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臣] 風起一九八一 (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363章 撩陰腳

房門被推開，黑暗中，隱隱約約能看到三道黑影摸了進來。

林啟風躺在床上，清晰的看著這一幕，雖然看不清人臉，但他已經能肯定，李大年絕對跟這件事有關係。

知道他在縣裡揮金如土的人不多，李大年是其中一個。

三人進了李家便直奔他的房間，說明他們對李家很熟悉，已經摸好點了。

上午見李大年時是三個人，現在也是三個人。

這麼多巧合撞到一塊，那就不是巧合了。

只是林啟風心裡也有疑惑，他們難道只有三個人嗎？就憑三個人，就能在縣裡作案無數，到現在公安都奈何他們不得？

很疑惑，但也沒時間想了，三人進了屋已經開始翻找起來。

甚至其中一人已經摸到了床頭，探出手摸摸索索伸向了枕頭旁。

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了林啟風和李剛兩人眼前。

黑暗中，一道黑影朝著他倆籠罩而來，離林啟風越來越近，就在手摸到枕頭的一瞬，林啟風動了。

手指輕輕一撥，一道光柱直射那人雙眼，習慣了黑暗，陡然碰到亮光，那人驚駭之餘，雙手下意識縮了回來，擋在了眼前。

就在這時，李剛也動了，猛地從床上彈起，一下貼近那人，右手高高舉起，以手化刀，又快又狠，一下劈在了那人頸部。

這一掌李剛用了全力，又是突然暴起，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劈了個結實，下一瞬，砰地一聲倒了下去，沒了聲息。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一瞬，最多兩秒鐘，便解決掉一人。

時間雖快，但動靜不小，就在林啟風打開手電筒的瞬間，另外兩人便已經察覺，沒再翻箱倒櫃，也沒驚慌失措、掉頭就跑，而是齊齊朝床邊撲了過來，似乎想幫同伴解圍。

只是沒等他們衝到近前，同伴就倒了。

另外兩人見狀，也沒停下，繼續朝站在床邊的李剛撲了過去。

手電筒一晃，沖著兩人照了過去，黑暗中，兩道白晃晃、亮閃閃，長約寸許的物件兒，映在了林啟風驚駭的眼中。

「小心，他們有刀。」

聲音喊出去的同時，另外兩人已經動了，手持匕首齊齊朝李剛刺了過去。

一瞬間，林啟風整顆心揪了起來。

好在得了他的提醒，李剛沒有跟兩人硬碰，而是閃身躲了一下，只是兩外兩人已經貼到他近前，只堪堪躲過一人的攻擊，另外一人的攻擊便已經挨到李剛側腰上。

避無可避，下一秒，刀身似乎就要刺進肉里。

電光火石之間，林啟風眼疾腳快，在剛才話喊出口時，便已經爬起身，此刻朝著那人一腳踹出。

這一腳含怒而發，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又准又狠又快，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那人兩腿之間。

撩陰腳踢個正著。

任他鐵骨錚錚、傲骨嶙峋、百鍊成鋼，此刻遭此重創，也一瞬間瞪直了眼，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掏空，持刀的手鬆開了。

「哐當」一聲，匕首掉在了地上。

那人夾著雙腿雙手捂襠，彎腰駝背，身體弓成蝦狀，忍了再忍，還是沒撐住，軟趴趴倒在了地上。

可能疼痛太過劇烈，超過了那人的承受範圍，整個過程居然連聲哀嚎都沒發出，此刻倒在地上，縮成一團，嘴裡發出「嘶哬嘶哬」的聲音，像是漏氣的氣球。

李剛驚出一身冷汗，此刻化險為夷，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進來三個人，此刻已經倒了兩個，只剩下一人。

林啟風和李剛兩人同時將目光投了過去。

那人倒也乾脆，見勢不妙，果斷賣了隊友，本就挨著房門口，此刻拔腿就跑了出去。

可惜，已經晚了。

屋裡的打鬥來得突然，結束的也迅速，整個過程也就十幾秒，卻驚險無比，刺激異常。

動靜不小，李洪江和大牛幾人也都聽到了。

原本埋伏在其他房間，此刻聽到動靜已經全部沖了出來，把最後那人堵個正著。

林啟風和李剛倆人也都追了出來，六個人把他團團圍住，插翅也難逃了。

大牛很激動：「好小子，居然真的敢來。」

「狗東西，這次栽了吧。」

「可算把你們逮到了。」

水全、慶豐兩人也都激動異常，咬牙切齒盯著那人，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林啟風提醒道：「他手裡有刀，都小心點，別大意。」

大牛狠聲笑道：「放心，我們早有準備。」

說完從背後刷的一聲，掏出一根鋼管來。

然後是水全、慶豐二人，刷刷兩聲，各掏出一把長鞭。

老丈人更過分，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長刀，半米長，刀背上還扣著三個環，晃動間劈啪作響，聲音清脆悅耳。

林啟風都看直了眼，好傢夥，準備夠充分的啊？

只是，你們傢伙事兒都備齊了，就不能幫他倆也準備一件嗎？

你們知道剛才多兇險、多危急嗎？

要不是他大顯雄威，關鍵時刻使出一記撩陰腳，李剛就掛了啊。

老丈人渾然未覺，持刀指向那人，沉聲道：「你今天是跑不了了，是你自己束手就擒，還是我們親自動……」

說話間，林啟風全神貫注，小心戒備著，擔心那人做困獸之鬥，亡命一搏，豁出命來跟他們干一場的話，他們恐怕有人要受……

沒等他多想，也沒等李洪江把話說完，就聽哐當一聲脆響，那人把刀一扔，很乾脆的跪了。

「別動手了，我認栽。」

那人跪在地上，聲音很頹喪。

林啟風很意外，沒想到這人連掙扎一下都沒，果斷選擇認慫了，心裡鬆了口氣。

大牛衝上前，一腳把刀踢走，水全、慶豐兩人也撲了上去，把那人按在地上，綁了個結實。

李洪江問：「只有這一個人嗎？」

林啟風回道：「還有兩個，都在屋裡呢，已經被放倒了。」

「走，去瞧瞧都是誰？」

李洪江丟下句話就朝屋裡走去。

林啟風和李剛趕忙跟上。

大牛三人拖著綁好的那人走在最後。

「啪」

屋裡燈亮了，屋內的場景一下子映入眾人眼簾。

房間里已經被翻得亂糟糟，兩人倒在地上，一個不省人事，一個縮成一團，臉上表情扭曲在一起，像是遭了酷刑。

官不聊生

第364章 外面還有人

「謔，把人打成這樣了？下手夠狠的啊。」大牛驚訝道。

李剛道：「當時情況太危險，顧不了那麼多了。」

大牛道：「沒事，這種狗崽子，就得下狠手。」

說完把手裡拖著的那人扔在了地上。

水全、慶豐把地上那兩人也都綁了起來，三人排成一排。

三人臉上都蒙著層布，遮住了口鼻，看不清臉。

李洪江瞥過三人，道：「就從他開始吧。」

說著走過去，一把扯開了最後被抓那人臉上的面罩，整張臉漏了出來。

「什麼？」

「真是大年？」

「好你個李大年，居然做起賊了？」

「狗東西，霍霍到自己村裡了？」

「你良心被狗吃了？振國可是你親侄子，你都下得去手？」

一群人怒不可遏，登時變了臉，指著李大年怒罵了起來。

光罵還不解氣，最後又上了手，連踢帶踹一頓猛捶。

李大年縮著身子一陣哀嚎，嘴上各種求饒，眼中卻是一片苦澀。

根本沒有想到，他們還真的栽了。

眼睛從旁邊那人身上掃過，心裡那叫一個氣啊。

都跟他說了感覺不對，這次別幹了，非不聽，做了他、吃定他，牛皮吹的震天響，結果呢？

一腳就被踹成了現在這幅德行。

丟人啊。

忒軟蛋了。

還害了他。

李洪江攔住了眾人：「行了行了，先別打了，還有倆人呢，先看看都是誰。」

大牛三人這才停下，順手又把捂著檔那人臉上的面罩扯了下來。

「咦？」

「這人是誰？」

「沒見過，也是咱們縣裡的？」

幾人面面相覷，林啟風倒是認出來了，這不就是他上午在縣裡見的那個矮胖漢子嗎。

「應該是縣裡的，我上午見他跟李大年坐一塊吃飯了。」

「哦……」

「先揍他一頓。」

「好。」

劈里啪啦又是一頓踹，矮胖那人驚恐又絕望，蛋蛋的憂傷還沒挺過去，身上又遭重創，蜷縮著身子，表情扭作一團，很痛苦。

幾人發泄完，剩下那人的面罩也被扯了下來。

「啊。」

「是他？」

「這不是派出所那人嗎？」

「就是他，來過村裡好幾次，我記得清楚。」

「好啊，難怪一直抓不到人，原來有內應，有人通風報信，怎麼可能抓到人。」

幾人又驚又怒。

林啟風看著這張陌生的臉，卻是一下愣了。

本以為這人會是他上午見過的三人中，剩下的那個人，結果不是。

那就是說……他們團伙里不止三個人？

剩下的那個瘦高漢子呢？他怎麼沒來？

林啟風心裡沉了下來，本能覺得要遭。

「啊……」

外面街道上突然傳來喊叫聲，聲音很大，在深夜寂靜的村子里，顯得很空曠。

林啟風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糟了，外面還有人。」

「什麼？還有人？」

幾人刷的一下看向他，齊聲驚訝道。

林啟風沒工夫解釋了，抬腿就朝外面跑去。

「慶豐，你留下看著他們。」

李洪江丟下句話，帶著其他人急匆匆追了出去。

……

街道上，黑乎乎一片看不清人影，聲音卻清晰的傳了過來。

「不能走，不能走，你們不能走……」

「是二娃？」林啟風震驚道：「這麼晚了，他出來幹嘛？還跟其他賊偷碰上了？」

林啟風追到了街上，打著手電筒邊跑邊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照了過去。

遠遠瞧見兩道人影站著，地上還趴著一人，是二娃，死死抱著兩人的腿，兩人想跑又跑不得，又急又怒，一腳一腳蹬在了二娃背上、肩上、腦袋上。

「鬆開手。」

「不能松。」

「快給老子鬆開手。」

「不能松。」

手電筒的光束傳了過來，兩人更加急了眼，狠聲道：「媽的，做了他。」

兩人發了狠，掏出刀就朝二娃背上捅了過去。

林啟風目眥欲裂，怒吼道：「不要，二娃，快鬆手。」

「不能松不能松。」

林啟風瘋了一樣邊跑邊喊：「開鬆開，給我鬆開。」

「不能松不能……」

二娃話沒說完，背上便被結結實實扎了一刀，然後又是一刀。

「還他媽不松？」

行兇兩人看著林啟風以及他身後好幾人，拎著鋼管、長刀，越追越近，眼看就要到近前，更加紅了眼，持刀的手連續捅出，一刀、兩刀、三刀……一下下捅到了二娃背上。

二娃嘴裡已經沒了聲音，只是雙手依然抱著兩人的腿，死也不鬆開。

看著這一幕，林啟風濕了眼眶，身後李洪江幾人也都怒聲連連。

「啊，二娃……我弄死你們。」李剛怒吼一聲，速度陡然快了許多，直直朝著兩人沖了過去。

手上也不知從哪順來根棍子，衝到兩人跟前時，一棍子便揮了出去，然後棍影翻飛，一下一下砸在了兩人身上。

林啟風、李洪江他們幾個也都沖了過來，加入戰團。

兩人很快被砸翻在地，淹沒在幾人的攻擊之下。

林啟風沒有去幫忙，只是蹲在二娃身旁，急聲道：「二娃、二娃，你怎麼樣了？」

二娃背上已經被血染紅，地上也濕了一大灘血跡，聞言撇過頭，沖林啟風笑了一下，道：「我、沒……」

話沒說完，嘴裡便湧出一口血，像是開了閘，流個不停，腦袋一歪，徹底沒了聲音。

「二娃，二娃你怎麼了？你醒醒，別嚇我啊。」

李剛撲了過來，眼淚滴答滴答流個不停，一遍遍喊著二娃的名字，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不行，得先把二娃送醫院去。」林啟風又驚又急，快速反應道：「小剛，你把二娃傷口堵上，不能在流血了，我去把車開來，送二娃上醫院。」

說完便朝家裡跑去。

街上動靜不小，又是喊叫、又是打鬧，各種鬼哭狼嚎，村民們也都被驚醒了，一個個打著手電筒出了門，一道道手電筒的光束匯聚到了街上。

「這是咋的了？」

「大晚上的折騰啥？」

「這不是大江哥嗎？」

「大牛也在？出啥事了？」

「謔，地上這是誰？流了這麼多血。」

村民們一群群圍了過來，驚疑不定的問了起來。

「二娃，你怎麼了？你別嚇娘啊。」

人群里，一個女人擠了出來，哭喊著撲在了二娃身旁。

官不聊生

第365章 苦命的女人

女人大概四十齣頭，身形有些瘦小，此刻披頭散髮、臉上的淚刷刷直淌，一遍遍喊著二娃的名字，狀若瘋狂。

「啥？」

「這是二娃？」

「二娃怎麼成這樣了？」

「這是流了多少血啊？」

「誰把二娃傷成這樣的？」

村民們驚訝之餘，紛紛議論起來。

「美芝嬸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二娃，我不該抓賊的，我不抓他們，他們就不會傷二娃了。」李剛帶著哭腔道歉。

二娃他娘像是沒聽到，瘋了般搖晃著二娃，臉上已經淚流滿面。

「滴滴……」

「閃開，都閃開。」

林啟風開著車過來了。

村民們讓出條路。

「小剛，快把二娃抬上車。」

「哦哦，美芝嬸兒，你冷靜一下，讓我把二娃抬上車，先送他去醫院。」

二娃他娘回過神來：「對對，上醫院，送二娃上醫院。」

李洪江也過來搭了把手，三人一起把二娃抬上了車，隨後自己也上了車。

林啟風沒耽擱，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李剛指著路，林啟風一腳油門踩到底，用最快的速度，只幾分鐘，就到了鎮衛生院。

幾人下車，李剛背起二娃，匆匆進去了。

「大夫，大夫，快來救命啊……」

剛進門，李洪江和二娃他娘便著急忙慌喊上了。

衛生院里有人值班，聽見動靜，匆匆迎了出來，簡單查看過傷勢之後，丟下句馬上準備手術，便推著二娃進了手術室。

「啪」

手術室的大門關上了，把林啟風幾人擋在門外。

二娃他娘急了：「讓我進去，讓我進去啊……」

李洪江連忙拉住她：「美芝妹子，你先別急，都到醫院見著醫生了，二娃肯定會沒事的。」

李剛也趕忙勸道：「美芝嬸兒，你放心吧，二娃一定不會有事的。」

二娃他娘漸漸恢復了理智，消停下來，身子癱靠在牆上，焦急又茫然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看著二娃他娘像是失了魂的表情，林啟風心裡五味雜陳。

這是個苦命的女人，大兒子早夭，二兒子痴傻，丈夫離了家，沒了音信。

雖然不是寡婦，但跟寡婦沒什麼區別，只剩她一個女人，含辛茹苦把二兒子撫養長大。

沒有依靠，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靠她一人咬牙撐著，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遭了多少屈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母子倆相依為命，挨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把兒子養大，日子剛輕省點，現在又遭了這麼一劫。

林啟風不敢想象，如果二娃沒搶救回來，這個女人該怎麼繼續活下去。

他鼻子一酸，眼眶裡又濕潤了。

心裡開始閃過疑惑，二娃這麼晚了不在家睡覺，出來幹什麼？又怎麼跟那倆人碰上的？為什麼非要抱著他們的腿打死不鬆手？

一個個疑問湧上心頭，卻全然沒有答案。

手術室里燈火通明。

手術室外一片安靜。

四人站在走廊里，焦急、不安、又無可奈何的等待著。

半小時。

一小時。

兩小時。

……

時間一點點過去，手術也依然在進行。

與手術室外安靜的氣氛不同，李家集早就已經炸開了鍋。

活躍在縣裡半年，洗劫過家庭無數的盜竊團伙，在他們李家集被抓住了。

消息像顆炸彈，在李家集所有老少爺們兒的頭上炸響，震耳欲聾。

驚喜、興奮、痛恨，李家集所有村民，以家庭為單位，帶著各種情緒，活躍在村裡、街上、李家大門前。

村民們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半年積累下來的忐忑不安，在這一晚，全部傾瀉在了五個盜賊身上。

其中猶數李大年最為凄慘，作為土生土長的村裡人，卻勾引外人，為禍村裡，受到了村民們的集體照顧。

一番言語上的親切問候，舉止上的貼身按摩，李大年面如死灰，有進氣沒出氣的癱在地上，差點人就沒了。

打他的主力是振國，這位李大年的親侄子，喪心病狂的痛毆著自己的親叔叔，圍觀者中叫好者無數。

沒人上前阻攔，帶路黨就該有這種報應。

其他四人也沒閑著，見識領略了一番李家集所有村民的熱情與待客之道后，全部癱在地上，瑟瑟發抖了。

模樣很凄慘，但跟李大年一比，四人又不由生出一股慶幸。

當警車嗚嗚叫著姍姍來遲之時，五人同時淚流滿面，有生之年，警笛聲聽在耳朵里，第一次有種天籟之音的感覺。

瞅著給自己戴上手銬的公安同志們，五人像是見了親人，那叫一個激動。

到天蒙蒙亮時，熱鬧了一夜的李家集，終於逐漸安靜了下來。

李欣和李竹琴母女倆，也在此時回到了村裡。

原本以為會是場惡仗，李欣懷了孕，怕她激動，林啟風和老丈人一商量，決定瞞著她們娘倆，由李洪江出面，哄騙倆人去了姥姥家。

李家集的消息很勁爆，像是長了翅膀，以李家集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迅速擴散開來。

李欣、李竹琴母女倆也聽到了消息，第一反應是震驚，第二反應是焦急，第三反應是……回家。

母女倆匆忙進了門，一眼就瞅到躺在涼席上，正呼呼大睡的大牛、水全、慶豐三人。

屋裡屋外轉了一圈，沒見到李洪江他們三人的身影，母女倆急了。

「大牛、水全、慶豐，醒醒，快醒醒。」李竹琴叫著三人。

大牛睡眼惺忪睜開眼：「啊？嫂子回來了？」

李竹琴焦急問道：「你大江哥、小剛他們呢？怎麼只有你們三個在家？」

大牛隨口道：「大江哥啊，進衛生院了。」

「什麼？你說什麼？大江他……他進醫院了？」李竹琴又驚又急道。

李欣也慌了神，連忙追問：「大牛叔，你說清楚點，我爸他怎麼了？傷的重不重？」

「啊？」大牛茫然啊了一聲，迅速反應過來：「嫂子、小欣，你倆別急，你們沒聽明白，不不，是我沒說明白，大江哥是進了衛生院，但他沒受傷。」

李竹琴追問：「那傷的是小剛？」

「不不，也不是。」

「那就是啟風了？」

「嘿呀，你們倆讓我把話說完嘛。」大牛也急了：「是有人受傷了，但不是大江哥，不是小剛，也不是啟風，是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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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天堂與地獄

李竹琴心裡稍安，又疑惑道：「你說二娃受傷了？」

李欣也挺驚訝：「二娃怎麼會受傷的？你們抓賊還喊上二娃了？」

大牛很冤枉道：「沒人喊他啊，我們也納悶呢，這個傻小子大晚上的不在家睡覺，出來瞎溜達啥，平時膽子小的見到誰都怕，昨天晚上像是中了邪，碰上賊了也不知道跑，還死死抓著人不放，要不然也不會受傷了。」

慶豐補了句：「昨晚多虧了二娃，要不然那倆賊指定得跑了。」

李竹琴又問：「二娃傷的重不？」

大牛三人一下子不言語了。

李欣擔心道：「傷得很重嗎？」

大牛嘆口氣道：「二娃被捅傷了，也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血流了一大灘，地面都染濕了，半夜就送到了鎮衛生院，到現在也沒消息，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李竹琴心疼道：「二娃這孩子，命咋就這麼苦啊。」

李欣道：「不行，我得去衛生院看看去。」

李竹琴連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

衛生院。

手術室門前。

林啟風幾人依然焦急的等待著。

二娃他娘瘦瘦小小的身影靠在牆上，茫然的望著手術室，像是失了神，無助又可憐。

走廊里突然傳來腳步聲，李竹琴李欣母女倆匆匆趕來了。

李洪江驚訝道：「你們娘倆怎麼來了？」

李竹琴埋怨的看他一眼：「你說呢？把我們娘倆騙回娘家，就是打的這算盤嗎？」

李洪江不好意思道：「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嗎，小欣她……不能受驚嚇的。」

李竹琴剜他一眼，道：「回家再跟你算賬。」

李欣問道：「二娃怎麼樣了？」

林啟風望了眼手術室：「還在裡面搶救。」

李竹琴拍拍二娃他娘肩膀，安慰道：「美芝，你別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二娃一定會沒事的。」

二娃他娘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李欣也想安慰一下，突然，啪塔一聲，手術室的大門打開了，醫生邁步走了出來。

二娃他娘一下子衝上去，急聲問道：「大夫，我兒子怎麼樣了？」

「二娃怎麼樣了？」

「搶救過來了嗎？」

林啟風幾人也都匆忙圍了過來。

大夫掀開口罩，露出那張滿是疲憊的臉，嘆口氣道：「我們已經儘力了……」

一句話，像把重鎚，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二娃他娘剛剛還抱有希望的臉，瞬間失了神采，臉色蒼白，眼中滿是痛苦和絕望，淚水像是開了閘，刷刷直淌，顫抖著雙唇說不出話來。

林啟風幾人同樣痛苦與失落，一晚上的焦急等待，換來的就是這種結果？

所有人都沒辦法接受。

只聽醫生繼續道：「能不能挺過來，還得靠病人自己的意志，傷的實在是太重了，被捅了十七刀，有一刀差一點點就捅到心臟上，失血也太多了，好在送來的及時，否則……」

又是一句話，眾人全都愣了。

啥玩意？

人沒死呢？

那你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還儘力了，這不是故意逗我們呢嗎？

天堂與地獄，全在醫生的一句大喘氣上啊。

林啟風幾人齊齊翻了個白眼，心裡都鬆了口氣。

二娃他娘重燃起了希望，急聲問道：「大夫，你是說……我兒子他，他還活著？」

大夫道：「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慾望了。」

說完便拖著疲憊的身子走了。

做了半夜手術，確實挺辛苦的。

「謝謝，謝謝您了大夫。」二娃他娘連聲道謝，喜極而繼續泣。

看得出來，二娃他娘很激動，激動道沒說幾句話，眼睛一翻，身子一軟，癱倒了下去。

本就瘦弱的女人，煎熬了半夜，又經歷了一場大喜大悲，情緒波動太大，一時間沒緩過來，暈倒了。

「美芝。」

「你怎麼了嬸兒？」

幾人七手八腳扶住人，驚慌的喊上了。

林啟風更乾脆：「大夫，別走了，快來看看，這兒又暈倒一個。」

剛剛走到走廊拐角的醫生聞言一頓，有些苦澀，他可是剛做了半夜手術，還沒來得及歇一下，又來事了？

沒有時間感嘆工作的艱辛，使命感促使著他迅速轉身，奔跑了過去。

……

雙人病房裡。

二娃母子倆分列左右，一人一張床，分配的很合理。

林啟風和老丈人一家四口，安靜的守在病房裡。

二娃他娘沒什麼大事，只是憂思過度，心神消耗太大才導致的暈厥，輸了瓶葡萄糖，睡了一覺，大概一個小時人就悠悠轉醒了。

「美芝，你醒了？」李竹琴守在病床前，第一個發現。

「美芝嬸兒，你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李欣幾人也都圍了過來。

二娃他娘搖搖頭：「二娃呢？二娃出來了嗎？」

李竹琴道：「出來了，就在你旁邊呢。」

二娃他娘聞言一下子坐起身，朝二娃望了過去。

病床上，二娃安靜的躺著，憨憨的臉上一片蒼白，看不出血色。

二娃他娘心疼又欣喜，至少人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李竹琴安慰道：「醫生剛剛來檢查過，情況很好，二娃一定會挺過來的。」

二娃他娘點點頭：「二娃最聽話了，他不會拋下我的。」

「你再睡會吧，醫生說你需要多休息，二娃有我們看著呢，你不用擔心。」

「我已經休息好了，我要守著二娃，直到他醒來。」

二娃他娘態度很堅決，幾人輪番勸了幾句，依然沒有動搖，也就不勸了。

李剛突然問道：「美芝嬸兒，二娃為什麼會半夜出現在街上啊？」

林啟風也正疑惑著，聞言來了精神，仔細聽起來。

二娃他娘望了眼林啟風，道：「這就是小欣那位未婚夫吧？」

「對。」

二娃他娘笑了下：「我問過二娃，前天小武又欺負他了，是你幫了他，他很感謝你，昨天聽到你車被砸了，丟了好些東西，他就急上了，說肯定是小武乾的，這是報復你呢，他很自責，聽說你又把車修好了，他怕小武再給你砸了，就跟我嘮叨著要替你看著車，我說了他兩句，他就癟著嘴不高興了，我以為他消停了，誰承想，他會半夜偷偷溜出去。」

官不聊生

第367章 人善被人欺

林啟風沉默了。

就因為他幫了二娃，他就心甘情願大半夜一個人默默出來替他看車？

命都不要了，就為了幫他把人抓到？

捫心自問，那天他不只是為了幫二娃，更多的還是想替自己出口氣。

二娃這份沉甸甸的情義，他受之有愧。

病房裡，氣氛突然沉默了。

二娃他娘笑一下：「二娃這孩子命苦，從小沒了爹，受盡人欺負，除了小剛，沒人願意跟他玩，都當他是傻子，當他是玩具、出氣筒，有什麼氣都朝他身上撒，早上剛換的乾淨衣服，上學回來就是滿身的泥，我氣得手都哆嗦，他還要安慰我，跟我道歉，你說他傻嗎？

他不傻，他很懂事，懂事的讓我心疼，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孤兒寡母沒依沒靠，可不就該被人欺負嗎？

日子一天天這麼挨過來，他雖然從來沒說過，但我看的出來，他很羨慕別的孩子，有人疼、有人愛、有人陪他玩，所以有誰對他好，哪怕只有一丁點，他都能記在心尖上，掏心掏肺的還回去。」

二娃他娘笑著笑著就哭了，無聲的哭泣，心酸的流淚。

林啟風幾人心裡都很堵得慌，氣悶的難受。

李竹琴更是紅了眼眶，沒忍住，跟著掉了兩滴淚：「美芝，這些年苦了你了。」

二娃他娘抹了把淚，又笑道：「瞧我，說這些幹啥？跟你們添堵了。以前的都過去了，二娃現在長大了，有勁兒的很，地里的活都用不著我伸手，他一人就都幹了，我也算熬出來了，只要二娃這次能挺過來，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李竹琴道：「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二娃他娘道：「那啥，你們跟著忙了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看著就行。」

李欣道：「嬸兒，我跟我媽早上剛來，一點都不累，倒是您需要多休息。」

「我也不累，大江哥、小剛你們幾個回去休息吧。」

「對，爸，你帶啟風和小剛回去休息一下吧，熬了一晚上了。」

丈母娘也幫腔道：「快回去吧，這裡有我們娘仨看著呢，晚上你們在過來換我們。」

話到這份上李洪江也就沒在推辭，帶著林啟風和李剛走了。

……

熬了一夜，心神消耗挺大，這一覺睡得很踏實。

林啟風醒來時，天已經傍晚了。

老丈人倒是早早醒了，已經做好了飯。

「爸，待會我跟姐夫過去就行了，你在家待著吧。」李剛抱著碗呼嚕呼嚕喝著稀飯，還不忘說句話。

林啟風也道：「有我跟小剛就夠了，人多了也沒用。」

李洪江想了想道：「成吧，你們倆多上點心。」

「嗯。」

「放心吧。」

兩人應一聲，扒拉了幾口飯，便去了衛生院。

……

夜色漸深。

病房裡靜悄悄的。

二娃他娘神色疲憊，但依然緊盯著二娃。

突然，二娃手指動了一下。

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擦擦眼定睛再看，確實是動了，眼皮也在抖動，緊接著倏地一下，二娃陡然睜開了眼。

「二娃，二娃你醒了？」二娃他娘激動的一下撲了過來。

李剛也趕忙湊了過去。

林啟風拔腿就朝病房外走去：「大夫，大夫，李二娃醒了，您快來看看……」

重生回來這幾年，他都快成了醫院的常客，在這方面經驗足的很，第一時間就去找醫生了。

醫生匆匆而來，檢查過之後高興道：「情況不錯，小夥子算是挺過來了，但還是要注意，不要接觸傷口，小心感染了。」

仔細交代過注意事項，醫生欣慰的走了。

二娃臉上有了點血色，但還是顯得蒼白，人很虛弱。

一睜眼就瞧見了自己老娘，茫然一瞬便只剩下驚慌了。

「娘，我、我……我錯了，我不聽話，我、我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遭了這麼大罪，醒來第一句就是道歉，二娃他娘鼻子一酸，差點又掉下淚來。

「知道錯了，以後就要聽話，知道嗎？」

「知道了，我、我以後一定聽話。」

李剛問道：「二娃，你現在感覺咋樣？還疼不？」

二娃瞥他一眼：「李剛，你也來了？」

「可不是嗎，我都來好久了，你說你也是，碰到那倆壞蛋了，要麼就躲開，要麼就跟他們打，哪有抱著腿不撒手，還不還手讓他們打的？你傻啊你？」

李剛很鬱悶。

二娃連忙道：「不能打不能打，把人打壞了要賠錢的，娘養我不容易，我、我不能給娘添麻煩。」

「又是這句話。」李剛翻個白眼，很無奈：「從小到大你挨過多少打，有人賠過你一分錢嗎？噢，別人打你沒事，你打別人就要賠錢，哪有這種道理？」

「我、我……」二娃苦著張臉，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李剛道：「我跟你說，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就跟他們打，要真得賠錢，我替你給，記著我的話。」

二娃他娘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去去去，哪有你這樣的，教他學壞。」

李剛爭辯道：「嬸兒，我這是幫他，二娃受過多少欺負，您比我清楚，那些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東西，他要是不硬氣起來，就得被欺負一輩子，您就忍心看著他一直這樣下去嗎？」

二娃他娘抿著嘴不說話了。

李剛繼續道：「您聽我的就對了，我還能害他？我說的對不姐夫？」

林啟風點頭，道：「對，人善被人欺，到什麼時候都是這樣，一味地妥協、忍讓、忍氣吞聲，換不來理解和同情，只會變本加厲，想要不被欺負，就得硬氣起來，哪怕死撐著，也不能退縮。」

李剛一拍大腿：「就是這個理兒。」

二娃已經聽不懂了，眼露迷茫。

二娃他娘苦笑一聲：「哪有那麼容易。」

李剛樂觀道：「有什麼不容易的，姐夫，要不你給二娃出個賺錢的主意吧，有了錢就有底氣，自然也就硬氣了。」

林啟風笑道：「行啊，等我想想。」

「嘿，還想什麼啊，要不幹脆給二娃弄台豆腐機，讓他也做豆腐算了。」

李剛很興奮：「二娃這膀子力氣比我都大，嬸兒也是個心靈手巧的，肯定能學會，豆腐這麼火爆，一準兒能賺錢。」

官不聊生

第368章 老娘當官了

林啟風笑道：「好主意。」

李剛一拍手：「那就這麼定了。」

二娃母子倆的命運，因為兩人的幾句話出現了變化。

只是當事人一臉茫然，絲毫沒有察覺。

……

二娃的傷一天天好了起來。

李剛每天都去衛生院里幫著照看一下。

林啟風沒有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他跟老丈人兩口子見了面，自然也得帶李欣回老家，讓老娘見見她的兒媳婦。

車被砸的事告一段落，又在李家待了兩天，等李欣開了介紹信，轉天一大早，林啟風便帶著李欣開車直奔老家。

都說近鄉情更怯，林啟風還沒覺得，李欣倒是先怯上了。

身上像是長了虱子，坐在座位上扭來扭去，一會問一句：

「你媽喜歡吃啥？」

「你媽脾氣好不？」

「你媽有啥忌諱的嗎？」

……

翻過來調過去都是這些問題，一路上凈聽她叨叨了。

林啟風很鬱悶，但也只能耐著性子，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回答。

心裡很感慨，就不能跟他學學嗎？瞧瞧他那爸媽喊得……多順口。

早上六點多出發，臨近中午時，車便開進了下溝河村，林家大門前。

倆人剛下車，就聽鄰居王嫂呦了一嗓子：「啟風回來了？」

「在家呢王嫂？」林啟風笑著打聲招呼。

「大中午的我不在家去哪？」王嫂哈哈一笑，眼珠子便盯上了李欣：「哎呦，這不是你處那對象嗎？」

李欣愣了下，林啟風也挺驚訝：「聽您這意思，您認識她？」

「我上哪認識去，人家第一次上門。」王嫂笑眯了眼：「我雖然不認識，但我見過啊，你給你媽寄過來的照片，我可是瞧過好多次了，不只是我，咱們街上的嬸子、大娘都見過了。」

李欣尷尬的笑了下，她這第一次來，就成名人了？

林啟風無奈道：「我娘這都炫耀上了？」

王嫂笑道：「這可不怪你釀，是我們大夥非要瞅的，都想見見你的媳婦究竟長啥樣。」

林啟風搖搖頭，道：「行了王嫂，有時間再聊，我先回家見見我娘去。」

王嫂緊接著道：「回家你可見不著你娘。」

「為什麼？我娘不在家嗎？」

「你還不知道呢？你娘當官了。」

林啟風一愣：「當啥官？」

「下溝河村黨支部書記，一把手兒呢，官夠大吧？」王嫂笑呵呵的。

林啟風一頭霧水：「支書不是朱老二嗎？」

王嫂撇撇嘴：「快別提那老東西了，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檢點，干出那種齷齪事，被人逮住了還要拿支書的架子壓人，人家也不是吃乾飯的，能被他唬住？直接捅到了鎮上，鎮上派了人來，又查出他一屁股屎，直接給他撤了職，一擼到底，現在就是個平頭老百姓了。」

林啟風大致聽明白了，朱老二這人風評一向不好，村裡關於他勾三搭四的傳聞不少，這次怕是遇上了硬茬子，翻船了。

「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就換成我娘了？」

王嫂道：「沒多久，也就兩個多月吧，聽說是鎮長親自定的，你娘開始還不樂意，鎮上派人跟你娘做了好久工作，最後鎮長都上門了，你娘這才不情願的接了。」

說到最後，王嫂自己都笑了：「也就是你娘了，換了其他人，碰上這種好事，哪個不是上趕著求著要當的，這可是支書，村裡最大的官了。」

李欣在旁邊聽樂了，對自己這婆婆有了新認識。

林啟風咧咧嘴，老娘當官的消息屬實有些勁爆，現在還驚訝著呢。

「我娘不在家能去哪？」

「去隊里了唄。」王嫂笑道：「你娘現在可是村裡的一把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她管著呢，忙得很。」

村裡能有啥忙的？林啟風撇撇嘴：「這都快中午了，也該回來了吧？」

王嫂道：「興許吧，要不我去隊里幫你叫叫她？」

「不用，忙完了自然就回來了。」林啟風搖頭道。

「那啥，你帶著對象剛回來，快回家歇著吧，嫂子也該回家做飯了，有時間再聊啊。」

「好，你先忙著。」

……

下溝河村。

大隊辦公室。

地方不大，兩間房的樣子，靠牆擺著兩張桌子，幾把椅子，牆角放著一個書架，再無其他東西了。

此刻，辦公室里坐著三個女人，分別是村支書劉永珍同志，村長徐鳳娥同志，文書林娟娟同志，一水兒的中年婦女。

下溝河村三個主要村幹部齊聚一堂，認真嚴肅的開著會。

劉永珍問：「鳳娥，村裡賬上還有多少錢？」

徐鳳娥回：「六十八塊五毛三分錢。」

劉永珍點頭，從上任以來，這話她每天都要問一遍，從開始的七十二，到現在還剩六十八，家底兒越來越薄了。

林娟娟氣氛道：「都怪朱老二，村裡的錢都讓他霍霍了，要不然怎麼能只剩這點兒？」

劉永珍道：「都過去的事兒了，不提他了，咱們還是想想，弄個什麼法子，給村裡掙點錢吧。」

徐鳳娥嘆口氣：「難啊，幹啥不需要本錢，就這點錢都不夠折騰的。」

林娟娟跟著道：「要是你家老三回來就好了，他可是尊財神，有他幫著出出主意，沒準真能找到法子呢。」

劉永珍瞥她一眼：「什麼財神，他那就是瞎折騰。」

徐鳳娥幫腔道：「可不能這麼說，啟風那孩子是真有本事的，前年回來跟市裡合夥開那家紡織廠，現在紅火著呢，聽說生意都做到國外去了，市裡、縣裡的領導，見天兒的往廠里跑，主動幫著要排憂解難，去年招的第一批工人，聽說現在一個月能掙一兩百呢，多少人羨慕啊。」

林娟娟道：「可不是嗎，唉，我都想辭了我這文書，去當工人了。」

「誒，對了，這都放暑假了，啟風還不回來嗎？」

「是啊，去年過年都沒回來，現在放了暑假，還不回來看看？」

劉永珍搖搖頭：「大概是不回來了吧，現在畢業了，剛分配了工作，應該挺忙的吧。」

「今年就畢業了嗎？」

「分配的什麼工作？」

兩個婦女燃起了八卦之心，追問了起來。

劉永珍道：「我也不知道呢。」

「謔，你這親娘還不知道呢？」

「這可是大事啊，你也不說寫封信問問？」

「有啥好問的，該我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你倒是想得開。」

認真嚴肅的會議，開著開著就拐到了家長里短上。

看三人沒有自覺的樣子，這一幕估計沒少發生。

官不聊生

第369章 有了兒媳婦忘了親兒子

下溝河村領導班子正開著會，外面有人著急忙慌跑了進來。

「劉支書劉支書，還開會呢，快回家瞧瞧吧，你家老三回來了，還帶著你兒媳婦呢。」

劉永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啥？我家老三回來了？還帶著媳婦？」

徐鳳娥、林娟娟倆人也驚訝了，這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這麼不經念叨？

徐鳳娥確認道：「寶花啊，你沒瞧錯吧？」

寶花信誓旦旦道：「我瞧的真真的，絕對錯不了，就是你家老三，開著車回來的，車上還坐著個女娃，跟你那照片上的人長得一樣，不是你兒媳婦還能是誰？」

這下沒跑了，劉永珍又驚又喜，抬腿就朝門外走：「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吧，散會了。」

……

家裡。

林啟風抱著東西進了門。

一台電視，一台收錄機，上次在老丈人那邊買的。

李欣打量著屋內的陳設，帶著滿滿的新奇，這就是他從小長大的家？

「三哥，你回來了？」

裡屋，聽到動靜，老四朝門外望了一眼，立馬驚喜的迎了出來。

「怎麼突然就回來了？這是……我三嫂吧？」

「對，就是她。」林啟風笑呵呵道。

李欣也微笑著打聲招呼：「啟新，你好。」

「誒、誒，三嫂好。」老四連忙應聲。

「行了，以後都是一家人，別這麼拘謹。」林啟風掃一眼老四，道：「又長高了啊，得有一米八了吧？」

老四撓撓腦袋：「沒呢，才一米七九，還差點。」

林啟風笑道：「那也不低了，比我都高了。」

說完又沖李欣道：「隨便坐。」

老四趕忙道：「對對，三嫂你先坐著，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不渴。」

「你讓他忙去，倒杯水還能累著了？」

李欣無奈的笑笑，被林啟風拉著坐下了。

倆人屁股剛挨著沙發，就聽院里一陣腳步聲，接著老娘便匆匆忙進來了。

林啟風嘆口氣：「得，咱倆還是站起來吧，我娘回來了。」

劉永珍進門一眼就瞧見了李欣，那鼻子、那眼睛、那臉蛋，跟照片里一模一樣。

瞬間就認了出來，照片看了一年多，如今終於見了真人，心裡樂開了花。

「娘，你回來了。」林啟風笑著打聲招呼。

然後就見老娘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盯著李欣，眼睛都笑眯了：「這就是欣欣吧？」

叫的很親切，一把拉住李欣的手，熱情的不得了。

林啟風摸摸鼻子，這就把他無視了？

李欣從慌亂中緩了過來，儘可能的謙虛有禮還要熱情道：「阿姨，我是李欣。」

「誒，好，好啊。」老娘摸著李欣的手，笑出了一臉褶子。

看樣子對她這兒媳還是挺滿意的。

末了終於想起旁邊還有一兒子，瞥他一眼道：「回來也不知道提前打聲招呼，我好把家裡收拾收拾啊，瞧家裡這一攤子亂糟糟的。」

林啟風很無語，跟老娘也一年多沒見面了，進門第一句話，就給他數落上了？

這真是親娘沒錯了。

李欣趕忙道：「阿姨，沒事的。」

老娘道：「欣欣，你別替他說話，這小子就是沒譜。」

林啟風鬱悶道：「娘，我錯了，我跟你認錯，成不？下次回來，我一定提前半年給你發電報。」

老娘瞪他一眼，剛要開口，又瞅到老四在旁邊捂著嘴偷笑，頓時來了氣：「老四，你還好意思給我笑？我還沒說你呢，睡醒了就不知道把床整理一下？毛巾被揉成一團丟床上就不管了？不能疊起來嗎？換下來的臟衣服扔床上就沒事了？這麼大人了，不會自己洗一下嗎？還要我伺候你？」

老娘火力全開，震懾到了老四：「我這就去收拾。」

「收拾乾淨點，待會我要檢查。」

「誒。」

老四手忙腳亂收拾起了床鋪。

老娘心滿意足，又沖李欣笑道：「一個個的，就沒個省心的，以後你可不能慣著老三，家裡活得讓他干，他要是敢不聽，你就跟我說，瞧我怎麼收拾他。」

李欣很配合的笑道：「我都聽阿姨的。」

「這就對了。」老娘眉開眼笑，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的倆箱子，問道：「這是啥？」

「電視、還有台收錄機……」

林啟風話還沒說完，老娘就急了：「又買電視？家裡都有一台了，還買什麼？錢多了燙手啊？」

林啟風道：「家裡是有了，二哥家呢？還沒有吧？這可是李欣專門帶來，送你的禮物，你就收著吧。」

「真的？」老娘狐疑的望他一眼，又看向李欣。

見她點頭，老娘一下換了表情：「誒呀，還是欣欣想的周到，老二兩口子分出去過了，是得有台電視才行。」

林啟風翻個白眼，老娘這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

李欣也忍俊不禁，原先對自己這位婆婆的緊張、擔憂，在這一刻消散許多。

噗嗤一聲，老四在裡屋沒忍住笑了出來。

老娘一瞪眼：「笑什麼，動作麻利點，早上沒吃飯啊。」

「誒，誒。」

老娘又招呼道：「欣欣，快坐，到姨這裡就跟到自己家一樣，千萬別客氣。」

李欣應一聲，被老娘親切的拉著手，並排坐到了沙發上，剛才林啟風的位置，此刻被老娘無情霸佔了。

林啟風站在原地嘆口氣，只聽過有了媳婦忘了娘的，到他這裡怎麼成有了兒媳婦忘了親兒子了？

瞅著准婆媳倆聊得熱乎，知道他是沒人惦記了，只能自己找把椅子悶頭坐下了。

老娘是個精明的人，腦子活泛得很，自家老三這次不聲不響回來，還帶著對象，為了啥，不用說她也猜了個大概。

八成是要跟他商量結婚的事了。

劉永珍同志心裡很激動，老三今年已經二十四了，不小了，村裡跟他一般大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雖說老三上了大學，情況跟他們不一樣，可當娘的還是著急啊。

婚事終於有了眉目，心裡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第一次見面，就像有無數話要說，拉著李欣的手，親切的聊著家常。

三言兩語，就把李欣家裡的老底兒摸了個清楚。

還算滿意，臉上始終笑呵呵的：「欣欣啊，快中午了，餓了吧？姨這就去給你做飯。」

官不聊生

第370章 掌握主動權

李欣急忙道：「阿姨，您歇著，我去做吧。」

老娘不聽：「那哪行啊，你第一天上門就去幹活，沒有這樣的，聽姨的，你就在屋裡坐著。」

李欣道：「沒事的阿姨，我都做習慣了，您讓我歇著，我反倒彆扭了。」

倆人客氣起來沒完沒了。

林啟風插話了：「你倆一塊去得了，在爭下去都該吃晚飯了。」

老娘剜了他一眼，道：「就你能奈，還指揮上了。」

李欣笑道：「我幫您一塊做，正好跟您學學手藝。」

「誒，好，你就站旁邊看著就行。」

倆人有說有笑起身走了。

林啟風突然想起來：「對了，娘，做飯別放醋啊，李欣懷孕了，聞不了醋味，吐的厲害。」

屋子裡突然安靜的厲害。

兩個女人同時僵住了身體。

李欣滿臉通紅，從額頭紅到了脖子根。

太突然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毫無徵兆的就被揭了老底。

老娘一臉錯愕，瞅瞅李欣，再瞅瞅林啟風：「你說啥？小欣懷孕了？」

林啟風隨口道：「可不是嗎，都快一個月了，你又要當奶奶了。」

「哎呀，這可太好了啊。」老娘驚喜道：「小欣，你快歇著去，胎還沒坐穩呢，可不敢亂動啊。」

說完也不等李欣說話，又沖裡屋喊道：「老四，快別收拾你那爛攤子了，去，把你二哥二嫂叫回來。」

老四回頭道：「現在嗎？二哥二嫂應該都忙著呢吧。」

老娘道：「都這會了還忙啥，再忙也得給我回來，快著點去，路上別耽擱啊。」

「哦。」

「還有，去你大哥家也拐一趟，讓你大哥大嫂帶著孩子都過來。」老娘又補充道。

「知道了。」老四應一聲走了。

林啟風道：「娘，用不著這麼急吧？大哥二哥都忙著呢，等晚上回來再見就行啊。」

老娘道：「等什麼晚上，現在就見，又不是離了他倆，廠子就不轉了？行了，你別啰嗦了，給小欣倒杯水，把人照顧好了。」

老娘丟下句話進了廚房。

李欣又羞又惱又氣，現在都沒緩過來，實在是太難為情了：「你怎麼就給說了？」

林啟風樂呵呵道：「說就說了唄，你孕反那麼嚴重，遲早都得露餡，與其到時候尷尬，還不如提早說了，掌握主動權。」

李欣氣道：「你是主動了，我呢？」

林啟風陪著笑：「都一樣都一樣。」

「沒結婚就懷了孕，你娘不會對我有看法吧？」

「你放一萬個心，我娘什麼態度你剛才又不是沒看見。」

林啟風心裡有底，二嫂當初可就是未婚先孕的，也沒見老娘對她有意見，婆媳倆處的跟親母女一樣，感情好得很，李欣沒道理不行。

……

老四先通知的大哥大嫂。

十幾分鐘左右，大哥大嫂領著孩子匆匆進了家門。

「哎呦，這就是三弟妹吧，長得可真俊啊。」

大嫂進門就喊上了，拉著李欣跟親姐妹似的，熱情的不得了。

李欣兩眼一抹黑，只能尷尬的陪著笑。

林啟風也楞了一下，這是大嫂？

什麼時候這麼熱情了？跟換了個人似的。

「這是大嫂，這是大哥，這是我談得對象，叫李欣。」

林啟風依次做了介紹。

「大哥大嫂，你們好。」

「誒，好，你也好。」

三人互相打了招呼，大嫂拉著李欣坐下開始噓長問短。

林啟風也跟大哥閑聊起來。

「上午回來的？」

「對，剛進門沒多久呢。」

「這次回來是要把事兒辦了？」

「嗯，就是這個想法。」

「辦了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個家了。」

「大哥，你那豬場生意咋樣？」

「託了你的福，生意好的很啊。」

「啊？這裡面還有我的事？」

「可不是，你開那紡織廠，食堂用的豬肉，都從我這買，還有縣裡這些礦上，好幾家食堂也從我這拿貨，開始我還癔症呢，我跟他們又不認識，怎麼就來照顧我生意了？不賣還不行，便宜點也不行，找到家裡追著我要買，懵了好久，後來我才知道，人家都是沖你的面子。」

「哈，我有什麼面子啊，我也不認識他們啊。」

「你啊，你就蒙我吧。」大哥斜眼瞧他一眼，明顯不信。

林啟風很無奈，紡織廠還好說，那是他開的，可縣裡這些礦上，能跟他沾著點邊的，也就村口三號礦，其他的礦他去都沒怎麼去過，更別說認識人賣他面子了。

心裡琢磨著，難道是沈宏打了招呼？

林啟風眼睛一瞅，就見小俊富正睜著大眼盯著他，樂了：「大侄子，還認識叔叔不？」

小俊富已經四歲了，認了人，沖他點點頭，怯生生叫了聲：「三叔。」

「誒。」

林啟風樂壞了，一年半沒見還記著他，算他沒白疼他。

摸摸小俊富腦袋，道：「三叔這次回來的急，沒給你帶禮物，等回頭去了縣裡，給你買回來補上。」

大哥道：「買啥買，你別老慣著他。」

林啟風沒理他，又跟小俊富逗了兩下，二哥二嫂也領著孩子匆匆回來了。

老四呼哧呼哧走在最後。

「二哥二嫂回來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談得對象，叫李欣。」林啟風主動介紹道。

二嫂笑盈盈道：「知道，雖然沒見過面，但小欣的照片我們早就見過了，今天見了真人才發現，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李欣被誇得不好意思了：「二嫂二哥，你們好。」

互相打過招呼，三個妯娌坐一塊聊起來。

林啟風三兄弟也沒閑著，互相說著話。

小俊康也兩歲半了，白白胖胖的很文靜，睜著萌噠噠的大眼，一會看看林啟風，一會又看看李欣，眼生又好奇。

俊富湊到俊康耳朵邊說了句悄悄話，然後兄弟倆就手拉手去了裡屋。

聊了一陣，二嫂朝屋裡掃了掃，奇怪道：「娘呢？」

二哥隨口道：「做飯呢吧？」

二嫂慌忙站了起來：「瞧我，光顧著說話了，也沒去幫娘搭把手，你們聊著，我去幫娘做飯。」

大嫂也跟了句：「我也去。」

兩人前後腳出門進了廚房。

剛才還聊的熱火朝天的三妯娌，轉眼只剩李欣尷尬的坐著了。

官不聊生

第371章 橫跨紅白兩道的大佬

李欣來到林家的第一頓飯，在林家全體成員的招待下，很愉快的結束了。

飯後收拾完，一家人難得坐在一塊，聊了很久，氣氛友好而熱烈。

最後老娘發了話：「行了，老大老二你們兩家子先回去吧，小欣趕了一上午路，累了，讓她休息會。」

李欣趕忙道：「阿姨，我不累的。」

「聽我的。」

二哥站了起來：「娘，讓弟妹去我家歇著吧，我跟老三老四在家裡住。」

老宅不大，一間屋子被兩堵牆隔斷出左右兩個房間，中間充當客廳。

老娘住一間，老四住一間，李欣來了還挺不好安排。

跟老娘住一塊不合適，婆媳倆第一次見面就睡一塊，倆人都拘謹。

二哥這個提議倒是解決了問題，老娘當即點頭道：「行，就這樣吧，佳悅，你帶著小欣回去休息。」

「誒。」二嫂應一聲，沖李欣道：「走吧小欣，我帶你上家裡歇著。」

林啟風也道：「去吧，不遠，出門就到了。」

李欣猶豫一下點了頭，跟著二嫂走了。

大哥帶著老婆孩子跟著後面。

家裡轉眼只剩下老娘和林啟風兄弟三個。

老娘直接挑明問道：「老三，你這次回來是想把婚事辦了？」

「嗯。」

老娘繼續問：「小欣家裡什麼態度？」

「我倆就是從那邊回來的，跟她家裡見過面了，他們都同意，八字都寫好了，讓我交給您，由您看著挑日子，然後通知他們一聲就行。」

老娘點頭：「那就得抓緊時間了，待會我就去你玉蓉奶家支會一聲，讓她幫著挑個好日子。」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聲音：「劉支書，在家嗎？」

林啟風樂了：「娘，找你彙報工作的？」

老娘朝門外望了一眼，也樂了：「鳳娥，你來的正好，我正說要去你家一趟呢。」

「啊？」徐鳳娥疑惑了：「支書，你找我有事？」

老娘笑道：「不是找你，找你婆婆，玉蓉嬸兒在家嗎？」

徐鳳娥道：「在呢，啥事？」

老娘道：「老三要結婚了，找玉容嬸兒給挑個好日子。」

「誒呦，這可是大喜事啊。」徐鳳娥笑道：「走，我現在就帶你去。」

老娘也很乾脆，客氣都沒客氣一下，跟著就走了。

等人走了，林啟風才問：「林玉蓉還干她那老本行呢？」

林玉蓉是村裡周邊有名的明眼，據說可以通陰陽，能掐會算，外面傳的很神。

挺大歲數的老太婆了，肚子鼓的比孕婦都大，拐著羅圈腿走路都費勁，早些年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巧不巧眼磕到了石頭尖上，瞎了一隻眼，按她自己的說法，當時她正跟鬼神談判呢，沒談妥，最後談崩了，這才遭了這一劫……

明顯是糊弄傻子呢。

但真就有人信，之前只是打個牙祭騙口飯吃，有了這件事後，名氣一下子起來了，村裡村外誰家要辦喜事、或者求神問鬼之類的，都來找她。

生意越來越好，在村兒里的地位也越來越高。

林啟風見過她很多次，她那隻瞎眼露出大片眼白，瞧著確實挺唬人的。

二哥聳聳肩：「那不然呢？」

林啟風咂咂嘴：「她都六十多的人了吧？還能折騰呢？」

二哥撇撇嘴：「勁頭大著呢，這兩年又長能耐了，替人看起墳頭了。」

林啟風驚訝道：「謔，經營範圍橫跨紅白兩道了？」

二哥道：「不止這些，聽說她老人家現在正研究什麼藥方呢，以後還要賣葯。」

林啟風樂了：「她是真不嫌事兒大啊，葯都敢賣了？不怕吃出人命嗎？」

二哥也樂了：「管她呢，真吃出事兒了，就當熱鬧看。」

……

另一邊。

劉永珍跟著徐鳳娥出了門，街上倆人邊走邊聊。

徐鳳娥道：「劉支書，按說我不該這時候來打擾你的，可村裡的情況你最清楚，實在是太窮了。」

「鎮長點了咱們三個人的將，是對我們抱有很大期待的，我們得儘快做出點成績來給他看看，不能辜負他對我們的信任，對吧？」

劉永珍點頭，道：「鳳娥，有什麼話你直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都是為了村子好嘛。」徐鳳娥頓一下，繼續道：「上午不是提過一嘴嗎，說找你家啟風問問，能不能給村裡出個主意，指條門路，之前人不在家沒有辦法，現在啟風回來了，你給幫著問問？」

末了又補充一句：「我跟娟娟商量過了，她也是這個意思。」

劉永珍笑道：「你倆還當真了？」

徐鳳娥道：「那可不，咱們開了多少次會，都沒商量出個法子，這會再開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還是找個有本事的請教一下來的爽快。」

劉永珍道：「行吧，等我回去找老三問問。」

徐鳳娥驚喜道：「那成，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不知不覺到了徐鳳娥家，倆人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里，林玉蓉正側躺在床上打著盹。

徐鳳娥小聲道：「娘，睡醒了沒？」

「嗯？」林玉蓉被吵醒了，見是自己兒媳婦，不咸不淡道：「找我有事？」

徐鳳娥道：「劉支書找您，她家老三要結婚了，托您給挑個好日子。」

劉永珍笑道：「嬸兒，麻煩你了啊。」

林玉蓉猛地一翻身……沒翻起來，又使了把勁，才挺著大肚子坐到了床邊：「挑個結婚的日子嗎？」

「對。」劉永珍從兜里摸出兩塊錢遞了過去。

林玉蓉不聲不響接過，道：「倆孩子什麼屬相？八字是啥？」

「都在紙上寫著呢。」劉永珍掏出張紙，這是林啟風剛才交給他的。

林玉蓉看都沒看一眼，雲淡風輕道：「我不識字。」

劉永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念了一遍。

林玉蓉掐起手指，翻著白眼，配上一頭脫了毛的稀疏白髮，挺唬人的。

嘴裡念念有詞，半晌后突然睜開眼：「算好了，七月二十七，宜祈福、求子、祭祀、結婚。」

「七月二十七，也就是8月23號，還有大半個月呢，倒是來得及籌備婚禮。」

劉永珍心裡盤算著，對日子還算滿意，笑道：「謝謝嬸兒了，那我就先走了，家裡還一堆事呢。」

官不聊生

第372章 四大缺德事

下午。

林家。

林啟風驚訝莫名：「讓我給村兒里出主意？」

老娘嗯了一聲。

林啟風無語道：「娘，我這都要結婚了，你還有心情折騰這事兒呢？」

老娘面不改色道：「七月二十七才辦事，不還有大半個月嗎？時間來得及。」

林啟風道：「那也得分清主次吧，您是我娘，就算當了官，也不能不顧親兒子吧。」

老娘道：「說的什麼話，我還能不管你嗎？你徐大娘非要讓我問，我才跟你提這一嘴的，有主意你就出，沒主意就算，又沒人逼著你，非要想出辦法才行。」

「這樣啊。」林啟風明白了：「那容我想想吧。」

老娘道：「你先想著，說結婚突然就要結婚了，一點準備都沒有，一堆事要忙呢，我也顧不太上這些了，你上點心好好想想，成不成的給句準話就行。」

「知道了。」

「對了，日子定了，你抽時間給小欣家裡拍封電報通知一下啊。」

「我待會就去。」

……

老娘風風火火又出了門。

二哥忽然起身，道：「我先回廠里了，還有活要干呢。」

林啟風道：「一起吧，我也要去縣裡，正好開車送送你。」

「不用，你待會再去吧，你媳婦第一次來，等她休息好了，帶她一起上縣裡轉轉。」

「也是。」

二哥走到門口，又回頭：「對了，我瞧你那車身上一道一道的，被人給劃了？」

林啟風笑了笑：「別提了，車都讓人給砸了。」

二哥蹙眉：「咋回事？」

老四跟著怒道：「誰幹的？」

林啟風三言兩語解釋了一番：「事情都解決了，那幾個人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老四聽得很解氣。

二哥也笑道：「算他們倒霉，碰到你了，下午去廠里拐一趟，我給你補一下漆。」

「得嘞。」

二哥也走了。

老四坐在桌前翻著書。

林啟風在床上半寐半醒躺了會，直到李欣休息好進了門，才帶著她去了縣裡。

先去郵局拍了電報，又帶著李欣在縣裡轉了會。

屁大點的地方，也沒什麼好轉的，走馬觀花看了一遍，掉頭就去了維修中心。

車剛開進去，就聽老梁招呼了一嗓子：「啟風來了？」

「忙著呢梁叔。」林啟風笑著應一聲，和李欣下了車。

濤子從車底下探出頭：「剛還聽啟銘說你要結婚了，日子都挑好了，這就是你媳婦吧？」

「對，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林啟風簡單做了介紹，就聽老梁笑著誇道：「你這媳婦找的真不錯，算你小子有福了。」

李欣笑著道：「您太過獎了，能跟啟風走到一起，也是我的福氣。」

老梁道：「可不能這麼說，你瞧瞧他那嘚瑟的樣子，再說尾巴都該翹上天了。」

「哈哈哈……」林啟風很不客氣的笑起來。

二哥走了出來：「漆已經調好了，現在就給你補上，不算特別嚴重，等漆幹了就能開走。」

林啟風道：「我幫你一起弄。」

二哥道：「你別沾手了，帶弟妹上屋裡等著去，外面多熱。」

李欣笑著接了話：「不用管我，我也是從小在地里幹活長大的，沒那麼嬌氣。」

林啟風跟了句：「對，她可是女中豪傑，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弱女子，不是我吹，真要動起手來，咱們四個加一塊都夠嗆是她對手。」

二哥瞥了他一眼。

濤子呵呵笑兩聲。

老梁搖著頭。

三人明顯都不信，但當著李欣的面，也沒戳穿他，自顧自干起手裡的活。

場面一下子安靜了。

林啟風討個沒趣，帶著李欣進了屋。

臨近傍晚，漆差不多幹了，時間也不早了，二哥乾脆關了維修中心的大門，跟著林啟風一道回了家。

臨走前說好了，晚上一起喝一頓。

……

晚上。

陳棟也得了消息，跟著濤子、老梁一起來了林家。

大哥也來了，老四今年十九，不算小了，擱在村裡當爹都沒問題，跟著上了桌。

李欣過來陪著喝了兩杯，便被老娘拉走嘮家常了。

老宅里就剩他們七個老爺們，喝起來更加肆無忌憚，熱鬧的很。

天南海北亂侃一通，最後也不知怎麼就說到了朱老二身上。

林啟風好奇道：「朱老二是怎麼栽的？」

老梁嗤一聲就笑了：「還能怎麼栽，栽女人肚皮上了唄？」

「村裡的？又給誰霍霍了？」

陳棟笑道：「不是咱村的，下腦子的，也不知道那老東西哪來的本事，跟柱子媳婦勾搭上了，柱子在礦上下井，倆人就趁他上班的時候偷奸，開始還顧忌點，偷偷摸摸的干，後來膽子越來越大，大白天的都敢大搖大擺進柱子家門，大家都不是傻子，次數多了誰還看不出來嗎？

背地裡沒少挨人議論，時間久了，柱子也聽到了風聲，那也是個精明的，知道捉姦要捉雙，沒有聲張，趁上夜班的時候跟礦上請了假，回家就帶著自家兄弟把倆人堵在了被窩裡。」

二哥也笑道：「當時鬧的挺大，柱子都動了刀，差點就把朱老二當場給剁了，幸好被他自家兄弟給攔了下來。」

「後來呢？就這麼給他放了？」

「哪能啊，給他一頓好打，上衛生院住了好幾天呢。」

濤子咧著嘴道：「那老東西就是活該，在村裡當了十多年支書，干過一件人事嗎？踹寡婦門、挖絕戶墳、吃月子奶、罵啞巴人，四大缺德事都快讓他幹了個遍了，沒被雷劈死，都算老天瞎了眼。」

林啟風正喝著水，聞言差點沒噴出來：「吃月子奶他都干過？」

濤子聳聳肩：「保不齊呢？這事兒誰說得准。」

林啟風笑道：「你這是對他有偏見啊，什麼屎盆子都往他身上扣。」

說完了朱老二，又說起了林玉蓉，這是下溝河村的兩大話題人物，沒話聊了冷場了，提這倆人准沒錯。

兩人風評怎麼樣先不說，至少在茶餘飯後、酒桌閑談上，他倆貢獻很大。

過了晚上十一點，這頓酒才算結束。

林啟風和二哥把人送了出去。

陳棟留在最後，好幾次想開口最後都憋了回去。

林啟風奇怪了：「有啥話就直說，我都瞅你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