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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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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磨硯少年] 雲顛牧場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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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5:40 |只看該作者
020 美味山珍

  「十四!嘿,十四!」

  柯爾那寫滿興奮的臉龐在人群之中跳躍著,大聲招呼著。陸離揮手應了,然後大步大步走了上去。

  篝火堆旁此時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每一個火堆都是如此,人們團團圍繞成一個圈,炙熱的火光映照得臉頰通紅通紅,眼底那迫不及待的懇切和歡樂似乎在跟隨著火焰一起翩翩起舞,濃郁的肉香在空氣之中彌漫,僅僅只是香氣就讓人食指大動;靠近之後就可以看到那金黃色的烤肉,黃  的油脂慢慢地從結實的肌肉里往外冒,間或可以看到一些燒焦的不均勻部分,彷佛入口即化的焦糖,更是讓人忍不住開始吞咽口水。

  「馬上就好了,在這里,等待可是沒有東西吃的。」柯爾笑呵呵地說著,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周圍的其他人,「這群家伙一個個都是鬣狗,食物轉眼就要沒有了。我們必須守候在這里才行。」

  陸離輕聲笑了起來,「剛才羅納德也是這樣說的。」羅納德-麥卡特尼,今晚派對的男主人,剛才陸離在賈斯汀的引薦下,親自拜會了。「他還說,今晚啤酒不限量,所以,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這回輪到柯爾開懷大笑起來,不過笑聲到了一半,柯爾就擠了上前,大聲喊道,「詹姆斯,詹姆斯,我!看看我!」可是周圍所有人都開始洶涌起來,那模樣簡直就是爭前恐後,場面蔚為壯觀,「詹姆斯,我這里有客人,今晚唯一的客人!」柯爾聲嘶力竭地吼到。

  站在羊羔肉面前的詹姆斯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柯爾右手不斷強調的陸離,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詹姆斯還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兄弟們,姐妹們,讓我們展現一下德州人的熱情好客,熱烈歡迎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旁邊所有人都十分配合,吹起了口哨、拍打著大腿,然後詹姆斯就卷起袖子,拿起了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地刺入了其中。

  陸離目不轉楮地看著詹姆斯的動作,那銳利的刀鋒刺入鮮嫩的羊羔肉之中,露出了那白皙之中帶著淡淡粉紅色的肌肉紋理,金黃色的油脂就這樣滑入其中,嗞啦嗞啦的響聲冒出了騰騰香氣,舌尖上幾乎可以描繪出那入口即化的口感,喉嚨裡的唾沫開始大量分泌,就連心臟的跳動都迫切起來。

  詹姆斯手腕一轉,一片羊羔肉就切了下來,他左手拿著一個叉子,利落地刺住了那片肉,隨手就放到了旁邊的盤子之上,而後再次重復剛才的動作。一次,兩次,三次,轉眼之間就割下了三片手掌大小的肉片,然後站在旁邊的那個女人就將盤子遞了過來。

  柯爾走上前就準備接手,沒有想到陸離卻一個大步邁了上去,中間攔截,直接將盤子接了過來,同時還揚聲喊道,「我代表羅納德和莉莉宣布,今晚的派對開始!」話音才落,所有人就開始鬼哭狼嚎起來,場面立刻再次沸騰起來。

  柯爾一臉目瞪口呆地看著被陸離截胡的羊羔肉,滿臉寫滿了郁悶,惹得陸離哈哈大笑起來,「你如果不快點去拿盤子的話,我可不保證還有會剩下。」這話讓柯爾隨即就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立刻到旁邊去拿了一個盤子,一路小碎步地重新回到了陸離面前。

  看著一個一米八的大漢露出討好的二哈笑容,如此場面著實有些違和。陸離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發現刀叉,猶豫片刻,用食指和大拇指將盤中的羊羔肉分給了柯爾一片,而後再次捏起另一塊羊羔肉,放入嘴里,咬了一小口。

  果然是入口即化,軟嫩的肉汁在牙齒之間滿溢出來,恰到好處的火候將辛香料的氣息燒烤得如此迷人。沒有紅肉的生澀感,也不會顯得太過油膩;發達的肌肉不會太過難咬,卻又帶著特有的嚼勁,所有一切都是如此恰當,每一次咀嚼都堪稱享受。絲絲的甜味夾雜在濃郁的燒烤香之中開始回甘,在舌尖上輕盈跳躍,讓人差一點就想要把舌頭都吞下去。

  人們常說山珍海味,不管是山里跑的還是海里游的,都足夠美味。但對于陸離來說,他的家鄉更加靠近海邊,所以對于海鮮河鮮總是有著無法割舍的偏好;來到美國之後,紐約是一個食物多樣化的城市,但相較于肉食來說,海鮮依舊是陸離的首選。可是,今天陸離卻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山珍」。

  離開篝火堆,陸離來到了旁邊的自助區域,這里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配菜,包括了蔬菜沙拉、水果拼盤、餡餅和蛋撻之類的甜點等等。雖然大塊吃肉十分豪邁,但還是需要搭配一些蔬菜才能解膩。

  陸離看了看眼前的蔬果,又看了看自己盤中的羊羔肉,他居然不想要搭配蔬菜了,因為這道羊羔肉的燒烤火候剛剛好,絲毫不會顯得油膩。想了想,陸離就拿起了一罐啤酒,啤酒與紅肉永遠是最佳搭配。

  「明智的選擇!」陸離抬起頭就看到了一臉燦爛笑容的勞拉,她此時站在自助餐台旁,手里還拿著一個盤子,顯然剛剛忙碌完畢。

  「你不準備去搶一搶嗎?」陸離指了指身後哄鬧的篝火堆。

  勞拉擺了擺手,「放心吧,我已經說服了愛德華,他會給我帶一塊羊羔肉的。」勞拉抬抬下巴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你最好留一點胃,那里還有大餐在等待著呢。」

  回過頭,陸離就看到了那頭至少兩百公斤的全豬,此時羊羔肉已經可以開動了,但顯然烤豬卻還早著呢,旁邊站著兩個大漢,滿頭大汗地搖動著杠桿,努力讓豬肉可以均勻受熱,此時烤豬已經逐漸變成了明亮的棕色,厚厚的油脂由內往外滲透出來,那場面著實太過壯觀了。

  陸離舉起了手中的啤酒,向勞拉致敬了一下,而後就離開了自助餐台,在篝火堆不遠處之外,找了一個空位,盤腿坐下來。肆虐的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但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熊熊燃燒的火焰和歡歌熱舞的人群讓夜晚沸騰起來,彷佛就連漫天繁星都在舞動一般。

  這樣的夜晚真的久違了,陸離仔細想了想,似乎小學之後就已經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快樂了,童年時專注于學習,幾乎壓榨了所有的業余時間;長大後專注于生計,未來的壓力和家庭的重擔讓他沒有喘息的空間,漸漸地,他幾乎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忘記了自己到底在為什麼而努力,忘記了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忘記了自己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模樣,甚至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否感覺到了疲勞……只是前進,前進,再前進,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

  陸離不是抱怨,恰恰相反,如果沒有父母的支持,他也不可能出國留學,甚至不會有煩惱的時間,早早地就回到家鄉,考上公務員,然後過上波瀾不驚、平凡無奇的日子。所以,他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只是,陸離不由開始疑惑,在不經意間,過于忙碌疲于奔命,以至于讓他忘記了原由,只是在原地打轉。

  但是今晚卻不同,一切都那麼簡單,那麼純粹。眼前這群人身上的快樂和幸福,那是陸離在紐約從來沒有感受到的。

  人們總是說,有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能的,金錢無法買來快樂,但沒有金錢是無法快樂的。可是,在紐約那個冰冷而廣闊的城市里,就好像是一個黑洞,無論多少金錢總是無法填滿/欲/望的溝壑,無論多少快樂都無法滿足內心的渴望。奔跑,每個人都只是在奔跑,忽略了家庭,忽略了朋友,忽略了身邊的陌生人,甚至忽略了自己,只是為了奔跑而奔跑。

  但是眼前這群人,陸離不知道他們是否有錢,他們是否足夠富足,陸離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們是真實的,熱情、親切、自然、純粹……還有真實。也許他們沒有看過世界的精彩,也許看過了;也許他們沒有感受到華爾街的豪華,也許感受過了,但他們卻在自己的世界里盡情高歌、歡聲笑語,真正地把握著生命的每一個瞬間,感受著親人、感受著愛人、感受著朋友,感受著自己。

  陸離有些羨慕他們,甚至有些嫉妒。

  他回想起了剛才和羅納德的交談,只言片語之中,羅納德解答了他的疑惑。莉莉和麗茲是好朋友,至交好友,杰克去世之後,莉莉就是麗茲生活里最親密的伙伴。過去這半年時間里,麗茲的心情忽然就變得明朗起來,彷佛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再次有了希望,一個名字叫做「十四」的年輕人頻繁出現在麗茲和莉莉的交談之中,「麗茲甚至制作了一份簡報,上面有你撰寫的文章。」

  這對于羅納德來說只是一個趣談,但對于陸離來說卻是一個震撼。他僅僅只是一名學生而已,過去兩年在一家小報社「紐約觀察者報」實習,偶爾可以有一些文章發布,他甚至以為沒有人會知道,那些文章是他寫的。

  但是,就在這里,在德州的一片世外桃源里,有一個老人,密切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以好友的身份、以親人的身份,默默地表示著她的支持,彷佛在這片陌生的北美大陸上,為陸離留下了一絲羈絆。

  簡單卻真摯,純粹而熾烈,這似乎就是新布朗費爾斯的靈魂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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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5:51 |只看該作者
021 盡情狂歡

  「哈哈哈哈!」歡快的笑聲猶如煙花一般,圍繞著篝火堆四處響起,斜對面的年輕男女們拿著燃燒著火焰的木棍模仿「星球大戰」里的光劍正在激烈交戰著,旁邊所有人都被嚇得四處亂竄,場面看起來就像是奔牛節一般。

  「你確定沒有餓肚子?」一個調侃的聲音打斷了陸離的觀察,回過頭來,然後就看到愛德華在陸離斜對面坐了下來,臉上帶著大男孩的陽光笑容,「我看著你一直盯著那羊骨架不放,我只能假設你現在是餓得發慌,就連骨頭都不放過。」

  陸離此時坐在距離篝火堆不遠處,旁邊也圍繞了十幾個人,大家絲毫不介意陸離這個陌生人,熙熙攘攘地圍坐一團,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聽到愛德華的調侃,陸離抬了抬手里的盤子,上面還有三、四塊沒有吃掉的羊羔肉——剛才莉莉專門送過來給他的,那小山堆一樣的肉塊能夠解決到這個程度,陸離已經竭盡全力,「我只是在想,如果把整個骨架丟到大鍋里,熬上一天一夜,然後用這個湯汁做高湯、做勾芡,那都是無比美味。」

  中/國南方喜好喝湯,陸離腦海里其實真正想的是羊肉湯;但他也知道,在美國這里卻很少會喝湯,即使是濃湯也不多,不過如果像法國料理那樣,熬制高湯的話,這就不稀奇了。陸離剛才的確是這樣想的,這樣完全放養的新鮮羊羔,骨髓一定十分濃郁香醇,熬湯之後搭配任何料理都會事半功倍。

  「哇哦,看來這位城市來客,居然還是一位美食高手?」愛德華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陸離坦然地攤開雙手,「我想你忘記了,我是中/國人。」中/國料理的美味,沒有人可以否認,作為世界三大料理之一,美國本土也有無數人熱衷中/國料理。過去這幾年,陸離結交新朋友時,他們最好奇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你會功夫嗎」,還有一個就是「你會中/國料理嗎」。

  坐在陸離身邊的小妮子直接就吹了一記口哨,「看來,下次櫸木牧場的派對,我們現在就已經可以開始期待起來了。」這個叫安妮的小姑娘,今年還在讀高中呢,她剛剛認識了陸離,就提出了十萬個為什麼,對于中/國有著無數好奇心。

  「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負責所有人的晚餐?」陸離瞪圓了眼楮,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上帝,我是中/國人,但不是中/國巨人。」

  「就好像姚/明?」安妮的反問,讓陸離愣了愣——這個冷幽默,他著實不知道應該要怎麼接。看到陸離那發蒙的表情,其他人都紛紛笑了起來。

  「啪。」陸離緩過神來,抬起右手就朝著自己的手臂拍打了一下,卻打了一個空,抬起頭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其他蚊子的蹤影,「難道是我的錯覺?我剛才看到了蚊子!」現在才不過三月份,遠遠沒有到蚊子活躍的時候。

  「那是我們這里的一種小蚊子。」安妮解釋到,然後她看了看身邊的其他幾個女生伙伴,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到,「蚊子中的戰斗機。」隨即所有人哄堂大笑起來。

  陸離啞然失笑,「我以為現在還沒有到蚊子活躍的季節。」

  「食物在這里,他們自然不會錯過派對。」安妮朝著陸離眨了眨眼楮,眼底閃爍著俏皮的神色,「不僅僅是蚊子,還有蛇啊、蜥蜴啊、熊啊……冬眠已經到了甦醒的時候了。」原本安妮是想要嚇一嚇陸離的——城市里來的男人,或多或少對于野外的東西都會有些恐懼。

  但沒有想到陸離卻瞪大了眼楮,好奇地詢問到,「所以,今晚要加餐?」

  一個反問讓安妮直接噎住了,周圍幾個人都紛紛低聲哄笑起來,鬧得安妮惡狠狠地開始磨牙。不過,沒有等到安妮再次進攻,風聲中傳來的吉他聲就讓大家都轉移了視線,然後就看到坐在斜對面的愛德華抱著吉他,輕輕撥弄著琴弦。

  陸離看著愛德華戲言到,「所以,篝火與吉他,這是固定搭配?高中時候就是這樣勾/搭女孩子的吧?」旁邊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安妮和自己的小伙伴們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麼,卻笑做了一團。

  愛德華對著陸離呵呵地笑著,指尖與琴弦的對峙卻沒有停止,他的身體跟隨著旋律輕輕搖擺著,低聲哼唱,那熟悉的樂符讓周圍的喧鬧暫時都隔離在外,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在篝火之下變得柔和起來,眉宇之間的若有所思讓空氣中越發肆虐的夜風都溫柔了許多。也許,他們彼此並不熟悉,但卻不會阻礙他們坐在一起享受這個夜晚的美妙。

  「媽媽,摘掉我的徽章,因為我再也用不到它。」愛德華開口演唱了起來,與那男孩般的面容不同,他的嗓音飽經滄桑,彷佛在那廣袤沙漠之中經歷了千百年的風吹雨打,道盡了那無盡苦澀和憂傷。

  陸離不由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原本以為這只不過是篝火晚會的小娛樂,但愛德華那沒有任何花哨技巧的質樸演唱,卻著實讓人驚艷,一曲來自鮑勃-迪倫的「敲響天堂之門(knocking-on-heaven’s-door)」,娓娓道來,美妙動人。

  「我正逐漸墮入黑暗,漆黑得無法看見。」愛德華收斂起了剛才的嬉皮笑臉,專注彈奏演唱著,火光之中的一抹微笑,勾勒出了吟游詩人的瀟灑和不羈,「我感覺自己正在敲響天堂之門。」

  然後陸離就看到周圍其他人都紛紛按照自己的方式敲打起了節奏,有的人點著腦袋,有的人擊打著膝蓋,有的人則用馬靴踩著砂石,那清澈透亮的吉他弦音在篝火堆 里啪啦的響聲伴奏下,自有一番風/流。

  「敲敲,敲敲,敲響天堂之門。」所有人都加入了愛德華的行列,一起引吭高歌起來,就連處于叛逆期的安妮等人也不例外,大家的歌聲並不協調,甚至還有人走音了,但卻沒有人在意,大家舉起手中的啤酒杯,跟著旋律開始擺動著雙手,完全放松地享受著音樂所帶來的快樂和幸福。

  這樣的場面對陸離來說著實太過陌生,他有些不知所措,左右看了看,然後就看到大家臉上相似的笑容,這讓陸離的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揚起來,小心翼翼地舉起了雙手,跟隨著大家一起揮舞著,「敲敲,敲敲,敲響天堂之門……」在意識到之前,陸離就輕聲加入了大家演唱的行列。

  胸膛里的蝴蝶翅膀輕盈地乘風飛翔,那單純而質樸的歡快在俏皮地跳躍著、舞動著翻飛著。

  耳邊傳來一陣悠揚的口琴聲,陸離的瞳孔不由張大,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賈斯汀,他手里拿著一個口琴,專心致志地吹響著,那淒美的口琴旋律宛若一股流浪的風在輕輕飄揚著,腦海里不由自主就可以描繪出青山綠水、驕陽似火、微風徐徐的景象,彷佛在那蒼天大地之下,只有自己孑然一身,背著行囊在大漠孤煙中流浪行走,那孤獨的背影是如此渺小卻又如此恢弘,猝不及防地,眼眶就濕潤了。

  陸離自己都沒有預料到,所有的情感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洶涌,根本來不及分辨到底是怎麼回事,以至于他有些狼狽,連忙抬起頭來,看向了頭頂的蒼穹。

  漫天繁星多到數不過來,那璀璨的夜空彷佛觸手可及,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摘下一顆顆星辰,那冰冷到骨子里的燙手溫度讓人渴望又讓人膽怯;耳邊傳來愛德華低聲哼唱的聲音,「嗚……」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擬聲詞,跟隨著旋律的起伏在搖擺,詩意盎然的口音在緊繃的心緒之間上下飛舞,其他所有人也都紛紛伴唱著,和諧而悠揚。剎那間,陸離就有種整個天空的星星下一刻就會宛若瀑布一般傾瀉而下的錯覺,那近在咫尺的恢弘壯觀讓心髒剎那間就停止了跳動。

  舉起手中的啤酒,狠狠地喝一大口,冰涼的酒精順著滾燙的喉嚨滑落,在胸腔里沸騰翻滾,「噢,媽媽把我的槍放到地上吧……」愛德華的聲音在獵獵寒風之中穿梭,輕輕上揚,而後緩緩收尾,余音裊裊,所有人立刻紛紛鼓掌起來。

  陸離也重新低下了臉龐,穿過那層層火光,看著周圍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內心深處卻有著難以言喻的溫暖。他也吹起了口哨,跟著鼓掌,加入了大家起哄的行列,「精彩!精彩!」

  陸離揚聲詢問到,「嘿,愛德華,沒有想到你居然是一位如此出色的歌手,我以為只有那群娘娘腔才有這樣的歌喉。」這戲謔的嘲諷讓大家哄笑起來,僅僅只是一個下午,陸離就開始習慣了牛仔們特有的幽默方式。

  愛德華豎起了兩根中指表示回應,這讓大家笑得更加肆意了。

  「愛德華曾經夢想著成為一名歌手,他還參加過‘美國偶像’呢。」安妮坐在旁邊不安分地開始爆料,其他人跟著起哄,但愛德華卻著急了,大聲嚷嚷到,「安妮!」安妮攤開雙手,「放心,我們知道你還是喜歡女人的。」

  看著愛德華那無奈的表情,所有人都樂不可支,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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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6:02 |只看該作者
022 共舞一曲

  「嘿,有誰想要品嘗一下這瓶百里香?」莉莉手里拿著一瓶白葡萄酒,走到了篝火堆旁,搖了搖自己手中的酒瓶,「這是一種麝香草釀制的飲料,嘗嘗吧,這是草本的哦,味道很不錯!」

  這居然是草本酒,而不是白葡萄酒?

  借著篝火的光芒,陸離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他以為德州人都喜歡簡單粗暴一點的東西,卻沒有想到,莉莉還自己釀酒,「十四。」莉莉第一個就瞄準了陸離,「你來自亞洲,對于草本肯定有所研究,你來評判評判。」

  草本就等于亞洲,更為準確來說,源自于神秘的東方,這是歐美人的固定觀念。

  陸離還想要辯解一下,在中/國,藥酒可不是這樣釀造的,但莉莉卻沒有給他機會,直接就把酒瓶遞了過來,安妮伸手就遞給陸離一個酒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莉莉就已經開始倒酒了,「這是純天然的。」

  陸離哧哧地笑了起來,「對身體不會有害吧?」

  原本只是隨意調侃的一句話,不想莉莉卻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應該由你這個亞洲人來告訴我才對啊。」

  陸離已經抬手放到嘴邊的動作,突然就僵硬住了——誰知道他們是用什麼草藥怎麼釀制的。

  看到陸離猶如木偶一般的停頓,莉莉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滿面紅光。陸離這才反應過來,莉莉是故意和他開玩笑的,他仰頭就直接干杯了,辛辣的酒精順著喉嚨往下淌,一股薄荷的清涼隨即翻涌上來,只覺得喉嚨一陣瘙癢。

  迎向莉莉那期待的目光,陸離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嗯……很新鮮,就好像山谷迎面而來的一陣新鮮空氣。」這讓莉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不夠勁道。下一次,我應該把中/國的白酒帶來給你們嘗嘗。」說出口之後,陸離自己都嚇了一跳——他不是決定將櫸木牧場拍賣了嗎?沒有其他機會的話,以後估計也不會再來了。那剛才這句話又意味著什麼呢?

  「你是說……二鍋頭?」坐在角落里的賈斯汀插話說到,呼啦啦,所有人都轉頭看了過去。

  陸離驚喜地說到,「你居然知道二鍋頭?」

  賈斯汀露出了齜牙咧嘴的表情,「之前嘗過一次。」原本話語到這里就已經截斷了,但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賈斯汀這才接著說到,「十分濃烈,十分重口味!但,十分香醇,讓人回味無窮。」

  「哦」,大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神里都流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陸離不由笑著看向了莉莉,「嘿,大家,注意力收回來,現在是屬于莉莉的時刻。今天這樣的夜晚,沒有人可以搶走莉莉的風采。」

  那輕快幽默的口吻讓人不由莞爾,莉莉朝陸離眨了眨眼,「放心,我對我的手藝十分有信心。歡迎你來挑戰!」說完,莉莉就舉起了手中的草本酒,「誰想要嘗嘗看?」大家紛紛舉起了酒杯,莉莉開始一個一個地為大家倒酒。

  「莉莉,你和麗茲是怎麼認識的?」莉莉在陸離身邊坐了下來,他好奇地詢問到,「是在牧場嗎?」

  「噢,不,不是。」莉莉臉上露出了緬懷的神色,「我們是在伍德斯托克認識的。」伍德斯托克,世界上最著名的搖滾音樂節,足足影響了兩代人,甚至對于美國的政治、文化、經濟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影響,1969年的那場盛會被無數搖滾愛好者認為是聖地。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陸離想起了今天下午翻到的相冊,麗茲顯然就是一個搖滾愛好者,但陸離還是忍不住驚嘆起來,「伍德斯托克!」

  莉莉得意地點點頭,「不要看我現在這樣,我年輕時候也是在世界各地流竄的搖滾少女。」陸離輕笑了起來,「伍德斯托克,我們在那里搖滾了四天四夜,我們就在暴雨之中狂歡,看起來就像是流浪漢一樣,但卻真正肆意享受時光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是一段輝煌的歲月,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也還是覺得渾身細胞都開始跳舞起來。」

  「那後來呢?」陸離好奇地詢問到。

  「後來……」莉莉認真地想了想,「後來我們到歐洲去了,我們從歐洲一路走到了中東,本來是打算到中/國去的,可是在阿富汗時,麗茲懷孕了。」莉莉露出了一個笑容,但眼底卻帶著一絲悵然,轉瞬即逝,「于是,我們決定回來。在阿富汗,我們買了一堆羊皮襖,裝滿了整輛貨車……」

  陸離眼神不由微微發亮,那是多麼肆意多麼暢快的生活,那是他渴望了許久卻從來沒有勇氣邁出第一步的嘗試。

  莉莉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似乎只要想起那段往事就忍俊不禁,「那些羊皮襖真的是臭死了,我們只好開著所有車窗,一路開了四十公里,你無法想象那是什麼煎熬。」陸離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了,「我們把這些臭烘烘的大衣賣了一個好價錢,然後用賺來的錢買了摩托車,一路騎到了印度,然後搭乘飛機回來了。」

  莉莉不由停頓了片刻,神情里有些落寞,「原本我們還計劃前往南美洲的,但那些計劃都沒有實現。」不過,隨即她就再次露出了笑容,「不過,我們已經見過了世界的美妙和神奇,回到這片土地上,開始老老實實的生活。」

  「可是,你們不會想要重新走上旅程嗎?」陸離有些心潮澎湃。

  「當然。」莉莉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表示了肯定,「這也是我們生活在這里的原因。比起城市來說,這里的生活更加隨意也更加自由,我們可以隨時付諸行動。我記得是泰勒五歲還是六歲的時候。」泰勒是莉莉的大兒子,「我們又一次出發了,沿著西海岸一路往北,邁過了阿拉斯加,抵達了加拿大,探索那一片神秘的冰原。」

  僅僅只是三言兩語的描述,但陸離的腦海里卻勾勒出了生活的全貌。無論是在路上奔波,還是在牧場悠閑;無論是在世界探險,還是在德州安逸,重點就在于,他們將生活把握在自己的手中,真正地享受著時光的每一刻,真正地……活著。在這一刻,陸離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向往,那種狂熱的羨慕和憧憬撞得胸膛隱隱作痛。

  就在此時,莉莉突然就高高舉起了雙手,敲打著節奏,搖頭晃腦地哼唱起來,「讓陽光灑落下來。」然後她就站立了起來,在原地跟隨著自己的歌聲開始轉圈起來,那碎花長裙輕輕地飛揚起來,不遠處的愛德華彈奏起吉他,為莉莉伴奏,「陽光灑落下來,就讓陽光灑落下來……」

  這是來自于珍妮弗-溫拿斯的經典曲目「讓陽光灑落下來(let-the-sunshine-in)」,簡單的旋律卻帶著陽光般的溫暖和細雨般的憂傷,在莉莉那飄揚的裙擺之下傲然盛開。不僅僅是莉莉,安妮等人也都紛紛站了起來,轉著圓圈、享受旋律、翩翩起舞。

  莉莉的舞步並不曼妙,僅僅只是簡單地轉圈而已,但陸離卻發現自己的視線根本移不開,只是靜靜地看著莉莉。在那沉靜的臉龐上,陸離尋找到了淡淡的憂傷,嘴角的淺笑里隱藏著對麗茲的緬懷和思念,在這一刻,就連風聲都變得輕柔起來。

  陸離不知道莉莉和麗茲到底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但他卻可以感受到她們之間那濃烈的羈絆,與紐約的冰冷疏離截然不同。

  不知什麼時候,羅納德走了過來,攬住了莉莉的腰際,然後慢慢地舞動起來。莉莉將腦袋埋在了羅納德的肩頭,整個世界彷佛都放慢了腳步。在周圍的喧鬧和雀躍之中,羅納德為莉莉建立起了一道圍牆,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份溫柔,讓人動容。

  「嘿,牛仔。」身後傳來了一個爽快的聲音,讓陸離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克洛伊,那嬌/艷的笑容在紅彤彤的篝火之下傲然盛開,明亮的眸子猶如星辰一般閃爍著,「打算共舞一曲嗎?」克洛伊沒有羞澀,落落大方地就發出了邀請。

  陸離聳了聳肩,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我的榮幸。」然後他站起來,做了一個禮貌的騎士禮,向克洛伊伸出了右手。

  如此紳士舉動,沒有任何扭捏,讓克洛伊的眼神微閃,嘴角的笑容反而是收起了一些,落在眸子里,緩緩沉澱了下來。她將左手放在了陸離的右手掌心里,然後主動一帶,就和陸離滑入了一旁,兩個人跟隨著吉他旋律就開始慢慢搖擺起來。

  沒有刻意的舞步,僅僅還是跟隨著旋律、跟隨著本/能,讓肢體來表達內心的情緒,但就是這樣簡單到近乎笨拙的方式,卻讓陸離的心情飛揚了起來,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眼神明亮地看著克洛伊,放下束縛、放下包袱、放下憂慮,完完全全地、徹徹底底地,融入這場派對。

  似乎感受到了陸離的歡快,克洛伊也肆意地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在熱情的舞步之中灑落滿地,飛揚的發絲之中可以嗅到玫瑰花的香氣。

  這樣的夜晚,著實太過美好,美好得讓人沉醉,不願醒來。風聲在低語,篝火在伴奏,星辰在閃耀,但,夜晚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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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6:11 |只看該作者
023 去留之間

回到櫸木牧場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此時的紐約才剛剛揭開狂歡的序幕,但在這座小鎮里卻是萬籟俱靜,耳邊可以清晰聽到溪水流動和微風輕拂的聲響,世界安靜得彷佛只剩下自己。

  在莉莉的堅持下,羅納德親自把他們送了回來,確認柯爾和陸離都沒有問題之後,這才離開。

  目送著柯爾回到旁邊的小木屋後,主屋里就只剩下陸離一個人。今晚喝了不少啤酒,雖然沒有醉,但腳步還是難免有些飄忽,他真的好久沒有盡情放松、盡情享受、盡情派對了。腦海里的畫面依舊栩栩如生,熊熊燃燒的篝火、香氣四溢的烤豬、旋轉翻飛的裙擺、明眸皓齒的少女、載歌載舞的牛仔……似乎那歡聲笑語還在空氣里回蕩著,余音繞梁。

  環視一圈陌生的大廳,不過是第二次回到這里,陸離卻已經產生了一種歸家的熟悉感,那些陌生的擺設卻在細細地講述著屬于麗茲的生活痕跡,親切而寧靜,陸離可以在腦海里描繪出自己坐在門廊里靜靜看著日出日落的模樣。

  順著台階來到二樓,走廊左右盡頭各有一個屋子,左手邊的是主臥室,中間有兩個房間,右手邊盡頭的則是客用衛生間。

  打開主臥室的門,里面空蕩蕩的一片,只有一個床架和一張八角櫃,與樓下大廳不同,所有的生活痕跡似乎都被抹去了,彷佛從來沒有人在這里生活過一般,穿過臥室那碩大的玻璃窗,皎潔的月光和閃爍的繁星清晰可見,隱約還可以看到靜謐之中緩緩融入黑夜的牧場,房間里的清冷和落寞將陰陽兩隔的殘忍襯托得越發清晰。

  重新將臥室門關上,陸離重新回到了走廊中間,隨意打開一個房間,打算今晚就在這里將就一個晚上。

  房間里有一張單人床,天藍色的格紋床單;牆壁上張貼著一張「教父」的電影海報,還有一張「回到未來」的海報;靠門的書櫃上塞滿了書籍,上下四個架子都滿滿當當的;正對面靠窗的地方有一張大書桌,上面零散地擺放著一些小玩意,彷佛昨晚依舊有人在這里生活一般。

  陸離忽然就意識到,這里是迪倫的房間。麗茲小心翼翼地保存著屋子里的一切,那薄薄的一層塵埃應該是最近才累積起來的。

  這讓陸離的腳步停留在了原地,靜靜地打量著這個空間,桌面上那個小小的自由女神像鑰匙鏈吸引了陸離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前,拿起來細細打量了一番,他知道,這就是他送給麗茲的那個鑰匙鏈——果然,擺放在旁邊筆筒上掛著的,赫然是一個大紅色的中國結,陸離當時把鑰匙鏈和中國結共同作為麗茲的出院禮物,送給了她,美名其曰︰來自中國還有紐約的祝福。

  看著手中的這兩份禮物,麗茲不僅沒有隨手塞在哪個角落,而且還精心保存了下來,保留在了迪倫的房間里。記憶拼圖里的最後一塊拼湊了起來。

  突然陸離就想起了還在家里的母親,那個總是默默微笑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那個用雙肩支撐起整個家庭重擔卻毫無怨言的母親,那個鼓勵自己去追逐夢想放手一搏的母親,那個用寬厚羽翼為自己擋風遮雨的母親。

  麗茲從來沒有在陸離面前談起過迪倫,但是眼前的這個房間,每一個細節卻在講述著那段永遠都不曾離去也不曾消失的回憶。

  陸離曾經看過一段話,它說,人的一生會經歷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他斷氣的時候,從生理學角度來說,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時候,人們前來參加他的葬禮,懷念他的一生,從社會學角度來說,他死了;第三次則是最後一個銘記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從情感角度來說,他才真正地死了。

  在麗茲的故事里,迪倫是不是從來都不曾離開過呢?可是,現在麗茲離開了,迪倫是不是也就離開了呢?

  窗外的狂風吹動了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夜晚的靜謐在蔓延著,仿佛在敘說著櫸木牧場的故事。

  陸離退出了房間,小心翼翼地將房間門重新關上,然後來到了靠近客用衛生間的那個房間,這顯然就是客用臥室了。

  整個房間的格局與隔壁十分相似,不過卻簡單大方了許多,白色的床單整潔而干淨,床尾的書桌上擺放著一盞台燈,上面還有兩本筆記本,門口那個櫃子上放著一盆鮮花,萎靡的花蕾尚未完全凋謝,看起來像是昨天或者前天擺放的——應該是柯爾為了歡迎他的到來準備的。

  陸離將行李放置了下來,拿出洗漱用品,來到了衛生間,開始為就寢做準備。

  站在鏡子前刷牙,投影里的自己略顯疲憊,長途旅行再加上不間斷狂歡,他確實感受到了些許疲勞。但疲憊之余,更多卻是放松,前所未有地放松,似乎整個人都完全松懈了下來,那種愜意和隨性讓身體的疲勞一掃而空,精神抖擻。

  陸離不由再次想起了那個問題,關于未來他應該如何選擇?城市和農村,到底選擇哪一側才是正確的?德加的畫、櫸木牧場、未來職業規劃、生活的選擇和堅持、夢想和自由……一個個瑣碎的話題灑落下來,卻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陸離必須承認,僅僅只是一個下午而已,他就愛上了這個小鎮,愛上了這里的生活。當然,陸離知道牧場生活沒有那麼簡單,管理牧場也肯定沒有想象得那麼輕松,他現在僅僅只是看到牧場積極的一面罷了,就好像剛剛抵達紐約之後經歷了四十八小時不眠不休狂歡之後的狀態,游客和居民看到的生活面貌是截然不同的。

  但陸離卻可以感受得到,在這里,生活是那麼充實又是那麼悠閑,這是真正與紐約截然不同的世界。

  每一天都有忙不完的農活,可能甚至比許多白領工作都要更加繁重,而且收入也遠遠比不上華爾街那群精英份子;但這里卻可以感受到生活的真諦,不是為了金錢而活著,也不是為了活著而活著,而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活著,細細地感受生活所帶來的酸甜苦辣。

  每一天都有經營問題需要考量,投資生意遠遠比為別人打工要更加復雜,看看麗茲舉步維艱的經營就知道了,一不小心,不要說一幅德加了,即使兩副德加也都會賠進去;但這里卻有著大把大把的時間,真正地享受生活,盡情地享受雙手勞動帶來的快樂,肆意地享受天高海闊的自由。

  整個下午,他沒有掏出手機,也沒有確認網絡,但卻過得無比快樂。

  陽光、氧氣、草原、森林,視野的開闊讓心境都變得遼遠起來;騎馬、放羊、釀酒、燒烤,雙手親自收獲的喜悅讓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變得真實起來;歌唱、跳舞、啤酒、運動,調動肌肉的奔跑讓人變得懶散又隨性。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古人詩詞里夢寐以求的生活正在一步一步演變成為現實。

  還有麗茲,有著溫暖笑容的麗茲。

  今晚和莉莉認識了之後,麗茲的形象越發飽滿豐富起來,那個曾經相處了一個月的老太太,和藹而睿智,嘮叨而溫暖。她將自己一生的心血留給了他,她將寄托了自己對兒子懷念的家園留給了他,她將包含了哀傷、幸福、失落、希望的回憶永遠地留在了這片土地上,留給了他。

  就好像隔壁房間一樣,這個牧場就是麗茲存在的證明,也是麗茲一生的心血。麗茲之所以將牧場留給了陸離,不僅僅因為是對兒子的思念,更是因為對陸離的信任,她相信著陸離會這將會成為一份禮物,在陸離的手中傳承下去。

  如果牧場消失了,麗茲也就真正地消失了,還有迪倫也將永遠地消失。

  陸離知道,他完全可以把牧場拍賣,就好像那幅德加一樣,然後將麗茲的饋贈帶回中/國,開創不同的生活;又或者是追尋著自己新聞專業的腳步成為一名自由記者,為新聞事業奔走。但,他不想。

  他想要留下,因為麗茲,因為牧場,更因為他自己,他想要留在這里「風吹草低見牛羊」,他想要留在這里「偷得浮生半日閑」,他想要留在這里「策馬奔騰肆意人生」。更重要的是,他想要重新建立櫸木牧場,他想要讓父母也可以到這里養老,他想要親手構建屬于自己的未來和自己的生活。

  當想法冒出頭之後,就像是星火燎原一般,再也停止不住,這著實把陸離嚇了一跳。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沖動,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時意氣,因為他對經營牧場一無所知,因為他才剛剛來到這里一個下午,因為即使將德加拍完之後他也遠遠沒有到座山吃空的程度……選擇了牧場,不僅意味著選擇了陌生,選擇了挑戰,還意味著選擇了未知。

  可是,想法就無法遏制地蔓延了開來。陸離握了握拳,做出了選擇。

  他,決定繼承櫸木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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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6:29 |只看該作者
024 泰迪示好

  明媚的陽光灑落下來,將整個房間都染成透亮的金色,暖洋洋地仿佛足以將空氣融化。

  陸離坐直了身體,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如果按照平時的習慣,他肯定想要在床鋪上賴床一段時間,可是看著窗外那燦爛的陽光,連綿起伏的嫩綠在視線里無限延伸,好像只要稍稍踮起腳尖,就可以看到世界的盡頭。

  這在城市里是絕對看不到的景象,陸離忍不住就走下了床鋪,推開窗戶,清冷而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著露珠的水汽和陽光的熱氣,那清爽的氧氣頓時讓整個肺部得到了淨化,皮膚上不由冒出了一連串的雞皮疙瘩,但卻寬闊得讓人想要尖叫,敞開胸懷好好地擁抱著美好的早晨。

  簡單地洗漱過後,換上一套簡便的運動服,來到樓下。廚房的餐桌上擺放著準備好的早餐,一疊煎餅,兩塊培根,還有一些炒蛋,旁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果醬、奶油和糖漿,應該是柯爾為他準備的。

  如果是平時,陸離估計拿起煎餅直接就朝學校跑去了,又或者是到街角的便利店里要一杯咖啡,然後塞兩個甜甜圈,到教室里解決。即使是休息日,他也躺在床上睡懶覺,許久不曾早起呼吸清晨的清新空氣了。

  坐在餐桌邊,陸離慢條斯理地想用著自己的早餐,腦海里卻在思索著,如果他每天早晨起來的話,做一些包子油條之類的早餐,搭配豆漿或者牛奶,那豈不是太幸福了——在美國這里想要想用中式早餐,簡直難于登天,那些中/國料理店里的早餐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黑暗料理。

  剛剛過來的時候,陸離還專門到唐人街去尋找中式早餐,那里的確有做包子油條的店,但卻僅僅只有兩家,在這里落戶定居之後,他們的生活習慣也逐漸朝著美國人轉變。一代移民還會喜歡這些傳統中式料理,但二代、三代移民就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不過,現在他自己到牧場居住的話,不僅有足夠的時間鼓搗吃食,還有足夠的時間去學習新東西。這是一件好事。

  吃過早餐,陸離快速把餐桌收拾完畢,然後就離開了屋子,仔仔細細地打量起整個牧場來。昨天僅僅只是匆匆一瞥而已,除了那片櫸木林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認真打量過,其實陸離有些好奇,那片薰衣草田到底在哪里,還有羊圈到底是什麼模樣的,柯爾說,牧場里還有一些牛……對于陸離來說,牧場的所有一切都是新鮮的。

  不過,他應該如何參觀牧場呢?步行顯然不切實際,可是開車的話,這是否會損傷牧場的草坪?等等,牧場的草原有具體的區別嗎?哪里適合放牧,哪里適合耕種?門外漢需要學習的東西著實有些太多了。

  遠遠地,一匹駿馬就迎面奔跑了過來,旁邊還有三只小動物飛快地奔跑著,定楮一看,赫然就是柯爾,還有……泰迪與他的兩個小弟。

  陸離可以識別地出來,泰迪正在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狂奔,壓制下內心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故作泰然地站在原地,然後整張臉不由就皺成了一團,泰迪直接就撲到了他的身上,還好這次他有了準備,沒有直接被撲倒,雙手抓住了泰迪的兩只前爪,試圖讓正在用舌頭舔他臉頰的泰迪不要那麼熱情。

  「哈哈,看來泰迪真的很喜歡你。」柯爾爽朗的聲音傳了過來,同時還伴隨著雜亂的犬吠聲,應該就是另外兩只小弟了,這讓陸離有種被敵人包圍的錯覺。

  陸離回避著泰迪那熱情的親吻,「額,我還是不太習慣,可不可以讓它不要……這麼熱情。」

  「你可以命令他。」柯爾說道,他始終的代詞是「他」,而不是「它」,和陸離不一樣,這樣的小細節讓陸離有些感觸,但根本來不及深思,因為泰迪真的太激動了。

  「坐下!」陸離病急亂投醫,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命令狗,只能本/能地開口。

  沒有想到,泰迪居然真的就安坐了下來,吐著舌頭一臉期待地看著陸離。如此奏效,反而是讓陸離愣住了,「你可以繼續下達指令。」柯爾看著不知所措的陸離,友好地出聲幫忙。

  「呃……」陸離左右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台階,「到門廊那里休息。」

  泰迪低聲嗚咽了兩句,然後郁悶地趴到了地上,那模樣似乎是在抗議陸離的漠然,這讓陸離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惹得柯爾不由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

  泰迪沉寂了片刻,然後站起來,拖著疲憊懶散的步伐,緩緩朝著門廊方向走去。陸離看著泰迪那落寞的身影,忽然就有一種罪惡感,在理智回來之前,他就出聲喊道,「泰迪,回來。」話語說出去之後,他就後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可是,泰迪立刻回過身來,張大了嘴巴,飛快跑了過來,在他的小腿旁乖巧地站著,那毛茸茸的尾巴不斷搖晃著,似乎正在討好陸離一般。這頓時讓陸離忍不住直接就笑了起來。第一次地,他覺得大狗似乎、好像、可能、大概、也許,沒有那麼可怕。

  「乖乖地坐著。」陸離向泰迪再次發出了指令,然後就看到泰迪乖巧地坐了下來,旁邊兩只小型牧羊犬依舊繞著陸離不斷轉圈,讓陸離渾身上下的汗毛都樹立了起來。泰迪似乎察覺到了陸離的排斥,朝著小弟們吼叫了兩聲,然後這兩只牧羊犬也繞到了泰迪身後,安坐了下來。

  柯爾站在旁邊,一直微笑地看著這一幕,「他們分別是柚子和葡萄。泰迪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里,他們則負責羊群。」柯爾輕輕夾了夾馬肚子,來到陸離旁邊之後,躍身下馬,「我剛才那牛群放出去了,現在需要他們來幫忙一下,把羊群也放出去。你今天打算一起來嗎?」

  「當然。」面對柯爾的第二次邀請,陸離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答應了下來,「我還打算在牧場四周逛一逛呢,昨天都沒有機會。」

  「哦,對,我可以帶你過去看看馬歇爾溪谷。那里是我們這片的主要灌溉來源,同時還有一個巨大的湖泊,主要部分在麗茲這里,還有一小部分在隔壁克洛伊他們家。」柯爾指了指小山丘的另一側,那里應該也是昨天放羊的地方,「越過這片櫸木林的後面,還有更廣闊的空間,麗茲原本打算就把隻果林種植在那里。」說道一半,柯爾就停頓住了,話語里還是有些寂寥,不過隨即他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我帶你參觀參觀!」

  陸離左右看了看,然後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我不會騎馬。」他指了指身後谷倉那里停放著的拖拉機,「也許我學習這個可能會快一點。」

  「哈哈。」柯爾被陸離逗笑了,「相信我,騎馬比想象中容易,拖拉機比想象中困難。」柯爾轉身拍了拍自己的坐騎,「這是我的伙伴,荷蘭人,名字來自于’加勒比海盜’里的那艘海盜船。」

  「飛翔的荷蘭人……」陸離說道,隨即就反應了過來,騎在馬背上,就好像飛翔一般,這就是柯爾的寓意了。

  「來,我帶你到馬廄去挑選一匹馬,你先學習看看。」柯爾拉著荷蘭人就朝著房屋背後的方向走了過去。

  陸離連忙跟上去,泰迪和兩只跟班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陸離回頭看了看,有些不太習慣,但終究沒有出聲,「昨天你不是說,牧場的馬匹全部都賣了嗎?」

  「是的。」柯爾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麗茲把全部馬匹都賣了,現在馬匹越來越注重血統,普通人願意購買馬匹的越來越少。在德州,大部分馬匹都是用來牛仔競技,騎乘馬和拉車馬已經不多了,如果你騎著馬到街上,小心被開罰單。」

  陸離仔細想了想,的確如此。印象之中,現在的馬匹主要用于馬術、馬球、賽馬等體育娛樂用途,歐洲各大城市依舊有馬車來滿足游客們的王子公主幻想,但卻著實不多。除此之外,一些富豪家庭喜歡騎馬的話,則會在馬場或者自己家馬廄里飼養私人馬匹。

  「我以為馬匹是十分賺錢的。」陸離好奇地詢問到,「麗茲為什麼不留著呢?」

  柯爾並沒有因為陸離的問題而顯得不耐煩,「呵呵,你所說的是血統高貴的馬匹吧,比如說純血馬,一匹可以買到數千萬美元,這是事實。但,血統高貴也就意味著購買時支出昂貴,而且飼養困難。」陸離恍然大悟,「以前,杰克還在世時,櫸木牧場是附近最好的競技馬匹供應商,但近年來競技牛仔的商業價值也在下滑,所以……」柯爾聳了聳肩,後面的話語即使不用說,陸離也明白了過來。

  繞過主屋,可以看到一座小型的單層木屋,佔地面積也不小,視線範圍內就可以看到三個房間,看樣子應該是一個四居室兩浴室的建築。柯爾就居住在這里。

  在單層木屋的後面,則是一片空地,空地里停放著一輛破舊的工具拖車,還有一輛老式房車,寬敞的空間至少還可以再停放七、八輛車,如果有朋友擺放的話,這里就是停車場了。

  在停車場的對面,沒有任何遮掩的,一座羊圈就出現在視線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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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6:40 |只看該作者
025 留守員工

  羊圈和陸離想象中的一樣,只是空氣之中的騷氣卻遠遠超出了想象。

  一座簡潔大方的木屋,正中央是寬敞的大門,後面則是寬闊的走道,兩側就是羊群休息的地方了,走道旁有一個寬大的食槽,大片大片的白色羊群看起來就像是連綿的雲朵,蔚為壯觀。

  以前只在屏幕上看到的畫面,現在就真實地在眼前展開,陸離腦海里不由就浮現出瑞士風光介紹的視頻,滿天滿地的綠色草原之上,零零落落的羊群散落開來,與蔚藍天空之上閑散的雲朵相映成趣,羊群們悠閑懶散地吃著草,牧童叼著一根草根,翹著二郎腿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生活的愜意和美好讓人沉醉。

  「所以,這是……綿羊?」雖然陸離不是專家,但常識還是有的。

  柯爾點點頭,「是的,雷蘭羊,原產于英國,是最古老的綿羊品種之一。」柯爾察覺到陸離的興致勃勃,主動帶著他走了上前,「她們適應力強、生長周期短,羊毛的話還是要看品質,不過產羔率優異,育肥增重的回報率很高,這是目前整個牧場最賺錢的了。」

  純白色的羊群看起來十分溫順,大部分都沒有羊角,身軀看起來也嬌俏可人,遠遠比山羊要順眼多了,「所以,她們也要剪羊毛嗎?」

  「是的,一年兩次。」柯爾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臉笑容地看向了陸離,「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參與到剪羊毛活動中來,我最近也正在考慮這件事,看看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天氣,快的話三月底,慢的話四月中旬。你可以體驗看看。」

  「哈哈,我現在就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陸離給予了積極的回應,昨晚做出決定之後,心態和情緒似乎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現在他真正地放下心防,嘗試著學習融入牧場生活。

  隨後柯爾又帶著陸離參觀了空蕩蕩的牛舍,足足比羊圈大了一倍,味道也濃厚了一倍,「你會適應的。」柯爾察覺到了陸離不太適應的表情,「說實話,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煩惱。每當和姑娘出去約會時,請記得一定要洗澡。」

  那幽默的語氣讓陸離哈哈大笑起來,「我以為姑娘們也都習慣了。」

  「所以她們也開始厭惡了。」柯爾的回答再次讓兩個人齊聲笑了起來。

  當看到馬廄時,陸離終于明白柯爾的意思了,為什麼說櫸木牧場曾經是這片區域最好的競技馬匹供應商了。那寬大的馬廄幾乎和牛舍一樣大——牛舍的佔地面積將近六千平方米,足足可以飼養五百頭牛,而馬廄里面只有五十個隔間!每個隔間都足夠的寬敞,地上鋪墊著干草和深色土壤,頭頂之上還有各式各樣的管道,看得出來,照顧馬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現在已經全面現代化、機械化了,但工序依舊繁瑣。

  不過,此時整個馬廄空蕩蕩的,就連味道都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比起之前的羊圈、牛舍來說,這里的生機似乎都沉寂了許多。

  「麗茲把大部分馬匹都賣了,但還是留下了四匹。」柯爾主動做起了介紹,「麗茲準備把這四匹馬留給了羅伯特——我是說,克洛伊的父親,不過羅伯特沒有著急著過來牽走。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它們都留下,當做種/馬,這都是十分健壯種/馬。」

  柯爾看向了陸離,微微頓了頓,似乎欲言又止,但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開口說道,「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我覺得,你應該為牧場做一個計劃。時間一直在流逝,而牧場的工作每一天都會更新。以前在巔峰的時候,包括我在內,這里有四名牛仔。不僅如此,如果是剪羊毛的時節,我們還要外聘其他牛仔過來幫忙。但現在,僅僅只剩下我一個了。你必須對未來有一個計劃。」

  說完之後,柯爾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如果我越線了,那麼我表示歉意。」

  對于柯爾和當地人來說,陸離不僅僅是麗茲的繼承者,更是一個外來者,眾所周知,德州人對于外來人口一直十分排斥,甚至不惜扛著來復槍將陌生人驅逐出境,更何況,陸離還是一個陌生的外國面孔,黃皮膚黑頭發和他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所以,柯爾這才給出了建議,話語之中還是顯得頗為謹慎。

  不過,客觀來說,柯爾始終表現得十分友好,從昨天第一次踫面開始就是如此,笑容滿面。這與陸離腦海里對牛仔的死板印象、對德州的固定印象著實不同。

  「你給了我十分中肯的意見。」陸離擺了擺手,「事實上,我對牧場真的一無所知,完完全全是一個門外漢。即使你不說,我也正在苦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陸離斟酌了一下,詢問到,「不知道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呢?你是否願意繼續留在牧場,為我工作?」

  陸離的話語讓柯爾停頓了片刻。

  說實話,柯爾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並不稀奇。更何況,陸離是一個完全陌生人,他們無法摸清任何底細的陌生人。如果陸離想要開除柯爾,然後重新組建自己的團隊,避免被當地人鑽空子,柯爾完全可以理解。

  不過,柯爾在櫸木牧場已經待了足夠長的時間,這里對他來說也是第二個家。離開這里之後,到底應該怎麼辦,柯爾暫時也沒有想法。他想著,也許可以休息調整一周、兩周的時間,然後再去其他牧場找工作,又或者是成為一名職業競技牛仔。

  對于柯爾來說,他也面臨著人生十字路口,面臨著未來的選擇。

  沒有想到,陸離卻主動發出了邀請,這讓柯爾不由有些愣神,「我不會否認,我十分希望留下來。」柯爾啞然失笑,「但,你確定嗎?這僅僅只是你到這里的第二天。」

  陸離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德州人不喜歡外來人,這一點我早就有所耳聞。比起其他人來說,你對我已經足夠友善了。」那直言不諱的坦然,讓柯爾再次爽朗地大笑了起來。「但我不確定其他人的情況,所以聘請一位熟悉的當地人,這是我的最好選擇。另外,莉莉昨晚告訴我,你是一個很棒的牛仔。」

  陸離相信柯爾,也相信莉莉。

  笑容慢慢地消失在了嘴邊,柯爾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陸離來,那陽光大男孩般的面容背後,卻隱藏著一絲敏銳和睿智,這樣的形象與麗茲所描述的形象重疊在了一起,柯爾想起了記憶深處的迪倫。

  柯爾有些狼狽地垂下了眼眸,遮掩了自己的情緒,隨後再次抬起眼楮來,「沒問題。當然。」柯爾用力拍了拍陸離的肩膀,「以前我和麗茲都是每兩年簽一次合同,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繼續按照以前的合同簽署。」

  「你沒有提漲工資的要求,如此誠實?」陸離的話語讓柯爾放聲大笑起來,「那就要看新老板的誠意了。」

  陸離點點頭,他需要看看「德加拍賣會」的誠意,那些土豪們到底願意為那幅畫掏多少錢,這將決定了他在牧場這里到底將多麼大方。窮人習慣了,突然想要大筆大筆花錢,他居然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到底要怎麼花錢呢?

  柯爾收拾起了笑容,心情變得更加輕松起來。和麗茲相比,陸離更加年輕,也更加朝氣,櫸木牧場的未來依舊是未知的,但柯爾卻有一種不錯的預感。

  「來吧,我們先從騎馬開始學習。在牧場里,不會騎馬幾乎就等于坐在輪椅上。」比起之前來說,柯爾少了一份客套,多了一份親昵,年輕人之間還是有更多共同語言。如果陸離沒有記錯的話,柯爾應該是二十八歲。

  陸離跟著柯爾的腳步走進了馬廄,但是看著四匹高大的駿馬,卻兩眼茫然,他聽說過汗血寶馬、阿拉伯馬的名字,但本人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對于如何區分馬匹的品種更是沒有任何了解。

  「這些都是休閑騎乘馬,主要是歐洲溫血馬和本土馬混雜而成的,他們不太適用于牛仔競技或者是專業比賽,不過在牧場日常騎乘來說,十分優秀。」柯爾簡單地介紹到,「他叫做栗子,如果放到市場上,應該可以賣到七萬美元左右。」

  陸離看著眼前這匹駿馬,深棕色的毛發十分光滑柔順,隱隱帶著一絲紅褐色,發達的肌肉和修長的四肢有種強烈的壓迫感,仿佛夜空之中的一道閃電般,雷霆萬鈞的爆發力隱藏在這高大的身軀之中,但卻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猶豫之間,陸離的腳步就已經邁了出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他額頭前的那一撮白毛,那看起來有些滑稽有些可愛的白毛著實太過顯眼,不過卻沒有破壞整匹馬的姿態,反而變得有些俏皮。掌心觸踫到那柔順的毛發,淡淡的體溫傳遞了過來,陸離忍不住就輕輕撫摸了兩下。

  突然栗子就發出了低低的嘶吼聲,腦袋扭了扭,似乎想要擺脫陸離的觸摸,這讓陸離不由僵硬在了原地,右手不知道應該繼續往前還是退回來,就在這猶豫的瞬間,栗子又轉了轉頭,用馬臉蹭了蹭陸離的手掌。

  「看來,他已經選中了你。」柯爾的聲音傳了過來,陸離不由轉過頭去,柯爾接著說道,「騎馬的時候,是馬匹選擇我們,不是我們選擇他們。現在,栗子已經選擇了你,看來你的出發十分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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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學習騎馬

  「栗子,來,來。」在柯爾的指導下,陸離牽著栗子離開了馬廄。

  久違地離開馬廄,栗子顯得有些興奮,在原地打了幾個圈,陸離完全沒有經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被栗子牽著走。沒有想到,柯爾卻給了陸離一個肯定的眼神,「你需要先和栗子好好溝通一下,騎馬可不是坐上馬背就完了。馬匹是十分有靈性的動物,他和騎手之間是有聯系的,這也是在賽馬過程中,決定勝負的重要因素。」

  陸離認真想了想,的確如此,無論是競技馬術,還是馬場賽馬,騎手和馬匹之間的契合都十分重要。以前只是在網絡上閱讀到過,現在自己親自實踐,感覺完全不一樣。

  「難道我就一直跟著他轉圈嗎?」說話間,栗子就已經停了下來,陸離也跟著停下腳步。

  柯爾走了上前,拿了幾根紅蘿卜過來,「你可以和他溝通溝通。」陸離把紅蘿卜遞給了陸離,「然後默默他的腦袋,和他進行眼神交流。」

  「交流什麼?」陸離覺得有些頭大,他本來就不是動物掛的人,更不要說馬匹這樣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動物了。

  「哈哈,你和泰迪的交流就很好。」柯爾給予了鼓勵,「其實就是告訴他一些直接的東西。就像我說的,栗子和泰迪一樣,他們都是很有靈性的動物,他們可以感受到你身上的善意或者惡意,這是很重要的。」

  陸離拿著紅蘿卜開始靠近,正當他猶豫著應該放在什麼位置比較合適時,栗子就湊了過來,直接開始咬了起來,不過咀嚼兩下,陸離手中的紅蘿卜就只剩下頭上了那一束綠色的把子了。下意識地,陸離就摸了摸栗子額前的那搓白毛,視線居然就和栗子的右眼正對上了——陸離不由就瞪大了眼楮,一時間居然卡殼住了,他要說什麼來著?

  那愣神的模樣讓柯爾拍掌大笑起來,惹得陸離也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呃,栗子,初次見面。」沒有想到,這一句話就讓柯爾笑得更加燦爛了,幾乎是捧腹大笑,這種人類之間的交流方式自然不適合動物,其實更多只是一種情緒的交流。但陸離如此質樸的表達方式,確實是讓人不禁莞爾。

  陸離並沒有氣餒,反而是被激發出了勇氣,再次摸了摸栗子的腦袋,認真地說道,「我可是第一次學騎馬,你最好不要讓我出糗,否則,我就讓泰迪追著你跑。」似乎在迎合陸離的話語,跟在後面的泰迪站立了起來,朝著栗子「汪汪」地叫了兩聲,這讓陸離不由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柯爾此時就迎了上來,「注意,永遠不要站在馬的後方或者後側方,否則後果會十分嚴重。」

  雖然這是常識,站在那里很容易被馬踢到,陸離也知道這個常識;但如果柯爾沒有提醒的話,他還真的忘記了。果然,在牧場里,所有一切都是新鮮的,所有一切都必須重新學習。

  「你可以先輕輕地拍拍栗子的左前腿管部……」在柯爾的指導下,陸離拍了拍,然後就看到栗子抬起了左前腿,「這就意味著,栗子今天願意出去溜達溜達。然後,你可以撫摸一下栗子的背部,輕輕拍拍他的肚子,你熟悉一下他的高度和整個方位感,他也可以熟悉你的氣息和味道。」

  陸離沒有著急著按部就班,而是回憶了一下電影電視里的場面,左手牽著韁繩,然後走到後面,用右手拍了拍栗子的背部,果然,栗子抬起了兩只前腿,打了一個噴嚏。柯爾的聲音緊接著就在旁邊響起,「你做得很好,可以看得出來,栗子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我一直都很好奇,我身上有什麼味道嗎?」陸離聳了聳肩,「我不是一個和動物親近的人,小時候,家里養了雞鴨鵝,還有豬,嗯,還有鴿子……」陸離仔細想了想,小時候家里還沒有規劃的時候,外婆的確養了不少動物,自給自足,「不過,我和他們從來都不親近。」

  「哈。」柯爾再次笑出了聲,「家禽還是有些不同的。我對家禽沒有什麼了解,但對于牧羊犬和馬匹來說,還有貓,他們更多時候和人類親近,彼此之間確實會有一個氣息融合的過程。其實簡單來說,就是你的想法。比如說,此時你打算好好揍栗子一頓,我想他肯定會給你一個好好的教訓。」

  「這就是家里有狗的話,小偷或者劫匪來臨時可以預警的意思嗎?」陸離覺得這著實有趣,以前雖然人們總是說動物是有靈性的,但親身經歷畢竟還是有所不同。

  「你可以這樣理解。」柯爾點了點頭,然後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不過,我不是動物專家,我僅僅只是對馬匹有些了解罷了。」那故作謙虛的模樣讓兩個人再次輕笑了起來,而後柯爾就走了上前,「栗子有一段時間沒有出來了,對陌生人還是比較敏感,我先示範一下,同時也讓栗子適應適應。」

  從陸離手中接過了韁繩,和陸離的小心翼翼相比,柯爾就顯得熟練放松了許多,柯爾一邊檢查著栗子身上的馬鞍,一邊解釋說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學騎馬,你最好不要輕易夾馬肚子,否則栗子快跑起來,你就控制不住,很容易就摔下來。電影上那些新手,一次就學會騎馬的,純粹是好萊塢用來騙人的。」

  陸離放聲大笑起來,「相信我,最不願意跑起來的人,應該就是我了。」如果可以的話,陸離不介意去學習開拖拉機。在他的想法看來,動物容易失控,但機械就相對死板了許多,自然也容易一些。

  「不過,栗子十分溫順,你應該不會有事的。」柯爾還是給予了陸離一些鼓勵,然後就示範起來,「首先是安全問題,上馬的時候,腳尖內蹬,腳掌的前半部分踩蹬;下馬的時候,先左腳腳尖內蹬,然後松開右腳,下馬。記住,千萬不要把整只腳套在蹬里,否則一旦出現意外,就會拖蹬,那後果就……」柯爾整張臉皺了起來,形象而生動。

  隨後,柯爾就開始上馬,「你看仔細我的動作,」左腳一踩,然後腳尖和上半身同時用力,陸離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到柯爾躍上了馬背,「上半身一定保持直立,然後坐穩馬鞍,這就沒問題了。如果馬匹開始快走,甚至是快跑的時候,你也不要驚慌,雙腿夾緊,不用擔心他的情況,用膝蓋和大腿內側用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然後身體前傾,臀部離開馬鞍,跟隨者馬匹跑動的節奏起伏,就好像……」

  「就好像越野車在山路里行走一樣。」陸離那生動的形容讓柯爾愣了愣,隨後拍了拍手,連連稱是。

  柯爾騎著栗子在周圍繞了幾圈,示範了一下慢走和快走的區別,「看起來並不困難,但我們都知道,執行起來是另外一回事。」陸離最後下了判斷,柯爾卻絲毫不擔心的模樣,「在沒有嘗試之前,所有一切都是困難的。」

  隨後柯爾就下馬了,陸離來到了栗子身邊,再次不由輕輕撫摸著栗子的背部,靠著他的耳朵,細細地打量著栗子的眼楮,真正地對視起來。陸離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感受著栗子的呼吸,那健壯結實的肌肉在手掌底下起伏著,這種感覺著實奇妙。

  就好像柯爾說的,他真正地和栗子進行了溝通,這讓陸離的信心增強了一些。

  走到栗子的身側,深呼吸一下,陸離就抬起了左腳踩住腳蹬,「再退出來一點」,柯爾的聲音在後面響起,陸離調整了一下左腳腳掌,動作有些狼狽——因為腳蹬遠遠比想象中要高,不過還是在可以接受範圍之內,前半個腳掌踩穩了之後,右腳用力一蹬,然後全身一起發力,他整個人就跳躍了起來,右腳下意識地跨了過去,但落下時卻失去了腳蹬的方向感,結果整個人就趴在了栗子的背上,姿勢看起來和瀟灑相去甚遠。

  柯爾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但還是給予了肯定,「很好,你成功地上去了。」

  陸離此時卻沒有心思去搭理柯爾,因為栗子開始走動了起來,這讓陸離不由緊緊抱住了栗子的脖子,然後低聲說道,「穩住,穩住,栗子,我還沒有坐穩,等等,再等等。」緊急之下,陸離差一點中文都 出來了,這簡直比昨天被泰迪撲倒還要嚇人。

  栗子的動作並沒有立刻停下來,而是在原地打轉了兩圈,這才重新站穩了腳步。

  陸離提到了喉嚨口的心髒總算是重新落了下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右腳摸索了一番,找到了腳蹬,踩進去之後,牢記著柯爾的指示,調整了一下,不是整只腳掌塞進去,然後就坐直了身體,「然後呢?」陸離突然就不記得後面應該怎麼做了。

  「你已經完成了。」柯爾笑呵呵地說道,「坐直身體,然後坐穩馬鞍,雙腳輕輕踢一踢栗子的肚子,他就會開始行走了。」

  此時,陸離才有時間打量眼前的景象,仿佛整個人頓時就拔高了一大截般,收入眼底的是截然不同的風景,旁邊的馬廄、身後的樹木似乎都變得不一樣起來,就連柯爾看起來都變得有些迷你了,這種感覺十分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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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參觀領地

  左右看了看,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角讓陸離的心情不由亢奮起來,他雙腳抬起,輕輕踢了踢栗子的肚子。

  果然,栗子就朝前邁開了步伐,不過前進的方向有些問題——他正在朝著牛舍方向進發,柯爾快步追了上來,「就好像開車一樣,韁繩就是你的方向盤,不要太用力,栗子會識別方向的。」

  根據指示,陸離輕輕扯了扯韁繩,示意往左拐,不過卻發現栗子沒有反應,依舊在直行,「再用力一些,根據你自己的臂長來調整韁繩。」柯爾的指示緊隨而至,陸離連忙將韁繩又繞了一圈,而後往後拉了拉,這一次,栗子直接就停下了腳步。

  這……難道就是換擋熄火?

  陸離自己都不由噗嗤一下笑了起來,他對著柯爾安慰道,「沒事,沒事,我自己摸索一下。」然後,陸離先是扯了扯韁繩,果然,栗子朝著左側邁出去幾步,陸離雙腿再夾了夾,栗子就再次順利上路,徑直前行。

  「十四,如果不是剛才你上馬的姿勢太過狼狽,我懷疑你肯定以前學習過騎馬。」柯爾邁著大步,在栗子身邊同行。

  陸離卻是不由抬起了下巴,望著遠方,坐在馬背上的景色自然不比在二樓的角度,但風味卻截然不同,他有些明白了,為什麼有些人如此熱衷于騎馬。不僅和速度有關,也和視角有關,就和人類總是夢想著飛翔一樣。

  「哈哈,如果你把我剛才犯蠢的視頻錄制下來,估計油管上可以逗笑不少人。」陸離倒是心大,笑呵呵地自我調侃起來。

  陸離騎著栗子來到了主屋門口,然後就看到了正在悠閑遲早的荷蘭人,他此時才想起來,柯爾落在了身後。剛才因為騎馬的風景太好,他有些忘乎所以了;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全神貫注,這畢竟還是第一次騎馬,所以他精神始終高度緊繃,直到現在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想了想,雖然麻煩,但陸離還是開始嘗試調轉馬頭,就好像開車必須要學倒車和停車一樣,學習騎馬遲早也必須學會調頭。在原地繞了三圈之後,陸離總算是掌握住了時機,指引著栗子重新走了回去,然後就看到了將羊群趕出來的柯爾。

  大片大片的白雲從羊圈里走了出來,柚子和葡萄在不斷叫著,泰迪懶洋洋地躺在旁邊監督。羊群們似乎知道方向,零零散散地朝著既定的目標前行,偶爾有幾只綿羊掉隊,柚子或者葡萄就會跑上來,沖著它們犬吠,把它們趕回隊伍里,整個過程井然有序,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你把工作交給柚子和葡萄。」柯爾站在羊圈門口,揚聲喊道,「我們只需要跟在後面就足夠了。」

  看著一朵朵白雲從自己的腳底下流淌而過,那種感覺十分微妙,剎那間有種行走在半空中的錯覺,等待了好一會,羊群才全部出來,「這里一共有多少羊群?」

  「六百四十三只,冬天的時候死了兩只,還有三只被狼叼走了。」柯爾輕描淡寫地說道,卻讓陸離瞪大了眼楮,柯爾一下就明白了這個表情的意思,「這里是牧場,有狼不是很正常的嗎?不過,我們這里的野狼不多,定期我們都會四處打獵,而且城鎮化多年了,山林里沒有多少野狼留下了。」

  「那這里也有黑熊咯?」

  「有,但幾乎看不到,在深山里,有時候即使你去尋找也不見得找得到。」柯爾回答道,「畢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不是十七世紀。」

  「哇,我一直以為,現在想要找到狼和熊這樣的動物,只有到阿拉斯加去,沒有想到居然在這里也找得到。」陸離覺得有些興奮,還有些好奇,當然,他也知道這些都是危險動物,如果真的遇到的話,他估計一招都支撐不住,立刻被秒殺。

  「我們這里距離亞利桑那州沒有多遠,開車過去大峽谷國家公園也就是一會的事。」柯爾的解釋讓陸離明白了過來。所謂的國家公園,也就意味著有政/府的保護,即使允許游客的進入,但整體而言,自然生態鏈還是比較完整的。

  說話間,柯爾就和陸離回到了屋子前方,柯爾利落地騎上了荷蘭人,兩個人就墜在羊群後面,施施然地朝前走去,「你現在一定想要飛奔起來吧?」看著蠢蠢欲動的陸離,柯爾戲謔地說道。

  「被你看出來了?」陸離此時確實是有些躍躍欲試,畢竟嘗試了慢走之後,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陸離不由就想要感受一下風馳電掣的快/感。

  「相信我,最好不要。」柯爾笑呵呵地說道,「在你沒有掌握足夠的平衡和騎馬的節奏之前,如果你讓栗子飛奔起來,那就是一場災難,你可能躺在床/上三天都起不來。」柯爾稍微讓荷蘭人加速了一些,「你看,當馬匹的速度加快時,他的上下起伏是有節奏的,如果你不熟悉的話,他往上,你卻往下,這樣的踫撞幾乎會讓你渾身散架。」

  陸離相信專家的意見,但難免還是有些遺憾。騎著栗子慢走,這看起來就像是兒童游戲。

  「如果你想要嘗試的話,可以嘗試讓栗子稍微加快一點,快走和慢走的差別不會十分明顯,你可以先感受感受。」柯爾自然是再了解不過了,就好像新手剛剛學會開車時,他們恨不得每天都嘗試做到駕駛座里,即使是去街角便利店也會開著車出去,這種新鮮感和掌控感,確實讓人沉醉。

  陸離得到了鼓勵,雙腳踢了踢,果然栗子就開始加速了,同時馬鞍也開始稍稍有些顛簸起來,「噢,這可比越野車要刺激多了。」陸離不由感嘆道,可是話語還沒有說完,屁股又一次狠狠地落在了馬鞍上,那酸爽著實難以用語言形容。

  稍微加速起來之後,風變得激烈起來,順著發絲不斷往後流淌,就連耳邊都可以聽到瑣碎的聲響,眼前的世界頓時變得無比開闊,仿佛一眼就可以將整個世界盡收眼底,這種感覺著實太過美好,以至于陸離嘴角忍不住就輕輕上揚了起來。

  「你看,那邊就是克洛伊家的橡樹林了,那是我們兩個牧場交界的地方,同時也是馬歇爾溪谷從他們那邊匯入我們這里的地方。」在柯爾的介紹之前,櫸木牧場的景色終于在陸離的腦海里勾勒出全貌。

  主屋和其他棚舍坐落在牧場的西南側,南邊過去就是馬歇爾溪谷牧場,距離並不遠,一公里不到,這里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平時羊群的放牧都在這里進行。牛群的放牧也在這里完成,不過更加偏東邊一些,也更加靠近馬歇爾溪谷一些。

  清澈見底的馬歇爾溪谷,源頭還在更加南邊的那座山脈上,一路流過馬歇爾溪谷牧場,進入櫸木牧場,在兩個牧場之間有一個直徑約莫三百米的湖泊,翠綠色的湖面靜謐而祥和,在櫸木牧場的這一側還有一個碼頭,停靠著一艘木船。按照柯爾所說,在這里釣魚應該會有不少收獲。

  溪谷順著東北方向一路延伸,猶如晶瑩透亮的流晶河,陽光灑落在河邊之上,波光粼粼地閃耀著一片光芒,完全就是系在這片綠色草原上的一條緞帶,美不勝收。

  沿著溪谷可以看到,在河對岸有一片光禿禿的褐色土地,那就是薰衣草田了,不過薰衣草要等到盛夏七月才能收割,現在完全沒有變成紫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雜草,根本沒有美感可言。

  「旁邊那大片土地是這里土質最好的區域之一。」柯爾和陸離在溪谷旁邊停了下來,柯爾指點著遠處緩緩起伏的大片土地,「以前杰克在的時候,那里種植的是葡萄。可惜的是,在杰克去世之前一年,遭遇了蟲害,產量幾乎毀掉了百分之八十,就連作為種子的那一片母樹也沒有能夠例外。後來杰克一直在想著去法國的勃艮第重新移植上好的黑皮諾過來,但可惜沒有來得及實現。」柯爾長長吐出一口氣,簡單地總結說道,「後來麗茲準備重新種植蘋果。」

  陸離卻聽到了另外一個重點,「黑皮諾?所以,這里的葡萄是用來釀酒的?」

  眾所周知,世界上最頂級的葡萄酒產地是比較集中的,不僅因為葡萄的種植十分麻煩,而且釀制葡萄酒的品種更加需要悉心照料。但一旦釀制出頂級葡萄酒,價值就不同凡響了,櫸木牧場從興盛走向衰落,整個軌跡在陸離的腦海里慢慢呈現了出來。

  美國是新世界葡萄酒的代表,不過美國百分之九十五的葡萄酒全部都產自于加利福尼亞州,尤其是納帕谷,這也是世界聞名的重要葡萄酒產區。但除此之外,其他產區的葡萄酒就沒有聽過名頭了,陸離完全不知道,德州居然也產葡萄酒。

  「當然,葡萄酒也是我們的驕傲之一,曾經多次出現在總統宴會上,是我們的驕傲之一。」柯爾自信滿滿地說道。

  陸離知道德州人的自豪,所以柯爾的話勢必要打折扣,但德州人不會說謊。這也就意味著,德州產的葡萄酒真的出現在總統宴會之上過。

  這是一個積極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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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雲巔牧場

  雖然陸離是門外漢,但在大學學習的這段時間,他不僅以新聞系學生的身份采訪過不少人,而且還和大學同學學習到了一些常識。其中自然就包括了紅酒——雖然說,美國人總是喜歡啤酒,尤其是大學生,紅酒不是他們的首選,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了解,相反,幾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學習過一些紅酒的基本知識。

  用他們的原話來表述就是︰這是未來約會的必要技能。

  了解之後,陸離才明白,美國人的正式約會一般都是晚餐,而正式晚餐都會基本飽含前菜、主菜、甜點和酒精幾個環節,每個環節的挑選都將透露出自己的品味、階級和內涵,同時也將成為他們聊天交流的話題。有時候,僅僅只是挑選一瓶紅酒,就可以判斷出雙方是否門當戶對,正式餐廳的約會和酒吧的閑聊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嚴格來說,在法國的高級餐廳,挑選紅酒是女方的工作,她們將展示自己的知識和氣質;而點餐則是男方的工作,他們將展示自己的財力和能力。雙方的菜單都是不一樣的,女方拿到的菜單是沒有價錢的,男方拿到的菜單才是標注價錢的;而酒單則會交給女方。

  不過,在美國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不管男女,或多或少都需要對紅酒有所了解。

  可以說,紅酒是文化構成的重要部分,如果可以在櫸木牧場釀制出葡萄酒,這甚至是比牛羊都要更加賺錢的行當。即使不說銷售前往全世界,僅僅只是在德州範圍內銷售,收益都十分可觀。杰克在世時,選擇了種植葡萄,櫸木牧場的收益循環良好,這就是對陸離想法的最好印證。

  當然,撇開銷售渠道、紅酒質量不說,種植葡萄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陸離之所以打起了紅酒的主意,還是因為空間戒指在背後撐腰的緣故。泉水應該對葡萄的生長有利,這也意味著他們釀制出品質出眾葡萄酒的幾率上升,後續的事情自然也都不成問題了。

  「這一片以前劃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放馬的地方,不少游客都願意過來這里騎馬……」柯爾帶著陸離沿著溪谷繼續往北走,在靠近主屋的這一側,草原看起來微微有些發黃,視覺角度就可以察覺到微弱的差異。

  站在這里,穿過那一大片櫸木林,若隱若現地就可以看到主屋和棚舍的屋檐稜角,「游客?」陸離正在四周打量著,聽到這句話,不由打斷了柯爾的話語。

  「是的。」柯爾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櫸木牧場的馬匹不僅有提供競技牛仔使用的,還有提供游客騎乘的。這一片馬場一年四季都可以運用起來,不過,馬匹全部賣光之後,這里到底要如何運用,麗茲暫時沒有一個清晰的思路。」

  「你的建議呢?」陸離的提問讓柯爾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詫異,還有些懷疑,陸離露出了一個笑容,「我是認真的,比起我這個門外漢來說,你這個專業人士應該有更好的意見,不是嗎?」

  「我覺得馬場依舊是一個好主意。」柯爾似乎得到了鼓勵,試探性地說出了一個想法,看到陸離微微點了點下頜,又接著說道,「現在競技牛仔的確不如以前了,但其實這已經成為了一個傳統,每年兩次競技牛仔大會依舊會按期舉行。對于牛仔們來說,他們的日子越來越艱難了;但對于馬匹的需求卻始終沒有下滑。」

  陸離插話詢問到,「優秀的馬匹始終都會得到青睞。」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柯爾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不過,他隨即就顯得有些猶豫起來,「但前期投入肯定會比較大,畢竟優秀的種/馬總是比較昂貴的。」陸離點點頭表示了明白,柯爾又補充說道,「作為旅游類的騎乘,馬匹需求量倒不是很大,主要還是看你的規劃,如果你希望發展旅游業,那麼這一塊就可以堅持下去,並且搭配剪羊毛、收割薰衣草、摘隻果、篝火晚會之類的活動,這會十分有趣。」

  「你是說來自國外的游客?」陸離一下就聽出了柯爾話語里的深意。

  柯爾撓了撓頭,「是的,我只是覺得,你是中/國人,最近兩年來,願意過來德州體驗牛仔生活的亞洲游客的確在增長。」

  陸離沒有回答,而是細細地思索起來。發展中/國游客,這的確是一個可行的方案,但問題就在于,他現在只是一個學生,而且大學還是在美國上的,國內人脈十分有限,這要怎麼推廣呢?

  「另外一個部分則是用來種植玉米和土豆的。」柯爾的解說還在繼續,指了指馬場過去那片廣闊的土地,「我們的產量還算不錯,可以算是中等吧,這是最穩定的收入。」和中/國的大米相對應,玉米和土豆則是美國的主食。

  繞了一圈,櫸木牧場比想象之中還要寬廣一些,一千五百英畝到底多大,總算是心里有底了;而且,牧場里擁有的東西也遠遠比想象中更多,經營起來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這里沒有飼養肉豬嗎?」陸離突然就想到了這件事,和牛肉、羊肉相對應,豬肉也是美國的主要食物之一,但他們卻沒有看到。

  柯爾聳了聳肩,「空間不夠。」一千五百英畝看起來很大,實際也十分寬廣,但每一個部分都充分利用,剩余的空間著實沒有多少,「而且豬的食物和牛羊有比較大的差異,飼養起來比較麻煩。在莉莉的牧場過去一些,那里有一個牧場是專門飼養肉豬的,那是我們這里最大的肉豬來源地。不過,新布朗費爾斯飼養肉豬的牧場主不多,我們更多還是從其他城鎮進貨過來。」

  仔細想想,現在櫸木牧場只有羊群、牛群和玉米是在賺錢的,其他地方都暫時空了下來,面臨的局面確實辛苦,但同時也意味著有更多的可能性,百廢待興,等待著陸離重新規劃、重新運轉,未來的發展潛力自然也就更大。

  陸離已經有些摩拳擦掌了,不知道那幅德加到底可以賣多少錢,這筆啟動資金將決定了陸離未來計劃到底能夠制定到什麼高度。

  溜達了一圈,轉眼四十分鐘就過去了,陸離和柯爾又繞了回去,看了看正在吃草的羊群,然後就回到了主屋。

  陸離準備下馬,柯爾卻是快速跳下了馬背,揚聲說道,「我來幫忙。」

  沒有想到,陸離卻已經直接跳了下來,然後他不解地看向了柯爾,似乎不明白「幫忙」的意義到底在哪里,可是,當陸離雙腳落地時,他就明白了。

  大腿內側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來,那酸爽簡直太過銷/魂,陸離差點就站不住,雙膝一軟,然後劇烈的疼痛讓他咬緊了牙根,砰地一下站直了身體,他強烈懷疑,大腿內側的皮是不是都被磨破了。

  看著陸離那滑稽的模樣,柯爾毫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第一次騎馬都這樣,沒有人可以例外,多騎幾次,習慣就好。「柯爾迎了上來,伸出了雙手,扶著陸離朝門廊走去,」還好,你今天沒有沖動地策馬奔騰,否則你現在就真的站不穩了。「

  陸離已經沒有心思回應柯爾了,他現在終于明白小美人魚是什麼感覺了,那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滋味真是終生難忘。

  好不容易走上了門廊,陸離後背已經出一層薄汗,他拒絕再進去室內了,小心翼翼地就在門口的躺椅坐了下來,又是一陣齜牙咧嘴,總算是安頓了下來。躺在旁邊的泰迪似乎察覺到了陸離的秐| 酒鵠春傲肆繳 緩笥痔閃訟氯ァbr />
  」他在嘲笑我,肯定是這樣的。」陸離咬牙切齒地說道,柯爾忍不住再次放聲大笑起來。

  休息下來之後,大腿內側火辣辣的感覺總算是稍微平復了一些,看著頭頂上那片清澈見底的藍天,朵朵白雲在懶散地漂浮著,那種充實之中帶著愜意的感覺讓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看著眼前的牧場,陸離就忍不住開始描繪勾勒出未來的景象,雖然他也不確定哪些計劃可以執行,哪些不能,但還是忍不住開始描繪,「柯爾,許多人都覺得待在這里是一件十分無聊的事,他們都紛紛選擇了離開,甚至有人覺得一輩子都被困在了這里,你難道沒有這種想法嗎?」

  「當然,我曾經也有這樣的想法。」柯爾坦然地承認到,「你知道,外面的世界那麼精彩,紐約的繁華,洛杉磯的陽光,芝加哥的建築……更不要說離開北美大陸,世界是那麼的寬闊。我還年輕,我總是會想要出去看看。」

  不自覺地,柯爾嘴角就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但城市有城市的精彩,農村有農村的滋味,每個人都在追逐著幸福,但只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正確的,不是嗎?」

  有人適合城市,有人適合生活;有人適合安定,有人適合動蕩;有人適合辦公室,有人適合戶外。沒有一條道路是適合所有人的,所以,我們總是在尋找,總是在探索,希望能夠真正找到屬于自己的道路,而不是盲目地聽從別人的指令、跟隨社會的主流,被困在一個不屬于自己的牢籠里。

  陸離點點頭,再次抬起頭,看著那一片藍的讓人心醉的天空,「你覺得,以後這里就叫雲顛牧場,這個主意怎麼樣?」

  朝起夕落,雲卷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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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重回紐約

  看著前方長長的車陣,陸離不由輕嘆了一口氣,僅僅只是在德州待了五天而已,再次回來紐約,他就已經開始不適應了。眼前這浩浩蕩蕩的塞車場面,堪稱是紐約一景,在這里讀書的幾年時間里,漸漸開始習慣了,可此時,陸離卻忍不住開始懷念新布朗費爾斯那寬敞而空曠的街道。

  抬起頭,紐約那灰藍色的天空透露著一股說不明道不明的壓抑;稀疏的陽光似乎因為穿透了鋼筋森林才灑落下來,那種有氣無力的感覺讓人幾乎察覺不到溫暖;就連空氣都變得敏感起來了,只是不確定是心理作用還是真實如此;更不要說那密集擁擠的人頭將視線里的所有空間都積壓到了極致,讓人喘不過氣來。

  陸離腦海里不由開始計劃著,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去牧場。

  他現在是大四,實習部分已經順利結束了,不過接下來還會和「紐約觀察者報」有一些交流,主管他實習工作的編輯頗為看好他,因為他兼具著東方文化的底蘊和西方教育的色彩,對于跨文化交流這方面確實有著獨到的見解,尤其是近年來中/國的影響力逐漸增大,以前蒙著一層薄紗的面貌開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春假之前,他還欠了「紐約觀察者報」一片關于中國「雙十一光棍節」奇特購物盛況的報道,周三就是截稿日了。

  除此之外,下半學期他已經沒課了,學分都足夠的情況下,他需要專注于畢業論文的撰寫,在離開紐約之前,他必須和教授踫面,確定論文的開題報告和研究方向是正確的,然後他就可以到牧場去,慢慢地完成論文的撰寫。

  所以,他至少還要在紐約停留一到兩周的時間。這比想象中漫長了一些。想到這里,陸離不由啞然失笑,才剛剛離開牧場,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了嗎?不過在這里多待一段時間也無傷大雅,他可以到圖書館去查閱一下資料,對牧場接下來的發展規劃有一個更加清晰的思路。

  一邊開車,一邊胡思亂想著,塞車的時間也就沒有那麼難熬了。盡管如此,陸離還是有些無奈,平時只需要二十分鐘就能抵達的路程,今天卻足足耗費了一個小時十五分鐘,春假今天就結束了,學生們都陸續開始回來了,交通大堵塞著實讓人頭疼。

  陸離沒有徑直回去住所,而是直接驅車前往了甦富比拍賣行。

  之前還在牧場的時候,甦富比就打電話通知他了,那幅「化妝舞者的入口」經過驗證,的確是真跡,這著實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同時也意味著,畫作正式進入了拍賣前期宣傳的運作,他們邀請陸離親自前來拍賣行,交談後續拍賣的細節。

  出來迎接陸離的,依舊是熟面孔,珍妮弗。

  「你看起來剛剛度過了一個十分愉快的假期。」珍妮弗可以感受得到,陸離身上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笑呵呵地以一個小小的調侃作為開場。

  陸離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復,「你可以這樣說。」雖然不是邁阿密,雖然不是陽光沙灘,但牧場生活確實讓人心情愉快。

  「這就是我懷念學生時期的原因之一,寒假、暑假、春假,那些瘋狂的歲月。」珍妮弗笑容滿面的話語顯得輕松愉快,「可是,出來工作之後這一切都沒有了。我現在就連去酒吧喝一杯酒,都要計算著明天到底要不要上班。上帝,’tgif(thank-god-it’s-friday,周五萬歲)’已經是現在生活的唯一期盼了。」

  雖然珍妮弗在開玩笑,但卻不可否認,這就是現實。進入社會之後,工作越來越繁忙,生活壓力越來越沉重,很多時候,人們甚至忘記了自己、忘記了放松、忘記了開心,同時也忘記了目標、忘記了幸福,只是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地活著。

  陸離十分慶幸,他有選擇的機會,而他認為自己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以為你們周末也是要上班的。」陸離沒有深入探討的打算,而是回了一句玩笑。

  如此幽默,瞬間就逗樂了珍妮弗,「你說的是事實,我已經連續工作十六天了。不過,我想,短時間內我還是沒有休假的機會。因為接下來一周時間,你的德加將是我工作的重心。」

  「雖然我十分想要勸你,明天可以休息一天放松放松;但考慮到德加的拍賣價格,我決定閉上嘴巴。」陸離的話語再次讓珍妮弗直接笑出了聲。

  說話間,兩個人就來到了待客室,房間並不大,布置得十分雅致,米白色的基調搭配暖黃色和淺紅色,很容易就讓人心情放松下來。

  坐定之後,珍妮弗打開電腦,調出了一些資料,「這是我們完成鑒定之後拍攝的一些圖片,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留下來作為紀念。因為不久之後,這幅畫就講易主了。」珍妮弗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因為陸離的幽默,她的語氣也多了一些隨意,「目前,這幅畫正在我們長期合作的一家私人畫廊展覽,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一會我給你一張名片,你可以上門拜訪。」

  所謂的私人畫廊,也就意味著只有達到一定階層的人才能進出。這一個細節就可以看出甦富比拍賣行對「化妝舞者的入口」這幅畫的重視了。

  果然,珍妮弗接下來的話語就驗證了陸離的猜想,「我們向歐洲一些有名的收藏家發出了邀請,他們正在陸陸續續趕過來紐約。這幅德加十分罕見,不少人都聽過它的名字,但卻只有一小部分人得以見到真容。所以,這一次感興趣的人著實不少。」

  這是一個好消息,也許,這幅畫的最終成交價格還會超出預期。

  「展覽將會持續到下周三,然後我們會根據情況發出邀請函,邀請特定的買家,參加我們的私人拍賣會。」珍妮弗繼續解釋道,「這一次我們還會一起拍賣另外幾件珍品,包括了一件古埃及出土的配件。不過,從價值上來說,德加是我們最終的大軸,所以,請相信我們,我們會盡最大努力進行宣傳。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前往拍賣會現場呢?」

  「呵呵,我還是算了。」陸離知道,如果只是普通的拍賣會,那麼他去體驗一下也無傷大雅,還可以漲漲見識;但是像這樣的私人拍賣會,級別已經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即使陸離出席了,也不見得能夠有所收獲。「拍賣會安排在什麼時候?」

  「聖帕特里克節的第二天。」珍妮弗回答道。

  那就是三月十八號,距離現在還有九天時間,基本和他接下來的行程相符合,下一次他前往牧場時,就將擁有足夠的資金,對牧場進行初步的建設。

  陸離點點頭,「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全權交給你們了。」

  「當然。」珍妮弗笑容得體地說道,「我們的目標是讓這幅作品的成交價格超過一千萬美元。」

  陸離眼底不由流露出了驚訝,當初估價是五百萬、六百萬上下,如果現在一口氣邁過一千萬門檻,那就足足翻了一倍,這著實是意外驚喜。

  似乎理解了陸離表情的含義,珍妮弗補充了一句,「物以稀為貴,在藝術領域也是如此。」這就足以解答陸離的疑問了,看來,這幅德加的稀有程度還在第一次的預估之上。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陸離坦誠的回答,讓雙方雙雙露出了笑容,在友好的氣氛之下,結束了今天的踫面。

  告別了甦富比拍賣行之後,陸離先是回家打理了一下自己,洗去一身風塵,而後休息調整了一下,決定到橄欖花園一趟。

  老實說,他在橄欖花園的工作過程還是頗為愉快的,不僅因為橄欖花園為他提供了一份工作,緩解了生活壓力;還因為周圍的同事以及頂頭上司相處得都十分不錯——艾爾是一個例外。現在,他決定辭職了,但至少可以過去和大家道別一下,也許未來還可以在不同的場合遇見,即使不是,也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

  再次站在橄欖花園那熟悉的店面門口,陸離有些感嘆,人生的變化著實讓人措手不及,不是嗎?

  有的人可能以侍應生的位置為跳板,尋求到了更好的發展機會;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被困在侍應生的位置上,為了生活奔波而壓垮了脊梁;還有的人可能僅僅只是為了體驗生活,感受用自己雙手辛勤勞動的感覺,之後就辭職,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曾經這些都是別人的故事,但現在卻真實地發生在陸離自己的身上。雖然作為一名新聞系學生,陸離有不同的選擇;但亞裔人群想要在美國找到白領工作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是種族歧視、性別歧視格外嚴重的新聞行業。

  所以,陸離也想過,如果他一輩子都無法擺脫侍應生的位置呢?如果端盤子是他唯一的求生出路呢?未來的迷茫和恐慌,就像是懸掛在腦袋上的刀閘,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只是現在,情況卻截然不同了。僅僅幾天之前,他還是一名前途未卜的侍應生;但現在,他的身價卻突破了百萬——乃至千萬美元,真正將未來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人生的旅程,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轉彎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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