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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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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盛夏的小扇] 穿成男主白月光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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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4:52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

神侍是天帝的第三個兒子,名敖翼,是天帝與龍族的公主所生,前面的兩個異母哥哥已經在當初的神魔大戰裡隕滅了,所以敖翼對魔的觀感並不好,他是帝位的下一任繼承人,容貌、功力、術法、品性在天界都是一等一的好,修煉到了差不多五千歲的時候,就曾以一人之力單挑了整個魔界,還將魔族的王給封印進了天界的牢籠裡,將魔族給揍得服服帖帖的,至今也沒冒出個厲害的大佬出來,所以魔族現在氣焰並不囂張,連在民間行走都是偷偷摸摸。

神界只剩下了一個未成年小神女,為了神族的繁衍與生息,天帝就將最看重的兒子送去了神界伺候神女,一方面小神女需要照顧是事實,另一方面天帝並不好勉強神女和自己兒子在一起,就讓他們兩人一起在神界培養感情。

敖翼去神界的那一年也就相當於凡間的十七歲,至於小神女……它那時還只是個小嬰兒而已,這也是為什麼需要照顧的主要原因,所以敖翼作為未婚夫的的第一份責任就是……先學會如何照顧只會吐泡泡的未婚妻,半大的少年,就一邊要養她,一邊還要勞心勞力地教她各種術法和道理。

所以,神女對敖翼的態度是有些對長輩似的敬畏。

至於敖翼是怎麼看待這個小未婚妻,程妍就無從揣測了,因為他教訓她的時候絲毫不會手軟,對她好的時候卻也是掏心掏肺。

就比如……這一次她神魂出竅偷跑出神界,敖翼還是得罰她,不會縱容她的頑劣,他將她的身體也從神界帶了出來。

蓮花身體總是輕飄飄的,沒實感,到底不如自己的身體好,程妍回到真身的時候,就感覺整個人更容光煥發了幾分,連搖尾巴都很有勁兒。

“謝謝神侍。”她感謝得真心實意。

敖翼看著她沒說話,內斂的鳳眸有種高高在上的淡然,好一會兒,他開口問她,聲音如仙樂般飄然清冷:“神界不好麼?”

當然不好了,要什麼沒什麼,她現在的戲份差不多也算走完了,當然希望剩下的時間可以逍遙自在地玩一玩兒。

但話也不能真這麼說。

程妍知道這人對於神有種近乎純潔的信仰,哪怕要他自己一個人在那冷冰冰的地方待千年萬年,他也不會說半個壞字,她就含糊其辭地道:“也不是不好,就是沒見過外面什麼樣,忍不住想出來看看,神侍,你不會怪我的吧?”

小神女生得漂亮又精緻,連尾巴也是漂漂亮亮,性情也純白如紙,讓人心生喜愛,明亮得跟星星似的眼眸望著人的時候,又有幾分可憐巴巴的味道,萌得讓人心都要化了。

敖翼不是一般人,容顏透著很仙氣的俊美,薄唇微抿,表情跟真神一樣淡然到近乎絕情:“你犯了三點錯誤,一,不該私自跑出去,二,不該擾亂池戰仙君命數,三……”

程妍每聽他說一條,心就要顫一下,他倒不怕他罰她,就怕他將她看得更嚴關在神界出不去,聽他說到三,她就忍不住道:“沒有了,我沒犯其他錯。”

敖翼淡然的眸光從睫毛底下睨她一眼,表情還是正經的,卻有很淡的風情味道:“讓我擔心不是錯?”

他容色分外奪目,只是素日表情太淡,身份又高,給人高不可攀很有距離的感覺,就讓人忽略了他的容貌,只有被震懾的敬畏感覺。

程妍被他這一眼看得晃了下神,暗嘆不愧是女主她哥,魅力值簡直直逼女主啊。

她當然也不能和敖翼硬抗,改了策略,以退為進,拉著他的衣袖,泫然欲泣地道:“我錯了,錯得厲害,你罰我吧,我、我從小就沒有爹也沒有娘,只有神侍對我好,我竟然還讓你擔心,你重重地罰我好了,不然我自己心裡都好難受的。”

敖翼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眼眸掠過幾分笑意,薄唇卻還是抿出了生人勿近的弧度,出去以後竟然學得這麼狡猾了?

好笑的同時又有些心疼她,縱容她只是不想挨罰,說的話卻也是真的。

他擰眉想了下,問她:“你可願隨我去九重天?父帝和母后也很掛念你,你將他們當成父母也是……”

話音微頓,看著少女清澈又純潔的眼眸,敖翼只覺這話有些不對,他是一片好心體諒她沒有父母,只是兩人本有婚約關係,這樣說起來,倒又像是他急著催她成婚似的。

程妍見他遲疑,擔心他又想將她帶回神界,忙歡天喜地地道:“要去的,我們現在就走?”

見她不懂這層意思,敖翼自然也不提,看了她一眼,道:“等等。”

程妍正想問為什麼的時候,就見他的衣袖輕拂碰到了她的臉,她聞到了很淡的冷香,等衣袖撤去,冷香味也聞不見了,她低頭一看,就驚得傻了眼。

她居然被他變成了一隻小小蛇,之前沒有腳就夠難受了,現在連手都沒了!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這下她是真要哭了。

敖翼俯身將小青蛇放入掌心,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縱然看不見神情,也彷彿從那雙小眼睛裡看出了她心底的崩潰,他道:“等我消氣了,就將你變回來。”

程妍:“……”

她也想生氣!

她的術法都是敖翼教的,就算有神力,也比不過比她修為高了百倍不止的敖翼,除非他親自將她變回來,否則她就只能憋屈地當一條不能跑不能跳只能爬的蛇了啊!

“你太狠心了!”她磨著尖牙。

敖翼將她幾乎要飛起來的蛇身又給壓了回去,摸了摸她柔軟的脊骨,道:“乖。”

被他一根手指就壓得不能動彈的小蛇:“……”

敖翼將她放入袖中,往九重天飛去,他這樣做倒也不是為了罰她,只是她是世上的最後一位神了,不能有半點閃失,沒長大就跑出來已經是很不該了,作為神侍,他不能讓她明目張膽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晃,既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也是不想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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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5:04 |只看該作者
第101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一)

落雁並沒回九重天,她以還要處理凡間事情為理由多留了幾天。她隱瞞了段邵風入魔並殺死幾位掌門的事情,蓬萊掌門周復寒的惡行也已經被一一揭露出來,大家就先入為主地將那幾條人命也算在了周復寒身上,蓬萊弟子們也很驚異掌門居然這樣壞,在其他仙門面前都有些抬不起頭來,連給掌門做喪事都不敢,任由著那些有仇怨的仙門將周復寒的屍身給燒成了灰燼。

落雁只說不知道段邵風去了哪兒,蓬萊的弟子們就自以為師兄是因為家人被殺的事情而脫離了師門,幾位師妹哭得簡直是肝腸寸斷,還去外頭找了好幾圈。

成了仙的人大多感情淡薄,落雁以前喜歡池戰也是很矜持地遠觀,喜歡他身著戰袍英姿勃發的俊美模樣,喜歡他瀟灑地和友人暢飲的模樣,喜歡他輕狂散漫微笑的模樣,這種喜歡是在九重天的悠閒瑣碎時光裡唯一令她能心跳加快倍感興趣的事情,卻也並不濃烈,偶遇時的心跳怦然,回首時的驚鴻一瞥,談笑間的驀然對視,絲絲縷縷都如閒雲般淡淡的,見到時會心動,見不著時也不覺怎樣。

落雁想起從前的事情,竟覺得那些感覺好像都時過境遷了,就連池戰為了別的女人入魔這種事,她好像也不覺得心痛,只是很擔心他,她現在心裡裝的都是另一個人,她見到池戰仙君會歡喜,她見到檀玉郎卻又不僅僅是歡喜,還有忐忑、緊張、甚至羞澀,想要遠離他,見不到時卻又會想要和他時時刻刻在一起。

落雁覺得自己的心情好矛盾,又反覆無常的,但她能確定她喜歡檀玉郎,想要和他在一起,喜歡池戰仙君時她看一眼就能很滿足,現在她卻覺得整天待在一起也還不夠。

所以,知道時間不多,她就假戲真做和檀玉郎成了親,心裡卻很擔心九重天又會有人來催她回去。

不過,她還沒見到九重天的人,就先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找上了門。

——

夜裡,月光很暗,荷花池旁也就很暗。

“師弟?”落雁幾乎看不清對面那人的臉。

段邵風顯然沒有和她敘舊的意思,一個字的廢話也沒有:“我知道,你也恢復記憶了?”

落雁沒回話,意思卻很明確,她是尷尬的,他很可能已經去過地府了,所以才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他那麼聰明,當然也能猜到她是為了誰。

段邵風又問:“銷魂爐在你手裡麼?”

落雁愕然,表情有些古怪起來:“不、不在了。”

銷魂爐也是一件上古法器,曾是神界的某位上神所有之物,偶然被池戰仙君得著了,說起來還算是池戰仙君送給王母娘娘的生辰賀禮,王母又轉送給了她,她當然是很珍惜的,只是見三哥對神界愛得那麼深沉,就只好割愛給了三哥。

不就是個點香的爐子嗎?了不起也就珍貴些精緻些好看些罷了。

哪兒有送了人的東西又來討要的?

池戰仙君出手不是以闊綽聞名的嗎?

段邵風似乎沉默了下,道:“你給誰了?”

“你還真要?”落雁失聲問,見他瞥來一眼,她咳了咳,“哦,我理解,仙君現在落魄了,我宮裡還有很多奇珍異寶,仙君……”

段邵風看著她:“我就要那個。”

落雁為難了:“可、可是我已經送給三哥了啊,怎好去要回來,更重要的是……”她嘆了口氣,“別的東西還好說,這個是絕對要不回來的,你也知道三哥在神的事情上就是一根筋,他還放自己的識海裡了,平時自己都捨不得用的。”

段邵風點點頭,轉身就要走。

落雁一驚:“你要去搶嗎?”

段邵風眉梢微挑,先前死氣沉沉的樣子變了些,有了幾分做仙君時的輕狂肆意,道:“你怕我進不去神界?”

落雁道:“這倒不是,前幾天仙娥姐姐跟我說,三哥已經回九重天了。”

段邵風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裡扯回來,道:“我會手下留情的。”

倒是忘了,池戰仙君在仙界是乾打仗的行當,提起打架,幾乎可以算是自負了,雖然他自己也是魔了,但對打架的熱情似乎半分沒減。

落雁沉默了下,忍不住道:“我是擔心三哥對你不手下留情,大哥二哥都死在了妖魔手裡,你還敢去搶他東西,是不要命了嗎?”

段邵風似乎並不放在心上,眼眸幽沉,笑了一聲,有幾分透著不屑又張狂的邪氣:“那又如何?”

“……我沒想攔你。”落雁閉上眼睛,將一朵仙蓮變了出來,送到他的面前,沉默地望著他。

段邵風當然能認得出這是什麼,落雁是九重天的帝姬,這朵蓮花就是她的本體,他也沉默了下,道:“你這樣對得起你夫君嗎?”

他不說檀玉郎,卻說她的夫君,暗指她已經成婚就不要朝秦暮楚了。

落雁的臉立刻紅了,不是羞的,是氣的:“你拿著這個假扮我去九重天,就沒人會認出你來。”

段邵風看著她,沒說話,只是眼神裡明了一切的意味讓人很難為情。

落雁這回是羞惱了:“好吧,我就是想多陪玉郎一段時間,你冒充我回去,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又可以接近三哥拿回你要的東西,不是一舉兩得嗎?”

段邵風意味不明:“是挺一舉兩得。”

落雁知道他不需要這樣,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她只好放軟了語氣:“師弟啊,你就幫幫我吧,你有什麼要求都是可以商量的。”

段邵風伸手接過了那朵仙蓮,眸光微頓,似想起什麼,掠過幾分黯然的失神,才又抬起頭,道:“要求就不必了,就當送你們的新婚賀禮吧。”

落雁驚喜得眼睛都在放光,還來不及道謝,段邵風就已經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只剩下池邊的柳枝兒在風裡蕩漾。

——

程妍被敖翼帶上了九重天,敖翼在天界的威望顯然很高,一路過來都有人跟他打招呼的打招呼、行禮的行禮,甚至還有好多美麗的仙子偷偷在花枝後頭瞧他。

天界仙霧繚繞,花團錦簇,美人如雲,宮廷也是美得聖潔又脫俗,透著一種平和、緩淡、靜謐的韻致。

程妍趴在敖翼寬大柔軟的袖口往外看,忍著沒像土包子一樣驚嘆出聲,只是一雙眼睛已經跟寶石似的熠熠生光了。

她現在看著好小一隻,敖翼怕她掉出來會摔壞,就將她移到了手心裡,點了點她的腦袋,道:“現在先去太上老君那兒。”

這個她知道!

程妍揚起腦袋:“煉丹的?”

敖翼意外,看她一眼,頷首。

敖翼站在一朵浮雲上,身姿透著仙風道骨的清臒挺拔,衣袂輕飛,一派光風霽月的上仙模樣,神情淡淡的,卻也不減容色的清逸俊美。

到了煉丹殿,他掌心托著她,飛下了浮雲,站在了門口,兩個道童年歲還小,不認得他,卻也被他的高貴不凡氣質所折服,躬身行禮,不敢攔他,直接就引他去了殿內見太上老君。

程妍還以為太上老君是個白須白髮的老頭兒,誰知進去以後看見的卻是個穿灰色袍子的年輕男子,面色白淨,儒雅,斯文,唇角略微帶了一點兒平易近人的笑意,他正守著一個很大的丹爐在燒火。

見了敖翼,男子的眼睛就亮了,張開手就要來抱。

敖翼站著動也沒動,小施法術,男子抱的方向就變了,將他的道童給抱住了,自己還不知道,歡喜地叫道:“三殿下!你可回來了,想死人家了,哎喲,三殿下,你怎麼越長越矮了?神界日子難熬吧?”

程妍差點兒笑出聲,沒想到太上老君看著斯斯文文的,個性還挺逗的。

敖翼就站著,沒說話。

太上老君發覺不對,低頭一看,就叫了聲:“怎麼是你這毛小子?”

道童委屈,老君你自己要抱的啊。

太上老君抬起頭,看向了敖翼,嘆了口氣:“三殿下這麼冷淡,一定不是想我才來的。”

敖翼開了口:“一枚回元丹。”

太上老君半點兒不帶猶豫的,回頭就吩咐道童:“去,將我最新做成的那枚最珍貴的拿來。”

道童轉身去了,很快就捧著一個小盒子奉上,打開後,裡面是一枚土色的小丸子。

敖翼拿起了回元丹,道:“多謝。”

太上老君關切地問:“殿下看著精神勁兒很好,風采更勝從前啊,這回血丹是給哪位仙友的? ”

敖翼的話很短:“給她補血。”

太上老君正疑惑著這個“她”是誰呢,就眼看著他將那枚珍貴的丹藥餵給了……一條小青蛇?殿下那麼冷淡的人居然還算得上溫柔地讓那蛇慢點兒咬別噎著。

太上老君給心痛的啊,不是要好的仙友他都捨不得送出去的丹藥,三殿下居然拿去餵蛇了。

他正想控訴,卻看見天帝身邊的仙侍過來了,說是天帝請三殿下過去一見。

程妍一聽就抓了抓敖翼的袖子,不好在人前開口說話,就沖他搖了搖頭。

敖翼道:“不想去?”

程妍點點頭,想也知道天帝和繼承人說話會談些政事之類的,她怕自己會悶死。

敖翼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轉頭看向太上老君:“有勞老君照顧會兒她。”

太上老君也不是沒眼色的人,不能讓天帝等啊,就點了點頭,看著敖翼將小青蛇放在了有軟墊子的椅子上,還讓她別跑,他心裡就感嘆,三殿下對人挺冷淡,對仙寵倒是挺溫柔的。

敖翼走了以後,太上老君對這種小仙寵也沒興趣,就又去研究自己的丹藥去了。

程妍待著無聊,就自己爬啊爬的,爬到了殿外頭的桃花林子裡。

仙界的桃花也比凡間開得要艷麗一些,清風一吹,桃花紛紛如雨落下,還散出陣陣的幽香,那景像美得讓人眼睛都移不開。

程妍就躺在樹下的桃花花瓣上,軟綿綿的,舒服得都要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她忽然感覺身體在發熱,一股灼熱的感覺如火燒一樣蔓延至尾巴尖兒,喉間還有些腥甜的味兒,她懵了下,覺得那枚丹藥是太補血了,補得……過了頭。

她就想爬回去找太上老君,還沒爬幾步,眼前忽然多了一雙精緻柔軟的白靴子,雪白的裙擺如冰花兒般層層飄逸撒開,她抬起頭,就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美麗面容,似乎……和她有些像?

“小青蛇?”美人的聲音也很好聽,將她給放在了掌心裡,一雙美眸風流散漫地瞧著她。

程妍熱得在她手心裡打滾兒,伸出了鮮紅的小舌頭。

“靈氣太旺了。”美人點了點她的舌尖,下了診斷,忽然輕笑著道,“我幫你治一治好了。”

程妍還來不及感嘆美人心腸好,嘴巴就傳來了柔軟溫熱的觸感,身體裡的靈氣源源不斷地被抽走,她的熱度慢慢降了下去,就是腦袋還有些暈。

程妍:“……”

她這是被美人給親了嗎?

美人摸了摸她已經變得冰涼的蛇身,忽然嘆了口氣,道:“顏色好看,有些像。”

程妍睜著明亮亮的小眼睛看他,腦袋偏了偏,似乎好奇她在說什麼。

美人眸光定定地瞧了她片刻,忽而勾了下唇,有些散漫地道:“也不知做成蛇羹味道如何?”

在美人打量的目光裡,程妍默默將尾巴蜷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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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5:16 |只看該作者
第102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二)

救了她以後,美人也沒將她給放生掉,而是將她放在了掌心裡,風流婉轉的美眸睨著她,問:“你有主了麼?”

程妍其實也能猜到幾分敖翼不讓她用真實身份來天界的原因,除了怕暗中躲藏的厲害妖魔得了風聲伺機謀害她以外,也因為大戰以後過了千百年,天界也早就經過了一波洗禮,新生的神仙幾乎就沒見過真神了,至於神界的那位神女也沒外人見過,幾乎就是活在傳說裡的,如果知道她來了天界,勢必又會引起轟動。

程妍心想她現在是條小蛇,那肯定不能說話啊,就閉著嘴巴,天真明亮的眼眸和美人對望著,還很不安分地想從她的掌心爬下去。

美人將她按住跟擼貓似的摸了摸她的脊背,眼眸似乎掠過幾分暗光,點點頭,表示了解:“今晚的晚飯有著落了。”

然後,就將她給直接抱走了。

抱走了……? ? ?

程妍:“……”

這人的心思為什麼會這麼邪惡!

——

美人穿過了桃花林,拐了幾個彎,又走了一段花開遍地的小路,就到了一座宮殿,殿外還長著一顆參天古木,樹葉居然是金色的,上面還掛著許多紅色的綢帶,似乎還寫了字。

美人站在殿前,抬頭往上望。

程妍也學著她抬頭往上望,然後就看見了月老廟三個燙金的大字,就是這牌匾舊得似乎要掉下來了,還結著蛛網,一隻蜘蛛慢悠悠地爬過了月老兩個字。

一看就很不靠譜的樣子,程妍轉頭去看美人,她該不是來求姻緣的吧?

美人正好也瞧著她,眸光有幾分閒散的打量,卻又隱隱有些要看透她似的犀利。

“你不會說話,倒是識字?”

程妍裝傻,歪了下腦袋看她,磨了磨牙,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的無辜茫然樣子。

美人不動聲色瞧著她,居然一個字也不再說,撩開裙擺,長腿跨開,就大步踏上了月老廟的三級台階。

程妍看著有些懷疑人生,為什麼這樣的大美人走路這麼的……一言難盡?

月老的仙階不高,月老廟的規格也就不大,掌管人間姻緣也是他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連個幫忙的人也沒有。

程妍被美人抱著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穿著紅袍子的男子盤腿坐在殿內,半合著眼皮,面無表情,透著股很沒精神氣兒的味道,就跟織毛線似的打理著殿內閃著紅光的紅線,見人進來,也只是淡淡說了句:“何事?”

美人也淡淡道:“你有酒嗎?”

月老這下張開了雙眸:“你是來和我交朋友的?”

美人道:“我知道,月老只和能喝得過你人交朋友。”

月老面無表情:“那是因為我交朋友就是為了和他一起喝酒,你喝得過我嗎?”

美人道:“喝得過。”

月老來了些精神,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美人:“我不信。”

程妍也不信,她就說怎麼聞到殿內一股子酒味兒呢,月老說不定就是整天喝酒的,這麼個嬌嬌弱弱的美人怎麼喝得過他?

誰知美人卻不說話,大概是想要和月老一樣盤腿坐地下,裙子卻又太窄了,坐下以後,腳就有些轉不過來,她似擰了下眉,直接就裙擺給撩了起來,露出了裡頭類似男人穿的雪色的里褲,雙手撐在膝上,沉聲對月老說了兩個字:“喝嗎?”

裙子底下穿褲子是什麼操作?

程妍被她放在了裙子疊起來跟花兒似的襠部,沉默地仰頭望著美人明艷又不失柔婉的臉,覺得她身上有種很違和的氣質,也許……在她端莊的外表下有著一顆豪放瀟灑的心吧。

月老也是個奇人,一大美人來找他喝酒,他二話不說就將一堆跟小山似的酒給搬了出來。

美人卻搖了搖頭,道:“不是這個。”

月老道:“這可是陳年老酒。”

美人卻定定看著他,薄唇吐出三字:“三生醉。”

月老一聽就更面無表情:“不行,那可是我塵封了千年的好酒,喝了就得醉上三天,酒量再好也不頂用。”

美人似乎也不勉強,卻忽而話鋒一轉:“你為何又和池戰仙君喝呢?”

乍然聽到男主的名字,程妍心底有些驚訝。

月老顯然是對池戰仙君觀感很好,臉上的居然有了點笑意,雖然也只是一點兒而已:“因為他不會醉。”

美人淡定:“我也不會。”

月老瞠目看著他,又來了句:“我不信。”

美人也笑了,笑得很好看,甚至有些散漫的挑釁:“喝嗎?”

程妍幾乎可以預料到結局了,月老果然又沒扛得住激將法,將他口裡珍藏的千年三生醉給拿了出來,卻也只有一壇,還拿了兩個酒杯。

程妍疑惑這美人到底是誰,她看著也不是個沒事兒找事兒的,找月老喝酒又有什麼用意?

她正想著,這邊兩人已經喝上了,你一杯我一杯的,月老是實實在在地在喝,果然不愧是三生醉,喝了一杯就已經眼冒金星,喝了三杯就開始搖搖晃晃,醉態盡顯。

她又看向美人,這一看就驚呆了,她居然一口沒喝,先前的還都偷偷倒在了她變出來的玉葫蘆裡,月老在仰頭喝酒,壓根兒沒瞧見。

美人卻很淡定自若,看見月老已經醉了,抱著三生醉的壇子想要對嘴吹,她直接將三生醉給拿了過來,又塞了一個普通的酒壇子給了月老。

程妍看見美人將剩下的酒也全倒進了玉葫蘆裡,可以確定了,美人就是來騙人家老實人的三生醉。

美人蓋上了蓋子,玉葫蘆在掌心消失,她看向了程妍,忽而一笑:“你知道池戰仙君為什麼沒醉嗎?”

程妍差點兒就想搖頭表示不知道了,看見她眸光裡的笑意,她忍住了。

美人又道:“因為他也沒喝。”

程妍:“……?”

為什麼聽出了自豪的語氣?

美人又將她給放進了掌心裡,摸著她的背,施施然地走出了月老廟。

程妍透過她的袖擺,看見月老還抱著酒壇子在那兒笑得像個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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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5:28 |只看該作者
第103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三)

程妍被美人抱著走出了月老廟,就看見了四個仙袂飄飄的窈窕仙娥站在門口,姿態很好看地行了禮,聲音也跟開了嗓子的雲雀似的悅耳:“恭迎帝姬回宮!”

帝姬?什麼帝姬?

程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看向美人的臉,難怪會眼熟,她運氣居然這麼好,隨便逛逛就偶遇了女主嗎?

只是……書中的女主雖然性情是明朗活潑,卻也有著仙界公主的矜持柔婉。

書裡形容她……儀態萬千?落落大方?

想起美人豪邁瀟灑的走路姿勢和坐姿,程妍沉默了,不止是男主人設崩了麼,女主的人設明明崩得更厲害啊!

帝姬在面對著仙娥的時候卻又有了幾分端方氣質,淡淡“嗯”了一聲,抬腳往前走了,步子跨得大了些,幾位仙娥面露驚色,她卻又淡定自若地慢了下來,一步一步的,可以是步步生蓮般曼妙也不為過。

程妍心里古怪,這也太表裡不一了吧。

四個仙娥是常跟在帝姬身邊伺候的,分別是杏花、春雨、桃紅、柳綠,她們也覺出帝姬似乎有些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杏花就忍不住輕聲道:“帝姬,您沒事兒吧?”

帝姬淡淡瞥她一眼,這一側眸竟有形容不出的風流迷人味道,像是在說“我能有什麼事?”。

杏花被看得紅了紅臉,詫異帝姬出去一趟後怎麼好像有些怪怪的?她也沒多想,只低聲勸慰:“帝姬,前不久已經有人將池戰仙君入魔的事情報上去了,天帝雷霆震怒,待會兒的仙宴上若是提起了池戰仙君,帝姬可千萬別替他說話。”

帝姬有多喜歡池戰仙君,她們是知道的,就怕她脾氣一上來就和天帝對上。

程妍驚得差點兒蹦起來,惹得美人垂眸看了她一眼,她才又安分地趴回了她的掌心,心裡又是震驚又是疑惑,她記得她已經解決掉掌門了啊,池戰為什麼會入魔,難道是因為之前修過魔界的術法嗎?

帝姬將看小青蛇的眸光收回,對池戰仙君的事情隻字不提,卻只淡淡問:“什麼仙宴?”

這回是春雨柔聲答道:“回帝姬的話,敖翼殿下竟從神界歸來了,多不容易啊,王母娘娘就辦了仙宴邀各路仙家小聚,我們這就是奉了娘娘之命來請帝姬過去的。”

帝姬沉默片刻,道:“這就過去。”

眼看帝姬已經乘了雲要走,春雨驚異地忙道:“帝姬!您剛從凡間回來,我們還得先伺候您沐浴更衣,去去凡間的濁氣,打扮打扮才好過去的。”

這回帝姬沉默得有些久。

幾個仙娥也沉默,面面相覷,不知道帝姬為什麼似乎很為難的樣子。

程妍仰著小腦袋看帝姬,帝姬低頭對上她亮晶晶的目光,抬起頭,語氣有些不自然:“不必伺候,我自己來。”

說完,帝姬就抱著小青蛇飄飄然地乘雲而去。

仙娥們:“……?”

有些傷心,帝姬出去一趟怎麼就與她們生分了?

——

程妍就又被帝姬給帶回了她的宮殿。

幾個仙娥隨後也趕來了,雖然帝姬說了不用伺候,她們也是領著帝姬去了後頭沐浴的露天仙池,灑上了新摘的花瓣,滿池飄香,又將衣裳挑選好了送到岸邊,才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池邊。

帝姬站著不動,沉沉的目光盯著她們。

仙娥:“帝姬可有什麼吩咐?”

帝姬抬起手指著院外:“你們出去,沒我的吩咐,一步也不許進來。”

仙娥為這奇怪的命令詫異,遲疑道:“帝姬?”

帝姬不說話,氣勢有幾分不怒自威。

幾位仙娥只好退了下去,順便還將院門給關上了。

程妍就看見了帝姬望著浴池,浴池飄滿了柔軟的花瓣,香氣甚至有些濃郁了,女孩子應該都很喜歡的,帝姬卻捏著鼻子,似有些嫌棄地蹙了蹙柳葉眉。

接著,帝姬看向了她,眸光灼灼,透著說不清的意味。

程妍被她一看就忍不住蛇身緊繃。

“小青蛇,我怎麼覺著你有些眼熟?”帝姬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程妍眨巴著眼睛,彷彿什麼也不懂,轉頭去看飄滿花瓣的池子,心裡也犯嘀咕,她還覺得女主眼熟呢,長得像嘛,不過……她現在又沒化成人身,女主還能覺得她眼熟,也是厲害了。

帝姬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她的聲音輕飄飄:“喜歡?”

話音頓了頓,帝姬蹲了下來,用手托著將她給放進了池子裡,輕笑道:“你也該洗洗,先前還在泥巴里打滾兒呢。”

程妍現在的份量很輕,不用遊,也不會沉進水里,池水又香又暖和,泡著還挺舒服的,只是不太滿意帝姬嘲笑她打滾兒的話,她那明明是在桃花林睡覺而已。

將她放進池子里以後,帝姬就站了起來,將身上的裙子脫掉,仙人不會冷,穿的衣裳也就不厚,就三層而已,看著飄逸很有仙氣,她先脫了外面的外衫,又開始解腰帶,脫穿在中間的衣裳。

程妍在水里遊了幾圈,還挺喜歡這個女主的,就趴在一片花瓣上仰頭望著她,此時她已經已經快要將中間那件衣裳脫掉了,露出了欺霜賽雪的肩膀、手臂,接著衣裳就被她徹底扯開了。

程妍看著就驚呆了,原來那不是中間的衣裳,因為她裡頭壓根兒就沒有穿……肚、兜!

這也就算了,她、她、她居然連胸都是平的,雖然也有些起伏,但那看著更像是胸肌,而不是酥胸吧?

怎麼會有這麼平的女主! ! !

她倒也沒有想到她是男人甚麼的,因為書裡的女主絕對只會是女人。

見池子裡的小青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段邵風眸中閃過幾分幽光,他只是化成了落雁做帝姬時的模樣身形而已,卻到底受不了連身體也變得跟女人一樣,所以也只是將身高變矮,身形變纖柔些,其餘的也就沒怎麼變,畢竟誰也不會來扒他衣服驗個真假。

被那條小青蛇盯著,段邵風也不好繼續脫褲子了,就直接穿著褲子進了仙池裡,見小青蛇要遊開了,他捉住了她,兩根纖長白皙的手指捏著她,慢悠悠道:“看什麼呢,小色蛇!”

程妍慶幸自己不是人形,不然她真會臉紅了,她看對方的胸只是出於驚異這麼平坦而已,沒想到會被誤會成好色?

她體貼地移開了視線,這麼平的胸也許是女主心中的痛吧,她不好去戳人傷口的。

誰知卻聽對方聲音幽幽地道:“你果然聽得懂!”

程妍:“……”

居然故意詐她,怎麼這樣狡猾!

段邵風將她的小腦袋給轉回來,盯著她的眼睛,目光有幾分攝人的氣場:“你沒仙氣,也沒妖氣,連我也看不清你的道行,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程妍張了張口,想反駁她不是東西,卻又像是罵自己,鬱悶地又閉了口。

段邵風看出她猶猶豫豫的神色,目光更幽暗,道:“我以前也遇到過類似你這樣的,她騙我她是妖,你知道她最後怎麼樣了?”

程妍望著他,甩了甩尾巴。

段邵風定定地看著她,一字字道:“消失了。”

程妍搖著的尾巴僵住了:“……”

這話是在……恐嚇她嗎?不過……這橋段有些熟悉?

她動也不動的反應落在段邵風眼裡就像是心虛,他蹙眉,眸光微亮,緊接著又道:“你……”

院門忽然被敲響了,打斷了段邵風的話,他略顯不耐:“誰!”

門外的是仙娥杏花,她被這語氣嚇了一跳,說話還結巴了下: “帝、帝姬,敖翼殿下過來了,就在外頭等您,說是您將他的仙寵給抱走了。”

段邵風轉頭看向程妍,眸光幽幽的,口裡卻又恢復了平穩鎮定:“知道了,你跟他說,我很快就過去。”

段邵風穿衣服比脫衣服可快多了,幾乎是從池子裡飛出去的時候,衣服就自動地套上了他的身體,落下時又是衣著精緻容貌明豔的帝姬了。

他將小青蛇從池子裡撈出來,手輕輕一撫過她的身體,她身上的水珠就沒了,又變得清清爽爽,他卻沒移開手,而是緩緩地摸著她的蛇身,道:“敖翼的仙寵?”

他似在問她,她沒說話。

段邵風也沒不再說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抬腳往院外走了。

程妍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的胸口,難怪要穿這樣飄逸寬鬆的裙子,原來是為了遮掩沒胸的殘酷事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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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5:39 |只看該作者
第104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四)

程妍遠遠地就看見了宮門口那道素白無塵的清逸背影,似察覺到什麼,他側過了身,朝這邊看來,一雙似泠泠霜月般的眸子淡然望過來,透不出什麼情緒。

程妍低下頭,這是不大高興?

段邵風沒露什麼破綻,規規矩矩地緩步而行,裙擺微漾,舉止嫻雅,走到了門口,唇角挑出幾分親切的笑,卻仍帶了點兒閒適風流的氣質: “三哥不進來喝杯茶?”

“不必。”敖翼先垂眸看了眼他懷裡的小青蛇,目光微沉,抬眸看向段邵風,語調平靜地接著說, “小蛇頑劣,勞煩帝姬了。”

他伸出了右手,意思不言而喻。

段邵風卻不急著還給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青蛇的腦袋,見敖翼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唇角的笑意更明顯,道:“三哥打哪兒尋的仙寵,倒是討喜。”

敖翼淡淡道:“神界。”

段邵風似有些詫異,眼瞼微垂,沉默片刻,語氣似是隨意:“是麼?倒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聽著這話,程妍心裡也是莫名一跳,費力地仰著小腦袋望他。

敖翼語氣仍是尋常:“它一直跟在我身邊,想來是帝姬看錯了,天底下的蛇模樣皆是類似。”

段邵風垂眸看小青蛇,似失神了片刻,才忽而笑道:“三哥說的是。”

他將小青蛇還了回去,敖翼淡淡和他辭別以後,就頭也不回地乘雲而去。

段邵風站著沒動,仰頭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目光沉沉,如果敖翼沒說謊話,那小青蛇就不會是她,只是為什麼感覺會那樣熟悉?

——

雲端之上,敖翼迎風而立,衣袂飛揚,長發如墨,膚色白皙,眼皮淡淡垂著,神情也冷冷的,不大好看,薄唇也微抿。

受了原主記憶的影響,程妍看著他板著臉的樣子也有點兒怵,他看著容貌年輕,其實年紀也不知比她大了多少倍,不說歲月積累起來的威勢,就說他的仙力和術法吧,也幾乎可以碾壓現在的未成年神女。

所以,她還得將他哄好,不然他一直不給她變回人形怎麼辦。

程妍想了下,就咳了咳,卻引不起敖翼的絲毫注意,她只好拿小尖牙咬著他的衣袖,用力扯了扯,敖翼才分過來了一絲眸光,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程妍在他掌心盤著尾巴坐著,仰頭望著他,認真地道:“神侍,你別我的氣。”

敖翼似有些莫名:“生你的氣?”

程妍:“你不是生我的氣?”

敖翼看著她天真困惑的模樣,動作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唇角難得地有了點笑意,似是為了安撫她:“不是。”

程妍沒說話,望著他,像是在問“你沒生氣乾嘛不理人?”。

沉默片刻,敖翼又道:“你貪玩,亂跑也沒事,我總找得著,只是不許再見那人。”

程妍反應了會兒,才道:“帝姬?她不是你妹妹嗎? ”

為什麼不許見她?

這兄妹倆在書裡的劇情不是挺好嗎?

“我妹妹自然沒事,只是……”對上她清澈的眸光,敖翼的話音微頓,又轉了話鋒,“日後你自會明白,現在只要聽我這一點就好。”

程妍: “如果不聽呢?”

敖翼淡淡道:“你不聽我又能如何,索性你本事大了,連私自偷跑到凡間這樣的事也能幹得出來。”

程妍:“……”

——

敖翼到得算是晚的,仙宴的地點在王母娘娘後花園的瑤池旁邊,花團錦簇,芬芳馥郁,各路仙家已經差不多到齊了,坐在各自的桌案前,難怪那麼人想成仙,這些神仙一個個看著都很年輕,年老的很少,鐘靈毓秀的模樣很是養眼。

敖翼就在天帝左手邊下面第一位坐了,王母坐在天帝的旁邊,她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也還是空著的,想來應該是留給她的小女兒蓮花帝姬的。

這場仙宴本就是敖翼舉辦的,敖翼自然是主角,天帝問了他在神界的生活之類的,敖翼也一一答了,天帝聽了就點點頭,也不說話了,只是垂眸似在想事情。

王母見了,就側頭問:“天帝可是在為池戰仙君的事情憂心?”

這話一出,眾人都有些沉默了,池戰仙君不是什麼無足輕重的小仙,他是天帝初登帝位時就一步步提拔起來的紅人,為天帝除過妖魔,平過叛亂,是天界衝鋒陷陣、威風八面的大將軍,他這次下凡歷劫,連天帝都是寄予厚望的,一旦歷劫成功,他必定會脫胎換骨更上一台階,到時六界都難有敵手,天界的安寧就更得以鞏固。

誰知,卻會出了岔子,這樣的人物竟然會入了邪魔一道,為善時,他可保天界安寧,反過來,為惡時,他也必將成為天界最大的威脅。

魔界式微已久,若是池戰有野心的話,收服魔界一干人等,想要乾一番事業也不是不可能。

天帝的一雙威嚴龍目掃向座下各路仙家,沉吟道:“不知各位愛卿怎麼看?”

天界的製度和凡間皇族也相差不遠,有文官就有武官,文官自然比較理性,考慮的是未來可能發生的禍患,紛紛主張先發製人追捕池戰仙君,就算不殺,也得將他關入天牢看守起來。

至於武官就比較重情義,又大多都是池戰手底下的部下,自然要為主將說話,說什麼池戰仙君既然已經為魔就不歸天界管了,只要他沒攻打天界,就應該井水不犯河水。

先前看著還是平和安詳的仙家們,此時已經吵得臉紅脖子粗了,倒有了幾分凡間的煙火氣。

天帝蹙眉,讓他們住了口,沉默片刻,轉頭詢問他最看重的兒子的意見,眼神裡似乎含著幾分期許和溫和。

程妍也望向敖翼,他也正好垂眸看她,兩人的目光對上,程妍微微愣了下,他眼神裡似有些難以揣測的幽深意味。

不等她細看,他已經抬頭看向了天帝,語氣平靜地道:“我以為,池戰仙君當誅。”

短短的幾個字,語氣很淡,很平,卻令滿座皆驚。

程妍也愣住,敖翼看著雖然情義淡薄的樣子,卻是最公正有原則的人,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算是惡毒的話來?

天帝面上卻沒露什麼異色,竟似與兒子的意見不謀而合,只是語氣還有喟嘆:“為何如此說?”

敖翼淡淡道:“天界本該除魔衛道的仙君卻入了魔道,已是罪孽,更何況,池戰仙君在天界擁護者眾多,連剛成仙的小輩也對他多有敬仰,若是天界不做出嚴厲的措施,大家見他入魔過得逍遙自在,豈非以後個個都去效仿他?”頓了頓,他語氣更淡了三分,“天規不是也有墮仙當誅的規定麼,他縱容有功勞,卻也不能抵消他的過錯。”

敖翼說得有理有據,語氣也平緩,令人無法辯駁,那些文官也紛紛附和敖翼,那些武官氣勢就短了,露出鬱鬱之色。

天帝點了點頭,心中已有決斷,口裡卻道:“此事上朝時再……”

話猶未完,門口有人擲地有聲地反駁道:“池戰仙君何錯之有?”

程妍當然也不想男主被追殺,聽見了有人反駁,反倒鬆了口氣,她抬頭看去,意外地看見了蓮花帝姬一身明艷紅裙,容貌美麗,腳步微快,裙擺飛揚,氣場簡直兩米八!

帝姬顯然是在和敖翼說話,她站在了敖翼的桌案前,又道:“一則,墮仙是當誅,可池戰入魔之時只是凡人之身,算不得墮仙。 ”她俯身,雙手撐在桌案上,盯著敖翼,語氣微冷,“二則,六界的妖魔多了去了,殿下誅得完麼?再則,池戰若當真有野心的話,殿下以為天界真能誅殺得了他?”

這話幾乎是殿前失儀了,堂堂公主為了一入魔的墮仙說話,天帝的臉色沉了。

王母看著天帝的神色,略帶責備地道:“蓮花,胡說什麼呢,真是小孩口無禁忌,還不快過來?”

敖翼和帝姬對視著,兩人的眸光皆是又冷又沉。

處於漩渦中心的程妍都感受到了壓迫感,還好帝姬不知怎麼又退了回去,果然走到了王母手邊的位置坐了。

“母后說得對,是我說話太冒失了。”帝姬變了態度,竟含著幾分笑意看向敖翼,“三哥,我只是一時衝動冒犯了你,我給你敬酒賠禮好了,你不要怪我。”

她態度變得這麼快,程妍有些詫異,接著就看見帝姬拿出了玉葫蘆,倒了兩杯酒,她端著那兩杯酒又重新走到了敖翼的面前。

程妍沒忘記那裡面是什麼,月老說過三生醉會讓人醉上三天的,敖翼又不常沾酒,說不定還會醉得更厲害。

她想提醒敖翼,卻被帝姬看了一眼,那一眼透著說不出的深意,她竟一時忘了動作。

帝姬卻已經盈盈笑著將酒杯奉給了敖翼,等敖翼接過酒杯,她又道:“三哥請滿飲此杯,饒恕妹妹的不是。”

敖翼看著這杯酒,其他人也看著這邊,不喝就是不原諒她了,他沉默片刻,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帝姬面上帶著笑,眼底卻沒有笑意,她坐回了原位,宴會又恢復了熱鬧。

程妍擔心敖翼會醉,結果他坐著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她還當他酒量很好,直到天帝和他說話,他也沒理,旁邊的仙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就直直地倒在了桌案上面。

程妍:“……”

這是完全醉死過去了吧。

她朝帝姬那邊看了一眼,卻正好對上了帝姬意味深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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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5:57 |只看該作者
第105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五)

眾人不知道三生醉的威力,就連天帝看著被一杯酒就給放倒了的兒子也是哭笑不得,吩咐人將他給送回了寢宮,程妍就窩在他的袖子裡,也一起被送到了柔軟的大床上。

仙侍帶上門出去以後,程妍就從他的袖子裡爬了出來。

敖翼喝醉以後倒也很安分,閉著眸,或許不大舒服,他眉頭微微皺著,容顏似淡淡的山水畫般脫俗清逸,就連睡姿也挑不出一絲放浪的形跡,很是優雅規矩。

程妍看著他的臉,心裡也有些奇怪,書裡感情好的兄妹在現實裡卻這樣爭鋒相對,她甚至懷疑女主去月老那兒騙三生醉就是為了拿來用在敖翼身上。

“水……”敖翼闔著的眼皮微動,唇也有些乾澀,片刻後,他竟然睜開了眼睛,還自己坐了起來。

要不是他那雙沒有焦距跟瞎子似的眼眸,程妍還以為他這麼快就醒酒了。

程妍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忽然靈光一閃,跳到了他的腿上,道:“神侍,神侍,你別動,我幫你倒水?”

此時的敖翼很好說話,低頭看著她,眉頭微皺,似乎在理解她話裡的意思,過了會兒,說:“你去。”

程妍彷彿很為難地說:“可是,我這樣沒辦法倒水啊,不如……”

這回她話沒說完,敖翼居然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很是乾脆利落地一揮袖,就將她給變回了人形。

他這麼聽話,程妍反倒愣了愣,看了看好久沒見到的雙手,感覺親切極了,心情也頓時好了起來,她去倒了滿滿的一杯水回來。

敖翼接過水,就喝得一滴不剩,將杯子遞回給她,忽而沉眸盯了她一瞬:“你……”

程妍微微緊張,他不是又改主意要給她變回去吧?

敖翼接下來的話卻令她鬆了口氣:“你早點睡。”

程妍點頭:“我這就去睡。”

敖翼也點點頭,又躺了回去,蓋好被子,閉上了眼睛,卻又忽然睜開,轉頭看她,茫然片刻,他似乎不悅:“你怎麼還不出去?”

“……”他也沒給她安排房間啊,程妍沉默了片刻,道,“我……把杯子放好就出去。”

敖翼定定看她片刻,眼神很是飄忽,他又閉上了眼睛,這一回沒有再睜開。

——

房間裡還有一張休息時用的矮榻,程妍之前就是在那兒睡的,只是她變回人形以後躺上去卻發現矮榻太小了,連她的尾巴都放不下,還不如做小青蛇時睡得舒服,想怎麼滾就可以怎麼滾。

她只好又自己變回了小青蛇的模樣,滾進了被子裡,這下就好了。

只是,她剛閉上眼睛,就忽然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她從被子裡探出頭,望過去,就看見門縫裡飄進一團煙霧,煙霧在敖翼的床前凝出了人形。

程妍眼眸微微睜大,竟然是帝姬?

她這麼晚過來做什麼?

她正想著,帝姬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進到了敖翼的識海裡,她這下坐不住了,爬到了敖翼的床邊,她倒不擔心敖翼會有危險,仙力越是強大的神仙,識海的仙力也越是強大,若是有人強行闖入識海,一定會被識海裡的仙力所攻擊,能力微弱的甚至會直接被打得魂飛魄散。

她猜著女主應該是想要找東西,她知道敖翼是有將奇珍異寶放進識海的習慣,而且這樣東西一定還是敖翼不會給女主的,不然女主就可以直接要了。

敖翼捨不得給的會是什麼?

想到他對神界的偏執,她覺得那就算不是神界的寶物,也一定和神有些什麼關聯。

她也沒等多久,帝姬就從敖翼的識海裡出來了,身形微晃,差點兒嘔出一口血來,她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雪白的絹帕?

程妍就趴在她的腳邊,看著她拿絹帕擦了擦唇角的血,這……動作怎麼那麼熟悉?

她隱隱要想到什麼的時候,眼神忽然微變,這位“帝姬”或許是奪寶的時候被識海裡的強大仙力所傷,氣息不大穩,仙氣外溢也就算了,為什麼……還會混雜著魔氣?

女主不可能也入魔了啊,除非……她不是女主!

散出的魔氣雖然只有一點,卻也足以夠驚動看守宮門的兵將了,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帝姬”冷冷笑了一聲,有幾分邪肆的味道,直接就踹門而出,手裡還飄出了一條捆仙繩,將腳邊的小青蛇捲了起來,帶進了他的掌心。

屋裡光線暗,她體積又小,她還以為他並沒發現她呢,她現在要掙脫捆仙繩也不是做不到,只是眼看著天兵天將越來越多,段邵風如果還花心神出來對付她,說不定就會被逮住了。

想了下,程妍又默默地縮了回去,她還是別給男主拖後腿了,更何況,她也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段邵風雖然受了傷,卻也還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也許不想讓帝姬幫他背黑鍋,他逃跑的時候已經變回了自己的模樣,白衣如雪,容顏俊美,眼角的硃砂痣多了幾分邪氣又風流的味道。

他離開的速度很快,那些天兵天將很快就變成小黑點兒消失在了視線裡。

——

屋內,敖翼似感應到什麼,倏然睜開了眼眸,朝外面望去,眼裡已經恢復了幾分清明,他翻身而起,此時天界的幾位將領也已趕到了屋內。

“殿下!蓮花帝姬……不對,是池戰冒充帝姬逃出了天界,殿下可有事?屬下看見他從殿下屋裡……”

不等他們說完,敖翼已經打斷他們:“沒事,只是銷魂爐被偷走了。”

敖翼的眼眸微沉,事實上,他早就對池戰的行蹤多有留意,他變成帝姬的事情也沒能瞞過他,他之所以放縱著,只是為了等一個理由,一個足以讓擁護池戰的人也誠心實意地要去誅殺他的理由。

這樣的設計是很卑鄙,他本不屑為之,卻又不得不為之。

僅僅是入魔這一點還不夠,僅僅是冒充帝姬這一點,也還是不夠,就算偷走了銷魂爐,也依然還是不夠!

他也沒料到,池戰來天界的目的竟只是為了銷魂爐?

見敖翼沉默,一位屬下忍不住又補充了句:“不是,殿下,您的仙寵好像……也被帶走了?”

敖翼的臉色沉下,猛地站起來:“怎不早說!召集各部兵將,即刻隨我前去!”

幾位將領面面相覷,一人道:“殿下何須如此興師動眾?不如等先稟報了天帝再作定奪?”

敖翼冷冷地道:“等?小神女若是有個閃失,你們誰擔當得起?”

現在,理由是夠了,只是……心中卻有些悶,甚至有些怒,若非自願,她怎麼可能會被帶走?

可見,他的話,她從不放在心上。

幾人露出驚駭之色,腦子轉了一個彎兒,才顫聲道:“殿、殿下,你帶來的那隻仙寵就是……小神女?”

敖翼不置可否,已經大步走出了門,只是沒走幾步,身形就晃了晃,身後的屬下一個箭步上去扶住他:“殿下,您這酒……還沒醒?”

敖翼沒做理會,道:“還不去召集兵將?我先行一步,你們隨後過來!”

幾位將領領命去了,卻還是留了一位將軍跟著敖翼,將軍就乘著雲跟在敖翼的後頭,看見殿下的身形隨著浮雲晃啊晃的。

他忍不住道:“殿下,您先停一下,我去找老君取解酒丹?”

話音落下,敖翼真的停了,不但停了,還似乎有些不適地揉了揉眉心,跑了一程,酒勁兒愈發上來了。

他意識模糊地一頭栽下了雲端,直直地墜入了白霧瀰漫的凡塵裡,還在想,他怎會渾身發軟,視線模糊,這酒裡怕是有毒?

將軍驚愕不已,慌忙改了方向,急追直下,一面叫道:“殿下!殿下!我就說您酒量這麼不好,就不該急著去追人的!這不出事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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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6:09 |只看該作者
第106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六)

魔界雖然式微已久,但怎麼說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仙界並不會平白無故地就去招惹他們,仙魔兩族積怨很深,現任魔尊叔夜的父親就是當年被敖翼給打了一頓拖進天牢封印起來的那位,魔尊叔夜看似行事低調,這些年也和仙界井水不犯河水的,心裡卻必定是恨著天界的。

所以,程妍被段邵風帶著到了魔界的地盤以後,天界的那些追兵就在那道界限以外停住了,再進一步,毫不意外地就會造成仙魔兩族的紛爭,一場戰事又不可避免地會一觸即發。

暫時,算是安全了。

程妍也是第一次來魔界,她趴在段邵風的手心裡,探著腦袋往外看,魔界的天空和凡間沒什麼區別,就是景緻荒涼了些,色調也慘淡了些,陰風陣陣,鬼影幢幢,過往的行人也是奇形怪狀,各種種類都有,彼此間都沒什麼好奇心,木然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不經意地瞥來的一眼也是毫無波瀾的。

段邵風這一路走來,沒有任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臉色蒼白,也許是受了內傷,只是神情卻還平常,腳步平緩,手持折扇,白衣無塵,容貌英俊風流,如悠然閒適的富貴公子,到了一家古舊的客棧裡。

他要了一間房,給的卻不是銀子,而是一枚很是漂亮光滑的珍珠。

老闆連眼睛都亮了,親自領著這位貴客進了房,還親切地微笑著問:“公子可要吃點兒什麼?”

段邵風淡淡說:“不必。”

老闆失望地下去了,順便還帶上了門。

屋內沒人的時候,段邵風若無其事的淡定模樣就有些撐不住了,他臉色更白,低頭咳嗽了幾聲,拿帕子擦唇的時候,帕子上還染了些血。

程妍看見他似乎沒當一回事地扔了帕子,坐到床上,盤著腿,運息調養,身上的仙氣已經徹徹底底地沒了,有些濃郁的黑霧縈繞在他的周身,映照之下,他的臉愈發白,硃砂痣卻愈發紅了,紅得妖冶又邪氣。

她一點兒也不意外他會受重傷,神仙的識海哪兒是那麼好闖的,闖入者的力量會受壓制不說,敖翼的仙力還那麼強大,他能在重重天兵的包圍之下脫身而出就已經算是幸運了。

所以……他這麼折騰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真正的女主又跑哪兒去了?

她正盯著段邵風琢磨,不期然他忽然睜開了眼睛,朝她看了過來,眼角微微上挑的長睫有幾分風流不羈,一雙漆黑的眼眸卻幽深又詭譎,表情平靜到有些莫測的味道。

這眼神看得她心裡一跳。

段邵風又咳嗽了一聲,開口時的聲音沙啞又有些漫不經心:“你在看我?”

程妍裝死。

段邵風看她一眼,收回了綁在她身上的捆仙繩,摸了摸她柔軟微涼的脊背,動作很輕柔,沙啞的聲音也似含著柔情:“怎的不說話?”

程妍茫然地眨著眼睛,卻又聽見他的聲音驀然湊近,那張臉也湊得很近,薄唇的弧度有些冷淡:“我知道你聽得懂!”

程妍還是不說話,他肯定記得她的聲音,她要是一開口就露餡兒了呢,他找她要解釋怎麼辦!

段邵風眼眸微瞇,透出幾分令人無法直視的氣場,有幾分咄咄逼人:“你就沒話對我說嗎?”

程妍低下頭,盤著尾巴玩兒。

段邵風沉默了片刻,又道:“如果你是她,你不會不認我的,所以……”他不再看她,目光望向了別處,“你不會是的,感覺是不準的,還是證據最靠譜。”

他果然對她起疑心了,程妍偷偷抬頭去看他,卻見他手里平空變出了一個精緻小巧的爐鼎。

似乎見她好奇,段邵風還真給她解釋了:“這是銷魂爐,我從敖翼那兒偷的就是這個。”

原主的記憶裡也是有這個上古寶物的。

程妍眨著眼睛打量銷魂爐,一面回憶著關於它的信息,接著身體就漸漸僵硬了。

不是吧?

段邵風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撫著爐鼎,道:“銷魂爐可以憑著氣息追尋到那人的前塵往事,還會點明那人所處的方位。”話音微頓,他瞥她一眼,點評般道,“是個找人的好辦法。”

程妍幾乎想跑了,段邵風卻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他的腿上,左手還撫著她的身子,不急不緩地道:“你別亂動,不然我會以為你是在心虛的。”

程妍:“……”

動不動的,她都心虛得要命!

段邵風卻已經不再管她,將一朵純白剔透的仙蓮變了出來,她看得心跳都慢了半拍,這不就是她之前用的那具假身體嗎?

段邵風修長的手指拿著花枝,動作溫柔得彷彿對待什麼世間僅有的珍寶似的,目光變得柔和又眷戀,彷彿透過它在看向什麼人似的。

程妍覺得有些尷尬。

過了片刻,段邵風的指尖卻變出了一朵小火花,連帶著那朵仙蓮一起扔進了爐鼎裡,仙蓮一落進爐鼎裡就迅速地被燃燒成了灰燼,段邵風的目光定定的,眼瞼微垂,似有幾分異樣的安靜。

程妍也看向了爐鼎,有點兒緊張,因為她看見了畫面,那些灰燼在火焰裡紛飛著,慢慢兒地形成了一幅幅畫面。

段邵風也看著那些畫面,目光漸漸愈發幽深了,薄唇抿著,竟有幾分清冷的味道。

畫面的起初,是在混亂血腥的戰場,看情形,應該是當年的那場神魔之戰,死傷無數,屍橫遍野,一穿著雪色戰甲的俊美青年正在飛速奔跑,身後似有魔族的人在追殺,他懷著還抱著一女嬰,女嬰似是剛出生不久,脆弱又可憐,連眼睛都無法睜開,一截翠綠色的小小的尾巴露出了包裹著她的被子。

段邵風似有幾分震驚,看她一眼,表情卻有些複雜起來。

程妍沒去看他的神情,卻被這畫面裡的劇情給吸引了,這些是神女記憶裡所沒有的,抱著她的那人應該就是小神女的父親,風采絕倫,不失天神的高貴,強大又堅毅。

畫面轉得很快,青年逃到了離神界最近的仙界,在南天門就遇上了一個年紀很小的少年,他吻了吻女嬰的額頭,看她的那眼神不捨又沉痛令人揪心,他將女嬰託付給了少年,就毅然地轉身去解決追來的妖魔,連頭也沒回,或許一回頭就會捨不得走了。

少年將女嬰交給了天帝,畫面轉到了神魔大戰以後,天帝將女嬰送回了神界,還將敖翼送進去照顧她,設下了很強的封印,不許任何人進出神界。

至於那少年卻從此被天帝重用,因救護神女有功,而從一介沒有名號的仙童一躍成了天帝身邊的少年將軍,賜號池戰仙君。

畫面還在繼續,是神女在神界的生活。

程妍卻沒看了,而是驚詫地轉頭去看段邵風,他現在的臉還是凡人的那張臉,和畫面裡的池戰仙君不同,所以她沒有認出來畫面那人是他。

池戰仙君和神女還有這樣深的淵源是她沒想到的,書裡也不會什麼細枝末節都寫,大概又是世界自動填補生成的了。

段邵風此時也低眸看向她,眸光裡閃動著捉摸不透的深沉情緒,很有壓迫感。

程妍被他看得不自在,又轉頭看向了畫面,這一看就後悔了,她幾乎想跳起來摀住段邵風的眼睛。

畫面已經跳到了她如何托身蓮花來到凡間與段邵風初遇的那一幕,中間的那一段很簡略地一閃而過,只是畫面跳到她給段邵風拔出魂蠱的那一段卻又偏偏詳細了起來。

段邵風沉默地看著,目光幽深難測。

程妍見他看得專注,就默默地從他腿上移開了,又慢慢地往床下爬,此時畫面已經到了她被神侍給帶走的那一幕了,她頭皮發麻,看向了半開的窗戶,悄然用了神力,速度瞬間就提升了好多倍,疾速地沖向了窗戶。

“嘭”地一聲,窗戶猛地落下了。

段邵風不知何時站在了窗前,她一頭就撞在了他的胸膛上,接著就暈乎乎地落在了他的掌心,只聽見他似乎輕描淡寫地問:“我是不是像個傻子?”

程妍抬起頭,望進了他平靜又幽深的眼底,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才能將我騙得團團轉?”他的語氣有幾分涼森森的,“小神女?”

好像……氣得不輕啊。

程妍:“……我可以解釋的。”

段邵風沒說話,走到了桌前坐下,將她放在了另一張椅子上,緩緩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緩緩地喝了一口,看著似乎很鎮定,手卻好像有些抖,眼神也洩露了幾分心情的不平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沒有彎著腰看人的習慣。”

程妍仰著小腦袋望著他,一時沒明白,卻發現了他現在的姿勢……不就是在彎著腰看她嗎?

她反應過來,就變回了人形,反正已經被發現了,也沒有繼續遮掩的必要,她在椅子上坐好,琢磨著該怎麼解釋才好。

讓她變回人形的是他,等她真的變回了人形,他卻好像傻了似的看著她,眼眸深邃,閃動著幾分暗光。

“我……”她忍不住想開口。

段邵風卻似忽然大力將她拉進了懷裡,緊緊地抱著,呼吸也有些沉,聲音沙啞低沉:“別說話。”

他的懷抱寬闊又溫暖。

程妍:“為什麼?”

段邵風動作柔情地撫著她頸後的長發,聲音也很溫柔,彷彿說什麼情話似的呢喃:“因為我現在渾身都是火氣,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你最好別惹我。”

程妍:“……”

別用這麼溫柔好聽的聲音說這種違和的話行不行,聽起來讓人心裡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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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6:30 |只看該作者
第107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七)

程妍能感覺到段邵風現在的狀態不好,雖然他抱她抱得那麼緊,一下下地撫摸她的頭髮的動作也那麼溫柔,彷彿柔風春雨般,她卻有種風雨欲來的危險感。

所以,她沒動,也沒說話,等他自己先平緩一下心情,如果她為某個人的死傷心了很久,結果卻發現那個人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活得逍遙又自在,她可能連掐死那人的心都有了。

將心比心,別看段邵風看著對她這麼溫柔,她覺得他心裡也很大可能是氣得想掐死她的,他明明就不是什麼溫柔的性子啊。

“我好像一直忘了問你的名字。”段邵風忽然開口,聲音沒什麼異常,語氣平靜悠然。

程妍:“……沒有。”

段邵風垂眸看她。

看她也沒用,沒有就是沒有,這位白月光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一位神了,連天帝都不能管轄她,誰見了她都是尊稱一聲“小神女”,誰會直呼她的名字啊,就連神侍也沒叫過她什麼名字,畢竟她出生時父母就死了,也沒人敢給她取名字啊。

見段邵風還看著自己,程妍只好又解釋得更詳細:“沒人給我取過名字。”

段邵風忽而湊近她,目光幽沉,盯著少女秀美又高貴的面容,道: “你有名字的。”

程妍一愣。

段邵風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眉眼,眼神裡有種捉摸不透的感情,聲音似有些飄遠:“我記得那位上神叫你妍妍,妍,姝色也,倒是很襯你。”

她之前是不該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畢竟他現在的相貌和池戰仙君不同,所以程妍只好做出震驚的樣子,道:“你……就是池戰仙君?”

“在被你攪亂了我的情劫之前……”段邵風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垂眸看向她,眸光似乎淡漠,“我的確是的,所以,你這是來報恩的還是來恩將仇報的?”

程妍尷尬低頭:“……都不是,這就是個意外。”

“這些也不重要。”段邵風的手指挑起她輪廓纖美的下巴,雙眸幽深,望進她的眼底,聲音沙啞地緩緩開口,“我只想知道,你之前說的那些話,還算數嗎?”

在他認真又銳利得彷彿要看穿她似的目光裡,程妍張了張口,卻又沒能說出一個字。

她能怎麼說?劇本壓根兒沒這一段兒啊,這時候他該和冒充白月光的女主正打得火熱,這句台詞也該由白月光去質問男主的啊!

她沉默間,段邵風又道:“那天,你說要幫我解決魂蠱,魂蠱解決了,你卻也……”他閉了閉眸,平緩了下情緒,睜開眸看她,眸光晦暗不明,“我以為你死了或是出事了,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

程妍沒說話,卻也聽出了他語氣裡的怒意。

“這些我都可以不提。”頓了頓,段邵風看向她,一字字地道,“你隱瞞自己的身份,你不肯來找我甚至還不肯認我,這些我也可以不去深究,我只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們之間的事兒,還算數嗎?”

她知道他指的什麼,他們在凡間的時候已經算是互表心意,約定終身了。

書中劇情已經崩到她和男主互換劇本兒了嗎?本該她這個白月光去質問男主,男主卻無情地甩了她的啊!

程妍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果然惡人的劇本又得由她拿!

在書中劇情裡,白月光被移情別戀的男主無情拋棄以後,一怒之下就黑化得去把女主殺了,她看了一眼還盯著她的段邵風,他已經黑得入魔了,不能再受刺激。

所以,她先試探地問了句:“我說實話,你會生氣嗎?”

段邵風一聽這話音,心就沉了沉,面上卻笑得柔情似水,緩緩摸著她的頭髮,道:“你還不懂我的心麼,我怎麼捨得生妍妍的氣?嗯?”

“……”聽著怎麼反而更不安呢,程妍默默地將頭髮從他手里奪回來,往旁邊移了移,含糊其辭地道:“在凡間的那段日子,我真的過得特別開心,也很喜歡和你在一起,所以想嫁給你和你一直在一起,這些都是真的,只是現在想起來……”

段邵風也離她遠了些,坐直了身,垂下眼瞼,緩緩地給她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地問:“想起來如何?”

程妍裝出若無其事的爛漫模樣,笑道:“回想起來才發現那就是一時衝動,太欠缺考慮了,成親的話應該要慎重萬分,還是得找個合適的人選才是。”

段邵風倏然抬眸看向她,那個眼神看得她尾巴尖兒都僵硬了,太有氣場了,銳利得讓人呼吸都微微一頓。

“你說了不生氣的!”少女的眼眸微微睜圓,膚色很白,容貌精緻,彷彿一隻受驚得快要跳起來的小白兔。

段邵風眸光沉沉地盯了她一會兒,忽然又笑了,氣勢也斂了幾分,笑得俊美又風流,他緩緩地將手裡的茶喝了乾淨,卻沒放下茶杯,而是緩緩地緩緩地……將它捏成了碎片,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

程妍看得心裡發毛,有幾分小心地看向他:“你……沒事吧?”

“沒事。”段邵風居然還笑,笑著用柔和的語氣和她說話,卻偏偏透出股濃郁的邪氣勁兒,“我沒生氣。”

程妍眼神詭異地看著他還在流血的手,很久才艱難地“哦”了一聲。

段邵風似乎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似的,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恍然道:“對不起,我的力氣好像大了些?”

這個也沒必要和她道歉啊,可憐的是那碎掉的杯子和他流血的手!

程妍在心裡腹誹著,問他:“你要止血嗎?”

段邵風扔掉了手裡的碎片,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帕子遞給她,眼神幽深地看著她:“你幫我?”

程妍遲疑了下,接過了帕子,他將流血的右手伸過來,很多細小的碎片都陷在肉裡了,這人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這麼能作死的男主也是少見。

程妍低著頭給他挑碎片,聽見段邵風似乎無意地問:“合適的人?你說敖翼?”

程妍沒吭聲,送命題誰會答啊。

段邵風卻又道:“也對,他是天帝之子,身份高貴,仙力強大,容貌也是極好的,天帝也有讓你們成婚的意思,雖然沒下旨,卻已經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了,我也曾覺得你們很相配。”

他說的話半點兒真心誠意也沒有,程妍沒上當,也沒附和他,專心地挑他掌心裡的碎片。

在她要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卻忽然反握住了她的手,拉了她一把,她就跌進了他的懷裡,抬頭時就對上了一雙幽深又似散著邪氣的眼眸。

“但那也只是曾經而已。”段邵風扣著她的纖腰,俯下身看著她的臉,聲音低沉又緩慢,“現在,我覺得有很多問題。”

兩個人的姿勢太近也太親密了,他幾乎一低頭就可以親上她的唇,她想往後退,卻被他抱得更緊,看出他眼底的執拗,她只好問:“什麼問題?”

段邵風看著她,緩緩地道:“是你先招惹我的,對不對?”

程妍和他對視了會兒,還真反駁不了:“……對。”

段邵風又道:“我有沒有拒絕你?”

他的眼神透著似火一般的灼熱,程妍不自在地移開視線,道:“有。”

段邵風的目光愈發幽深:“多少次?”

程妍愣了下,因為她……居然記不清被拒絕了多少次!

那不就是……“很多次?”

段邵風回了她一個“你還知道!”的眼神,大手扣著她的腰,緩緩地俯身,幾乎將她壓在了桌上,眼眸晦暗不明,聲音沙啞又透著古怪的味道:“所以……你憑什麼覺得你還有選擇的權力?”

他眼神裡的瘋狂和邪氣如黑霧般蔓延,她有些心驚肉跳,這發展……

段邵風卻越靠越近,氣場迫人,手指撫上了她柔軟漂亮的唇瓣,含著笑,卻又散發著令人心驚的危險氣息:語氣裡的憤怒很有力度:“在我泥足深陷的時候,你以為你輕飄飄的一句一時衝動、欠缺考慮、不合適就可以輕輕揭過了嗎?嗯?”

程妍本能地就想躲開他,他卻在她要起身的時候,俯身將她抱了起來,幾步就走到了床邊,一個旋身就將她壓在了身下,伸手拂開擋住她的臉的頭髮,深邃的眼眸裡透著幾分無法遮掩的灼熱和占有欲:“放過你?你真拿我是好人了嗎?”他冷笑一聲,又接著道,“你的話對我來說,字字誅心!我怎麼可能不生氣?我不但生氣,還非常生氣,非常憤怒,憤怒到想要狠狠地懲罰你!”

他低頭尋到她的唇,吻得用力又狂熱。

唇瓣被咬,程妍吃痛,一驚,抬起了手,卻被他反應迅速地扣住了,他貼著她的額頭,聲音沙啞地道:“今天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要繼續!”

他盯著她,眼神裡閃著危險又灼熱的光,他鬆開她的手,一把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半個胸膛,將她的手狠狠地按上去,眼睛看著她,聲音有種不顧一切的執拗狠絕:“來,動手啊,殺了我,我就放過你!”

程妍看了看他主動讓殺的樣子,一時無語。

在她遲疑的時候,段邵風卻又低頭吻上了她的唇,幾乎不像是吻了,像是一場獸性又狂熱的廝殺,程妍嚐到了鮮血的味道,唇瓣也疼,不知道是他的血,還是她的血。

她也有幾分氣了,殺又不能殺,也不能坐以待斃啊,她反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比他更用力地咬了回去。

段邵風一怔,眼眸閃過幾分危險的暗光,唇瓣已經流血了,容貌俊美白皙,眼角的硃砂痣紅得風情萬種,衣襟散亂,胸肌性感,他就這麼輕抬眼皮望著身上的她,定定的看著,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這樣子看著特撩人。

程妍有點兒扛不住,差點兒維持不住人設,只好移開視線,看向他身後的輕薄床幔:“是你先咬我的。”

沉默了一會兒,段邵風忽然笑了,笑得很迷人,一個旋轉就天翻地覆,她已經被他壓在了身下,他低頭親吻她,溫柔了許多,卻又有幾分調情的味道,湊在她的耳畔,聲音慵懶又散漫: “沒關係,你隨便咬,哪兒都行,嗯?”

程妍:“……”

這個絕對是她遭遇的最騷的男主了!居然還帶反攻略的?

一時不慎,段邵風已經轉移陣地,在她脖頸落下了曖昧纏綿的吻。

這樣發展下去真得出事兒,她定了定神,決心就算和他打一架也絕不屈服的時候,一道有幾分陰柔的男聲忽然在房間裡響起:“魔界外面已經陳兵上萬了,仙君還在這兒和女人翻雲覆雨,這份兒膽氣和魄力,倒真是讓本尊也自愧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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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發表於 2021-7-29 00:26:51 |只看該作者
第108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八)

幾乎是在那道聲音響起的同時,段邵風就已經如一道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手裡還握著一柄寒如秋水的長劍,鋒銳的劍尖殺氣凜然,那人顯然修為不到家,來不及閃避就被刺中了肩膀。

段邵風沒有繼續動手,只是以劍抵著那人肩膀,眸光打量著對面的人。

程妍也下了床,走到了段邵風的身後,看向了房間裡多出來的人,是個容貌算得上美麗的華服男子,五官精緻,輪廓線條柔美,一雙丹鳳眼很好看,卻又透著些陰陰冷冷的邪氣。

他穿著錦繡衣袍,頭髮也束著金冠,身形修長,略顯單薄,卻有種說不出的貴氣和威勢,肩膀流了血,他卻沒有皺眉,只是含著幾分陰柔的笑,輕聲細語地道:“仙君的脾氣可不太好,我又不是故意來擾你好事,只是見你有難特來相助,可否先把劍收起來?”

段邵風凝眸看他一眼,收起了劍,唇角的笑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譏諷,道:“魔尊叔夜?你要助我?是嫌死在我手裡的妖魔不夠多?還是嫌你的命太長?”

叔夜臉色不變,緩聲道:“過去的恩恩怨怨,我都不計較了,仙君又何必再提,如今,你我的立場不是一樣的麼?”他彷彿有些訝異地笑了,“難道是我弄錯了,仙君不是來這兒避難,而是要和敖翼裡應外合端了我們魔族?”

段邵風神情淡淡,就算成了墮仙,守衛正道的觀念卻根深蒂固,對待魔族的態度上也和仙族也沒什麼兩樣,素來的觀感是難以改變的,他沒什麼語氣地道:“如果你是以為我會和你聯手的話,那就請立刻就走。”

“仙君顧念著仙族不肯反叛,可知現在外面全是要你命的仙族,他們又可曾念你的半點兒情義和功勞?”叔夜看了眼段邵風漠然的側臉,眸光微閃,看向了他身旁的絕色少女,頓了頓,又道,“敖翼久居神界,這次出來興師動眾地來尋仙君,我想為的也不是仙君,而是你身邊的這位姑娘吧?早就聽聞神族女子容色出眾,果真是……”

他的話陰柔輕緩,程妍卻聽出了其中陰森森的惡意。

段邵風側身擋住了叔夜的視線,語氣有了幾分冷意:“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叔夜的笑意沒了,直視著段邵風,道,“我知道,仙君絕不可能助我攻打仙界,我也沒有那樣大的能力和野心,只是當年敖翼闖我魔界,傷我族類,還侮辱了我的父親,甚至將他至今還囚禁在天界,我定要他付出代價!”

原來是衝敖翼來的,程妍不覺得叔夜能報仇,就算他和段邵風聯手,也不可能打得過敖翼的,敖翼在神界可幾乎是每天都在修煉修煉修煉。

段邵風道:“與我何干?”

“三天。”叔夜盯著他,道,“敖翼給了我三天時間,如果不將你交出去,他們就會攻打魔界,你覺得和你無關嗎?”

段邵風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沉眸想了一瞬,道:“我不會牽連魔族。”

“我不是這個意思。”叔夜變出了一柄古樸無華的長劍,道,“我說了,我是來助你的,你和敖翼勢必會有一戰,哪怕你不是為我父親,只要你能殺了他,我願意付出一切供你驅遣。”

長劍看著很普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看著笨重了些,古老了些。

程妍卻發現段邵風看見這把劍的時候神色都變了,她打量著那把劍,就聽見段邵風語氣似有幾分陰沉地道:“誅神劍?這把劍竟在你手裡?”

這個名字令她心裡一跳,程妍看見那把劍也似有什麼感應似的顫動著,透出一種令人感覺很不祥的氣息,彷彿飲飽了鮮血似的充滿了殺戮和血氣。

叔夜似乎也有些驚詫劍的動靜,看了一眼程妍,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當初先祖拿著這把劍也曾叱吒風雲,可惜我太不爭氣,拿著它也是糟蹋了,所以想將它贈給仙君,此劍雖是為了對付神族而造,卻也可斬六界任何族類,令之魂飛魄散,希望可以助仙君一臂之力。”

如果拿了劍,就等於是答應要替他殺敖翼了,程妍見段邵風似乎真的在考慮,就拉了拉他的衣袖。

段邵風側眸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接過了那柄劍,說也奇怪,劍到了他的手裡竟似認主一般,停止了顫動,還飛了起來圍著他轉了幾個圈,最後又自己乖乖地落在了他的掌心裡。

叔夜眸光裡帶了笑意,似乎並不意外他的選擇,道:“我等著仙君的好消息!”

說完,他就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原地,只餘還未散去的黑霧。

段邵風將手裡的劍放到了桌上,眸光幽沉,沒有說話。

程妍忍不住道:“你不該答應他,如果你真的和仙族的人動手,事情就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段邵風抬頭看向她,沉默著,目光似有幾分奇異。

程妍道:“你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段邵風語氣平靜:“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他?”

他看著她的眼神深邃幽暗,她默了片刻,道:“這個不重要,你沒有必要非得和他們動手,我回去以後會幫你……”

“回去?”段邵風摟住了她的腰,俯身湊近她,她的唇瓣還沾著血,愈發嫣紅誘人,他的聲音低啞:“我本也無意和敖翼相鬥,是他逼我的,他要殺我,你要我坐以待斃?你還心心念念地想著去他身邊,不是也在逼我嗎?”

他胸口翻騰著洶湧的怒意,面上卻神情溫柔,眼神也是溫柔的,只是眸底深處透著幾分詭譎,他低下頭,湊近她的唇,緩緩地舔她唇角的血,心臟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跳得越來快,越來越快,一股有些瘋狂又有些渴求的慾念在心底蔓延,他的眼神掠過幾分紅光。

程妍只覺得他這個舉動有些變態,她用力地推開他,轉過身,沒有看見他的異常,心裡迅速地思考著對策。

敖翼會帶兵追過來,她也並不意外,他連神用過的東西都那麼珍惜,更別說是世上僅剩的小神女了,如果她不回去,他是真的就算和魔族打起來也一定要找到她的。

段邵風卻又執意地不肯放她走,到時候雙方打起來的話,就算男主有誅神劍在手也是輸定了,這把劍也對神有威脅,反而會激怒敖翼,敖翼說不定會真的殺了男主的。

所以,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

程妍語氣堅定地說:“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一定會回去。”

“不可能!”段邵風從身後緊緊地抱住她,湊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灑在耳垂,酥酥麻麻,“你以為我之前那些話是說著玩的嗎?你沒得選擇!”

程妍沉默了會兒,忽然嘆了口氣,道:“你說我在逼你,其實你也在逼我。”

話音落下,她運轉著體內的神力,掌握著分寸,握住了段邵風的手腕,快狠準地來了一個過肩摔,將他甩出了門外,大門也被他砸得轟然破開,隨著他一起落在了過道裡。

不等他反應過來,程妍就跟逃命似的飛出了窗外,一路沒有半點停頓,直奔魔界的出口處,疾風將她的頭髮也吹得亂七八糟,髮髻都亂了,耳環也掉了一隻,狼狽得很。

段邵風也沒料到她居然真會這樣對他,他內傷還沒好,被砸了出去以後,氣血翻湧,捂著唇咳嗽了幾聲,這番動靜引來了客棧其他妖魔的注意,紛紛探頭來看。

他沉著臉,從地上爬起來,就衝著她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只是隨著他一起跳出窗外的還有一柄劍,正是魔尊之前給他的那一把誅神劍。

段邵風蹙眉,有些意外它竟似已經有了劍靈,口裡斥道:“跟著我做什麼?回去!”

誅神劍似有些怕他,也有委屈,果真停在空中沒動了。

段邵風繼續往前飛,回頭一看,誅神劍又偷偷地跟上來了,見他看過去,就立刻停著不動,他氣得頭疼,連一把劍也要來和他作對,他沒空再理會那把劍,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

程妍一口氣不停地跑到了魔界的出口,她幾乎可以望見遠遠的雲端處駐紮著的天兵天將了,心裡一鬆,就要過去,魔界的大門卻偏偏在這時… …合上了!

她就差那麼一點兒就可以過去了的!

門當然不是自己關上的,程妍降落到地上,看著站在門口的魔尊叔夜,他還是帶著笑,看著斯文和氣的樣子。

“姑娘,留在這兒不好麼?”

程妍沒好氣:“為什麼要多管閒事?我留在這兒,又有什麼好處麼?”

叔夜笑道:“能氣一氣敖翼就已經是天大的好處了,他能氣得吐血,一命嗚呼就最好。”

好歹也是魔族的老大,怎麼跟小孩一樣幼稚。

程妍道:“這你就別想了,人家涵養好,氣度也好,心性也冷如寒冰,什麼也不放在眼裡,天底下能氣到他的人恐怕都找不到一個。”

“姑娘不必自謙。”叔夜微笑,“你一定可以做到。”

程妍還沒說話,就又聽見他道:“現在又來了一個。”

她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就看見了一襲白衣的段邵風,只是他的衣裳已經染了灰塵,甚至連臉上都有灰,他那麼潔癖的人,竟連這都沒在意了,可見他一定已經氣得要炸裂了。

程妍回頭瞪向了叔夜,要不是他,她這會兒早就逃之夭夭了。

段邵風目光沒有溫度地也看向了叔夜。

叔夜的笑容漸漸消失,擺擺手:“……兩位不必謝我,我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告辭了。”

眨眼間,他就又消失在了原地,程妍一口氣憋在喉間,這個魔尊武功不高,攪混水的本事卻是一流的。

“妍妍……”段邵風緩步走來,唇角含笑,溫柔地喚她。

“……”這語氣怎麼那麼滲人!

程妍盯著看起來無堅不摧的鐵門,沒回頭,抿了抿唇。

段邵風站在了她的面前,道:“魔尊自保能力很強,被仙族的打怕了,所以這扇門是精心打造過的,還加了很多道術法,就算你很厲害,不借助神兵利器也是打不開的。”

就差直接告訴她——你想跑,沒門兒!

程妍還來不及垂頭喪氣,就看見了他口裡的神兵利器出現在了眼前,一柄古劍浮在空中,左飄飄右飄飄,彷彿在說“看我看我,神、兵、利、器!”。

段邵風的臉色黑了。

程妍眼睛卻是一亮,握住了劍柄,將它一下就拔出了鞘,就在長劍出鞘的剎那間,寒光湧動,如一道強烈又銳利的風刃朝著她襲來,她伸手去擋,手裡同時放出了神力,只是似乎沒有用,緊接著衣袖就被劃破了,她感覺到手腕一疼,忽然就被段邵風拉進了懷裡,那柄劍也被他奪了過去,清脆的一聲響,長劍歸鞘,寒光消失,風刃也消失了。

“你找死是不是!”段邵風沒忍住怒吼,額頭青筋跳動。

程妍似乎被他這樣嚇了一跳:“我不是故意的。”

“沒說你!”段邵風看她一眼,這麼說了一句,就又轉頭盯著那柄劍,“你要是再亂來,我就將你丟進太上老君的爐子裡燒成灰!聽見沒有?滾——”

誅神劍抖了抖,“嗖”地一下就竄向了天際,跑得沒了影兒。

這劍還真聽得懂人話?

程妍看得目瞪口呆,段邵風卻忽然看了過來。

“還有你!”段邵風似乎將怒氣一股腦兒地都發洩出來,“纏著我趕都趕不走的人是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人是你,說要嫁給我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人也是你,你現在什麼便宜都佔盡了,卻又不情不願的,好像我逼你似的,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負責?”

程妍:“……負責?”

段邵風拉著她的手腕,道:“對,你得對在下負責!除了你,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像我送你吃的糖葫蘆,你吃都吃過了,嚼都嚼碎了,咽都嚥下去了,難道還能吐出來還給我嗎?那不是純粹噁心人嗎?你能幹這麼噁心的事兒?不能吧?嗯?”

程妍盯著段邵風認真的神情:“ ……?”

聽起來很有道理,只是……這個比喻聽著怎麼那麼怪呢?

天地良心,她可沒吃過他!

段邵風見她沒說話,就也不說話,讓她自己想清楚,卻忽覺手心有些粘膩,低頭就看見了她袖子上的血,他猛地一怔,他的手心也沾滿了血,那顏色刺得他心髒又有些奇怪的律動,那抹紅色彷彿在不斷放大,不斷地加深,使得周圍的景緻包括他自己都似乎褪去了顏色。

視野裡,鋪天蓋地的,只有鮮血的紅,紅得讓人視線迷亂,心跳加速,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心底蔓延而出。

程妍就奇怪地看著段邵風,他拉著她的手,拂開了她的衣袖,露出了被劍氣割破的肌膚,還流著血,他緩緩地俯下身,越靠越近,幾乎就要吻上她的手腕了,她忍不住道:“你……想做什麼?”

段邵風抬起頭,雙眸竟已變成了暗紅色的,似茫然:“我……做什麼?”

程妍吃了一驚:“你的眼睛居然會變色!”

段邵風似乎沒明白她說了什麼,過了片刻,他猛地低下了頭,喉嚨裡的聲音有種故作平靜的微顫:“你看錯了。”

程妍不覺得自己是看錯了,只是她也沒聽過仙君入魔還會眼睛變色啊。

段邵風卻已經掏出了一塊雪白的絲帕,給她系在了手腕上,輕輕地係了一個結,抬起頭看她,道:“你別折騰了,我受了傷,並不好受。”

程妍看著他的眼睛,是很深邃的黑色,她有些疑慮,卻也不好再問,只好跟著他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段邵風沒說話,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眸光偶爾會飄過她繫著絲帕的手腕,眉心漸漸蹙了起來。

——

兩個人走到了客棧門口,就聽見了客棧裡吵吵嚷嚷的,走進去的時候,程妍就震驚地看見一位容貌明豔的紅裙少女站在櫃檯前,少女的肚子也已經鼓起了起來,似乎像是懷了七八個月似的,老闆正在揮手趕她出去。

少女赫然正是段邵風在凡間的那位大師姐——落雁。

“師姐?你怎麼會在這兒?”程妍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又移到了她的臉上。

落雁看見她和段邵風也是又驚又喜,忙將段邵風給拖了過來,瞥了眼客棧老闆:“看見沒?我有人付賬的!”

老闆一看是那位出手闊綽的白衣公子,就換了賠笑的神色,道:“公子,這位姑娘你認識?”

段邵風瞥了眼落雁,“嗯”了一聲。

老闆立刻給落雁賠禮道歉,落雁冷哼了一聲,跟著段邵風一起上了樓。

進了屋,落雁就忍不住對她道:“我就知道你沒事,之前啊,某人以為你死了,那副樣子啊就跟要殉情似的,看著就……”

段邵風看向了落雁,眸光冷冷的。

落雁就咳了咳,摸著自己的肚子,不往下說了。

這也沒多久吧,她怎麼就……肚子這麼大了?

程妍忍不住疑惑地問:“師姐,你……懷孕了?”

提起這個,落雁臉上浮出些羞澀的紅暈,道:“嗯,八個多月了。”

程妍:“……八個多月?”

段邵風提起茶壺給她倆一人倒了一杯茶,解釋道:“天上的時間要比凡間快上很多。”

程妍懂了:“師姐,你怎麼來這兒了?城主呢?”

落雁嘆了口氣,看向了段邵風,欲言又止,道:“三哥不知怎麼來了一趟凡間,我才知道師弟假扮我的事情已經暴露了,如果父帝知道我懷了孩子,這個孩子就活不成了,就算要走,我也得把他生下來再走。”

程妍聽著聽著就瞪大了眼睛:“你是……蓮花帝姬?”

落雁道: “對啊,師弟沒和你說過?”

段邵風淡定地喝了口茶。

程妍卻是震驚到一口茶噴了出來,指著落雁,手指微顫,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又轉頭看了看段邵風,腦子一片空白。

這、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女主居然懷孕了,孩子還不是男主的!

雖然系統還沒提示任務失敗,也就說明男主還有可能喜當爹做接盤俠,只是……這個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

落雁卻笑了,捏了捏她柔軟的臉,笑道:“這麼驚訝做什麼,你和師弟不也可以生一個嗎?”

段邵風放下茶杯,看向了程妍,似乎還真覺得這個提議很好。

程妍:“……”

落雁卻忽然注意到了她的尾巴,若有所思地轉頭看向了段邵風,道:“也對,這裡是魔界,師弟,你也給我變個尾巴耳朵什麼的吧,免得被人識破了身份。”

段邵風:“你問她。”

落雁眨巴眨巴眼睛,轉頭看向程妍:“什麼意思?”

程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就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她。

這回輪到落雁震驚了:“你就是我三哥養的那個小未婚妻啊!”她看了眼程妍的尾巴,眼睛微亮,“女媧後人啊?我還是頭一回見呢,你尾巴真好看,我可以摸一摸嗎?”

程妍還沒說話,段邵風就忽然起身了,將她拉了起來,一面往外走,一面對落雁道:“這間房留給你。”

程妍忍不住問:“那我呢?”

段邵風推開了隔壁的房間,道:“你跟我住。”

程妍:“為什麼!”

段邵風將她拉進了房裡,關上門,才轉過身看著她,道:“因為你不乖,我得看著你,才能放心。”

程妍努力想拒絕的理由:“……我想一個人睡。”

段邵風點頭: “可以。”

程妍還來不及高興,就又聽他接著道:“你睡床,我睡地。”

程妍:“……”

可以,你贏了。

——

晚上,三個人一起吃了晚飯,段邵風就讓她先回了房,自己卻去了落雁的房間。

落雁在桌前坐下,問:“你是來還我蓮花的?”

段邵風沒說話,只是將她的本體仙蓮還給了她,轉身就要走。

落雁卻道:“等等。”

段邵風回頭看她:“怎麼?”

這人果然沒把她當師姐了,變得這麼客氣疏遠,凡間那些事情在他眼裡說不定就只是一場戲,這也是下凡歷劫回去的神仙常有的狀態,落雁卻還是有些感傷,在心裡嘆了口氣,道:“我來的時候看見魔界外面很多兵將,本以為是來抓我的,現在看來,應該衝著你來的,你要小心。”

段邵風點點頭。

落雁沉默了會兒,又有些遲疑不決地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段邵風道:“那就別說。”

他抬腳就往外走,落雁忍不住道:“我問三哥,他下凡做什麼,他說,他是去殺一個人。”

段邵風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她,眸光裡沒什麼情緒,深幽得如一片大海。

落雁也看著他,一字字道:“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那個人會威脅到神女的生命。”

段邵風的瞳孔微收,神色變得冷冷的:“你在胡說什麼?”

落雁道:“如果三哥說的那個人是你,我也不信,你怎麼可能對神女有威脅,只是三哥他從不說謊的,他這個人很有責任感,也很正義,他不會隨便找個理由來殺人,所以要麼是他誤會了,要麼就是你真的……”

她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段邵風的神色已經變得很可怕。

“夠了!”段邵風冷冷地道,“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他轉身就走。

——

夜已經很深了。

地上鋪著被子,段邵風就躺在床邊的地上,他知道他是最不可能傷害她的人,落雁的話卻還是攪得他有些心煩意亂,好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要睡著。

就在這時,卻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他不耐地問:“做什麼?”

少女柔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有些冷。”

段邵風聽出了她的聲音,睜開眼,看見皎潔如水的月光裡,少女穿著單薄的寢衣坐在床上,有幾分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段邵風有些詫異,卻還是起身,將自己的被子也給了她,道:“繼續睡。”

少女卻還是道:“還是冷。”

聞言,段邵風在床沿坐下,俯身看了看她的臉色,道:“病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卻拉了拉他的衣袖,力氣不大,柔軟的手,帳內透著少女的香味,有幾分令人心蕩神馳的味道,段邵風的聲音帶了幾分柔和:“怎麼?”

少女清澈的眼眸望著他,透著幾分嬌憨柔和,聲音也軟軟的:“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段邵風一怔,少女的手卻已經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俯身下去,她送上了柔軟似花瓣的唇。

兩個人在被裡親吻著,黑暗裡,曖昧如火苗越燃越烈。

很快,兩個人已經是赤誠相見,段邵風只覺有一股強烈的渴求不受控制地支配著他的身體,他撫著她的脖頸,薄薄的肌膚,柔滑如玉,底下的脈搏跳動著,他緩緩地俯下身,就跟著了魔似的,用手指割破了她的肌膚,鮮血的味道猛地充斥著他的呼吸,他低下頭瘋狂地吮吸著鮮血。

不夠!還是不夠!

“疼……好疼啊!”少女的哭聲響起。

他如夢初醒,猛地退開了,看見的卻是渾身是血的少女,連床單、床幔全都變成了血色,少女雙眸死死地盯著他,充滿了怨毒和恨意:“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你好狠心!”

“不……”段邵風只覺心臟痛得連呼吸都已經停止,喉嚨堵塞,說不出話來,“不是的,妍妍,妍妍——”

——

程妍正睡得很熟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大叫她的名字,她被驚醒了,轉過頭,就看見段邵風似乎在做什麼噩夢,滿頭是汗,嘴裡還含含糊糊地在說著什麼。

程妍就下了床,半跪在地上,俯身看了看他,正要將他推醒的時候,卻見他冷不丁地坐了起來,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我不會! !!”。

程妍被他這一嗓子吼得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著他:“你不會……什麼?”

段邵風急促地喘著氣,有幾分茫然地四下望瞭望,看見了就坐在他身邊的程妍,她還是穿著那件寢衣,只是脖子沒有傷口,身上也沒有血跡,看著他的表情也很正常,沒有半分恨意,只是帶著幾分疑惑。

段邵風猛地鬆了一口氣,俯身將她抱進了懷裡,心卻還是扯著似的疼,他閉了閉眼:“妍妍……”

程妍還沒怎麼見過他這種驚懼不安的樣子,拉著他的衣襟,忍不住問:“你做噩夢了嗎?”

“是。”段邵風像是在自己給自己說話,“那隻是個噩夢。”

過了會兒,見段邵風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意思,程妍就忍不住找了個藉口:“我有些冷,可以……”

她話還沒說完,段邵風就跟被人踩了腳似的,猛地鬆開了她,將自己的被子抱住了,一臉警惕,道:“我不會給你被子!”

程妍:“……?”

段邵風又道:“我也不會陪你睡!”

程妍:“……?”

段邵風退得更遠:“我更不會親你的!”

程妍忍無可忍:“……我只是想問你,我可以回去睡覺了嗎?”

段邵風卻直接將被子拋下了,站了起來,將外袍披在了身上,道:“我出去一趟。”

程妍看著他似乎對她避之不及的樣子,沉默地回了床上,拉著被子給自己蓋上。

——

第二天,程妍起來的時候也沒看見段邵風,她一拉開門,就看見了正好來敲門的落雁。

落雁打了個哈欠,道:“你們昨晚乾了什麼?”

程妍也沒怎麼睡好:“沒幹什麼。”

落雁和她一起往樓下走,一邊道:“別瞞我,沒幹什麼怎麼那麼大動靜?”

程妍:“……真沒有,只是段邵風做了個噩夢。”

落雁卻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挽著她的手,道:“我知道,害羞什麼啊。”說著,她又嘆了口氣,“可惜,玉郎不在這兒。”

到了樓下,兩個人找了一張桌子坐了,老闆讓人去給她們準備早飯。

程妍問:“城主還在靈州城嗎?”

落雁點點頭:“我只跟他說要回蓬萊一趟,怕他擔心,別的也不敢告訴他。”她有些憂愁地摸了摸肚子,“我總有些心神不寧,萬一這幾天就要生了怎麼辦?”

“姑娘不必擔心,我們魔界也是有會接生的。”一道柔和含笑的男聲響起。

程妍轉頭,就看見了一身華服金冠的叔夜,道:“你又來做什麼!”

叔夜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這時店裡的人正好送了早飯上來,他也不客氣地拿了個饅頭,道:“妍姑娘這話就不對,你們來了我的地盤兒,自然就是我的客人,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們的。”

說著,他轉頭對落雁笑笑:“姑娘芳名?”

“落雁。”落雁倒也大方地回他,只是略帶疑慮地問,“你的地盤兒?你是魔尊?”

叔夜點頭,又笑著跟落雁介紹他們魔界的穩婆,還很熱情地要接落雁去他宮裡,方便更好地照顧她。

落雁笑容微僵:“這就不必了。”

叔夜笑了一聲:“客氣!”

叔夜似乎對落雁很感興趣似的,拉著她說話,落雁礙於她的確是在人家的地盤,也不好冷著臉,偶爾也會答幾句。

程妍就默默地吃早飯,一轉頭,看見段邵風從外面回來了,她就走了過去。

段邵風卻不說話,只顧往樓上走。

程妍正要跟過去,段邵風卻又忽然停住了腳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樓下看似相談甚歡的兩人,道:“你去陪著落雁吧,魔尊知道她是帝姬,沒安好心。”

程妍怔了下,他卻已經抬腳走開了,看著他的背影,她心裡隱隱有些奇怪的感覺,他不像是真不放心落雁,更像是……躲著她?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又有偷跑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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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7:05 |只看該作者
第109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十九)

白日里,段邵風都在房內運功調養內傷,似乎真打算和敖翼決一死戰似的,程妍想跑的心情就更強烈了,她覺得自己回去勸勸敖翼說不定就可以避免兩敗俱傷的場面,只是段邵風將她看得很緊,她起身去倒杯茶,他都能睜眸瞥她一眼。

落雁已經和叔夜商量好了生產的事情,所以就安心地拈著針線坐在窗邊做小衣裳。

程妍沒事情可做,就幫她理著毛線,見了落雁眼神溫柔的慈愛模樣,偷偷瞧了一眼坐在床上打坐的段邵風,低聲問她:“師姐,你之前不是喜歡段邵風嗎?”

落雁也是真放下了,半點兒尷尬的意思也沒有,她縫衣裳的動作一頓,唇角帶了好笑的含義,道:“怎麼說呢?”她想了下,指著窗外,問她,“你看那邊的雲彩好看嗎?”

程妍往窗外看了一眼,暮色時分,夕陽西下,天邊的雲朵都染了金色的光輝,絢麗又迷人,輕飄飄地浮在遠處的天空。

她點了點頭。

“喜歡嗎?”落雁又問。

程妍沒轉回頭,望著雲朵:“喜歡的。”

落雁沉默了下,道:“風吹一吹,雲彩就散了,那時就不好看了,你還喜歡嗎?”

程妍想了下,道:“我喜歡它的光輝和形狀,散了就不是喜歡的樣子了。”

落雁看著她,意有所指地問:“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夢幻和現實是不一樣的,我現在只是夢醒了而已,所以可以看到身邊真正喜歡的人。”

程妍的心情有些微妙,她的譬喻這麼淺顯,她自然明白,她是想說段邵風對她而言就是喜歡的那種夢幻男人,一旦段邵風與她夢幻裡的樣子不同了,她就失去了喜歡的感覺。

真正的喜歡卻應該是無論對方變成什麼樣子都會一如既往地喜歡著。

所以,女主喜歡的應該是書裡那個驍勇善戰、匡扶正義卻又幽默風趣的池戰仙君吧?

她就知道,問題還是出在男主身上,這個男主變得太多了。

程妍探究般地轉頭看向段邵風,他閉著雙目,輪廓深邃,鼻樑高挺,薄唇有幾分清冷的氣息,膚色白如冷玉,眼角的硃砂痣紅得如血般風情萬種,給人的感覺就是似乎冷漠,又似乎妖邪,又透著幾分若有似無的散漫。

好看是好看,就是……怎麼有些反派的感覺?

程妍琢磨著。

似察覺到什麼,段邵風倏然睜開雙眸,一雙漆黑如墨的迷人眼眸看向她,眼角也有些微微挑起,浮出幾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偷看被抓了個正著,程妍呆了片刻,若無其事地轉過頭。

落雁看著兩人,露出了些明了的笑意。

段邵風下了床,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白衣如雪,不染纖塵,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目光如有實質地落在她的臉上,令人感覺到幾分壓迫感。

好半晌,他看著她,沒動靜。

程妍扛不住,只好轉頭望向他,露出笑容,天真爛漫:“什麼事?”

段邵風盯了她一會兒,緩緩道:“你要吃幾串糖葫蘆?”

程妍愣了愣:“……一串?”

段邵風點點頭,解釋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給你帶回來?”

程妍沒立刻回答,心裡一動,一些心思又活躍起來,面上卻看不出什麼動靜。

段邵風的目光卻愈發沉重。

程妍就望著他,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嗯,你早點兒回來。”

段邵風也笑了,伸出了手,頓了一頓,才落在了她的臉上,他的眼神也含著幾分柔和又輕快的笑意,似有幾分調笑道:“妍妍說的是真心話?”

程妍:“是啊。”

段邵風彎下腰,捏了捏她柔軟嫩滑的臉頰,似無意般道:“妍妍會等我回來嗎?”

程妍笑容愈發真誠:“會的。”

段邵風捏著她臉的動作頓住,眼裡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聲音卻透出幾分寒意的柔和:“我記住了。”

落雁看不下去了,道:“師弟,你不就出去一趟嗎,這麼膩歪做什麼?”

段邵風只是略勾了下唇,弧度有些漫不經心的感覺,彷彿在鄙夷她“你懂什麼”,他直起身,拉開門,出去了。

“……”等他走了,落雁才忍不住道,“你覺不覺得師弟怪怪的?”

程妍閉上眼,感知了一下,段邵風是真的走了,不是在詐她,她睜開眼,嘆了口氣,說:“他是怕我會離開。”

落雁有幾分驚訝:“師弟怎會這樣想?你那麼喜歡他,甚至都願意和他私奔來魔界了,他還不放心?真是太過分了。”

程妍也沒瞞她,看著她,道:“他沒猜錯,我的確要走。”

落雁愣住,似想到什麼,又道:“你該不會喜歡的是我三哥吧?”

程妍沒說話,彷彿是默認似的,系統沒有提示任務失敗,她就還得撮合男女主,如果她和神侍一起走了,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戰場了,留在魔界的男女主或許還有一絲絲在一起的可能?

她也知道這個可能微乎其微,但也必須這麼做。

落雁蹙了蹙眉:“你不是喜歡師弟的嗎?”

程妍反問她:“你不是也只拿他當云彩嗎?我又為什麼不可以?”

落雁愣住,震驚地看著她:“師弟他那麼在意你,你這樣……他會接受不了的,他只有你了。”

“師姐,這些暫時不提,我必須離開。”程妍看著她,道,“你知道天界的兵將已經就在魔界外面了,你難道想看見段邵風被殺死或是送進天牢嗎?”

“可是……”落雁還想說什麼。

程妍打斷了她:“時間不多,他就快回來了,說不定他出門就是故意給我機會離開呢?”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落雁看她去意已決,她也不可能攔得住,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你不後悔就好,三哥和師弟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你選誰,我都會支持你。”

程妍點點頭,站起來,道:“師姐,你保重,我走了。”

落雁也站了起來,跟著她一起下了樓,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大街上,她才嘆了口氣,轉身回了客棧。

她心裡有些不安的感覺,師弟他並不是會善罷幹休的人。

——

程妍這一路都順利得令人驚訝,魔界的大門也沒關,她出去以後,就直奔仙族駐紮的營地,就在白雲之上,浮在空中,搭著一個個的軍帳。

她的身份應該已經暴露了,剛一踏上營地,看守的天兵就認出了她,接著就將她引到了敖翼的營帳前面,走過去不過幾步而已,卻已經聚集了不少天兵天將,看向她的目光有驚艷,有好奇,也有幾分敬仰。

“殿下就在裡面,小神女自己進去吧。”小兵恭敬地道。

程妍掀開了門簾,走進去,就看見了一道清傲挺拔的背影,他沒有轉過身,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連衣擺也不曾浮動一下。

氣氛一時有些冷凝。

程妍先開了口:“神侍……我回來了。”

聽見她的聲音,過了片刻,敖翼才轉過身,眸光似風雪般淡淡的冷,聲音也淡淡的:“外面不好玩了?”

聽出他生氣了,程妍沒說話。

敖翼走近她,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目光忽然一頓,他的臉色變了,抓住了她的手腕,看著上面的傷口,聲音驀地一冷,透出幾分急迫和擔憂:“他又取你的血了?”

程妍:“……?”

這明明就是劍氣傷到的啊,敖翼怎麼會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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