聲嘆息,代表著一種委婉的屈服。

    劉封笑了。

    當天,劉封便安排人送蔣琬回荊州,順便將巫縣大捷的消息送回。

    劉封需要用一場勝利的消息,來樹立自己在荊州的威信,安撫初定的人心。

    在攻破巫縣的第二天,劉封的兩萬大軍便逆江西進,順利的開出三峽地區。

    聽聞巫縣失守的消息後,自巫縣以西,白帝、胊忍等巴東郡各縣望風而降,劉封大軍一路兵不血刃,數天之內便進抵羊渠。

    此間的守將楊儀,憑著一千兵馬擋住了由夷水小道而來的五千黃忠所部,正準備再顯身手時,巫縣大敗的消息卻擊敗了他全部的美夢。

    羊渠小縣,其堅固程度遠遜于巫縣,楊儀也算有自知之明,心知憑一千兵馬無法抵擋劉封數萬大軍,于是,當天楊儀便放棄羊渠,向蜀中倉皇逃去。

    攻點羊渠,整個巴東郡納入手中,蜀中的大門已經向他敞開,劉封在與黃忠所部會合之後,一路沿長江繼續向巴郡挺進。

    數萬大軍銳氣正盛,沿途攻無不克,忠于劉備的守軍望風而潰,被迫投降劉備的各縣士吏,在大勢面前,則紛紛改投向劉封。

    在攻克巫縣後的第七天,劉封的大軍進抵至巴郡治所江州城下。

    荊州與益州之間,以綿延不絕的群山峻嶺相隔,長江自西向東貫穿其中,長江水道和兩岸的山道是連接兩州的主要通道。

    如果說夷道城是這條通道荊州一面的出口,那麼江州(今重慶)就是這條通道益州方向的出口。

    越過江州,便等于走出了崇山峻嶺,順利的進入到開闊的成都平原。

    繼續溯江向西而行,經過位于平原地帶的江陽郡和犍為郡,便可進抵成都城南。

    沿涪水向西北而行,經東廣漢郡,便可進入梓橦郡,進抵涪城。

    或走西漢水,進入巴西郡,則能直取巴西郡治閬中。

    江州一地,四通八達,可謂是成都以東最重要的戰略要地。

    先前之時,劉璋命巴郡太守嚴顏率軍七千堅守江州,遭到諸葛亮所率的第二批荊州軍猛烈攻擊,本來是危在旦昔。

    劉封奇襲荊州的突變,徹底打亂了諸葛亮的部署,使他不得不分兵盡快攻取巴西、東廣漢等郡,以及派兵回守建平、巴東等郡。

    諸葛亮這麼一分兵,嚴顏所受到的壓力頓時銳減。後來劉璋又增派三千援軍給嚴顏,告訴他劉封已發兵的消息,令其務必堅守江州。

    在此鼓舞之下,嚴顏激勵江州軍士兵,頑強抵抗劉備軍數月之久的攻打,今時今日,終于等到了劉封的援軍。

    巫縣方面敗得太突然,幾乎全無征兆,自巫縣到江州數百里之路,沿途各縣幾乎都不戰而降。在這種情況下,劉備方面不得不急撤江州之圍,將萬余兵馬迅速北撤。

    劉封軍抵達江州之時,正是劉備軍撤走的第二天。

    仗打到這個時候,形勢對劉封就有利多了,但他卻並不趁勝北擊劉備軍,而是屯兵于江州城東休養士卒。

    嚴顏聞知劉封抵達,當天便派人出城送了不少勞軍之禮作為慰問,劉封禮物收下,接著卻派使者入城,持劉璋的那道割城手書去見嚴顏,請嚴顏入營來見。

    根據雙方先前達成的協議,劉璋是以割讓巴東、涪陵、巴郡三地作為劉封出兵的酬禮。

    現下劉封已履行出兵的承諾,那麼根據協議,理論上巴郡太守嚴顏和他所統率江州軍,以及一郡的士吏戶民,都已成為劉封的屬下,接受劉封的全權指揮。

    巴郡一地如此重要,劉封在沒有確認完成對其掌控之前,自然不會再輕易用兵。

    二劉之間的這道協議,嚴顏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並不代表他願意接受。

    先前劉璋邀劉備入蜀時,嚴顏堅持反對態度,眼下劉璋又邀劉封入蜀,雖然說是出于無奈之下的權宜之計,但在嚴顏看來,這荊州來的兩個姓劉的都不是什麼善主。

    在嚴顏看來,劉備是頭惡狼,這劉封就是一只猛虎。

    劉封能用那樣的手段奪取了劉備的荊州,以其雄心,焉能不對益州這塊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軟骨頭動心。

    若是把巴郡拱手讓給劉封,將來此人若是翻臉成仇,成都險要盡失,又如何能抵御其兵鋒。

    思及種種,嚴顏便打算拒不從命。

    當然,嚴顏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公然反抗劉封的命令,他一面以身體不便為由敷衍劉封,一面火速派人往成都面見劉璋,提出修改當初的協議,不再將巴郡割與劉封。

    ……………………

    成都,州牧府。

    名為州牧府,其金碧輝煌之處卻絲毫不遜于皇宮。

    沒有人知道這巨府中藏有多少間樓閣,一重重美輪美奐的房屋回廊,望不到頭,走不到邊。

    議事大堂所在的院落,放眼望去,一片的金光。

    周圍的建築物的屋柱趺瓦,盡乃鑄銅造就,其上再以金漆畫著風雲龍虎各色圖紋,陽光普照之下,反射著炫目的金光。

    這州牧府,乃是當年劉璋之父劉焉費盡心機所造,原本打算作為其稱帝之後的皇宮。

    誰想一場天降之火,燒了他苦心營造的千余輛天子車帳,劉焉一氣之下得了重病,不多久便撒手人還,把這富麗堂皇的朱門大府留給了兒子劉璋。

    金碧輝煌的府院,劉璋卻住得並不舒心。

    自打他繼位以來,漢中的張魯屢屢派兵侵凌,巴西郡的龐羲公然劃地稱雄,不服命令,里里外外的敵人都欺負自己這個老實人。

    好容易請來了以仁義聞名的劉備,想讓他替自己撐撐門面,結果呢,卻搞成了引狼入室。

    雒城方面的求救急報一封接一封,援軍派出了不知道有多少撥,可雒城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無論他派去多少兵馬,都被劉備那張血口吞吃一空。

    眼下,成都城兵馬只余不到兩萬,劉璋也不知這點僅剩的家底還能支撐多久,整日都在憂愁中度日如年。

    不過在今天,劉璋終于可以長松一口氣。

    巴郡方面傳來消息,劉璋盼星星盼月亮,日夜所思的那個男人終于給他盼到了。

    在得到這個好消息的第一時間,劉璋就召集文武幕僚,將這一“喜訊”大肆的宣傳,同時派人飛馬趕至雒城,試圖用這個好消息提振幾乎已陷入絕望境地的前線將士。

    誰知,好消息才沒享受多久,嚴顏的一封急信就破壞了劉剛剛振作起來的心情。

    檀木案幾後,劉封枯坐于席,苦著臉看著手中的那封書信。

    這一年來,被劉備折磨得精力憔悴,原本富態的臉龐消瘦得甚至連顴骨都能隱約可見

    “諸位,嚴希伯在信中說,那劉封有虎狼之雄,不可不提防。他建議我修改先前的協議,不把巴郡割于劉封,諸位以為如何?”

    劉璋將那封嚴顏的書信示于眾人,面帶焦慮的詢問眾人的意見。

    這時,黃權第一個站了出來,神色異常凝重,拱手道︰“主公,此議萬萬不可。”

    “不可?”

    劉璋稀疏的眉毛微微凝,神色中似有幾分不悅,“為何不可?”

    黃權大聲道︰“當初主公是有求于人,許以割讓川東三郡,作為請劉鎮南發兵入蜀相救的酬禮。而今劉鎮南如約履行了承諾,倘若主公卻在這時毀壞舊約,豈非成了背信棄義之人。”

    話音方落,階下一人冷冷道︰“當初父親邀劉備入蜀時,倒是信守承諾,又是資以錢糧,又是增以兵卒,結果呢,劉備卻恩將仇報。有此前車之鑒,父親大人豈能再重蹈覆轍。”

    黃權尋聲望去,見說話那人,正是劉璋的次子劉闡。

    提及劉備之事,劉璋不禁搖頭一嘆,臉龐間盡是恨色。

    “阿闡說得不無道理,那劉封能以養子身份,竟與劉備反目成仇,殺其愛將,奪其基業,可見此人心術狠辣,我們不得不防。”

    劉璋贊成次子之詞,又或者,他的心中本就有賴帳的意思,只不過需要借助旁人之口說出來而已。

    那邊黃權卻急了,忙道︰“二公子所言固然有理,可是眼下的形勢是雒城之圍未解,我們依然需要劉鎮南相助。倘若主公撕毀協議,惹惱了那劉鎮南卻當如何是好?”

    一句反問,讓劉璋的神色微微一變。

    “那劉鎮南若是一氣之後撤兵而還也就罷了,倘若他以此為借口,發兵攻打我州,以其銳氣正盛之勢,只怕比劉備還要難于對付,到時主公兩面受敵,大勢必將危矣。”

    “這個……”

    劉璋有點被黃權的假設嚇到了,一時間慌了心神。

    劉闡卻冷笑道︰“公衡,你也不要危言悚聽。誰說父親要撕毀協議了,父親只是要修改一下而已,不就是一個巴郡麼,大不了咱們改以巨數錢糧作為替換的條件,這樣也算不得違約,那劉封又能有什麼借口針對咱們。”

    聽得這番話,劉璋頓時眉開眼笑,連連稱是。

    階下的黃權心知劉璋主意早定,勸之無效,只能搖頭暗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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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翻臉

    江州城東,荊州軍大營。

    劉封知道嚴顏是在敷衍他,此時此刻,嚴顏的奏報估計已經發往成都,暫時還不好猜測劉璋會有怎樣的答復。

    在此期間,劉封也並沒有閑著。

    此番入蜀,他一共帶了兩萬多的荊州軍,自得宜都以來,一路收降了諸多兵馬,現在麾下的兵馬總數已達到近三萬。

    劉封一面整編新降之軍,一面分兵駐守各郡要害,而集結于江州城下的兵馬,則有一萬七千余眾。

    嚴顏送來的勞軍之禮,劉封一樣不留,全部都賞賜給了三軍將士,精神上的鼓舞固然重要,但要想長期的維持將士們高昂的斗志,錢糧這等物質上的獎勵也是必不可少的。

    在屯兵江州城東七天之後,黃權到了,而且還帶來了成都庫府近三分之一的錢糧布匹。

    聽聞黃權到來,劉封親自出往轅門迎接。

    “公衡先生,襄陽一別,我對你可是想念得緊呀。”劉封一臉的欣慰,攜著黃權的手一並入營。

    “有勞將軍惦記,權愧不敢當。”黃權似是勉強的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分笑容。

    心思細膩的劉封頓時有所察覺,料想黃權此來,這其間必有什麼變故,當下他也不動聲色,只將黃權請入中軍大帳。

    賓主坐定,劉封面帶歉然道︰“當初先生一走,我本來打算即刻發兵,以解劉益州之困,只是無奈曹操大軍壓境,不敢輕易離州,故而才拖延至今才發兵,讓劉益州多受了困苦,還望先生能向劉益州轉達我的歉意。”

    聽得劉封這一番話,黃權心中著實被狠狠的扎了一下,那種暗藏的愧然之情不覺更重。

    “將軍在荊州初定時就發兵解我州之危,我家主公已經萬分的感激,將軍的這份恩情,我益州士民上上下下當銘記于心。”

    黃權趕忙表達對劉封的感激,說話之間,表情頗不自然,一副心事重得之狀。

    劉封猜到了八九分,多半是那劉璋想要賴帳了,所以才派了黃權這說客前來。

    “劉備未滅,感激什麼的,我可萬不敢受。不知劉益州何時能交割巴郡,我也好以此為跳板,北上涪城去斷劉備的歸路,徹底解除雒城之圍。”

    劉封故作不知,還是把話題扯到了巴郡上。

    “這個嘛……”

    黃權表情越發的尷尬,猶疑了片刻,“是這樣的,我家主公是想,能不能將先前的協議,作一下稍稍的修改。”

    “修改?怎麼個修改法?”

    果然不出所料。

    劉封的表情開始變得不太柔和起來。

    黃權干咳了幾聲,“我家主公是想,能不能把巴郡換為億數錢糧錦鍛。如今這些錢糧已經在江州城中,只要劉將軍同意,我馬上就可以派嚴將軍送到將軍營中。”

    上億的錢糧,看來劉璋還真是下了血本。

    可是,相對于巴郡來說,那點錢糧又算得了什麼。

    只要我據有此郡,攻取成都易如反掌,你劉璋現在擁有的所有財富,都將是我劉封的,我豈又會為你區區上億錢糧所打動。

    迅速的權衡利弊之後,劉封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沉默不語。

    陪坐的馬謖體會到劉封的用意,便問道︰“公衡先生,當初說得好好的,我主出兵,劉益州就割讓蜀東三郡,怎麼現在我主履行了承諾,劉益州卻出爾反爾呢。”

    黃權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他能說什麼呢,說劉璋害怕劉封懷有“虎狼之心”,所以才不想把巴郡如約讓出嗎?

    “這個……我……”

    黃權吞吞吐吐,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心中對劉璋卻是充滿了怨言︰不聽我的勸告也就罷了,如此為難之事,為何卻偏偏還要我來做。

    劉封冷哼了一聲,忽然道︰“劉益州想要毀約,莫非是對我劉封不放心不成?”

    直白犀利的言詞,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黃權吃了一驚,忙道︰“不是,當然不是了。我家主公對將軍感激不盡,又豈會不放心。”

    這時,馬謖見劉封撕破了臉,便也跟著沉聲道︰“巴郡一地,乃是益州入楚的門戶,四達八通之地,劉益州拒不讓出此郡,不是為了提防我家主公還能是為了什麼。”

    面對他們主臣二人直白的質問,黃權是愈發的心中有愧,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幼常你誤會了,這件事說來話長,咱們再慢慢商議,其實也不用急于一時決定。”

    黃權想把這尷尬的場面暫時糊弄過去,眼前這買賣慢是談不攏了,只能等稍後再說。

    劉封向馬謖再使個眼色,馬謖便道︰“既是如此,那就請公衡先生在我們營中稍稍歇息幾日,待咱們把這事情商量好了,先生再回成都也不遲。”

    黃權心頭頓時一震,劉封這是打算軟禁于他。

    他黃權可是作為劉璋的使者前來的,如今劉封這般態度,而且還要軟禁于他,翻臉的跡象已經是十分明顯。

    形勢,已乎有急轉直下之勢。

    “劉將軍,請聽我……”

    黃權心驚下,欲待再做解釋,劉封卻一揮手道︰“黃先生也累了,來啊,送黃先生去休息吧,好好招待,休得怠慢。”

    說罷,劉封便轉過身去,負手而立不再看他。

    馬謖伸手指向帳外,皮笑肉不笑道︰“公衡先生,請吧。”

    如此態度,顯然已是沒有回轉的余地,黃權知劉封現在正是氣頭上,多說什麼也無濟于事。

    嘆惜一聲後,黃權無奈的走出了帳外。

    送走了黃權之後,馬謖原本陰沉的表情,立時變得興奮起來。

    “主公,士元先生果然料事如神,這劉璋果真打算毀約,不想把巴郡割給我們,這正好給了我們一個絕好的借口啊。”

    先前出兵之時,龐統確曾有過推測,以巴郡一地的重要性,劉璋不到萬不得以,斷絕不會輕易許諾割讓。

    劉封的入蜀,目的也並非為劉璋解圍,而是借著劉璋的邀請,一方面除去劉備,另一方面趁機將勢力伸入蜀地。

    劉璋的違約,正好給了劉封翻臉的借口。

    一個絕妙的借口。

    “嗯,士元說得沒錯,劉季玉此人,果然是個庸碌之徒。既然他這般巴巴的給我制造了一個借口,我豈能辜負他的一番好意。”

    劉封神色冷峻,目光之中,殺氣正在燃燒。

    馬謖的精神立刻跟著澎湃起來,緊握起拳頭,似乎心中早有蠢蠢欲動。

    “幼常,你可有何妙計?”劉封問道。

    馬謖思索半晌,冷靜道︰“益州之重,唯在成都,只要咱們能拿下成都,則整個益州傳檄可定。主公若想取蜀,成都就是關鍵所在。”

    馬謖的分析,劉封深以為然,不禁連連點頭。

    “眼下劉璋軍的主力盡在成都以北雒城一線,成都以南除了江州嚴顏的一萬兵馬外,基本是一片空虛。咱們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除掉嚴顏這塊攔路石,然後大軍沿江而進,長驅直取,徑取成都,益州一戰可定也。”

    劉封的熱血在涌動,他很清楚馬謖所說意味著什麼。

    那可是跨越荊益的藍圖,曾經歷史上的劉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完成的大業,而今,自己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便有可能實現。

    只要走完這關鍵的一步,自己就將從一個四面被人欺負的弱者,一躍成為可以同曹操和孫權叫板的強者。

    天既予之,焉能不取。

    “嚴顏……也就是說,嚴顏是取成都的關鍵所在。不過就我所知,這位老將可是一塊硬骨頭,他手中握有一萬兵馬,若想將之鏟除,只怕非是一件易事。”

    劉封踱步于帳中,凝眉思索著如何對付嚴顏。

    這時,馬謖卻詭異一笑,低聲道︰“主公無需擔憂,對付嚴顏咱們根本不必用強,我自有妙計。”

    …………………………

    入夜。

    偏帳中,黃權正站在帳門口,望著滿天的繁星慨嘆。

    軍帳四周盤踞著十幾名荊州軍士,個個目光如電的盯著自己,顯然是在嚴密的監視著他,以防他逃脫。

    “劉季玉啊劉季主,好好的一個益州,被你弄成了這樣,早知如此,我黃權當年就不該受你征闢出仕,整天替你收拾這等爛攤子。”

    黃權唉聲嘆氣時,夜色中,一個信步而來,來者正是馬謖。

    “公衡先生,這麼晚了還沒睡。”馬謖笑的很溫和,全然沒有白日里的那副陰沉之相。

    黃權苦笑一聲︰“煩事困擾,焉能安睡。”

    馬謖哈哈一笑︰“謖此番前來,正是為先生解憂,先生聽了我接下來說的話,必然能睡個安穩覺了。”

    黃權神色一怔,原本無精打采的那張臉,不禁浮現出幾分希望之色。

    “幼常快里邊請。”

    將馬謖讓進帳中,黃權親自為他倒了一杯清茶,迫不及待的問道︰“聽幼常方才所說,莫非是改約之事還有商量的余地。”

    馬謖呷了口茶,嘆道︰“我主對于劉益州的這般不信任,本是大為惱火,原打算撤軍回荊州,讓劉益州獨自去跟劉備死戰的。”

    “劉將軍誤……”

    黃權想也沒多想,當下就又想辯解,卻被馬謖擺手打斷。

    這位年輕的荊襄謀士微微笑道︰“公衡先生聽我把話說完。我主氣消了之後,設身處地替劉益州一想,便想這巴郡一地,對于益州來說實在太重要,劉益州先前受劉備之禍,心有余悸之下,對我主有所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聽到這里時,黃權心中大喜,忙道︰“劉鎮南不愧氣度過人,能這般體諒我主的難處,權在此替我主多謝劉將軍。”

    黃權以為馬謖這話的意思是劉封同意改約,欣喜之下當然是連連稱謝。

    馬謖卻抬手一笑︰“公衡先生先別高興得太早,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幼常請講。”黃權一聽他這話鋒,心頭頓時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當初我主發兵之時,曾向三軍將士言明劉益州給出的謝禮,以來激勵士氣,但是現在劉益州忽然要反悔,我主若是輕易就答應了,豈非寒了將士們的心。”

    黃權一時不摸不透他話中有何深意,便不安道︰“我主自然也考慮到劉將軍的難處,所以才不惜用億萬錢糧作為替換的條件,劉將軍若將這些錢糧大賞三軍,將士之心自然便能得安。”

    馬謖搖頭道︰“這一點錢糧還遠不足平息將士們的怨氣。”

    原來是嫌錢糧給得夠。

    黃權松了一口氣,問道︰“只要劉將軍能同意改約,錢糧不是問題,需要多少我們再加便是。”

    馬謖沉頓了一下,豎起三根手指︰“我主的意思是,在現在的基礎上,再加三成。”

    三成

    黃權倒吸了一口涼氣。

    現下他帶來的這批錢糧,已經是成都庫府的一半有余,那是自劉焉時代起就好容易積攢起來的財資,如今若再加三成,不得又扒他們一層皮。

    這些錢糧財富,皆是從益州士民身上割下來的肉,就這般拱手送人,黃權心中焉能不痛。

    只是眼下這般形勢,為了平伏劉封的怨氣,除了答應之外,黃權別無選擇。

    而且,先前黃權離開成都時,劉璋就曾交待過,只要劉封願意改約,錢糧不成問題,要多少他都會滿足。

    權衡再三之下,黃權暗嘆一聲,不情願的點頭道︰“好吧,只要不讓劉將軍為難,加三成就加三成。”

    此言一出,便是輪到馬謖開懷大笑,他當即道︰“劉益州果然是慷慨之主,公衡先生放心,只要錢糧一到,我家主公立刻發兵北上,大軍直取涪城,斷了劉備那廝的歸路,到時候咱們南北夾擊,定可將劉備這不義之徒一舉殲滅。”

    聽得這般保證,黃權心中總算好受了一些。

    錢沒了可以繼續賺,糧沒了可以繼續種,地盤沒了失去的就不僅僅是錢糧這等身外之物。

    只要能保住巴郡,忍下狠來割點肉又有何妨。

    “不過,我主還另有一個條件,希望公衡先生也能滿足。”馬謖忽然間又來了這麼一句。

    黃權心中咯 一下,以為劉封還要獅子大開口,神色頓時緊張起來。

    馬謖卻呵呵笑道︰“先生別怕,我主才不是那種貪得無厭之人,不會再有別的過分要求。”

    黃權稍稍放寬些心,遂問道︰“但不知劉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劉封的要求其實也很簡單,眼下雙方達成了新的協議,拿到錢糧之後,劉封就要親率大軍沿涪水北上,前去攻取劉備後方重鎮涪城。

    問題卻是,江州一地,乃是控制涪口的關鍵所在。

    介時,劉封的大軍盡數北上,倘若劉璋生變,令嚴顏據住涪口,斷絕了劉封的歸路,後果將不堪設想。

    你劉璋可以對我不信任,那我劉封又憑什麼對你劉璋十二分的放心。

    當然,馬謖並沒有直白的表明他們對劉璋的不信任,而是認為巴郡太守嚴顏對劉封心存敵意,而且手握一萬重兵,在不能與嚴顏“盡釋前歉”之前,劉封絕不可以放心的發兵北上。

    繞了一大圈之後,馬謖才提出他的要求,便是請那老將嚴顏出城一見,雙方坦誠相對,以心交心,彼此間建立起信任之後,方才再談出兵之事。

    “劉將軍的提議無可厚非,只是那位嚴希伯老將軍疑心甚重,若是讓他親自前來營中與劉將軍相見的話,我只怕……”

    黃權似有為難,而且,他本身對此也懷有顧慮。

    馬謖輕松道︰“這個我家將軍當然明白,所以此番會面,並不需要嚴老將軍來我大營中,我們只需在城外選一遠離兩軍的地點,雙方只帶些隨身護衛,喝喝酒,說說話,這樣的話,嚴老將軍就應該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黃權先前還在擔心,劉封這麼做可以另的詭計,想借機把嚴顏騙入其營,趁勢將其拿住,然後兵不血刃拿下江州,全取巴郡,到時候豈不壞了大事。

    這時聽馬謖一補充,黃權便放下了心,欣然道︰“這個應該沒問題,但不知劉將軍打算何時會面?”

    “雒城戰事吃緊,也不宜拖得太久。我主的意思是,會面之期不若就定在明天,至于錢糧的話,也從明天起開始送往我軍營中,會面一結束,錢糧一送達,則我主可立刻發兵北上。”

    略一沉思,黃權再無疑慮,當即便應諾。

    黃權答應之後,劉封也便不再軟禁于他,當晚便放他出營。

    深夜之時,黃權回到了江州城。

    見到嚴顏之後,黃權將他與劉封所達成的協議盡數告知這位老將,並請他明天務必出城與劉封一會。

    “既是不帶兵馬相會,老夫自然不會怕那毛頭小子,不過老夫卻在擔心,萬一那劉封要求和我離城相會是詐,介時卻趁我不在城中之際,突然發兵攻打江州,到時當如何是好。”

    嚴顏終歸是對姓劉的懷有深深的疑懼。

    黃權卻寬慰道︰“老將軍多慮了,咱們到時可多派斥候,只要荊州軍一有動靜,老將軍得知之後立刻還城便是。再則,江州城池堅固,就算老將軍不能及時還城,對方又豈能一時片刻就攻得下來。”

    聽得黃權這番分析,嚴顏這才放下了心,沉思良久,遂道︰“好,那老夫明日就去會一會那劉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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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笑里藏刀的老少會

    次日,旭日將升未升。

    天色尚灰蒙蒙時,江州城的東門便已大開,三千多江州軍押解著成百上千輛馬車出城,向著十余里外的荊州軍大營徐徐而去。

    馬車上滿載著一袋袋的糧食,還有一箱箱的銅錢,或者蜀錦,這些東西,都是劉璋送給劉封,作為替換巴郡的禮物。

    車隊沿著向東平坦的官道徐徐而行,綿延數里之長,如同一條蜿蜒的長蛇一般。

    直到天色大亮,這支車隊的尾巴仍然沒有出城。

    與此同時,身穿常服,內披軟甲的嚴顏也出城了,身邊所帶的,不過七八名精壯如牛的親兵。

    這些人目光灼灼,肌肉盤虯,腰間各別著一環首刀,一看就是武藝不凡的健兒。

    先前定下的約會地點,位于城東南一里外,官道旁的一座石亭中。

    在嚴顏抵達前,早先派出的斥候就將石亭附近偵察了一遍,在確認並無伏兵之後,嚴顏才繼續前往會面。

    尚有數十步之遙時,嚴顏就望見石亭中已有七八個人影,想來是那劉封提早一步先到。

    策馬快行幾步,轉眼間,嚴顏就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劉鎮南真容。

    那是一個笑容坦然而和藹,氣度英武而不凡,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旺盛的青春活力的年輕人。

    那是一個只見一眼,卻讓人感受到濃烈的親和力的荊州之主。

    嚴顏先前也聽說過荊州有這麼個叫劉封的少年人物,以劉備義子的身份,卻與劉備公然決裂,非但沒有眾叛親離,反而糾結了一批豪杰之士,屢次殺得劉備灰頭土臉。

    而今,這個人還趁著劉備取蜀之時,閃電般的端了劉備的老窩,北退曹操,東拒孫權,奇跡一般的傲然雄立于荊楚大地。

    這樣一個傳奇般的人物,竟然只一個二十出頭,眉宇間尚有幾分稚氣的毛頭小子。

    嚴顏心中著實驚奇了一回。

    “嚴老將軍,久仰大名,今日一見,幸會幸會。”

    劉封先一步踏出亭外,拱手笑迎。

    嚴顏忙拱手還禮︰“劉鎮南言重了,能有幸一睹劉鎮南這般英雄風采,是老朽的榮幸才是。”

    “呵呵,老將軍里邊請。”

    劉封擺手將嚴顏請入亭內,二人所帶的親兵侍衛,各自環立于亭外。

    這一老一少的會面甚是融洽,劉封絕口不提軍國重事,而是以一個晚輩和外鄉人的身份,向嚴顏請教了諸多關于蜀中風土人情之事。

    嚴顏亦覺得這劉鎮南不擺譜,為人親切,先前的戒心放松不少,興致一起,便將蜀中風土大講特講,侃侃而談。

    不知不覺中,已是日上三竿,正午當頭。

    這時,一騎飛奔而來,那士卒翻身下馬,來至亭外,拱手道︰“啟稟主公,馬將軍命小的報知主公,江州城送來的錢糧禮物皆已收下,清點無誤,請主公示下。”

    劉封點了點頭,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亭外之詞,嚴顏聽得一清二楚。

    待得那親兵策馬而去後,嚴顏便道︰“劉將軍,而今巴東各郡失守,劉備方面必是人心震動,士氣渙散,此時正是我們兩家合力,剿滅劉備的絕佳時機,但不知劉將軍打算何時出兵北進涪城?”

    嚴顏見劉封已收到了糧錢,便順勢想催促劉封出兵。

    “出兵之事暫且不提,我倒有一件事想請教老將軍。”劉封忽然間來了這麼一句。

    嚴顏一怔,疑道︰“請教不敢當,不知劉將軍有何事相問?”

    “益州天府之國,戶口百萬,文武良才不計其數,似這般人杰地靈之地,竟然被弱小如張魯劉備這樣的諸侯欺凌至此,嚴顏認為這是由什麼原因所致?”

    劉封說話之時,語氣漸漸生變。

    嚴顏沒想到他忽然會這般問,言語之中,且似有嘲諷之意。

    嚴顏的表情,立刻晴轉多雲,也不回答,反問一句︰“老朽有些不明白,劉將軍為什麼忽有此問?”

    劉封笑了笑,不緊不慢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在想,如今我荊楚將士浴血而戰,固然可以幫助劉益州解除了眼前之患。可是以劉益州的治國之才,早晚必會再度禍患,益州士民也將因此再遭劫難,嚴將軍難道不為益州士民的處境感到悲哀嗎?”

    劉封之詞越發鋒利,矛頭已然直指劉璋的無能。

    當著臣子的面,公然指責對方的主公無能,這是赤裸的打臉。

    “我家劉益州性情仁義,仁而愛民,益州的災患,皆是那些奸險小人所致,豈能怪到我家主公頭上。”

    嚴顏“義正嚴詞”的替劉璋辯護,但那口氣聽起來卻不怎麼有底氣。

    劉封冷笑了一聲︰“仁而愛民?哼,說得永遠比唱得好聽,那劉備還不是滿口仁義道德,結果呢,他卻像一個瘟神一樣,所過之處,士民無不飽受災禍。”

    劉封這態度突然間的改變,讓嚴顏心中涌上一絲不祥的預感,面對他對劉璋越發直白的嘲諷,嚴顏有點坐不住了。

    “劉將軍,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嚴顏沉聲一喝,亭外的親兵一見嚴顏發怒,立時警覺起來,手皆悄悄按向刀柄。

    劉封的神情也肅厲起來,冷笑道︰“什麼意思?當初可是你家劉益州派人苦苦哀求,請我發兵解救于他。我劉封和荊楚將士,離鄉背井,浴血奮戰殺入蜀中來救他,結果呢,你那自詡仁義的劉益州,卻為提防我劉封,公然撕毀協約。我倒要問一句,劉季玉他所謂的‘義’在哪里?”

    正如嚴顏所料,劉封還是在為巴郡之事耿耿于懷。

    在明明已經答應改約的情況下,劉封還這般舊事重提,這其中明顯有詭計的成份在內。

    只是這件事,終究是劉璋不講信義,劉封佔據著道理的制高點,這般厲聲指斥,嚴顏雖形容肅厲,但一時間卻不知如何辯駁。

    板著臉僵持了片刻,嚴顏極力的平伏下激動的情緒,默默道︰“這件事與我主無關,是我力諫我主,不可將巴郡割讓于劉將軍你。”

    劉封冷笑一聲,諷刺的表情越重,不屑道︰“原來只因臣下的一句諫言,為主者便可背信棄義,我倒要問一句,究竟你們誰才是這益州之主”

    話到此處,翻臉的意味已再明顯不過。

    嚴顏沉吸了一口氣,冷冷道︰“劉將軍既然沒什麼誠意,這會談也沒必要再繼續下去,嚴某先行告辭了。”

    嚴顏拱了拱手,當即就要先走。

    正在這時,又是一騎飛奔而來,這一回來的卻是江州軍士卒。

    那士卒神色惶然,滾鞍下馬,伏在嚴顏跟前驚叫道︰“老將軍,大事不好,江州城出事了。”

    嚴顏聞言變色,劉封的嘴角,卻浮現出一抹詭笑。

    …………………………

    半個時辰前,江州東門。

    城頭上,黃權一身青衫,抬頭看了一眼當頭的日空,火辣辣的刺得他皮膚滾燙。

    大道上,車隊正在向著江州城徐徐而來,那是護送錢糧歸來的三千江州軍卒。

    一刻鐘前,嚴顏那里派了人來報平安,言是與劉封的會面相當的融洽。

    現在,糧隊又順利的歸來,黃權這幾日來一直緊繃的心弦,這個時候才真真正正的松了下來。

    收下了錢糧,又和嚴顏建立了信任,接下來,這位劉鎮將就再沒有什麼理由拒不發兵。

    只要劉封的軍隊能沿涪水北上,直插劉備的後路重鎮涪城,雒城之圍必解無疑。

    黃權現在的心思,已經飛到了許久已後。

    那時,劉備已滅,益州重歸于和平,那有太多太多的建言想向劉璋提出,只要劉璋肯聽從,一定能避免重蹈覆轍。

    益州,絕不能像另一個曾經的世外桃源荊州那樣,變成戰亂災禍的苦難之州。

    神思之間,運糧軍兵已抵城下。

    城門大開,一輛輛空蕩蕩的糧車魚貫而入。

    或許是由于天氣太悶熱,士卒們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整天的緣故,糧隊的士卒們都想早一步入城乘涼解乏,入城之時便你爭我搶,很快失去了秩序。

    成百上千輛的糧車,不用多時便擁擠在城門內外一帶,吵吵嚷嚷的亂成了一片,甚至還有人為先一步入城而打了起來。

    看到城下的亂哄哄的景象,黃權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能為早一步入城這等小事就吵起來,益州軍的軍紀之差可見一斑。

    黃權一直在想,他們益州軍兵多而糧足,亦不乏張任這等良將,卻屢屢敗于兵少的劉備之手,歸根結底,還是治軍之道遠遜于敵。

    “等滅了劉備之後,一定要建議劉季玉好好的整訓一下軍隊不可。”

    黃權暗做打算時,自己親自下了城池。

    這亂哄哄的場面他實在是看不下去,此間應該不乏荊州軍人的眼線,若是讓他看到這等不堪的場面,只會徒增對他們益州的輕視之心。

    “都不要再擠了,逐次而行,誰敢再搶道軍法處置。”

    黃權騎著高頭大馬,厲聲喝斥道。

    他的話淹沒有喧囂之中,似乎無人將他當作一回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名軍校依然胡沖亂擠。

    黃權怒了,斥退人群,直奔那人面前,厲聲道︰“你叫什麼,哪一營的,報上名來。”

    那人將頭盔往上一推,深陷于內的面孔露了出來,一張詭笑的面孔盯向黃權,嘿嘿笑道︰“公衡兄,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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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故人?仇敵?

    黃權抬頭一看,當他看到那人的面容時,不禁神色大駭。

    那偽裝成小校之人,竟然正是孟達。

    孟達先前為劉璋部屬,後來卻與法正等人背叛劉璋,引劉備入蜀為禍。

    同為舊僚,黃權豈能不認識孟達,又豈會不知他再叛劉備,歸降劉封之事。

    令黃權震驚的是,孟達竟然會以這樣的裝扮,不可思議般的出現在自己跟前。

    一瞬間,諸般線索涌過心頭,黃權陡然間意識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布局周密的陷阱之中。

    猛然省悟,尚不及有所反應時,只見眼前寒光一閃,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旁邊。

    握劍的孟達,冷笑道︰“公衡,你我同僚一場,我不想殺你,你也不要讓我為難。”

    話音未落,孟達手高高舉手,用力一招。

    擁擠在城門一線的三千運糧軍卒,轟然而動,突然間舉兵向自己的同袍殺去。

    三千軍卒,臂上各系著一條紅色的細絹,揮舞著藏匿于車上的兵器,向著那些尚在驚恐中的江州軍砍殺而來。

    在這般措手不及打擊下,城門一帶的江州軍立時陷入一片混亂。

    洶洶如虎的士卒從身邊喊殺而過,猙獰的刀鋒無情的砍向那些慌亂四散的敵兵。

    黃權神色一片慘白,臉上的神情既有憤怒,又有困惑,胸口因沉重的呼吸而起伏不定。

    “孟子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黃權不敢動彈,卻怒視著孟達厲聲質問。

    在黃權看來,孟達雖然先前背叛了益州,但眼下他已歸順劉封,作為盟友的部署,雙方的前仇已應抵消。

    只是他卻不知,孟達為何會帶兵出現在這里,突然間對江州軍大開殺戒。

    又或許,他早已驚悟真相,但內心卻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孟達冷笑了一聲,不急不慢道︰“公衡,以你的機謀,應該已經猜到真相,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一語重重的抽打在黃權的心頭,他終于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原來,劉封早就有心取江州,所謂答應改約,以及約同嚴顏出城會面,統統都只不過是為襲取江州,故意設下的圈套而已。

    自己這三千運糧軍抵達荊州軍大營後,定是被劉封扣下,然後,則改由孟達率領三千益州藉的劉封軍,偽裝成己方運糧隊歸來,蒙騙過守城軍的耳目,大搖大擺的混入到城中。

    借著故意制造的擁擠,在城門一帶制造混亂,借機突然發難,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此刻,若有嚴顏在,必可鎮住慌亂的軍心,趕在後隊荊州軍主力殺到之前,將這三千敵軍趕出城外,重新奪回東門的控制權。

    但是現在,嚴顏卻在幾里外正與劉封會面,即使聽聞消息趕了回來,恐怕也已大勢去矣。

    更何況,劉封既然設下了諸般計謀,又如何能讓嚴顏全身而還?

    一切的一切,竟是如此陰險的計謀,自己竟然絲毫沒有察覺,而且還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那般賣力的“配合”了劉封,完成了整個布局。

    此時此刻,黃權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心中是何等的愧然難當。

    “孟子度,劉益州待你不薄,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恩將仇報,你的良知與道義何在?”黃權面色脹得通紅,厲聲斥責道。

    左右已皆是自己的人,黃權無處可逃,孟達便收起了手中之劍,面對黃權的質問,回應的卻是一陣哈哈大笑。

    “良知?道義?”

    笑聲驟然而目,目光如電,直射向黃權,“益州終日辛苦勞作,為劉璋納賦,劉璋只會享受,卻無法保護那些養活他的子民,有多少人是因劉璋的軟弱無能而死,我倒要問一句,劉璋的良知與道義又何在?”

    肅厲之詞,只令黃權心頭深深一顫。

    明知孟達有強詞奪理之嫌,但在這一瞬間,黃權的心中竟有產生一種深深的共鳴。

    “正所謂良臣擇木而棲,那劉將軍有王者之風,我孟達追隨于他,不但可以救天下萬民于水火,而且能滿足我生平之志向。

    公衡,我們是聰明人,不要再執迷不悟,死心塌地的為那個無能之主賣命了,歸順劉將軍吧,我們追隨他並肩而戰,共創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孟達的勸降之詞,慷慨激昂,有著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感染力。

    不經意間,黃權的心竟然動搖了。

    “不,黃權,縱然劉季欲有千般不是,但你又豈能背叛于他。”

    內心深處,另一個聲音卻在頑抗的勸阻著他。

    沉默不語,耳畔盡是喊殺之聲,眼眸中血光四淺,脆弱的江州軍卒,如羔羊一般被敵人肆意斬殺。

    這就是亂世嗎?

    弱肉強食,人如草芥。

    縱然我黃權有一身的本事,忠于這樣一個弱者,卻只能眼看著家園父老,在戰火中掙扎嗎?

    或許他說得很對,益州需要一個真正的強者來保護。

    黃權沉默了。

    …………………………

    江州城東南,石亭。

    當嚴顏聽到那個惶恐而來的士卒所說時,一張古松般蒼勁的面容,陡然間變得震怖無比。

    他猛然回頭,雙目中噴涌的是惱怒的火焰,燃燒的瞳孔中,倒映著的卻是那個年輕人冷笑的表情。

    敵人偽裝成運糧隊,輕入江州,一舉奪佔東門。

    黃權被俘,江州軍團一片渾亂,數以萬計的荊州軍主力,正由城東大營向著江州殺奔而去。

    在聽到這震驚消息的一瞬間,嚴顏猛然間省悟︰自己中計了。

    “劉封,好你個言而無信之徒”

    嚴顏怒喝之時,手中佩劍憤然而出,一干親兵紛紛拔,作勢便要沖上去廝殺。

    劉封手下的親兵反應也快,也立刻兵器出鞘,一擁而上將保護在劉封周圍。

    一場短兵相接之戰,一觸即發。

    劉封卻分開眾軍,昂首走至前邊,面對著怒氣滿面的嚴顏,淡淡道︰“嚴老將軍,你別忘了,是你主劉璋背信在先。聖人雲︰以德報德,以直報直。你沒有資格這樣質問我。”

    嚴顏一時語塞,正如劉封所說,他確實理虧。

    這員老將雖然勇武過人,但終究只是一介武夫,當初他給劉璋建議拒割巴郡,僅僅只是出于益州安全上考慮,卻忽視了這樣做,會在政治上讓劉璋陷入被動。

    至于劉璋父子,連請劉備入川這等餿主意都能采納,其見識有多麼的短視由此可見。

    一主一臣,一拍即合,卻沒想到,正中了對手的下懷。

    此刻的嚴顏,懊悔之心油然而生。

    “老將軍,我的大軍此刻想必已經殺入江州,大勢已去,你就算趕回去也無法挽回。老將軍乃明理之人,既然劉璋庸潰無能,何如歸順于我,既可保境安民,又可助我成就一番大業。”

    劉封見嚴顏情緒恍惚,果斷的便出言勸降。

    嚴顏若是那等輕易可降之輩,當初劉備的大軍攻城,江州危在旦昔之時,他就投降了,又何至于今日。

    聽得劉封的勸降,嚴顏陡然大怒,怒視著那滿臉雲淡風輕的敵人,腦海里突然間閃過一個猙獰的念頭。

    禍首就在眼前,正所謂擒賊先擒王,若是我一舉將這小子擒殺,整個荊州軍必然全軍瓦解,江州之禍不就輕易解決了麼?

    念頭一生,嚴顏環掃對方,心想那劉封左右不過七八名親兵,自己的部下拖住這些人應該沒問題,而以自己的武藝,對付那個毛頭小子應該不成問題。

    權衡之下,嚴顏的信心倍增,蒼老的眼眸中,殺氣陡然間涌動如潮。

    嚴顏心里在想什麼,劉封一眼便看穿。

    此番取益州,劉封並不想大開殺戒,而嚴顏又是蜀中名將,在益州甚有名望,若能贏得這老將的歸降,對自己自然是有極大的好處。

    這也正是劉封為何會選擇誘使嚴顏出城會面的原因。

    不僅僅是為奪取江州,更是為心悅城服的讓這員老將歸順。

    看出嚴顏有殺機之後,劉封忽然哈哈大笑,不以為然道︰“嚴老將軍,我知你武藝高強,不過,你再高又能高得過關雲長嗎?連關羽都死在我的劍下,嚴老將軍,你想在這里與我動手,可要想清楚呢。”

    劉封口氣夠狂,全然不把嚴顏放在眼中。

    他這是在使激將法。

    習武之人就是如此,總有一股不服人的勁,似嚴顏這般老將,自恃有廉頗之勇,雖然聽聞關羽死在了劉封手下,但打心眼里卻仍是不服。

    眼見劉封如此不屑于己,嚴顏如被羞辱一般,一腔的怒火噴涌而生。

    “劉封,你休要口出狂言,你真以為我蜀中無人不成”

    嚴顏厲斥之間,鋒利的劍鋒直指劉封。

    這個老將,還真是好激。

    見得嚴顏中計,劉封遂是淡淡一笑,冷視著對方道︰“我素問蜀中嚴希伯有廉頗之勇,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便不妨打一個賭。”

    “嗯?”嚴顏面露疑色。

    “十招之內,我若不能勝你,則我立即下令兵馬撤出江州。若是十招之內,老將軍你敗了,便甘心情願的歸順于我麾下。不知老將軍敢不敢和我打這個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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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如虎添翼

    十招之內想勝我,真是笑話

    縱使是昔日的戰神呂布,想在十招內擊敗我嚴顏也非易事,更何況是你這麼一個初生牛犢。

    劉封的豪言,在嚴顏看來,既是一種自大,又是一種赤 的挑釁。

    嚴顏的神色冷峻如冰,凶厲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劉封,手中的劍越握越緊。

    “老將軍,你到底是敢還是不敢?”劉封不耐煩的問道。

    “你們都退下,讓老夫來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嚴顏怒斥之下,左右親兵面帶不安的退向左右。

    他這般言行,等于是接下了這場賭戰。

    劉封輕輕拔劍,淡然道︰“你們也都退在一旁吧,這是我與嚴老將軍的賭戰,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擅自出手。”

    軍令如山,本方親兵只得退在一旁,十幾名敵我雙方士卒,圍成了一個圓形的戰圈,各人凝神戒備,以防不測。

    風起了,淡淡的塵埃擊打著樹枝,發出沙沙的細響。

    周圍的空氣中,懾人的殺氣在急速的凝聚,戰斗未開,士卒們便感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由圈中那二人為中心散發開來,逼迫得他們不得不暗自後退數步。

    “老將軍,君子言出必行,倘若我十招勝你,還望你能如約歸順于我。”

    劉封長劍斜拖于地,再一次勸認這場賭約的有效。

    “要賭便賭,何需廢話。”

    蒼老的面容愈加猙獰,瞳孔陡然一聚,“而且,敗的人,只會是你。”

    話音未落,那鐵塔般的身形,在一聲低嘯聲中,如猛虎般向著縱中,手中長劍化做一道流光,徑直刺向劉封的眉心。

    招式一動,便顯劍術不凡。

    劉封側步一退,猿臂一抖,青釭劍斜擋而出。

    鏘——

    青脆的嗡鳴聲中,嚴顏快如閃電一劍,輕描淡寫的便被劉封化解。

    這小子的劍術,竟然這般了得

    驚詫之下,嚴顏身形急轉,借著反彈之力,長劍轉向對手的腰間掃去。

    勁風獵獵,殺氣騰騰。

    劉封鷹目一凝,長劍側遞而出,不偏不倚點在了襲來劍身之上。

    他的劍如同抹了膠水般,死死的粘住嚴顏的劍,略施巧勁,借力一帶,那橫掃之劍的軌跡便被輕易改變,反向嚴顏的脖間削去。

    這是槍法之中以柔克剛的招數,劉封天資稟異,竟是將這手段運用到了劍術之上,初次使將出來,沒想到竟然這般得心應手。

    嚴顏萬沒想到,這小子的劍術竟是這般詭異,自己當初在他這個年紀時,絕難有這般的實力。

    兩招交手,嚴顏才真正的意識到,眼前這年輕人,絕非是一個平凡的對手。

    嚴顏甚至還隱隱覺得,這小子的武藝與自己不相上下,甚至還略高出自己一籌。

    難怪他竟敢與我單槍匹馬的會面,原來是早有的恃,根本就不怕我突然發難。

    驚詫之下,嚴顏很快平伏了心情。

    這小子雖然武藝了得,但要想十招勝我卻在做夢,我只要拖過十招,看他是否會如約撤兵。

    當下嚴顏沉著心思,凝神再戰。

    他似乎看出來劉封在用劍之際,每每都用那以柔克剛的手段,並不敢與自己硬踫硬的正面交鋒,如此看來,應該是忌憚于自己的力道剛猛。

    想到此節破綻,嚴顏便抖擻精神,一身之力盡灌于臂,每一劍揮出都虎虎生風。

    空氣之中,兵刃摩擦空氣所激發出的“哧哧”之聲如群蛇嘶鳴,刃風濺起的塵埃漫空飛舞,周圍觀戰的軍士直看得心驚膽戰。

    頃刻之間,九招已過。

    只剩下這最後一招,這場賭約就要分出結果。

    嚴顏已確信對方無法十招取勝,這最後一劍劈出時,幾乎傾盡了所有的力量,狂瀾怒濤般的一式,大有劈山斬海,有進無退的決然之勢。

    戰霧之中,誰都不曾注意到,劉封的嘴角微微上鉤,一抹詭異的冷笑悄然浮現。

    一聲低喝,青釭寶劍揮出,這一次,他沒有再用那以柔克剛的巧勁,而是迎著嚴顏那剛猛無比的一劍正面而上。

    最後一招,他這是要硬踫硬。

    那快如閃電的兩柄利劍,在眾目睽睽之下相撞。

    嚴顏原以為對手改變戰術,想以硬踫硬,正中自己的下懷,憑著他勢如開山的力道,就算不能當場擊殺,也可將這黃毛小子震成重傷。

    到那個時候,便可挾持他做人質逼迫荊州軍退兵。

    嚴顏的美好想法,卻在這一劍相撞之下,剎那間煙銷雲散。

    預想中,劉封被劍力彈飛,口噴鮮血的場景並沒有發生。

    空氣中,甚至連兵器撞擊的激鳴聲也沒有。

    自己手中的那柄劍,忽然之間就像是被施了妖術一般,瞬間變得如敗絮般不堪一擊。

    怒睜的眼眸中,跟隨自己多年的佩劍,就那樣匪夷所思的斷為兩截。

    然後,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劉封的劍已當頭而至。

    剎那間,嚴顏猛然驚悟,為何那小子竟敢口出狂言,狂稱十招之內擊敗自己。

    原來,他所恃的並非是過人的武藝,而是……

    手中那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先前那九招,故意的示弱,竟是早有預謀,只為最後這一劍,激發自己傾盡全力。

    招式用老之下,嚴顏根本不及閃避,眼看著劍鋒已在咫尺之間,這一劍下去,他整個人便要被削為兩截。

    命喪今日嗎?

    心中長嘆一聲,萬念俱灰的嚴顏,在那一刻已準備慷慨赴死。

    那一柄寒光凜然的寶劍,卻在嚴顏額前寸許之處停止。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嚴顏血絲密布的眼楮,死死的盯著額頭前的那寶劍,呼吸粗喘如牛。

    周圍所有觀戰的士卒,都如失神一般,為眼前這死生一線震懾住了心魂。

    塵埃落定,劉封淡淡一笑,一個瀟灑的收招之勢。

    當嚴顏額頭的一滴冷汗尚不及滑落時,劉封的劍已歸入鞘中。

    “老將軍,十招已過,我勝了。”

    劉封這時的語氣之中,反而沒有了先前的狂妄。

    嚴顏確實輸了,如果不是劉封手下留情,自己此刻恐怕已經身首異處。

    但他不是輸在技不如人,而是輸在輕敵,根本沒有去細想,劉封之所以會口出狂言,那是因為人家早有寶劍所恃。

    “我實在是太大意,我早該想到,能把劉備、曹操和孫權都耍得團團轉的人,怎會是一個只懂用蠻力的愣頭青。嚴顏啊嚴顏,妄你活了一大把年紀,竟然著了一個後生的道……”

    嚴顏心中是懊悔無比,盡管有著不服之氣,但不管怎樣,自己終究是輸了。

    沉淫了半晌,嚴顏鐵青著臉,不情願的微微拱了拱手道︰“劉將軍智計無雙,我嚴顏敗了,從今往後,聽憑你驅從便是。”

    嚴顏這話,等于是默認歸順了自己。

    劉封心中大喜,長松一口氣後,忙是笑道︰“老將軍武藝超群,今日我若不是仗了這柄‘青釭’寶劍之利,別說是十招,只怕一百招一千招也奈何不了老將軍。”

    蜀中雖地處偏僻,但嚴顏也聽說過‘青釭’劍之名,這才恍然知道,自己是敗在了這等神兵利器之下,心里邊頓時舒服了許多。

    而眼下劉封雖勝,卻毫無得意之色,反而是越發的自謙,把嚴顏捧得高高在上,這一席話後,嚴顏本是無光的顏面,頓時便好轉了許多。

    “原來是青釭寶劍,聽聞此等神兵削鐵如泥,怪不得,怪不得。”

    嚴顏搖頭苦笑,一副無奈之狀,言下之意,則是向在場之人暗示,此戰失敗,非乃人力可違。

    “老將軍武藝過人,今後有機會,我還要真正的向老將軍請教一番才是。”劉封不失時機的又推崇了一番嚴顏。

    嚴顏呵呵一笑,捋著花白的胡須道︰“主公言重了,請教萬不敢當,主公若有興趣,老朽陪你切磋一番就是。”

    這幾句話後,先前的尷尬緊張氣氛煙銷雲散。

    當下計降嚴顏之後,劉封便與他一同回往江州城。

    此時距離東城發難已過去了數個時辰,馬謖的後繼大軍早已殺入城中,因是嚴顏不在,黃權被俘,萬余江州軍群龍無首,只稍作掙扎,便是投降的投降,潰逃的潰逃。

    比及劉封等進入江州城時,戰斗已然結束,這一座巴郡的治所早已改換旗幟。

    進入郡府,入得正堂。

    馬謖、孟達等將皆已恭候在此,還有一個悶悶不樂的黃權。

    當黃權見到嚴顏與劉封一同歸來時,臉色不禁微微一變,方知嚴顏已經歸順于劉封,心中不禁好奇,這劉封到底是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能將這位剛烈的老將收伏。

    “公衡,有你和嚴老將軍相助,我的取蜀大業必定馬到功成。”劉封笑著對黃權道。

    黃權雖然降劉,但到底還是有幾分被迫無奈,只是木已成舟,再徒做扭捏也無濟于事。

    想通了此節,黃權索性道︰“江州之事,成都方向尚未可聞。主公若想取益州,便當速以大軍輕裝而行,星夜殺奔成都。現下成都城中兵不滿萬,無一將可用,只要主公的大軍一到,劉季玉震怖之下,必然開城投降,主公便可兵不血刃而得益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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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滿腹怨言的“好人”

    黃權的計策,正合劉封的心意,攻取益州,利在速度,關鍵就在于成都。

    此番攻取江州,一萬多江州軍中,幾乎有近七千人收降,這使得劉封軍的兵力總數達到了四萬之多。

    而且,劉封還得到了成都庫府幾乎半數錢糧,兵力與錢糧已經一躍超越劉備與劉璋二人,成為了益州境內最強的勢力。

    奪取江州的第二天,劉封就做出了新的部署︰

    以嚴顏統軍五千,沿涪水北上進軍涪城,威脅劉備後方。

    以馬謖率軍五千,屯駐江州,留守巴郡,以為後援。

    劉封本人,則會同黃權與孟達,統軍三萬,大軍逆江而西進,直取成都。

    在大軍開拔之前,劉封還做了一系列的人事部署。

    劉封以鎮南將軍的名義,征闢了大量的巴郡土著士人充實自己的幕府,其中包括周群、黃祟、馬忠、勾扶、張嶷、馬勛等諸多當地豪族名士。

    這些土著士人中,大部分人就都被越級提拔,充當了巴郡、巴東、涪陵三郡的郡守、縣令以及各級的官吏。其中如張嶷、馬忠等輩,將被劉封封為中郎將、偏將軍等,成為劉封麾下可用將領。

    劉封大力的重用益州土著士人,正是為了用最快的手段收攏人心,而他的這般作法,又與劉備和劉璋大有不同。

    當年劉焉入蜀時,隨同入蜀的還有大量北方的士人,這部分人被稱為東州士人。

    劉焉為了確保在益州的統治,依靠東州士人,以威殺戮土著士人立威,整個劉焉時代,益州士人都處于被嚴重打壓的境界。

    劉璋繼位後,又以“寬”而著稱,一方面縱容東州士人繼續橫行無忌,一方面對土著益州士人的打擊又不如其父那般嚴厲,如此一來,便又得罪了一部分諸如法正這般不得志的東州士人。

    劉備的入蜀,贏得了不少東州士人的支持,在這種情況下,劉封若想取得益州,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針鋒相對,大力的提拔益州土著士人。

    這些人劉焉父子時代倍受壓制的士人,一旦獲得空前的信任于提拔,看到了出頭的希望,必然會毫不猶豫的倒向劉封。

    而劉封作為一個名望不及劉備的外來者,如果想同時除掉劉備和劉璋,解除對土著士人的壓制,利用益州本土派的力量奪取對益州的控制權,同樣也是劉封唯一的選擇。

    劉封的這般作法,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樣,起到了極好的效果。

    劉鎮南將軍大量提攜益州士人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巴郡鄰近各郡,隨著劉封大軍的挺進,江陽、犍為諸郡本地豪強,紛紛揭竿而起,率領私家部曲攻殺縣令,響應迎接劉封的入境。

    自江州西進,劉封的大軍可謂一路暢通無阻,五天之後,兩萬大軍順利的進入蜀郡,進佔了成都以南的廣都縣。

    此地,距成都不足五十里。

    …………………………

    成都,州牧府。

    富麗堂皇的大殿中,昏黃的燈火在搖曳,畫滿仕女圖的牆壁上,黑色的影子,就像是詭異的幽靈一樣,在諾大的牆壁上跳著鬼舞。

    虎皮榻上,形如枯槁的劉璋呆呆而坐,手中捏著那的道急報在穿堂風的吹撫下,無力的扭動著脆弱的身姿。

    他就像是一個虛弱將死的病人一樣,呆若木雞的臉上,絕望的表情時隱時現。

    我只是想守著父親留下的一份基業,安安心心的了卻余生。

    我誰都不敢得罪,小心謹慎的應對著周圍的每一路諸侯。

    我對部下寬容之極,即使他們犯下死罪,我也願意寬恕他們。

    我對百姓仁愛,即使面臨困境,也不願堅壁清野,燒毀他們的田園。

    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可是,為何上天卻要這般不公的街我。

    同宗恩將仇報,盟友反目成仇,部下背我而去,百姓改奉新主。

    “為什麼,為什麼——”

    突然之間,劉璋沖著那空洞的大殿怒吼一聲,回應他的,卻只有那沉悶的,漸漸隱去的陣陣回音。

    猙獰的面容只維持了那麼一刻,那張蒼白的臉旋即被委屈與絕望所佔據,堅持了片刻,他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痛苦,竟是伏在案幾上嗚嗚的大哭起來。

    “瞧瞧,州牧他竟然跟小孩似的在哭。”

    “是啊,好歹也是一方諸侯,怎的這般沒用。”

    “聽說那小劉將軍就要打到成都了,咱家主公這樣,肯定抵擋不住,到時候荊州軍入城了,咱們可該怎麼辦。”

    “擔心什麼,聽說那小劉將軍是個明主,對咱益州人極好,到時候咱們改換新主便是。”

    …………

    大殿之外,一群男 婢們私下里議論紛紛。

    “咳咳——”

    一陣輕咳聲讓他們驚醒,一群人如鳥獸驚散,尋聲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儒生正徐徐走來。

    “譙大人。”

    見是此人後,侍婢們都松了口氣,只隨意的稱呼了一聲。

    來者,名叫作譙周,乃是劉璋幕下師友從事,負責州中教育之事。

    這譙周自幼醉心于讀書和做學問,通讀典籍,有“蜀中孔子”的美稱。

    不過此人讀書讀得有點忘我,舉止怪異,時常欣然獨笑,因此常被同僚嘲笑,即使是這些侍婢,對他也敢心懷輕蔑,並無多少尊敬。

    “州牧可在殿中?”

    譙周並不介意這幫下人們對他的輕怠,探著向殿中張望著問道。

    一名侍女答道︰“州牧在殿中,只是他交待不得讓外人打擾,譙大人若想見,還是改天再來吧。”

    譙周連連搖頭,表情極是誇張,“大禍臨頭,怎能改天,我現在就要進去見主公。”

    左右侍衛待阻攔,但又想看這書呆子出丑弄笑,便也無人阻攔。

    譙周提著衣擺跨過高檻,仿佛並沒有看到劉璋正在痛哭,大步便走入殿中,高聲道︰“主公,大禍臨頭,大禍臨頭矣。”

    劉璋哪想到有人突然入內,吃了一驚,趕緊手忙腳亂的拭干淨眼淚,待到抬起頭時,譙周已經來至階下。

    見是譙周,劉璋不悅之余又感好奇。

    當初劉璋征闢譙周,乃是因譙氏是巴郡大姓,而且此人在蜀中以學問而聞名,故此強行將他召至幕下,也算是收買人心。

    只是此人讀書讀傻,行為舉止乖張可笑,每每在群僚面前出丑,弄得劉璋也覺尷尬,故而平素議事也就很少召見他。

    譙周似乎倒是很樂意,平素也就賴得管政事,大把的空閑正好專于研究學問,沒有劉璋傳召,幾乎從不去主動參與議事。

    令劉璋感到奇怪的是,這個他幾乎有幾年都沒有見過的書呆子屬下,為何會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深夜前來見自己。

    “譙允南,你深夜不請自來,還胡說八道一氣,你是讀書又讀糊涂了嗎?”劉璋不悅的指責道。

    譙周上前一步,滿面憂慮道︰“主公,劉鎮南的大軍已至廣都,兵鋒頃刻將抵成都城下。現在成都城內,軍心渙散,民心惶惶。主公外有強敵兵臨城下,內有軍民人心離散,不是大禍臨頭又是什麼?”

    譙周本來以口拙而聞名,怎麼想今時這一番話卻流利暢快,毫不停滯,一口氣說下來,只把劉璋聽得心驚膽戰。

    劉璋心中惶恐,卻強作鎮定,厲聲道︰“成都尚有近萬余,錢糧足支數年,劉封兵馬雖至又有何懼。譙允南,你休要危言悚聽。”

    譙周長嘆一聲︰“劉封一路自巴郡而來,所過郡縣士吏大多望風而降,更有州中豪強斬殺縣令守將,開門迎接劉封,如此可見,益州人心已皆倒向劉封,縱使城中有兵有糧,又焉能一守啊。”

    劉璋聽著心跳加快,譙周接著又道︰“先前劉備南下時,一路便是降者無數,若不是張將軍等苦守雒城,此刻劉備大軍早已進抵成都。而今劉備未退,劉封又至,人心崩潰只在轉眼之間。主公,現在必須是出決斷的時候了,若待劉封大軍破城,主公真的便將大禍臨頭矣。”

    劉璋本就萬念俱灰,再被譙周這般一“恐嚇”,強裝的鎮定立時被擊碎,神情頓時駭然無比。

    “事已至此,允南你又有什麼良策,可解這內外之危?”劉璋的態度馬上變得懇切起來。

    譙周吞了口唾沫,大聲道︰“我夜觀乾象,見群星聚于蜀郡,其大星光如皓月,此乃王者之象。事到如今,主公豈能再逆天而行,依周之見,不若開門迎降,歸順于那劉鎮南吧。”

    投降劉封

    虧你說得出口,你譙周食我劉氏父子之祿,如今大難臨頭,不為我分憂解難,卻勸我去投降敵人,把這益州的大好河山拱手讓給那個姓劉的小子。

    一瞬間,劉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仿佛積蓄在心底的怒火被譙周這一根火苗點燃一般,不可阻擋的噴發而出。

    “好你個賣主之賊,來啊,把這廝給我拖下去斬了。”

    好歹這成都還沒破,劉璋的話沒人敢不聽,號令既下,一干武士趕緊入內,拖起譙周就要離殿。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急匆匆的入內,伏地叫道︰“主公,大事不好,劉封的大軍已經出現在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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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眾叛親離

    劉璋本來是站著的,怒氣騰騰的要拿譙周開刀,但一聽到劉封的大軍到了,整個人如中雷擊一般,一屁股便跌坐下來。

    “罷了,放了他吧。”

    一腔的怒氣,瞬間被擊垮,劉璋表情呆滯的坐在那里,無力的擺了擺手。

    武士們趕緊把譙周松開。

    這位年輕的學者整了整衣容,再次走入殿中,苦口婆心道︰“主公,我正是因為食主之祿,所以才要為主公身家性命設想,勸主公開城投降。倘若主公果真打算死守城中,那譙周也願意追隨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難道,除了投降和死亡之外,就再沒有別的路可選了嗎?

    劉璋心如刀絞。

    暫時難做決斷之下,劉璋急召眾僚前來商議應對之策,但來者卻比平日少了許多,一問才知,原來許靖等輩,已在聽敵軍臨城的那一刻越城出逃,投往劉封那里去了。

    許靖等輩身為東州士人,劉璋平素待他們不薄,但現在大難臨頭,他們卻如此果決的拋棄了自己,倒是譙周這等平時受壓制的益州士人,反而沒有棄自己而去。

    劉璋唏噓感慨之下,只能問眾僚有何應對之策。

    如今的成都城中,精銳之兵盡皆已調出,如張任等武將在外的在外,降敵的降敵,雖有一萬多兵馬尚可調動,但竟然無一名可堪重用的大將。

    一干文士們面面相覷,議論了半天也沒什麼好的辦法。

    焦頭爛額之際,譙周便建議劉璋率眾上城,先觀看一下敵軍之勢再做打算。

    劉璋無計可施,只能聽從譙周的提議,率領著一干不安的從僚出得州府,趕往南門觀敵。

    上得城頭,劉璋極目遠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南門數里外,連綿數里的敵營燈火輝煌,耀如白晝。

    火光之下,壁壘森森,旗幟飄揚,軍容甚是震怖。

    再望南面的大道上,無數的火把自天際而來,綿延如無盡的長蛇一般,向著敵營緩緩開進,那是更多的軍隊正在進抵城下。

    劉璋在城頭膽戰心驚的觀看了幾個時辰有余,但見南面的火蛇依然不熄,進抵城下的敵人數量似乎無窮無盡一般。

    時已夏末初秋之際,深夜間漸有涼意,但劉璋的背上卻是大汗灕淋,浸得衣袍像是吸飽了血的螞蝗一般,緊緊的貼在皮肉上。

    在見識到劉封軍的浩蕩軍容之後,劉璋這回真的是絕望透頂了。

    “主公,敵軍挾百勝余威而來,聲勢如此浩大,以我成都惶亂之軍心,焉能與之抗衡,主公,是戰是降,千萬要三思而行呀。”

    譙周見劉璋神色駭然震怖,便又不失時機的勸道。

    劉璋心中又是一抽,這一回,他沒有再怪譙周,而是苦著臉環看著諸僚,顫聲問道︰“你們呢?你們認為我是該降還是該守。”

    左右諸如董和之輩,皆也默然不語,雖未明著支持譙周的言論,但默認之意已很明顯。

    臣下皆無死守之間,劉璋的心立時又涼了半截。

    此時此刻,周邊雖有眾臣環護,但劉璋卻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許靖等輩,人已越城逃往劉封那里,而董和、譙周等輩,雖然沒有公然背叛自己,但他們的心卻早已投向劉封,劉璋就算再無能,這點人心還是洞察得出來。

    “主公,我以為,不如派人前去見一下劉封,向他許以割地賠款,以換取劉封退兵,或許可以暫解成都之危。”

    一直默不作聲的董和,實在是對劉璋那可憐樣感到余心不忍,便是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劉璋像是一個溺水之人,突然間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本是死氣沉沉的表情,頓時閃現出現幾分精神。

    就在劉璋剛剛看到一絲希望時,譙周卻道︰“劉封的大軍已進抵成都城下,我們已是山窮水盡,對方眼看著便能奪取益州,豈會因區區小利就撤兵而去,幼宰此計想當然爾,劉封斷不會答應。”

    當頭一棒,直擊得劉璋暈頭轉向,痛苦的沉吟半晌,劉璋無奈的嘆道︰“事到如今,別無他法,也只能試一試了。幼宰,此番就有勞你一趟了,只要能說動劉封退兵,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董和怔了一下,似乎有不情願的意思,但遲疑片刻,還是拱手道︰“我盡力而為,但願能不負主公所托。”

    …………………………

    城外的荊州軍,並沒有劉璋看到的那般浩大,其實只是黃忠所率的五千先鋒軍而已。

    劉封令黃忠率先鋒步騎,星夜兼程由廣都進軍成都,目的只是想造成一種大軍突然壓城而至的假象,對成都的人心士氣造成突然性的一擊。

    至于那看似無窮無盡,如長蛇般的兵馬,不過是劉封向當年的董卓學了一招而已。

    當天晚上,黃忠的五千兵馬立營城下之後,又悄悄的派兵回往南邊,點著火把佯裝新軍,大搖大擺的入駐大營,如此反覆,便輕而易舉的營造出一副千軍萬馬到正來的假象。

    事實證明,劉封的計策非常奏效。

    一天之後的黃昏,劉封所率的三萬大軍陸續抵達,在成都四面下寨,將這座益州州治圍了個水泄不通。

    就在劉封抵達的當天,他才聽聞劉璋的使者董和今早已至,已在營中等候了他一整天。

    入得中軍大帳,一名文質彬彬的中年儒生忙起身施禮,口稱︰“益州牧幕下成都令董和見過劉鎮南。”

    “幼宰先生快快免禮。”

    劉封趕忙上前一步將董和扶起,並請董和上座,無論是態度還是招待的規格,都是熱情之至。

    劉封對董和如此禮賢,一方面是他有愛才之心,另一方面則是臨行之前,龐統曾對他有過提醒,說是益州劉璋手下有一名叫作董和的賢才,若取益州,此人將來可堪大用,一定要好好對待。

    若說這董和,與其他益州人還大有不同。

    此人籍貫為荊州南郡枝江人,但其祖先卻本為益州巴郡江州人,至建安初年時,董和舉家西遷,離開南郡來到益州,在劉璋手下做官,一直做到了成都令。

    這也就是說,董和祖籍益州,但卻生于荊州,既在荊州做過官,又是劉璋手底下任過仕,可以說他是半個益州人加半個荊州人。

    劉封雖然打算改變劉璋和劉備重用東州人的做法,以蜀人治蜀,但為了確保對益州的控制,他又不能完全的將益州軍政大權交給純的土著士人。

    軍隊上,劉封固然可以用黃忠等鎮守要害,但在政事上,龐統劉巴等人分身無暇,且用荊州人來執掌益州政務,本身就與劉封的治蜀政策相悖,勢必會引起蜀人的反感。

    那麼,有著一半荊州人身份的董和,其特殊的身世背景,以及其所懷的杰出才華,正好就成了劉封心中的不二人選。

    便是因此,劉封對待董和自然要比尋常益州士人要更熱情三分。

    受得劉封如此禮遇,董和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但也沒有因此而有所放松,依然小心謹慎應對。

    “我主與劉將軍本為同宗,先前因為受旁人所惑,一時糊涂才想修改舊約,劉將軍大人有大量,還望能念在同宗之誼的情份下,可否退兵東歸。”

    客套數句後,董和轉入了正題。

    劉封已猜到了他此來用意,聽得此言,當下只是笑著飲茶,卻並不回應。

    董和忙又道︰“只要劉將軍能不計前嫌,我主願意割讓江陽、東廣漢二郡作為補償。”

    劉封冷笑一聲,“江陽一郡士吏是主動投順我的,至于東廣漢郡,目下還在劉備手中,我麾下大將嚴顏正率軍征討。劉季玉拿這麼兩個不在他手中的郡作為補償條件,他這算盤可打得真好。”

    劉封的回應也在董和意料之中,他只得道︰“但不知劉封要怎麼樣才會退兵,我主有言在先,只要劉將軍肯撤兵,我主什麼條件都能接受。”

    “什麼都願意接受?”

    劉封嘴角露出一抹詭異,佯裝思索了半晌,方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如果劉季玉肯將蜀郡讓出,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退兵。”

    董和神色頓時一變。

    蜀郡相對于曹操,形如魏郡,相對于孫權,形如丹陽,相對于荊州,則形同南郡。

    益州刺史部成都縣,正屬蜀郡管轄,劉璋若是把蜀郡割與劉封,這與投降又有什麼區別。

    見得董和此狀,劉封哈哈一笑,輕松道︰“我是在開玩笑了,幼宰先生莫要見怪。”

    董和心里邊也知劉封不會退兵,他為劉璋所出這一計,也只不過是略盡人臣之責而已。

    話到如此地步,董和只得嘆了一聲,拱手道︰“但不知劉將軍究竟怎樣才肯退兵,還請明示。”

    劉封也不再隱諱,遂道︰“幼宰先生想必也早已聽聞,我大軍自江州而來,一路上,郡縣士吏是望風而降,有的地方當地豪杰百姓還斬殺縣令,主動開城迎接。由此可見,劉季玉已是人心盡失,我劉封乃是順應天意民心前來取蜀,試問焉能空手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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