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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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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磨硯少年] 雲顛牧場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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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發表於 2021-8-3 00:26:32 |只看該作者
370 牧場巡游

  作為主人,陸離立刻站了起來,主動迎接了上去,熱情地表示了歡迎,「歡迎來到雲巔牧場!」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怎麼沒有人提前和我說一聲呢?沒有向導的指引,你們居然沒有找錯地方?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陸離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擁抱,但隨即就意識到,眼前這群英國紳士們,對擁抱可不感冒,于是他就伸出了右手,分別和羅賓森、雷蒙德、馬克握手打招呼,理查德卻出人意料地給了陸離一個大大的擁抱,顯得很是熱情。

  「我們的確找錯了地方。」理查德樂呵呵地拍了拍陸離的後背,毫不避諱地自我吐槽起來,翻了一個白眼,攤開雙手表示無奈。

  站在旁邊的雷蒙德補充了一句,「而且還是兩次。」在傷口上再次撒鹽,所有人的視線余光都無聲無息地朝著羅賓森投射過去,即使不用話語補充說明,意思也再明顯不過了——走錯路的罪魁禍首就在這里了。

  羅賓森卻泰然自若,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目光一般,怡然自得地將雙手背在身後,整個人顯得無比悠閑愜意。只是,那假裝打量花園的視線卻避免和陸離直接接觸,這樣的小細節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窘迫。

  陸離開懷大笑起來,卻沒有面對羅賓森,而是看向了理查德,「幸運的是,你們沒有被牧羊犬追著跑。」就好像犯錯的人是理查德一般,這讓羅賓森的窘迫稍稍得到了緩解。

  越過陸離的肩膀,理查德瞥了一眼門廊里的情形,泰迪依舊專心致志地撕咬著文件,根本沒有察覺到有陌生人的來臨,地面上散落著一團一團濕噠噠的紙團,看起來好不狼藉;旁邊的搖椅上,擺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還有陸離剛才隨手放到旁邊的文件,冒著裊裊青煙的馬克杯帶著一絲靜謐,卻可以窺見剛才的繁忙。

  「希望我們不是不速之客。」理查德挑了挑眉,半開玩笑地說道。

  陸離察覺到了理查德的視線,隨即就反應了過來,「如果你們再提前十五分鐘的話,恐怕我就要驅趕客人了,不過現在的話」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拖長了尾音,搭配戲謔的眼神,意思就已經足夠明確了。

  「與其站在這里閑聊,不如先帶我們去看看葡萄園。」羅賓森開口說話了,那橫沖直撞的說話方式依舊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甚至有些蠻不講理,「我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欣賞牧場的。德州的牧場,都是一樣的。」

  可是這種直率,帶著些許的尖刺,卻不會讓人厭惡,自然有一種天真浪漫,就好像就好像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微服私巡一般,反而有種喜感。

  「世界每一個地方的葡萄園,也都是一樣的,無非就是一些葡萄藤和葡萄架。」雷蒙德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羅賓森頓時就噎住了,「更何況,現在已經接近冬天了,葡萄園就更沒有什麼值得欣賞的了。」

  那一幅理所當然的表情,噎得羅賓森一愣一愣的,可是雷蒙德卻絲毫沒有察覺,臉上依舊是那一幅「就事論事」的認真模樣。

  陸離憋笑憋得很是辛苦,他知道,如果此時自己笑出聲來,那就太沒有禮貌了。可是羅賓森和雷蒙德這一來一往,就好像相聲二人組一般,笑果非凡。只是,誰是捧哏、誰是逗哏呢?

  「世界每個角落的風景都是相似的,卻也都是不同的。擁有決定權的,是欣賞的眼楮,還有觀賞的心態。風景是如此,生活也是如此。」陸離忍住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然後主動走了上前,在前面帶路,「既然來到了我們牧場,那麼滿足客人的需求,這就是我的使命。」

  雷蒙德和羅賓森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理查德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捧腹大笑,還是應該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只有馬克,哧哧地輕笑起來,施施然地邁開了步伐,跟在陸離身後,走了上前。

  「這一片是櫸木林吧?」馬克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的風格,見面之後,這才是他的第一句話,之前甚至沒有打招呼,但內容卻讓人摸不著頭腦。

  陸離順著馬克的視線看了過去,右手邊那一片高聳清瘦的櫸木林,有著秋天的颯爽和靜謐,不同于春天的涌動、夏天的煩躁和冬天的沉寂,秋天的櫸木林有著一種特別的氣質,仿佛肉眼都可以看見微風滑過的軌跡,拖拽出長長的尾巴。

  「是。」陸離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怎麼,你對樹木有研究?」

  馬克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開口說道,卻是答非所問,「你知道嗎?法國的櫸木赫赫有名,不少葡萄園產區也都擁有大量的櫸木。夏天收獲的季節,站在葡萄園的田埂上,放眼望去,地平線的盡頭就是大片大片的櫸木。勃艮第也不例外。」

  陸離認真回憶了一下之前拜訪勃艮第的回憶,那些模糊的影像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沒有想到,雲巔牧場居然在無形之中,擁有和勃艮第相似的地貌和氣候。

  看來,以前杰克和麗茲經營牧場的時候,葡萄酒能夠成為他們的支柱經濟來源,不是沒有理由的。現在,在空間泉水的催化下,雲巔牧場的葡萄酒也就具備了躋身頂尖的資質。這是陸離所沒有預料到的,又或者是作為門外漢所忽略掉的信息。

  「但這里不是勃艮第。」陸離卻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微笑地說道。

  馬克點點頭表示了肯定,「這里的確不是勃艮第。」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沿著那一排整齊而高挑的櫸木看過去,盡頭就是一汪平靜的湖水,光線的折射讓湖水看起來是青翠的碧綠色,氤氳的水汽在湖面上繚繞,宛若仙境。

  「勃艮第可沒有橡樹。」馬克嘴角的笑容輕輕揚了揚,而後指了指湖面另一端的森林,詢問到,「還有,那邊的一片是水杉嗎?」

  「看來,你對樹木的了解也很豐富嘛。」陸離這就算是表示了肯定。

  之前陸離是打算沿著湖邊種植竹林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竹林。可是詢問了專業的意見之後,陸離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最終選擇了與北美風格更加貼近卻又融合了中/國山水畫風格的物種,水杉。

  水杉是活化石樹種,也是秋葉觀賞樹種,氣質雋秀,靜謐沉靜,喜歡潮濕的環境,成長緩慢卻有著綿長的生命力,環繞水邊種植,柔化了橡木的粗獷、細化了櫸木的高冷,為整個牧場平添了一抹水墨畫般的恢弘和韻味。

  「這就是雲巔牧場和其他葡萄酒產區的不同。」馬克沒有過多解釋,簡單明了的一句話,卻顯得意味深長。

  陸離的腳步微微頓了頓,不由莞爾。

  對於葡萄酒的風味,陸離沒有深入研究,他只是想當然地認為,空間泉水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但問題就在這裏,土地是同一塊土地,氣候是同樣的氣候,就連環境的變動都不大,空間泉水雖然神奇,卻不是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魔法,不可能無中生有。就好像有機農場的蔬菜一般,空間泉水沒有改變它們的基因排列組合,只是進行了優化,葡萄園想必也是同理。

  那麼,為什麼以前櫸木牧場的葡萄酒僅僅只能說是不俗,雲巔牧場的葡萄酒卻能夠說是頂尖呢?

  現在看來,空間泉水僅僅只是一個催化劑,將這片土地的礦物、野禽、植物、水汽的潛力都酣暢淋漓地發揮了出來,這才鑄就了如此出眾的葡萄酒——至少從潛力來看,是具備成為頂尖水準的。

  櫸木牧場和雲巔牧場的不同之處,不僅僅在於陸離擁有空間泉水,還在於陸離對整個牧場大刀闊斧的改革。影響葡萄酒成品質量的自然因素,是錯綜複雜的,氣候、環境、生物鏈等等,都可能鑄就品質截然不同的葡萄酒。同一片土地之上建立的兩個牧場,現在已經有了天壤之別。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陸離自己的猜測——根據馬克的猜測而來,至於真實性和準確性到底有多少,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陸離是絕對不會把空間泉水的秘密公布於眾的,一切的可能性,都將永遠地停留在猜測階段,或者是理論階段。

  陸離停下了腳步,重新打量這片牧場,短短一年時間,牧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角落裡的那片薰衣草田之外,一切都和當初他初次抵達時的模樣截然不同了。這就是雲巔牧場,屬於他的雲巔牧場。

  「我剛才看到了羊群和牛群,之前聽理查德說,你們還有養馬。」馬克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打斷了陸離的思緒,他連忙快步跟了上去,再次和馬克並肩而行,閑聊起來,「你們平時的放牧都是在哪裡進行的,距離葡萄園遠嗎?」

  在勃艮第,那是一個純粹的葡萄酒產區,除了葡萄園,就是葡萄園,自然不可能像雲巔牧場這樣多元。馬克正在細細地打量著牧場的每一個細節,試圖尋找出雲巔酒莊的秘密。

  陸離可以察覺到馬克的意圖,卻絲毫不顯得慌亂,內心深處的秘密,他相信沒有人可以猜測得到,「放牧的話,我們沒有圈定固定範圍,你知道,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同一塊草地都需要重新蓄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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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發表於 2021-8-3 00:26:48 |只看該作者
371 純真小鹿

  「馬克,你確定不需要一個放大鏡嗎?還是說,你干脆把廚房搬過來,在這里開始用餐好了。」羅賓森絲毫不給面子地吐槽到。

  他們此時站在酒窖里,那靜謐而涼爽的空間里可以隱隱聽到空氣的流動,一股老舊腐朽的氣息之中,夾雜著濃郁的橡木香氣,還有淡淡的酒香,一點點香甜,一點點酸澀,絲毫不會顯得沉悶,反而讓人有些微醺,沉迷其中。

  專業人士都知道,酒窖的設計是十分錯綜復雜的,空氣的流通和溫度的保持,這都是古人沉澱下來的智慧;但即使如此,也沒有人願意長時間的待在酒窖里,這可不是一個理想中的度假勝地。

  但此時,大家卻停留在了酒窖里,沒有離開。

  眼前的馬克彎腰躬身地站在酒桶面前,正在細細地敲敲打打,時不時用手指摸一摸木桶的外表,然後用舌尖嘗一嘗指尖的味道;時不時又湊進去嗅一嗅,細細地回味其中的氣息;時不時又敲一敲木桶,然後靠近聽一聽里面的回音……

  嗅覺、味覺、聽覺、觸覺、視覺,五感全部都用上了,簡直就是在品嘗一場饕餮盛宴。

  那走火入魔的姿態,讓人著實忍俊不禁。羅賓森已經按耐不住,開始冷嘲熱諷了,站在旁邊的雷蒙德卻是淡定地回了一句,「你下廚嗎?」

  噗嗤。這一回,陸離沒有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就連羅賓森自己也是不由莞爾。

  可是馬克依舊不緊不慢,施施然地站直了身體,微笑地說道,「著急的話,你們可以自己先行離開。牧場雖然不小,但也不至于走丟。」這一次,他沒有再繼續停留,慢慢地邁開了步伐,朝著酒窖的門口走了過去。

  「終于!」羅賓森仰天長嘆地吐槽了一句,然後一行人魚貫地離開了酒窖,重新回到了外面。羅賓森迫不及待地說道,「接下來,我們到葡萄園去吧。我剛才已經看到了,在溪谷的另一端就是了,對吧?」

  得到了陸離肯定的回答之後,羅賓森就一馬當先地朝前走去。

  陸離放慢了腳步,等待馬克跟了上來,然後主動開口詢問到,「剛才這頓下午茶,你還滿意嗎?」伊頓由橡木桶作為原料烹制的下午茶。

  面對陸離的冷幽默,馬克卻也不意外,同樣一本正經地回答到,「不錯。應該說,很不錯。食材出色,烹制方法出色,調味和配料也一樣出色,這頓下午茶,我十分享受。」

  那種冷面笑匠所制造出來的反差效果,更具喜感,陸離和馬克兩個人都不由露出了微笑。然後馬克接著說道,「你們擁有一批出色的酒桶,再過五年的話,這批酒桶就將價值千金。」

  「我知道。剛才在酒窖的時候,我一直在擔心著搶劫的發生。」陸離認真而嚴肅地說道,「要知道,不久之前我們的確經歷了一場偷竊危機,我深深地認為,我必須為牧場上保險了。」

  馬克舉起了右手,伸出了中間三根手指,做出了發誓的手勢,「我的腦海里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兩個冷面笑匠,誰都沒有先破功,將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始終保持認真嚴肅的語氣,談話內容卻充滿了光怪陸離的荒誕不羈。說完之後,兩個人還點點頭,仿佛剛才完成了一場正式會談般。

  走在前面的理查德,聽到了身後的對話,只覺得自己要內傷了,轉過身,郁悶地看著兩個人,卻發現陸離和馬克兩個人都一臉無辜地看向了理查德,那眼神似乎在詢問著,「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

  理查德張了張嘴,竟無語凝噎,只能是憂傷地搖了搖頭,「沒事。」然後轉過身,快速前進,他必須遠離後面那兩個家伙,否則今天太陽落山之前,他就要吐血了。

  陸離和馬克交換了一個不解的視線,似乎在說,「這家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離發現,他總算是捕捉到了馬克的笑點。上一次兩個人的交談,節奏根本契合不到一個頻率上,讓陸離十分有挫敗感;今天再次見面,談話內容和氛圍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個人的笑點詭異地踩到了一個奇怪的節奏上。

  這樣的談話,莫名地輕松。

  兩個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一行人就來到了葡萄園。不過,正如雷蒙德吐槽所說的一樣,葡萄園都是大同小異的。

  相似的葡萄架,相似的葡萄藤,即使是不同的土壤構成,其實在外行人眼中看起來,差別也不大。

  就算是碩果累累的金秋,或者是綠意盎然的盛夏,葡萄園看起來也是千篇一律,沒有山巒迭起的雋秀,也沒有鬼斧神工的壯闊,更沒有歷史厚重的沉澱。更何況,現在已經是深秋時分了,采摘完畢的葡萄園看起來一片蕭索,所有的生機似乎都消散在那片淺褐色的土地里,等待著漫長冬季的過去,然後重新煥發生命力。

  大家在葡萄園附近轉悠了幾圈,羅賓森和雷蒙德針對葡萄園的土質爭論了好幾個來回,就好像辯論賽的現場,不過馬克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加入討論,只是雙手被在身後,慢悠悠地走著,仿佛只是單純地過來散步而已。

  「你不打算把土壤拿起來,仔細看看?」陸離好奇地詢問到。

  馬克輕輕聳了聳肩,「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十分樂意碾碎一個土塊,然後放在嘴巴里品嘗品嘗,搭配剛才的木屑,繼續完成今天的下午茶。」

  「就好像攪拌沙拉的奶酪?」陸離揚起了尾音,開口詢問到。

  馬克頓了頓,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點頭表示了肯定,「是的,就好像完成一盤沙拉。」兩個人的談話節奏果然異于常人,「不過,我對土壤沒有足夠的了解,即使品嘗了,也嘗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所以,我還是準備品嘗葡萄酒就好了。」

  「明智的選擇。」陸離認真地點點頭,然後抬了抬下巴,示意依舊在爭論不休的雷蒙德和羅賓森,「他們兩個人的爭論什麼時候才會結束?我有點肚子餓了。」

  「現在輪到他們了,我們必須保持公平。」馬克出人意料的回答,諷刺意味十足,卻有種無法言喻的喜感。

  就在這時,馬克的表情和動作都陷入了停滯狀態,戛然而止,仿佛時間在他的身上停止流動了一般,這吸引了陸離的注意,他不由順著馬克的視線看了過去,只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森林,深秋的微風吹拂而過,為森林染上了不同的色彩,不是加拿大楓葉的那種壯闊,卻有種屬于德州的粗獷和野性。

  這樣的景色確實令人驚艷,但陸離卻不認為馬克會為之震驚,「怎麼了?」

  「噓。」陸離的聲音並不大,甚至有些輕,可是他才出聲,馬克就直接制止了他,甚至屏住呼吸,目不轉楮地看著同一個方向,那雙情緒沉靜的眸子突然就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看。」馬克出聲提醒到,再次確定了陸離的猜測。

  陸離重新投過去視線,仔細搜索著,然後不由自主也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楮,眸子里盛滿了不可思議的震撼。

  那是一隻鹿。

  它身姿優雅、步伐矯健,在森林邊緣的草叢里漫步著,然後停下腳步,細細地咀嚼著鮮嫩的葉尖,那勻稱柔順的肌肉兼具著強大的爆發力和均衡的柔韌感,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曼妙動人,仿佛就連穿透樹林灑落下來的稀薄陽光都落在了它的身上,那一縷明亮,輕而易舉就點亮了全世界。

  突然,小鹿似乎察覺到了陸離和馬克的打量,它抬起頭來,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這把陸離嚇了一跳,即使是馬克也不例外,他連忙停止了呼吸,渾身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一動都不敢動,唯恐任何一點輕舉妄動,都可能驚跑那一隻小鹿。

  那雙眼楮,明亮的眼楮,清澈見底,水光瑩瑩,生動而明媚,顧盼之間透露著一股純淨而簡單的真摯,沒有絲毫的雜質,沒有任何的渾濁,一切都是如此單純,仿佛世界的污穢和骯髒根本無法侵蝕它的靈魂一般。

  人們總是說,小鹿是萬物之靈,就如同神話里的獨角獸一般。陸離一直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直到今天,直到看到了那雙眼楮。

  上一次,賈斯汀在公路上遇到了一隻遭遇車禍的鹿,但那是一只失去生命力的鹿,即使如此,那只鹿的眼楮也依舊可以喚醒人們內心深處的柔軟;今天,眼前的這隻鹿卻是鮮活的,真實的,生動的。陸離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小鹿斑比」這部動畫片在美國的影響力如此之大。

  不對,不是一隻鹿,而是三隻。

  它的同伴們從樹叢後面走了出來,緩慢而優雅的步伐在草叢之中前行,散漫而隨意地尋找著鮮嫩的草尖嫩葉,它們就這樣自由地行走著,享受一個難得的午後時光。這樣真實而鮮活的場景,就在眼前上演,將大自然生靈的神奇和美妙展現得淋灕盡致。

  「你們兩個……」耳邊傳來了羅賓森的話語,可是陸離和馬克卻同時轉過頭,「噓」,那異口同聲的氣音,讓羅賓森嚇了一跳,差點就被噎住,不由打了一個嗝,然後滿臉困惑地看向兩個人,緊接著,羅賓森就找到了答案——

  他跟隨著陸離和馬克的視線,轉頭看了過去,然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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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發表於 2021-8-3 00:27:01 |只看該作者
372 靜謐自然

  午後時分的森林一片靜謐,浩浩蕩蕩的綠色猶如一片海洋般,寧靜而浩瀚地鋪陳開來期間泛著些許波瀾,宛若陽光灑落下來,折射出柔和的光暈,滲透到厚重的綠色之中,泛起了層層漣漪,仔細一看才發現,赫然是紅色、黃色、紫色的繽紛,間或點綴其中,將那波瀾壯闊勾勒出稍稍雅韻。

  一陣輕風吹拂而過,嘩啦啦,綠浪席卷而至,樹梢、草叢、枝丫仿佛浪濤一般低下了沉甸甸的腦袋,而後又站直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陣輕風,再次低頭,浪濤一波接著一波涌動著,發出動人的聲響,打破了金秋的寧靜,染上了少許盛夏時光的喧鬧。

  空氣中傳來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清爽的草屑、濕潤的露水、干燥的枯枝、跳躍的溪水、豐碩的果實、厚重的土壤……還有那行走其間的生物和上下翻飛的精靈,耳邊的沙沙聲響越來越大聲,但世界卻仿佛越來越安寧,讓人不由自主就閉上了雙眼,側耳聆聽。

  嘴角的弧度,輕輕翹起。

  風兒,停下了腳步,聲響漸漸弱了下去,只剩下淡淡的回音在樹林叢間回蕩。一只身姿敏捷的小鹿,從草叢之中躥了出來,輕盈的跳躍在綠浪之中劃出一道白痕,健美勻稱的肌肉將力與美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仿佛一縷出釉的雲,掛在清澈透亮的藍天之上,美得驚心動魄。

  沙沙。

  小鹿落地了,先是前腳,然後是後腳,他,或者是她,低頭在草叢里嗅了嗅,粉紅色的舌頭將嫩綠色的草尖卷進了嘴巴里,細細地咀嚼起來,輕輕扇動的鼻翼呼出一團團溫暖的氣體,吹拂著草叢,一簇簇蒲公英飄散開來,零零星星地在草叢與樹梢之間的光影之中飛舞,恍然之間,就好像精靈的漫天舞動一般,稀稀落落的金色陽光忽明忽暗,以無聲的方式演奏著一曲屬于大自然的旋律。

  語言是如此蒼白,根本無法形容出視線所見這幅畫面的萬分之一。

  突然,又一只小鹿散步式地走了出來,緊跟其後的,還有一只身型小了一個尺寸的小鹿蹦蹦跳跳地兜著圈子。

  那輕盈的動作驚動了草叢,嘩啦的聲響宛若石塊擊破湖面的波浪聲一般,剎那間,瑣碎的塵埃都飛揚了起來,那些徐徐升起的蒲公英種子被卷入了氣流之中,猶如龍卷風一般旋轉著上升,周圍星星點點地縈繞著大片大片的塵埃顆粒,晶瑩透亮,以光束為圓心,螺旋式騰空而起,視線里瞬間出現了千千萬萬的種子,整個森林的生機都甦醒了過來。

  靜謐,卻活潑。

  啪嗒,啪嗒,啪嗒。旁邊跳出了一只灰色的肥兔子,左右張望了一番,似乎正在打量著,打擾它午休的罪魁禍首,那肥碩的身軀臃腫而笨拙,懶洋洋得,根本就不想要逃跑,還留戀著慵懶的午睡時光。

  抬起頭,看到了眼前的三只小鹿,尤其是那一只正在舞蹈歡樂頌的小家伙,擾亂了周圍的安寧,甲殼蟲、小瓢蟲、蚱蜢、草蛉、天牛、蟋蟀等等都紛紛飛舞了起來,就好像森林運動會開幕儀式現場一般,熱鬧無比。

  肥兔子收回了視線,嗅了嗅鼻子,然後用腦袋頂了頂旁邊高大的草梗,又扭頭看了看旁邊的「盛會」,猶豫再三,轉過身,蹦,蹦,一下接著一下,施施然地離開了這片吵鬧之地。

  可是它一下沒有辨識方向,跳著跳著,居然離開了森林邊緣,離開了樹蔭庇護,跳到了牧場的地界來,刺眼火辣的陽光灑落在那猶如綢緞一般的皮毛上。它愣了愣,停在了原地,似乎還在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就進入了火爐?

  一秒,兩秒,三秒。

  那憨態可掬的模樣著實讓人忍俊不禁,然後它才調轉了方向,再次蹦、蹦地跳躍起來,一深一淺地朝著樹林深處跳了過去。看著那懶散的背影,就可以猜得出來,估計它是尋找另外一個安靜之地,繼續午睡去了。

  三只小鹿閑散而自如地踱著步伐,似乎正在享受著難得的派對,絲毫沒有注意到,僅僅五十碼開外,有一群陌生的人類,正在屏住呼吸,注視它們的一舉一動。

  「阿嚏。」一個噴嚏聲傳來,打破了周遭的寧靜,所有人指責的視線瞬間朝著聲音方向看了過去,羅賓森無辜地攤開了雙手,瞪大了眼楮,急忙地辯解著,「不是我,不是我,你們為什麼都看著我?」

  然後視線余光就看到站在旁邊的雷蒙德,一臉內疚地揉了揉鼻子。注意到大家轉移的視線,雷蒙德卻也沒有逃避,舉了舉右手,表示歉意,那施施然的模樣,根本不緊不慢,尤其是和羅賓森那憋屈悲傷的表情對比起來,更是讓人忍俊不禁。

  可是,此時大家卻沒有笑出聲的意思,而是迫不及待地轉過頭,看向了剛才的方向。

  三只小鹿都齊刷刷轉過頭來,水汪汪的眼楮一動不動地看著陸離等人所在的方向,一群人此時想要找到一個掩體,隱藏自己的身形,已經是來不及了,只能僵硬在原地,就好像木頭人一般,絲毫不敢動彈,唯恐自己任何一點輕舉妄動,都會驚動眼前具有通靈智慧的生物。

  但他們終究還是失敗了。

  帶頭的那只小鹿朝著陸離等人的方向走進了兩步,似乎想要打量清楚,待眼前幾個人的身形變得清晰起來之後,他就停住了步伐,猶豫了片刻,轉過身,矯健地跳躍起來,朝著樹林深處跑去,緊接著另外兩只小鹿也緊隨其後,一蹦一跳地漸行漸遠,不過幾個起落之間,他們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樹海之中。

  沙沙,沙沙。

  清風微拂,光束之下飛舞的塵埃和蒲公英開始放慢了速度,上升的勢頭似乎達到了頂點,然後緩緩地、慢慢地、輕輕地落了下來,順著它們滑落的軌跡,可以窺見輕風的足印,走過樹梢,滑過枝椏,拂過草尖,穿過陽光,最後……散落在天涯。

  沙沙沙。

  輕輕的聲響也漸漸沉澱了下來,昆蟲們也紛紛重新找到了棲息地,不再繼續飛舞,而是慵懶地享受這個下午的曼妙陽光,視線之內的光影交錯逐漸回歸平靜。最後,再也看不到任何生物,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悠遠森林高大的樹木、低矮的灌木、密集的草叢,就連風聲都停了下來。

  「呼」,一陣微風吹過,卻什麼都沒有驚動,只有一望無際的靜謐,金色的陽光穿透樹梢,斑駁地灑落下來,明暗之間,世界終于回歸了萬籟俱寂,似乎那些靈動的生物從來不曾出現過,似乎那些活潑的舞動從來不曾發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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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3 00:27:15 |只看該作者
373 風味獨特

  「真是不虛此行。」感嘆聲是來自于羅賓森的,即使是習慣了挑刺的他,親眼目睹了剛才那一幕,內心的震撼也是無與倫比的,這是來自于大自然的神奇,沒有任何修飾,也沒有任何誇張,原汁原味,純粹真實,卻將震撼發揮到了極致。

  「你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應該閉嘴。」站在旁邊的雷蒙德毫不留情地吐槽到。

  最開始的時候,羅賓森嘰嘰喳喳地呼喚了馬克和陸離,他的聲音就顯得有些刺耳,如果不是兩個人提醒及時的話,恐怕羅賓森就要把三只小鹿嚇跑了,剛才那恢弘而神秘的一幕也就看不到了。

  羅賓森瞪圓了眼楮,不甘示弱地回擊了過去,「那剛才是誰打噴嚏的?如果不是那個噴嚏,他們也不會被嚇跑了!」這分明是做賊的喊捉賊!

  可是雷蒙德卻絲毫不慌亂,不緊不慢地說道,「噴嚏是生理反應,我很抱歉,但花粉真的刺激到了我的鼻腔,我也沒有辦法控制。你應該知道,世界上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藏的,貧窮,愛意,還有就是噴嚏。」

  站在旁邊的陸離微微皺了皺眉頭,淺笑地說道,「第三個難道不是呵欠嗎?」

  看著雷蒙德那瞠目結舌的模樣,甚至還有些窘迫,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哈哈!」羅賓森第一個就拍掌大笑起來,就連馬克也是放聲暢快地笑了起來。

  比起羅賓森來說,始終一本正經展開反駁的雷蒙德,始終佔據道理高峰的雷蒙德,始終不會出錯的雷蒙德,此時此刻突然出糗了,那種反差所制造出來的笑點才是更為激烈的。所有人都拍掌大笑起來,就連雷蒙德自己也有些尷尬,生澀地摸了摸鼻頭,掩飾自己的情緒,那不知所措的表情,讓笑聲根本停不下來。

  好不容易笑聲平復下來之後,大家也沒有繼續游覽葡萄園的興致了,畢竟,和剛才那一幕比起來,葡萄園著實有些平淡,一行人不慌不忙地散步回去。

  「我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麼雲巔酒莊的葡萄酒,風味如此獨特,又如此豐富了。」羅賓森感嘆地說道。

  這一次,雷蒙德出人意料地沒有反駁,點點頭表示了同意,「果然葡萄酒是不會說謊的,真實地記錄下來這片土地的所有內涵。土壤、大風、暴雨、陽光,甚至就連空氣之中飄蕩的蒲公英都不例外。」

  陸離愣了愣,他倒是沒有想到,一次葡萄園之行,居然引發出了這樣的結論。

  「葡萄酒就是這樣的藝術品。即使是同一片土地,不同區域、不同年份、不同照料方式,都會釀造出不同的成品。」羅賓森接過話頭,居然絲毫沒有違和感,兩個針鋒相對的冤家,居然能夠如此默契十足,就好像矛盾的一體兩面般,著實有些神奇,「每一口葡萄酒,都可以細細地品味出不同,就好像基因一般。」

  陸離一時間居然插不上話,他下意識地朝馬克投去了視線,然後就看到馬克眼底流露出一抹淺笑,點點頭表示了贊同,「之前品嘗雲巔酒莊的葡萄酒時,可以品味出一絲野禽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花香。這都是有原因的。這附近,是不是經常會有野生動物出沒?」

  陸離認真回想了一下,當初品嘗葡萄酒的時候,東尼的確說過,他們的葡萄酒可以品嘗出野禽的香氣,與風土雜糅在一起,增添了一抹野性。這是德州特有的風範,與勃艮第、納帕谷截然不同。現在看來,也許不僅如此,那種野禽風味,很有可能是來自大自然的野生動物。

  「……是吧。」陸離這就算是承認了,畢竟,這是最好的解釋了。至少比空間泉水要來的靠譜。更何況,他也不知道,野生動物是否經常出沒,也許真的是呢?只不過他之前沒有看到而已嘛!畢竟,空間泉水也不可能無中生有嘛。

  馬克理所當然地表示了肯定,這樣的答案才是正常的,否則葡萄酒里的野禽風味就得不到解釋了。「我覺得,雲巔酒莊的葡萄酒之所以與眾不同,一部分原因很有可能是來自于牧場。在這里,我看到了有機農場,看到了馬場,看到了羊群和牛群,看到了野生動物,看到了湖泊……這些都是勃艮第所沒有的,當然,納帕谷也沒有。」

  陸離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他可算不上葡萄酒專家。

  可是,站在旁邊的雷蒙德、羅賓森和理查德都紛紛點頭表示了贊同,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探討起來,時不時指點著周圍的景象,驚嘆著雲巔牧場的普通,還有特別。原本看似普通的牧場,卻處處透露著勃勃生機,讓人腳步不由自主就放慢了下來。

  不管是勃艮第還是納帕谷,包括現在世界聞名的頂尖葡萄酒莊,都是專業的葡萄園。

  正如他們剛才所說,葡萄是十分敏感的物種,它們會真實記錄下這片土地的所有基因,然後注入葡萄酒之中。為了避免葡萄酒受到次等因素、意外因素的影響,酒莊必須保持專業和單純。尤其是黑皮諾這種嬌嫩的品種。

  看看勃艮第的酒莊就知道了,每一片葡萄園都是在精心監控之下的,唯恐任何一點干擾因素的存在。

  在雲巔牧場之前,有沒有牧場種植葡萄酒的?有,當然有,不僅僅是以前的櫸木牧場,事實上,此類酒莊在南美洲還是有不少的。但這些都是新世界的葡萄酒,也被傳統葡萄酒世家認為︰風味過于復雜,反而削弱了葡萄酒本身的香氣,得不償失。

  看看新世界葡萄酒和傳統葡萄酒的價格,這就一目了然了。

  只是,誰都沒有能夠想到,雲巔牧場出產的葡萄酒,卻將這種混雜而豐富的口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並且詮釋演繹出了全新的風味——保持了黑皮諾原本的細膩和層次之余,又增加了屬于這片土地的獨特口感。

  簡單來說,這款葡萄酒尋找到了恰到好處的平衡點。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特殊狀況,一萬個酒莊之中可能都踫不到一個的情況,現在就在雲巔牧場出現了。

  「正常來說,德州絕對不是生長黑皮諾的最佳區域。即使是牧場,能夠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看著前面走路的眾人,馬克和陸離落在了後面,探討了起來。「人們總是忽略了管理者的重要性,同一片葡萄園,在某些莊主手中,可能只是中庸而已,但在某些莊主手中,卻成為了羅曼尼-康帝。」

  馬克看著陸離,露出了淺淺的笑容,那閃爍著智慧的眼楮似乎在暗示著什麼,「現在看來,德州可是要因為雲巔酒莊,而吸引全世界葡萄酒愛好者的目光了。」

  陸離卻絲毫不顯慌張,淡然地露出了笑容,「我可不這樣認為。雲巔酒莊僅僅只是釀造出了一批具有潛力的葡萄酒而已,且不說未來到底如何,就連這一批葡萄酒在五年後、十年後,能否成為佳釀,也還是一個未知數。」

  陸離雖然不夠專業,卻也知道,這是萬中不存一的特殊情況,空間泉水在其中勢必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所以,他沒有驕傲,更沒有自滿,而是選擇了腳踏實地,實事求是地回應了馬克等人連綿不絕的贊譽。

  更重要的是,雲巔酒莊只是一個特例,卻無法代表整個德州,無法像納帕谷或者勃艮第那樣,形成集團優勢。葡萄酒是一個需要時間沉澱、需要大眾考驗的東西,僅僅憑借一瓶葡萄酒就吸引世界的目光?那是童話,而不是現實。

  現在最重要的第一件事就是,雲巔酒莊的這瓶葡萄酒,可以經受住世界專家們的考驗嗎?馬克等人雖然專業,卻不是真正的專家,他們的一家之言,可以代表全世界數以億計的葡萄酒愛好者和葡萄酒專業人員嗎?

  雲巔酒莊想要在激烈的競爭之中,佔據一席之地,現在就連起跑的資格都還沒有正式獲得,未來就更加難以估量了。

  馬克這一次沒有再繼續爭論,因為陸離說的是事實。

  「下雨了。」說話間,理查德就高聲說道,陸離卻根本沒有感覺到,抬起頭來,看了看頭頂的天空,剛才還晴空萬里,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陰雲密布了,僅僅只是抬頭的瞬間,碩大的雨滴就猶如慢鏡頭一般,緩緩地墜落下來,重重地落在了臉上。

  啪嗒。

  陸離還沒有來得及低頭,然後大雨就蠻不講理地砸下來,劈頭蓋臉,前一秒還僅僅只是落落雨滴,下一秒就已經成為了傾盆大雨,整個世界密密麻麻,遮天蔽地,視線之內幾乎看不到任何影響,只剩下猶如針織錦緞一般的暴雨。

  腳步還沒有買開來,整個人就已經淋成了落湯雞,而此時距離主屋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短時間之內是跑不過去了,避免被雨淋濕,這顯然是不可能了。

  陸離下意識地邁開腳步,快速地奔跑起來,視線余光可以隱約看見其他人奔跑的身影,卻分辨不出來到底誰是誰。可僅僅跑了幾步,陸離就重新放慢了腳步,最後站在了原地,清晰地感受到豆粒大的雨滴狠狠地砸在身上,隱隱作痛。

  既然已經躲避不開了,不如就放慢腳步,好好享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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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發表於 2021-8-3 00:27:27 |只看該作者
374 傾盆大雨

  一秒之前還是晴空萬里,一秒之後就已經傾盆大雨。

  這樣的情況在盛夏時經常出現,雷陣雨往往來得洶涌,去得也迅猛。但現在已經是深秋了,依舊出現如此情況,著實是讓人措手不及。

  深秋時分的暴雨,里里外外都透露著刺骨的冰冷,森森的寒氣猶如細毛一般,順著毛孔鑽入血液,就連骨骼都可以感受到一陣酸楚的疼痛,仿佛有匕首正在劃痕一般。

  眾人都紛紛朝前狂奔而去,邁開步伐,試圖早早地逃出這場暴雨的控制範圍。

  可是陸離卻是知道的,這里距離主屋太遠了,即使全力沖刺,估計也避免不了里里外外濕透的結果,既然如此,不如享受一下這場暴雨,洗滌一下心靈——

  當然,如此暴雨想要好好享受可不容易,那刺骨的寒冷里里外外地滲透進去,不要說身體了,就連靈魂都要凍結成冰,整個人在狂風驟雨之中瑟瑟發抖,就像是一只瘦弱的小羔羊。

  腦補了一下小羊羔孤立無助的畫面,陸離噗嗤一下就笑了起來。

  盡管如此,陸離還是盡可能地放松心態,好好地享受。他以正常的步伐節奏慢慢地前進著,然後就看到了旁邊還有一個身影也和自己並肩行走。這著實是一個意外。

  不過,暴雨真的太過強勁了,猶如千萬根繡花針一般,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密不透風,就連一米之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說另一個人的臉龐了。

  陸離也沒有開口詢問,只是不緊不慢地朝著主屋的方向走了過去,平時不過十分鐘的距離,因為暴雨,舉步維艱,雙腳踩在泥沼里般,一深一淺,轉眼之間,兩只鞋子就好像小船一般,泥濘不堪,在疾風驟雨之中艱難前行;而且這暴雨還寒冰刺骨,恍惚之間,陸離還以為有冰渣子掉到衣服里了,真正是舉步維艱。

  回到主屋的時候,陸離已經里里外外濕透了,渾身上下就沒有任何一處干燥的地方;而且還十分寒冷,整個人就像是寒風之中的枯葉,蕭索凋零,似乎只要狂風再強一點點,就會從脫離樹枝的懷抱。

  進入屋子之後,陸離停下了腳步,僅僅只是站在門口,可不一小會,腳底下就沉澱了一大灘水漬,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池塘。低下頭,就可以看到褲管不斷有水滴往下掉,仿佛站在淋浴花灑底下一般。

  如此場景,有點喜感。

  不過,陸離不是唯一的一個。站在旁邊的其他人,每個人腳底下都有一個小池塘,看起來就好像在開池塘大會。

  唯一的區別就是,理查德、雷蒙德和羅賓森等人都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根本沒有時間顧慮自己身上的狼狽,看起來應該是剛才一路狂奔而至帶來的副作用,然後還在不斷抖著腦袋,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湖水里爬出來的小狗狗。

  轉過頭,陸離就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馬克,他也是一幅施施然的模樣,雖然渾身上下狼狽不堪,除了身體有些小小的顫抖之外,整個表情卻怡然自得,似乎十分享受剛才的暴雨。這下,陸離並肩而行的小伙伴就揭曉答案了。

  「德州的天氣總是如此……倫敦嗎?」羅賓森的提問,讓大家愣了愣,隨即全部哄笑了起來。

  陸離搖了搖自己的右手,一臉嫌棄的表情,「我覺得,是你們將倫敦的暴雨帶了過來的。平時的德州,可不是這樣的,現在距離雨季,已經過去了許久。」

  「這樣看來,還是我們的錯咯?」羅賓森哭笑不得地反問到。

  陸離攤開雙手,沒有多說什麼,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惹得理查德、雷蒙德呵呵地笑了起來。陸離接著說道,「從天空積雨雲的厚度來看,這場暴雨應該短時間內不會結束了。」

  「而這場暴雨,都會沉澱在這片土地里,最後體現在明年的葡萄酒里。」馬克不緊不慢的聲音,帶著一絲從容,發出了感嘆,引來了眾人的點頭認可。

  陸離有些哭笑不得,每個人都冷得直打顫,居然還有心思在這里討論紅酒,真是不走尋常路的一群家伙,「我以為我們現在正在討論的,是你們今晚留宿的問題。我還正想說,牧場有足夠的空房間,可以讓你們留下來。」

  「噢。」陸離的解釋讓所有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理查德微笑地說道,「沒有想到你如此熱情好客。」

  理查德話雖如此說,但陸離可以看到他的眼神,品味出其中的不同來。

  理查德自己倒還好,畢竟之前在利物浦的時候,他就招待陸離到家里做客過,所以十分親昵熟稔;但今天理查德卻不是一個人,同行的另外三個小伙伴……都不是容易相處的個性,而且還無比挑剔,陸離作為主人把他們留下來,這可是需要極大的勇氣。

  其實他們是可以離開的,他們又不是走路過來的,而是開車。稍稍處理一下自己的狼狽情況之後,他們就可以開車離開了。選擇留下,這不是他們的原本計劃,當然,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也不是他們的計劃。

  陸離卻並不介意,擦了擦額頭上滑落下來的汗水,「歡迎來到德州。」意思就是說,德州人民總是如此熱情好客。在這一刻,陸離顯然已經把德州當做自己的第二故鄉了,以主人的身份表示了歡迎。

  理查德啞然失笑,他相信,陸離讀懂了他的暗示,但陸離還是沒有退縮。事實上,他還有更進一層的考量︰在他們四個人一行之中,握有話語權的,可不是他,準確來說,四個人之中,他的決定權是排在最後的。

  理查德轉過頭,看向了旁邊的三個人,雷蒙德和羅賓森兩個冤家交換了一個視線,似乎正在思考著,開車離開和選擇留下的區別,站在一旁的馬克卻主動開口說道,「請問是每人一個房間嗎?」

  這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雷蒙德和羅賓森顯然都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

  陸離記得,之前理查德說過,這三個人都是有背景的,即使不是富二代,也不是無名小卒,顯然是有一定身家的。

  對于他們來說,即使想要選擇一個度假村,好好放松放松,雲巔牧場這樣窮鄉僻囊的地點肯定不會是首選;更何況,過去幾個月時間,陸離一直集中精力在馬場和葡萄園上,度假村的兩棟別墅雖然已經落成,但後續相關設施卻一直沒有跟上——就連想要在湖泊旁邊建立一個正式的碼頭,也一直都沒有能夠行動起來。

  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雲巔牧場都不會是富二代們度假的選擇,就連選項清單都進不去。

  今天的情況比較特殊,一來是大雨,二來是剛才相談甚歡,三來也是陸離作為主人的禮貌。當然,如果他們留下來,能夠建立起友情,那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沒有想到,馬克如此直率地就接受了邀請。陸離還以為,從之前的表現來看,雷蒙德會是主動答應的那個人。

  「如果你們想要分享房間的話,我可以提供足夠的床墊。」陸離半開玩笑地回答到,「還是說,你們不介意同一張床鋪?」

  那戲謔的口吻,讓理查德第一個就笑出了聲,緊接著,雷蒙德也笑了起來。

  羅賓森卻笑不出來,他的表情有些嚴肅,視線緊緊地盯著馬克,「你是認真的?」即使沒有過多的語言,也可以聽得出來,對于在這里留宿,他可沒有興趣。

  馬克雙手背在身後,一幅悠閑貴公子的模樣,「當然。」那渾身好像落湯雞一般的狼狽姿態,似乎一點影響都沒有。如果不是身體無法控制地打起了冷顫,幾乎就讓人忽略了他剛才也在暴雨里穿行的事實。

  這一個干脆利落的回答,頓時就讓羅賓森沒有了脾氣,他微不可見地吐出一口氣,看了雷蒙德一眼,那視線交換之間,似乎達成了什麼共識,然後羅賓森就拉了拉嘴角,露出了嫌棄的笑容,「我拒絕和雷蒙德睡一間。不,準確來說,我們的房間甚至不要在隔壁。」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僅讓他剛才的「嫌棄」表現得到了解答,而且還化解了稍稍有些尷尬的氣氛,重新變得活躍起來。表面看起來直言不諱、粗枝大葉、性格沖動的羅賓森,在關鍵時刻,依舊展現出了修養和內涵。

  這讓陸離可以確定,他們的身家確實非比尋常。

  理查德沒有掩飾自己眉梢的欣喜,視線落在了陸離身上,笑呵呵地說道,「這一回,輪到你來招待我了。」

  言談之間的默契,無須贅述。

  不等陸離回答,羅賓森緊接著就說道,「作為主人,你難道不打算處理一下情況嗎?就這樣看著我們站在這里?」眨眼之間,羅賓森就再次恢復了挑剔模式,指了指自己渾身上下濕噠噠的情況,抱怨地質問到。

  陸離暢快地笑了起來,「我動作必須快一點了,否則我家這打磨精細的木地板就要遭殃了。要知道,我現在可沒有足夠的資金,把這些地板全部都更換掉。」那嫌棄的話語,以一種調侃的方式說了出來,同時又回應了羅賓森的要求,頓時讓大家都哄笑了起來。

  陸離這才走了上前,「很好,我想,是時候打開我家的壁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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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發表於 2021-8-3 00:27:45 |只看該作者
375 壁爐取暖

  牧場主屋配備了壁爐,準確來說,牧場的每一棟房子里都配備了壁爐,這是度過德州冬季的必備用品。

  雖然新布朗費爾斯的氣溫沒有北邊那麼寒冷,不至于冰天雪地,卻也不可小覷,電影里那些圍坐在火爐旁邊喝酒取暖的情節,並不是杜撰的。只不過,現在達拉斯、奧斯汀這樣的大城市里,公寓樓都配備了暖氣,像壁爐這種消耗費用昂貴、使用和收拾方案麻煩的設施,只有在上流社會和復古宅邸里可以看得到。

  陸離來到德州之後,還沒有機會使用過壁爐。之前因為好奇,柯爾給他示範過,但卻沒有真正地點燃柴火。沒有想到,第一次嘗試,來得如此之快。

  此時已經是深秋,布蘭登準備了大量的木柴,擺放在壁爐旁邊,全部都是干燥的、劈砍完畢的柴火。一絲不苟地整齊堆放著,看起來就像是聖誕節的禮物。

  陸離覺得,自己現在就在拆聖誕禮物。

  這種壁爐在東方世界里是看不到的,對于陸離來說,不僅僅有趣,而且還十分神奇,這樣的壁爐到底是如何讓整棟屋子保持溫暖的呢?自從來到牧場之後,就一直想要嘗試——但時機卻始終不合適。

  一直到今天,所以,這就是他的聖誕禮物。

  站在壁爐前面,陸離沒有著急著立刻開始點火。

  這一項工作看似簡單,但其實是需要技巧的,就和搭建篝火堆一樣,如果沒有掌握技術,隨隨便便地嘗試,無法點燃,這還只是小事,產生大量煙霧,甚至引發災難,這才是真正的大事。

  所以,陸離正在仔細回憶,當初柯爾所說的步驟。

  「呼啦啦,呼啦啦」,窗戶之外狂風肆虐,狠狠地拉扯著花園里橡樹的枝干,掛滿碧綠葉片的樹枝啪啪地敲打著窗戶,夾雜著一些咯吱咯吱的劃痕聲響,勾勒出那些無形暴風的行走軌跡,窺見到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作業。

  那狂風驟雨的擊打聲,有玻璃、有門牆、有空心、有實心,就像是慷慨激蕩的非洲鼓,即使待在室內,也讓人不由打起了冷顫。這打斷了陸離的思路,他這才反應過來——他依舊是濕透了的狀態,而他們現在不是在深山老林里,至少,他可以讓客人們先過去沐浴打理一下。

  站直身體,轉過身,然後就看到理查德正在敲打著自己的大腿,仿佛正在參加音樂節,迎合著節奏、晃動著身體,而不是剛剛從暴風雨里逃脫出來,那沉浸其中的姿態,讓人著實忍俊不禁;而站在旁邊的其他三個人,雖然在努力保持著泰然,維持著自己的儀態,但漸漸黯淡的臉色,還是泄露了身體的真實反應。

  「我覺得,我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要不然,你們先去沐浴一下,換一身干爽的衣服,然後再看看我有沒有把屋子點燃。」陸離半開玩笑地說道,調侃的語氣成功化解了短暫的尷尬,讓大家都輕笑了起來。

  「你最好小心一點,我們還需要這里用來共進晚餐。」理查德早就熟悉了陸離的風格,自如地接過話頭,將輕松的氣氛延續了下去。

  在陸離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了別墅區。落成之後,這棟別墅還從來沒有投入使用過,但牛仔們一直都保持著空間的清潔,浴室里的基礎沐浴用品也都是齊全的,並且都是全新的。視線的余光注意到羅賓森等人的表情,可以明顯地看到那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將分配房間的事宜留給他們四個人內部解決,陸離回到了一樓。

  整個別墅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里的壁爐清掃干淨了,卻沒有將木柴和引火裝置搬過來,一樓大廳也還是完全空置的,由于長時間沒有人居住,空蕩蕩的沒有人氣,這也越發顯得冷清起來,無處不在的寒氣緩緩地滲透進來。

  看來,作為主人,他今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重新回到主屋,陸離再次站到了壁爐面前。

  整理好思緒之後,陸離沒有再繼續猶豫下去,站在原地,爐火是不會自動點燃的。不過一分鐘之前,他還確認過,他暫時沒有超能力。

  卷起了濕噠噠的袖子,將雙手擦拭干淨,然後先打開了風門,然後開始檢查管道的暢通程度,點燃一根火柴,放在煙囪的下方,發現氣流是由上往下的,這顯然是不對的,一旦把柴火點燃之後,估計整個屋子就會開始黑煙滾滾了。

  應該怎麼辦?

  腦海里的問號開始浮現出來,熱脹冷縮,只要屋子里空氣的溫度超過室外的溫度,氣流自然而然會把冷空氣往外排,那麼氣流就可以改變方向,變成由下往上了。

  想了想,陸離先是打開了下方的進氣閥門,確保點燃火焰之後,有足夠的氧氣保證火苗的燃燒,然後翻找出一堆過期的報紙,搓揉成團,順手點燃,扔在下方的炭粉之上。

  壁爐早就清掃干淨了,沒有殘渣留下,只是內壁呈現出偏焦油般的棕黑色,可以看得出來,這是長年累月使用之後留下的痕跡。

  那團報紙很快就燒成了灰燼,不過陸離並不著急,隨手又點燃了一張報紙。這不是重點,僅僅只是預熱空氣的手段。

  而後陸離就開始尋找合適的木柴。這些木柴都是布蘭登砍的,塊頭並不大,手臂粗細,甚至還有的更加小塊,這些是用作引火使用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塊頭稍微大一些的,這些則是用于持久燃燒使用的。

  挑選了五塊木柴,在地面上按照柯爾所傳授的方式,交錯搭建起來,形成金字塔的形狀,集中放在中部偏後的位置,並且留下足夠的空隙,讓氧氣可以充分進入,然後從壁爐上拿出了一個盒子,里面裝著固體酒精塊,這些都是引火的媒介。

  完成這些工作之後,仔細看了看,可是陸離卻沒有參考的對象,也不知道自己擺放得是否正確,看起來似乎有些奇怪,看起來似乎有些過于松散了,他是不是擺得太開了,火焰還沒有來得及傳播開來,就熄滅了?又或者,氣流會沖散火苗,在小木柴點燃之前,點燃物就已經燃燒殆盡了?

  走上前了兩步,陸離想要重新擺弄一下那個柴火塔,但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放棄了。

  這就是他的第一次,不管怎麼樣都可能是錯誤的,但也可能是正確的。所以,不如先嘗試一次看看,再來調整,這樣比較靠譜。至少,他確認過氣流了、確認過進風口了、確認過引燃物了……

  站在原地,認真回想了一下,當初柯爾傳授的技巧,確認沒有遺漏之後,這才安心下來。

  再次搓揉了兩張報紙,點燃之後,放在了金字塔的底下。可隨後陸離就意識到了,他還是缺少經驗,最下方留下的空間太小了,報紙沒有辦法直接塞進去,只能把報紙丟在了旁邊的角落里,然後重新拿出一張報紙,先塞了下去,再用火柴點燃起來。

  報紙很快就點燃了那些固體酒精塊,藍色的火焰躥升起來,舔舐著那些干燥松散的小木塊,火苗漸漸地開始變大起來,冒出了黑煙。

  黑煙?這不對勁。至少柯爾是這樣說的,雖然陸離也不知道,為什麼黑煙就是不對勁。

  從旁邊抽出了一根木柴,插在了金字塔的底部,稍稍往上挑了挑,在他猜測看來,應該是留下的空間不足,導致氧氣不夠,這才產生了黑煙。

  不管陸離剛才的猜測是否正確,但漸漸地,煙霧的色彩開始變淡,總算是恢復了正常。火焰完全燃燒起來,火舌凶猛地燃燒著木柴,明黃色的光暈將整個壁爐都照亮,淡淡的溫暖猶如瀑布一般緩緩地宣泄下來,雙手的皮膚表面就可以感受到絲綢般的暖意,輕輕滑過。

  陸離就這樣蹲在旁邊,看著那明亮的火焰輕輕搖曳,耳邊的聲響依舊在丁零當啷,甚至可以聽到那串風鈴的嘶吼在呼嘯的風聲之中激蕩,那種風雨大作的地動山搖,讓整個世界都動蕩起來,可是眼前這小小的火苗卻巍然不動,猶如主心骨一般,堅定而毅然地驅散著四周的黑暗和寒冷,世界緩緩地安定了下來。

  難怪在石器時代,人們願意將火焰信奉為神明。在電力出現之前,火焰所帶來的溫暖和安定,就是人類對抗大自然最重要的武器。即使是現在,火,依舊是自然最神奇的產物之一。

  「你在那裡幹什麼?」

  身後傳來了渾身寒氣的聲音,不用回頭,陸離就知道,是柯爾回來了。

  陸離此時才發現,他蹲在壁爐前,就這樣一動不動,持續了十幾分鐘,居然都沒有晃動。他就這樣傻乎乎地,看著那跳動的火焰,像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一般,再次體會到了童年時期的無憂無慮。

  曾經,他們可以這樣蹲下來,看著地上的螞蟻,整整一個下午,也不會覺得無聊;後來,他們的娛樂活動越來越多,獲得的快樂卻越來越少。

  「你應該泡一杯咖啡,播放一點音樂,然後換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躺在沙發上,享受這樣的下午。你知道,暴風雨的午後,坐在點燃壁爐的房間,這就是中產階級小資生活的模板。」柯爾聲音平穩地調侃說道。

  陸離嘴角輕輕上揚了起來,「我就是如此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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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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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寧靜午後

  馬克關掉了蓮蓬頭的開關,抓緊浴巾擦干了身體,溫熱的水流沖刷過冰冷僵硬的身體之後,肌肉開始放松下來,整個人總算是活過來了。

  打開浴室們,繚繞的熱氣開始往外延伸,冷空氣再次攀爬上手臂,雞皮疙瘩開始紛紛往外冒。看著空蕩蕩的臥室,只有基礎設施,床單、被罩和兩個枕頭,一盞床頭燈,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即使是快捷酒店都比這里要更好,看起來就像是……青年旅舍。

  青年旅舍。

  馬克不由笑了起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居住在青年旅舍,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短暫的玩笑過後,馬克開始認認真真地打量整個空間,眼神不由微微一亮。不可否認,房間的配套設施十分簡單,但內部設計卻別出心裁,全部采用原木的設計,淡黃色作為基調,輔佐完完全全大自然風格的裝潢。

  門口的玄關是鵝卵石鋪墊而成的;電視牆是用深淺不同、材質不同的木板拼貼而成的;衣櫃是現代主義式的推拉入牆式,渾然一體的淺褐色木板與室內裝潢毫無違和感;陽台的小花園用藍帽花和矢車菊圍繞了起來;懸掛的窗簾則選擇了清爽的淺藍色……

  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看得出來設計的用心,簡潔大方,卻又充滿了巧思,清爽宜人,讓人眼前一亮。沒有富麗堂皇的空間,沒有價值千金的配飾,沒有奢華頂級的設施,就好像是普普通通的生活空間,卻有著舒適的溫暖和輕便的隨性。

  家,大抵就是如此。

  當這個詞閃過腦海時,馬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這種想法真的是太荒謬了。但事實就是如此,這里讓他感覺放松,也感覺安全。和居住在酒店相比,平添了一些溫馨。

  冷空氣襲來,馬克打了一個冷顫,此時才意識到,他沒有換洗的衣服。

  他們本來就沒有打算在這里過夜,自然沒有攜帶隨身行李,更不要說換洗衣服了,現在只有那一套濕透的服裝,短時間內估計也干不了了,這下應該怎麼辦?

  如果是五星級酒店,他們可以穿上浴袍,然後把衣服交給酒店干洗,同時打一通電話,酒店就會派專門人員到專門的品牌店去取衣服,不過半個小時的事,干淨而嶄新的衣服就會掛在酒店房間的衣櫃里了。

  但,這里不是五星級酒店。

  馬克正在思考解決辦法的時候,視線余光就看到門口的書桌上,擺放著兩件簡單的衣服。說是衣服,但他第一眼掃過去,還以為是抹布之類的,所以根本就沒有多想,現在仔細看一看,才發現,那是折疊整齊的衣服。

  他走了過去,拿起了衣服抖了抖,一件格子襯衫,一條工裝褲,不是最為典型的牛仔裝束,更像是藍領階層的工作服。

  馬克啞然失笑,他已經記不起來,自己上一次穿格子襯衫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沒有想到,這次過來德州,居然又再次看到了格子襯衫。

  不用多說,馬克就知道,這肯定是陸離準備的。

  輕輕搖了搖頭,馬克將襯衫拿了起來,直接穿了起來。這是中號的襯衫,算不上貼身,至少不可能像那些定制的襯衫一樣伏貼,卻足夠合身;褲子稍稍有些松,但還不至于掉下來,整體還是比較合適的。

  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束,這休閑懶散的模樣,真是讓人不太適應。但剛剛經歷了暴雨洗禮,寒冷和疲憊消退之後,現在換上這樣一身衣服,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緊繃的神經也跟隨著松懈下來。

  出人意料地,他喜歡這樣的放松。反正現在是在牧場,不是嗎?

  卷起了襯衫的袖子,馬克離開了房間,整個屋子里一片寂靜,也不知道其他幾個人到底出來沒有。

  來到樓下之後,馬克就看到了掛在衣架上的牛仔帽,那碩大的牛仔帽,還有流甦,顯然是節慶日才會佩戴的款式,他再也沒有忍住,爽朗地大笑起來。這樣小小的惡作劇,總是出其不意,卻又效果十足。

  沒有猶豫,馬克帶上了牛仔帽——這是防水的,然後就推開大門,迎著凜冽的寒風,再次走進了雨里,牛仔帽將那些狂風驟雨都阻擋在了外面,腳步沿著剛才的道路,一路前行,重新來到了主屋面前。

  剛才他一直沒有留心注意,此時才看到那個驚心動魄的花園。

  壯碩的橡樹支撐起了半邊天,藍帽花和矢車菊構成的花園,在狂風之中搖曳生姿,那波瀾壯闊的藍色就如同浩瀚的大海一般,翩翩起舞;高聳而挺拔的櫸木圍繞在側,猶如衛兵一般,守護著這片寧靜的家園。

  這是他腦海里第二次浮現出「家」的概念。馬克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菜鳥,他也到過不少莊園、不少葡萄園、不少牧場,各式各樣的地方都拜訪過,但雲巔牧場卻如此與眾不同。不見得是最好的,卻總是有種特質。

  暴風雨再次打濕了衣擺和褲管,但馬克卻滿不在乎。又停留了片刻,這才繼續前行,進入了主屋。

  推開大門,氤氳的熱氣就撲面而來,並不干燥,也不涌動,而是淡淡的溫熱,猶如吹面楊柳風一般,夾帶著濃郁的咖啡香,在鼻翼底下縈繞,隱藏在肌肉里的寒氣頓時煙消雲散,就連腳步都不由稍稍輕快了一些。

  那熊熊燃燒的壁爐立刻吸引了視線, 里啪啦的燃燒聲響越發襯托出室內的寂靜,歡快舞動的火焰看起來就像是傲然盛開的向日葵,淡黃色的火光將整個空間都填滿,無處不在,柔和而飽滿,視線里的每一個物件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讓人只想要找一個位置坐下來,好好地放松放松。

  他喜歡壁爐的味道,燃燒木柴的干澀香氣,總是可以讓心緒平復下來,也可以讓時間的沙漏放緩步伐。這樣的午後,最適合喝上一杯咖啡了。

  「嘿,馬克,你是第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馬克轉頭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陸離。

  他盤腿坐著,膝蓋上擺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正在慢慢地下拉著,似乎正在瀏覽新聞;沙發扶手上放著一個馬克杯,裊裊生煙,映襯著後面窗戶之外的狂風驟雨,透露出一股靜謐和安寧,時光似乎纏繞著那抹煙霧,放慢了腳步。

  「我剛剛煮了咖啡,你需要來一杯嗎?」陸離指了指廚房灶台上擺放的咖啡壺,「有任何需要,請自便,把這里當做自己家就好。」

  馬克沒有意外,剛才短短的時間里,眼楮所看到的、耳朵所聽到的、身體所經歷的,處處都透露著家的味道,他徑直走到了廚房,從壁櫥里找到了馬克杯,倒了一杯咖啡,然後也來到了沙發旁邊,找到位置坐了下來。

  「他們還好嗎?有什麼欠缺的東西,告訴我一聲,作為主人,我可以嘗試找找看。」陸離把電腦放在了旁邊,他剛才正在閱讀體育新聞,現在客人來了,自然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馬克喝了一口咖啡,沉靜的表情看不出情緒來,也不知道這咖啡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不用擔心他們,他們總是拖拖拉拉。你應該慶幸,這里只有淋浴,沒有浴缸,否則,羅賓森就可以在里面待上兩個小時。」

  陸離上下打量了一下馬克,這樣的馬克看起來有些滑稽,「你……還好嗎?這樣的衣服,適應嗎?」

  「不適應的話,怎麼辦?」馬克不走尋常路,反問到。

  陸離愣了愣,隨即露出了一抹笑容,「把你自己的衣服拿過來,放在壁爐面前,烤一烤。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干了。」

  這里可不是酒店,他不會專程前往奧斯汀,為客人們購買衣服。且不說今天只是招待朋友了,即使之後經營度假村,他也不會。他沒有經營五星級酒店的打算。

  馬克認真地摸了摸下巴,點點頭,表示了認同,「不用麻煩了,這套衣服就挺好。這樣穿著,挺舒服的。不過,我想你還是做好準備,羅賓森估計會提出如此要求的。」

  「我可以拒絕嗎?」陸離的回答一本正經,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馬克抿了抿嘴,「當然可以。」

  呼啦啦,橡樹枝拍打窗戶和牆壁的聲響打斷了兩個人的交談,狂風似乎更加肆虐了,壁爐里 里啪啦的聲響也越發猖狂起來,交相輝映。但,如此吵鬧的空間里,室內的溫暖卻透露著難以言喻的靜謐,絲毫不顯慌亂,只是悠閑地端起咖啡杯,品味著滾燙的咖啡,看著窗外的混亂,整個人都安寧下來。

  沉默了好一會,兩個人即使沒有說話,卻有一種默契在空氣之中緩緩蔓延。

  「啪啦」,火苗一聲巨大的爆裂響聲,打破了這種靜止的狀態,陸離回過神來,卻沒有轉頭,然後就聽到馬克的聲音,「是不是要添柴了?」

  「應該是吧。」陸離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但還是站起來,走到了壁爐旁邊,然後就看到金字塔已經塌了下去,之前搭建的木柴已經燒掉了差不多一半。于是,陸離又添了三塊比較大塊的木柴,看來可以再支撐一段時間。

  重新走向了沙發,「需要給你找一本書嗎?英國人和愛爾蘭人,總是喜歡看書,對吧?」陸離友好地詢問到,「旁邊的書架,你可以自己找找看,有沒有感興趣的。」

  順著陸離的手指,馬克就看到了塞滿書籍的書架,不由眼楮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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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意外驚喜

  馬克盤腿坐在書架前面,認認真真地瀏覽著上面羅列的藏書。

  嚴格來說,這里的藏書不算豐富,而且許多都是小說,甚至還有低俗小說,但數量之豐富、收藏之嚴謹,卻讓人眼前一亮,就好像一個小小的寶庫,里面大多都是陳舊的、二手的、古老的藏品,可能有寶藏,可能沒有,需要靜下心來,慢慢挖掘。

  恍惚之間,馬克仿佛回到了兒童時期,小心翼翼地走進父親的書房里,學著印第安納-瓊斯那樣,探尋寶藏。只是,馬克沒有料想到,這樣的寶藏居然隱藏在德州這樣一片荒漠之中。

  「這些都是你的收藏嗎?」馬克沒有回頭,只是揚聲問到。

  「大部分都是來自一個故人的饋贈。」陸離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雖然他不是咖啡的狂熱愛好者,但在這里生活了幾年,漸漸也開始學會享受了。滾燙的咖啡滑入胃里,淡淡的暖意刺激著四肢的肌肉,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

  馬克抿了抿嘴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翻閱著,然後抽出了一本書,轉過身,舉了起來,對著陸離,「這一本也是嗎?」

  陸離將咖啡杯放了下來,探身看了過去。那是來自若澤-薩拉馬戈的「修道院紀事」。

  「噢,這是我的。」陸離微笑地說道。

  馬克驚訝地轉過身,面對著陸離,「為什麼呢?」陸離沒有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馬克不得不解釋到,「我是說,人們閱讀薩拉馬戈的話,第一選擇都是’失明癥漫記’。」

  陸離啞然失笑。

  若澤-薩拉馬戈是199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獲獎作品就是「失明癥漫記」,他是歷史上第一個以葡萄牙語進行創作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這部作品是1994年出版的,引起了無數轟動,甚至有許多專業人士將這本書與「1984」、「鼠疫」、「審判」等作品相提並論,認為這是載入史冊的佳作,後來收獲文學界的最高獎項,也是贏得了一片掌聲。

  但相對而言,若澤于1984年撰寫的「修道院紀事」,就名聲不顯了。事實上,這部作品是他的成名之作,在葡萄牙國內收獲了諸多獎項,可惜受制于葡萄牙語的創作,翻譯的版本也更多是法語、德育和西班牙語,影響力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閱讀若澤-薩拉馬戈,這並不稀奇;閱讀「修道院紀事」,這就十分獨特了。在馬克看來,之後真正的閱讀愛好者,才會翻閱。

  「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修道院紀事’。」陸離微笑地說道,「事實上,這本小說是書店的一名店員推薦給我的,我十分喜歡這本書的敘事語言,還有魔幻主義的色彩。所以從紐約過來的時候,就攜帶了過來。」

  不過三言兩語,就可以聽得出來,陸離是真正喜歡這本小說的。

  這是一個意外驚喜,馬克的指尖婆娑在書面上,沉聲說道,「為了保住更重要的真話,有時就必須說謊。」

  「不,我不喜歡這句話。因為謊言,在任何時候都是謊言。」陸離的反駁讓馬克輕笑了起來,「我更喜歡另外一句。我們死後都是好人。」

  馬克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這兩句都是來自「修道院紀事」里的語句,充滿了作者對生活、對哲學的思考。「即使那些獨裁者、戰爭犯?」馬克揚聲詢問到。

  陸離輕笑了起來,「我以為天主教講究的是寬恕。」馬克不置可否,但眼底卻流露出了笑容,「我們都知道,歷史是由勝利者撰寫的。其次,死亡過後,所有的罪惡都戛然而止了,所以,我寧願相信,我們死後都是好人。就和’人之初,性本善’一樣。」

  馬克沒有再多說什麼,收回視線,翻開了手里的書籍。里面還擺放著一張書簽,那是一張中/國水墨畫的書簽,上面寫著漢字,有種山水寫意的隨性和疏朗,「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驚蟄。」陸離笑著說道,「那是一整套書簽,一共有二十四張,對應中/國傳統歷法的二十四節氣。」看著滿臉好奇和困惑的馬克,陸離不得不解釋到,「這個詞的意思是,春天來了,萬物開始甦醒了,泥土里各種冬眠的動物開始活動起來。同時也意味著,耕種的時節來了。」

  「哇哦。」馬克輕輕地驚嘆出了聲音,「你可以把二十四節氣的說明,找出來給我看看嗎?」

  「當然。」陸離把旁邊的電腦拿了過來,用英文版的維基百科翻找了出來,然後遞給了馬克。不僅如此,陸離還找到了自己購買的那套書簽的圖片,作為附加說明,更加立體地呈現出傳統的二十四節氣。

  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從陸離的生活經歷來看,大部分美國人對文化、歷史的興趣比較低,他們始終有種世界中心的錯覺;相對而言,歐洲人則展現出濃厚的興趣,他們十分願意了解外來文化,非洲文化、亞洲文化、南美文化,諸如此類等等。

  馬克就是一個典型的歐洲人,當他們看到來自中/國的文化時,總是充滿了好奇,即使是二十四節氣這樣與農忙息息相關的文化。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靜的氛圍之中,裊裊咖啡香、靜靜燒火聲、沙沙暴雨聲,在明亮而溫暖的室內彌漫著,透露著安寧。

  忙碌完畢的柯爾,推開後門走了進來,渾身帶著寒氣,用毛巾擦拭著頭發上的水滴,陸離抬起頭來,「你怎麼先回來了?展會提前結束了嗎?」

  「展會還在進行。不過因為暴雨,一會撤退估計會比較混亂,我先把紅酒運回來了。」柯爾簡單地說道,「牧場一切都安好吧?沒有手忙腳亂?」

  雖然說,現在的陸離已經不是菜鳥了,應對牧場的日常生活基本沒有任何問題,但剛才的傾盆暴雨卻是意外狀況,陸離一個人應對,還是比較困難的。更何況,牧場還有客人拜訪——柯爾可不會忽略坐在旁邊專心致志閱讀書籍的馬克。

  「你幫我確認一下,是否有遺漏?」陸離並沒有狂妄自大地認為,自己現在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他的確成長了許多,但依舊還有許多東西需要學習。

  陸離認真地思考回憶著,「在暴雨之前,我就把羊群和牛群趕了回去;暴雨之後,我去確認了一下羊圈和牛欄,確認沒有積水,室內溫度也正常;另外還去了馬廄,純血馬有些暴躁,我按照布蘭登的指示,播放了音樂,然後留下了干淨的水,還有干稻草……」

  說到這里,陸離停頓了片刻,再認真想了想,「我還看了看溪水的情況,遠遠地確認了一下農場的排水情況,再就是分別把酒窖和地下倉庫的大門再次關緊。」

  看著專心致志、全情投入的陸離,柯爾啞然失笑,「你還點燃了壁爐。」看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柯爾點點頭,「看來,我當初說的技巧,你全部都記住了。」

  「沒有把屋子點燃起來,我覺得這是好事。」陸離自我調侃道。

  談話間,馬克的注意力暫時從書籍上收了回來,聽到兩個人的對話,不由有些訝異。

  他和其他人在沐浴洗漱的短短時間里,陸離居然做了如此多事,將整個牧場的情況都掌控其中,這著實太不可思議了。他剛才進入屋子里的時候,看到陸離怡然自得地坐在沙發里,還想當然地認為,陸離僅僅只是洗澡的速度快了一點而已。

  更加難以置信的是,陸離居然如此年輕,管理一整個牧場,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透過窗戶,看著那寬闊遼遠的牧場,在暴風雨之中,朦朧得看不清楚,仿佛無邊無際地延伸下去,這比他印象之中還要更加遼闊。

  「……馬克?」呼喚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讓馬克轉過頭來,然後他就看到了面帶微笑的陸離,主動為他和柯爾做起了介紹。「你們居住的別墅,還缺少了許多東西,接下來就交給柯爾了。他是牧場倉庫的管理員。」

  「這個職稱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我之前沒有聽說過?」柯爾打趣地說道。

  陸離攤開雙手,絲毫不顯臉紅,淡定自若地說道,「就在剛才。」

  柯爾看向了馬克,伸出右手,「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雲巔牧場新上任的倉庫管理員。」

  兩個人握手,馬克禮貌地點點頭,簡潔克制,沒有多余的客套寒暄。柯爾也不介意,德州的風格也大抵都是如此,「晚餐還有幾位客人要招待?我過去確認一下,倉庫里還有多少新鮮食材。」

  陸離拍了拍腦門,感嘆出聲,「我總算想起來,我還有什麼事沒做了。」馬克和柯爾都不解地看向了陸離,他解釋到,「今天招待客人,我應該先去確認一下先有的新鮮食材,否則晚餐太過失禮的話,這就不好了。」

  「難道你還準備米其林三星的大餐嗎?」門口傳來了一個笑呵呵的聲音,理查德渾身濕氣地走了進來,「只需要按照牧場的日常晚餐來準備就可以了。我猜想,分量應該是不會不夠的吧?」

  這反問的語氣,讓陸離笑了起來,「大不了,土豆煮一麻袋,總是餓不死的。」這讓柯爾和理查德都紛紛笑了起來。陸離的視線看向了馬克,他可以猜測得到,重點還是馬克的意見。

  馬克聳了聳肩,一臉淡然的表情,「即使是米其林三星餐廳,牛肉、羊肉、豬肉,這些也還是一樣的,不是嗎?」潛台詞就是說,他們對牧場的料理自然不會有更高的期待,家常料理,這就已經足夠了。

  柯爾看著理查德和馬克兩個人,意味深長地說道,「放心吧,晚餐就交給十四了。」

  他相信,陸離會讓他們大開眼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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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紅酒大賽

  柯爾準備前往倉庫,理查德因為好奇,也嚷嚷著要一起前往;更重要的是,理查德還打算去看看純血馬,那可是他經手交給布蘭登的,他比陸離、柯爾這兩個外行要專業多了,在暴風雨的天氣之下,純血馬需要稍稍安撫一下,而後他們就會展現出自己強大的適應能力。

  還沒有來得及坐下,理查德就又一次風風火火地走進了暴雨之中。

  「看來,還有兩個人估計短時間是不會過來了。」陸離半開玩笑地調侃道。

  馬克抬起了右手,交叉著食指和中指,做出了祈禱的手勢,「希望他們沒有卡在馬桶里,等待著我們的救援。」那沒有表情的調侃,幽默感更甚。

  「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會找到一個方法自救的。」陸離進一步「落井下石」,心安理得地說道,兩個人相視一笑。

  而後,他們就再次陷入了沉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更多的交流。

  馬克再次開始瀏覽電腦頁面,而陸離則拿起了擺放在旁邊的「酒店關門之後」,這是一本偵探小說,他之前在倫敦希斯羅機場時購買的,長途飛行時閱讀,不過一直沒有讀完。

  暴雨的午後,一杯咖啡,一本小說,一堆篝火,還能夠要求更多嗎?

  「嘿,馬克。」閱讀到了某個時刻,突然開始走神,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念頭,陸離抬起頭,投去了視線,「上次你提起了葡萄酒大賽,你有什麼進一步的建議嗎?」

  陸離已經決定,帶著雲巔酒莊的葡萄酒,以葡萄酒大賽為起點,登上舞台。不是因為他自信滿滿,而是因為這是最佳的渠道,不管結果如何,他都可以打開局面。

  如果雲巔酒莊的葡萄酒沒有達到預期,那麼來年的種植,東尼勢必需要作出調整,同時,他對葡萄園的資金投入以及未來規劃也需要作出相對應的調整;如果葡萄酒成功地在比賽之中取得佳績,那麼後續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葡萄酒大賽僅僅只是一個起點,對于牧場的未來規劃卻有著重要的作用。至少,對于陸離這個門外漢來說,它會是一個了解自我、探索自我的最佳途徑。當然,葡萄酒能夠在大賽之上闖出名號,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不過,關于葡萄酒大賽的信息著實繁雜,尤其是在這個信息大爆炸的互聯網時代,篩選識別出有效的信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那些專業的、內部的信息,即使是網絡,也不見得能夠探尋到內部的真相。

  詢問內部專業人士,這才是最為有效的方式。陸離的第一選擇,毋庸置疑是羅曼尼-康帝酒莊的尼克,他相信,尼克也十分願意給他中肯的意見;除此之外,甦富比拍賣行的珍妮弗,應該也不會拒絕提供有用的資料。

  原計劃,陸離是打算先看看牛仔大會的反饋信息,對葡萄酒的狀況有一個基本了解,然後大會結束之後,再詢問尼克和珍妮弗。但馬克的意外出現,卻給了陸離另外一個選擇,今天剛好遇到了暴風雨,將他們的腳步都禁錮在了室內,時機正好。

  馬克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下陸離。老實說,他們萍水相逢,這才不過是第二次踫面而已,就連朋友都說不上;但馬克對陸離的印象十分不錯,上一次是如此,這一次就更是驚喜不斷了,他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這是雲巔酒莊的第一批葡萄酒?」馬克開口說道,得到了陸離肯定的答復之後,他聳了聳肩,「那麼布魯塞爾就是最好的選擇。」

  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這是馬克給予的意見。

  「布魯塞爾?」陸離有些意外。

  眾所周知,全球範圍內的頂級葡萄酒產地,法國首當其沖,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也有不少,相對而言,德國、比利時等地雖然也有自己的葡萄酒產區,而且在歐洲也佔有不少市場份額,但整體而言,他們的聲勢還是無法與前者相提並論。

  陸離想當然地認為,知名的葡萄酒大賽,應該是在法國或者那些葡萄酒勝地舉行。但是布魯塞爾?這著實是沒有預料到的,且不說比利時是一個如此小的國家,而且人們對比利時最多的認知,也是來自巧克力,並非葡萄酒。

  難道是因為布魯塞爾被稱為歐洲的首都?

  布魯塞爾是歐盟的主要行政機構所在地,同時還是北約的總部駐地,另外還有兩百多個國際行政中心以及超過一千個官方團體的日常會議舉辦城市,因此贏得了歐洲首都的稱號。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一個葡萄酒大賽遠近馳名,那也是說得過去的。

  看到陸離疑惑的表情,馬克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顯然,陸離是一個真正的門外漢。不過,從一開始陸離就承認了這一點,只是他們不願意相信罷了,現在看來,陸離是一個實誠人。

  「勃艮第是世界聞名的葡萄酒產地,卻不意味著它可以成為頂級的比賽舉辦產地。」馬克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簡單的一句話,頓時就讓陸離明白過來。

  他果然是門外漢,思考的方向就錯誤了。陸離也沒有嘴硬,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這就是我需要幫忙的原因。否則,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會直接把車子開到花園里。」

  簡單而生動的比喻,讓馬克收了收下頜,表示贊同,眉眼之間的輕快,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是不錯,然後馬克就簡單地為陸離這個門外漢解說起來。

  其實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成立時間並不算悠久,1994年才舉辦第一屆,但是短短的二十多年時間,這一項賽事就已經成為了全世界最具權威的四大國際葡萄酒大賽之一,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有強大的影響力。

  這項比賽是由雜志「比利時葡萄酒評論」的創立者路易斯-哈弗倡導創辦的,他同時還是國際葡萄酒記者與作家協會的前任主席,專業性、權威性、投入性都擁有無與倫比的優勢,而專業知識和業內人脈的優勢更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這一項比賽完全開放競爭,邀請世界各地的酒莊都參與到這場盛會里,不分新世界和傳統世界每一年,全球都有數千款葡萄酒參加比賽,去年的時候,參賽的葡萄酒款已經迫近了一萬種,這無疑是全球範圍內最大的葡萄酒盛世。

  至于評委方面,則由四十多個國家的葡萄酒業專家組成。這些專家包括了釀酒學家、侍酒師、媒體人士、酒類作家以及國際葡萄酒采購商和貿易商,足足有三百余名。不僅確保了評委的專業性,而且確保了評委的多樣性和廣泛性。

  這無疑是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成就頂尖的重要因素。從第一屆開始,路易斯的專業和投入,就收到了來自業界的肯定,得到了意大利國際釀酒師聯盟裁判委員會、法國國際葡萄酒協會等的大力支持。

  按照酒的類別,大會把參賽酒款分為三到五個系列︰烈酒,果酒,紅葡萄酒,白葡萄酒,起泡酒。

  為了確保公平,全程將以盲品的方式進行,評委僅僅被告知出產年份,對其他信息則一無所知,評委們根據每一款葡萄酒或烈酒的顏色、香氣、味道給出一個總分。

  該賽事采取百分制,為追求世界範圍的認同感,每個參賽酒款有不少于六位來自不同國家的評委進行評判。確保公平公正的前提下,保證葡萄酒在世界範圍的普及程度。

  由于文化、生活方式等的不同,評委之間存在差異,意見可能會尖銳對立,但在這種多元化的品評方式下,一旦評委們的意見趨同,那麼這款酒可能就是大賽所追求的,很有可能就是能夠贏得獎牌的酒。

  除此之外,為了保證專業和權威,賽事還做出了許多努力。比如說,在每天的評分之前,組委會會安排評委們先品一款「口徑酒」,幫助打開味蕾,適應酒的酸度和酒精度,更重要的作用是,力求每一組成員的打分標準都盡量接近。

  同時,為了避免操縱比賽,或者打分偏差,組委會會在評委不知情的情況下,把相同的酒放入同一系列里,品鑒兩次,以測試評委們能否在十幾款葡萄酒里品鑒出哪兩款是一模一樣的,並且給出相同的分數。

  此外,評委們在為葡萄酒打分的同時,組委會也在為評委打分。大會的統計數據軟件在同步記錄和分析著評委打分的標準和風格。比賽結束之後,評委們會收到組委會對自己打分結果的一個統計數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評委們自己的個人成績單。

  方方面面的努力之下,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將專業和權威盡可能做到了完善、完美,這也為他們贏得了來自國際的肯定。

  「誰要參加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主屋的門再次被推了開來,羅賓森和雷蒙德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說話的依舊是羅賓森這個話嘮。

  走進屋子里,羅賓森拍了拍肩膀,將雨水拍打掉——兩個人沒有佩戴牛仔帽,而是直接一路小跑過來的。不過,穿上了格子襯衫之後,兩個人都顯得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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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間就換上了格子襯衫,羅賓森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倒是落後了一步的雷蒙德顯得怡然自得,迅速適應了現在的情況。

  左手邊的壁爐傳來了暖暖的火光,毫不費力地吸引了羅賓森和雷蒙德的注意,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壁爐旁邊,開始烤火。明亮的火焰和溫暖的空氣將暴風雨的陰冷和混亂都阻隔在了室外,緊繃的肌肉不由就放松下來。

  「誰要參加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羅賓森可沒有忘記這件事,回頭詢問到。

  馬克和陸離交換了一個視線,還是陸離說道,「雲巔酒莊。」

  羅賓森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聳了聳肩,「這顯然是一個聯合國式的選擇,不錯。」

  簡單的一句話,就點明了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的特點。

  葡萄酒大賽,全球範圍內數不勝數,每一項賽事都有自己的側重點,比如說巴黎農業大賽,這是一項由國家舉辦,只允許法國產區的葡萄酒參賽的比賽,這是對法國本土葡萄酒的最佳舞台。

  再比如說國際葡萄酒烈酒品評賽,這是有三個不同的國際葡萄酒協會聯合舉辦的賽事,精益求精,旨在嘉獎那些頂級的專業葡萄酒,每年能夠參賽的葡萄酒十分有限,入圍就是一種榮耀。

  還比如說國際葡萄酒與烈酒大賽,這是業界公認最頂尖的葡萄酒競賽——重點就在于「比賽」二字,以國家為單位,每個國家能夠參賽的名額都是有限的,需要先進行區域選拔,進入正規比賽之後,會分為三輪比賽,一輪比一輪嚴苛,最終選出數量不等的數款頂級葡萄酒。

  相對而言,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能夠在全球範圍內贏得認可,甚至位列四大賽的行列,除了足夠權威、足夠專業之外,最重要就是對全世界範圍所有酒莊開放,沒有門檻,也沒有限制,並且尊重不同國家地區對葡萄酒的不同偏好和品味,最終評選出來的,勢必是在國際範圍最受歡迎的葡萄酒。

  也許某一款葡萄酒,在法國特別受歡迎,可是在其他國家地區卻備受冷遇;同理,某些葡萄酒在亞洲名聲顯赫,但在歐洲範圍其實並不突出。這都是可能出現的情況。

  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評選出的葡萄酒,在世界範圍都備受肯定。這也是布魯塞爾這個歐洲首都所帶來的特殊性,解答了陸離最開始時的疑惑。

  「但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挑戰。」羅賓森直言不諱地說道,「雲巔酒莊確定要參加嗎?那里可是強手如雲,說不定第一天露面之後,就要被淹沒在無數參賽酒款之中了。」

  不等陸離回應,雷蒙德就直接吐槽到,「也有可能在最後一天贏得最後的大金獎。」

  羅賓森聳了聳肩,吐槽到,「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變得如此通俗了,相信著灰姑娘的故事。」

  「在騎馬俱樂部里遇到你之後。」雷蒙德根本不慌張,不動聲色地回應到。

  坐在旁邊的陸離著實忍俊不禁,這兩個人的交鋒總是如此充滿了……火花,不過他沒有繼續傾聽下去,而是轉頭看向了馬克,「比賽是采取淘汰制的嗎?第一天就會淘汰一批酒莊?」

  「不,沒有人會被淘汰。在葡萄酒的世界里,只分為高級的葡萄酒和普通的葡萄酒,沒有成功和失敗之分。」馬克輕描淡寫地說道。

  陸離抿了抿嘴,「也可以說,有人喜歡和有人不喜歡的葡萄酒。」

  「這也是一種區分方式,同時也是布魯塞爾的主旨之一。選擇出一款大眾喜歡的葡萄酒,雖然我對這種主旨不喜歡,我更加傾向于葡萄酒是一件私人的事,也許我喜歡,但你卻討厭。」馬克簡單地說道,然後沒有再繼續說明下去,只是抬了抬手,意思到了就足夠。

  緊接著,馬克解釋了一下布魯塞爾的評選方式。

  一般來說,大賽將持續三天時間。主辦方將集中所有參賽酒款的總分,然後把評分排名前百分之三十的酒款,列為得獎酒款,然後再根據具體得分高低,排列出各個獎項。得分位于八十五分和八十七點九分之間的為銀獎,得分位于八十八分和九十五點九分之間的為金獎,而得分位于九十六分和一百分之間的,則為大金獎——

  大金獎就是最高獎項。

  評分結果一般在一周內公布,大賽會由歐盟的監督員在現場監督,最終結果通過比利時官方申報,經由歐盟批準生效。這就是一個在世界範圍內都享有信譽的比賽。

  羅曼尼-康帝的葡萄酒,也都從這項比賽走出來過,接受打分的評判。

  由于葡萄酒的特性,即使是羅曼尼-康帝這樣的頂級產區,不同年份的葡萄酒也可能產生差異,分數也會有所差異;同樣,也可能有一個酒莊,在某個年份出現特別優秀的葡萄酒。

  正如雷蒙德所說,布魯塞爾葡萄酒大賽就是這樣一個平台,每一年都可能出現「奔騰年代」那樣的黑馬奇跡,涌現出一批籍籍無名的酒莊,吸引世界各地的注意。這也是布魯塞爾葡萄酒的最大特色之一。

  畢竟,那些專注于一個產區葡萄酒的大賽,又或者是需要進行區域內部選拔篩選的大賽,經過層層選拔,參賽的總是相似的老面孔,也許更加專業,也許更加專注,但爆冷的新鮮度就相對弱了許多。

  陸離和馬克你來我往地交流了好一會,里里外外地對這項比賽進行了了解,正如馬克所說,這確實是最適合雲巔酒莊的舞台,「就好像’美國偶像’一樣,是吧?」

  聽著陸離形象生動的形容,馬克眼底流露出了一絲笑容,「這樣的形容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不確定,布魯塞爾的主辦方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贊賞。」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像雲巔酒莊這樣籍籍無名的小酒莊,布魯塞爾就是最佳的舞台。」羅賓森說話依舊是那一副咄咄逼人、直言不諱的模樣,但話鋒一轉,他又開口說道,「我覺得,也許雲巔酒莊還真的有機會。」

  話語雖然隱晦,但其實潛台詞就是對雲巔酒莊的葡萄酒,表示了肯定。

  上一次在展台品嘗葡萄酒的時候,羅賓森和雷蒙德也都給予了不俗的評價,今天羅賓森也再一次表達了相似的觀點。

  陸離露出了一抹笑容,「至少是一個嘗試看看的機會。」

  說實話,雖然雲巔酒莊的葡萄酒具備了陳釀的潛力,但目前僅僅只是少數一小群人的觀點而已,而且葡萄酒是新釀造出來的,所謂的「陳釀」則要寄托于虛無縹緲的時間,如此「新」的葡萄酒,受制于本身單寧感過重的束縛,想要在大賽上取得佳績,確實不太容易。

  即使評委非常喜歡,但釀造出來還未滿一年,不確定性也太多,這都是葡萄酒取得更加出色佳績的桎梏。一般來說,具備陳釀潛質的葡萄酒,會選擇第三個到第五個年頭的時間點參賽,口感和風味都會更加成熟。

  所以,陸離不是再謙虛,而是實話實說。

  雷蒙德突兀地開口說道,「馬克,為什麼你不為雲巔酒莊寫一份推薦函呢?」

  「推薦函?」陸離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我以為,布魯塞爾的這個大賽是任何人都可以參加的,不需要推薦函。」

  「的確是如此。」解釋的不是馬克,而是羅賓森,「但每一年希望參賽的葡萄酒,多達數千種,乃至上萬種。報名工作就十分繁瑣冗長,組委會自然希望能夠對各個酒莊有一個基本了解,尤其是剛剛冒出頭的新酒莊。所以,如果可以獲得推薦函的話,一來,組委會會優先審核,確保能夠及時完成報名工作;二來,這對于酒莊的背景資料也是一種補充。」

  陸離明白了過來,簡單來說就是一個附加選項。如果沒有的話,無傷大雅;但具備的話,則會減少一些工作。就好像迪士尼樂園的優先通道一般。

  「十四可沒有發出請求。」馬克平淡地說道。

  陸離不由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馬克那淡然的神色,不由莞爾,「親愛的馬克,不知道你能否為我撰寫一份推薦函呢?」

  在參賽酒款多達上萬種的大賽之中,想要脫穎而出,除了絕對硬實力之外,一個賣力的吆喝絕對是有利無害的。更何況,估計每一家酒莊都會有自己的推薦函,那麼推薦函的實力就更加重要了,這種事情肯定是多多益善的。

  馬克聳了聳肩,「感謝邀請。那麼,恭敬不如從命。」

  「謝謝。」陸離誠懇地說道,從初次見面的陌生和疏離,發展到現在,不得不說,陸離確實是得到了貴人相助——當初在馬場巧遇凱瑟琳,誰又能夠預料到這一天呢?

  而後,陸離又轉頭看向了羅賓森和雷蒙德,微笑地說道,「不知道兩位是否願意幫忙撰寫一份推薦函。又或者說,撰寫一份試飲的感想?」這不是胡謅的,當初他們確實是品嘗過雲巔酒莊的葡萄酒,理所當然可以發表自己的看法。

  雷蒙德沒有說話,只是禮貌地點頭示意了一下,陸離就知道,他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站在旁邊的羅賓森傲嬌地挑了挑眉尾,一幅勉為其難的模樣,「我嘗試寫寫看吧,但沒有任何確定的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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