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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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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章 滿城風雨

  翌日清晨。

  閔惟秀正在用朝食,安喜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你怎麼氣喘籲籲的,不是給你阿娘送吃食去了麼?」

  安喜的老子娘喜歡吃鴨舌,但這玩意雖然不稀罕,做起來卻是費工夫,通常都沒有。

  今日一大早,宋嬤嬤便送了一些過來,對於閔惟秀而言,還是大塊吃肉來得舒服,於是便分了一些,讓安喜送去給她阿娘吃了。

  「小娘,出大事了。聽說三大王不是蔡淑妃的親兒子,他是皇后的兒子吶。呸呸,不是現在的那一位,說是以前還有一位。我聽我阿娘說,劉皇后還真不是原配吶。」

  閔惟秀猛的站起身來,膝蓋卻撞到了桌子腿,疼得她齜牙咧嘴的。

  「你聽誰說的?」

  安喜拍著胸脯順了順氣,「我去尋我阿娘,我阿娘說,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了。」

  閔惟秀將胡餅子一擱,伸手抓下搭在架子上的披風,「走,去壽王府。」

  安喜搖了搖頭,「小娘,三大王天不亮就進宮去了,宋嬤嬤送吃食的時候說的呢。」

  閔惟秀頓了頓,又坐了下來,昨日姜硯之有性命之憂,她進宮便罷了,今日這事兒,目前只是流言蜚語,貿貿然去問,實在是不妥當。

  姜硯之是誰的兒子,不是他說了算的,怎麼著官家也不能夠因為他是柴皇后的兒子,就把他殺了。

  他若是想殺,早在十四年前,就殺了。

  姜硯之定是心急,想要去求官家……又想著問路甲的事情,於是一早就進宮了,怕是還不知曉這事兒。

  這廂閔惟秀著急,那邊姜硯之已經充分的感受到東宮裡的人,看他的異樣目光了。

  他一早進宮,便聽內侍說,官家在東宮同太子一道兒用早膳,於是馬不停蹄的又轉頭朝東宮來了。

  可一進門,就覺得古古怪怪的。

  這東宮,他來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還是頭一回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路丙,本大王今日臉上沒有洗乾淨麼?沾了菜葉子?」

  路丙伸出腦袋瞧了瞧,搖了搖頭,「沒有啊!不過三大王,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主僕二人一頭霧水的進了門,官家正同太子一道兒用膳,太子妃李氏在一旁添菜伺候著,見到姜硯之進來,亦是神色復雜。

  姜硯之莫名其妙的,但是他一見到官家,就想到臨安長公主答應了要把惟秀嫁給他的事情,忙說道:「阿爹阿爹,你還記得當初答應要把惟秀嫁給我的事情麼?」

  官家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上次惟秀不是拒絕了麼?」

  官家說著,看著姜硯之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該說這孩子大度,還是說他缺心眼子?

  昨日才鬧得那麼難看,今日就又阿爹阿爹的叫上了。

  「嘿嘿,因禍得福,惟秀覺得我太慘了,上次險些被人活埋了,這次又險些被人燒死了。沒有她在身邊保護我,就是不行啊!阿爹阿爹,你再提一次,惟秀這次答應了!」

  官家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你阿娘當年把你的心眼子和臉皮一起燒掉了吧,你是一個小郎君啊,小郎君,要被小娘子保護,竟然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毫無半點羞愧之色!

  被人燒死了麼?官家想著姜硯之的話,又開始神色悠遠起來,姜硯之是被人陷害的,那麼當年的柴皇后呢?

  她是自己放火的,還是也是被人害的?

  官家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姜硯之那雪白的臉,嘆了口氣,「知道了,娶了惟秀之後,你要好好的聽話,不要再瞎胡鬧了。」

  姜硯之笑彎了眼睛,「謝謝阿爹。」

  只聽得嘭的一聲,太子手中的筷子掉在了碗上。

  姜硯之瞧著他的臉色,正了正神色,「大兄,可是出了什麼事?我一大早起來,就直接進宮了。」

  太子張了張嘴,「太子妃,你先下去吧,我同阿爹還有硯之有話說。」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官家就輕輕的說了一句,「硯之是你阿弟。」

  官家說著,看向了太子妃,「給硯之添一副碗筷吧!沒有什麼事兒,就是有一些流言蜚語的。我一共只有三個兒子,你們手足情深,阿爹瞧了高興。」

  姜硯之一愣,他大概能夠猜到是什麼事情了。

  太子笑了笑,「是,阿爹。」

  姜硯之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桌上都是他平日裡愛吃的吃食,他卻是沒有了胃口。

  官家隨意的用了一些,又扯了一些兄友弟恭的話,便起身離開了,雖然是年節,但是呂相公還是每日都會進宮來稟朝事,尤其是官家打算春日裡北伐,一下子就牽扯到了許多事情,得提早準備。

  待他一走,太子便將太子妃同路丙都趕了出去,屋子裡一下子靜悄悄的。

  「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是皇后的兒子。」太子說著,端起桌上的小酒盞,輕輕的抿了一口。

  姜硯之頓了頓,沒有說話。

  「阿娘昨日告訴我了,你是柴皇后的兒子,現在整個開封府都傳遍了,人人都知道,你是中宮嫡子。正好,這個太子我也不稀罕當,你來當吧。」太子說著,眼睛直直的盯著姜硯之。

  姜硯之心中酸澀,不管怎麼說,離間之計成功了,太子已經不信他了。

  「大兄瞧著我長大的,知曉我最只喜歡斷案這一件事。我姜硯之是什麼樣心性,你最清楚不過了。」

  太子笑了笑,「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清楚。」

  姜硯之點了點頭,「大兄永遠都是我親大兄。什麼中宮嫡子,兄長同東陽郡王交好,自然是知曉,柴家血脈是毫無前程可言的。這一切不過是有人用來離間你我兄弟二人的計謀罷了。」

  太子沒有吭聲。

  「東陽並非大兄的親兄弟,大兄待他亦如待硯之。如今硯之同大兄雖然並非一母同胞,但是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太子的手微微的抬了起來,擱在姜硯之的頭上頓了頓,又轉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說得對,是我著相了。我一直為有一個親弟弟而感到驕傲自豪,現在……一時有一些轉不過彎來。恭喜你要娶到惟秀了。」

  姜硯之也笑了笑,「謝謝大兄。」

  太子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姜硯之立馬站起身來,告辭離去,每離開東宮一步,他的腳步就沉重一步。

  這一次,他們兄弟二人,是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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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9: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想不明白就去問

  「怎麼樣,你去尋路甲問了麼?」姜硯之出了東宮,一直陰沉著臉不說話,路丙跟在一旁,頗有些不習慣。

  三大王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嘻嘻哈哈的,就是瞧見了屍體,也能夠笑眯眯的啃餅子,可今日……

  「問了。大王,你要是被逼迫的,你就眨眨眼,路丙豁出去了,也會救你的,雖然我可能打不過武國公一家子。」

  姜硯之被他氣樂了,佯裝要踢他,「快說正經事兒。」

  能娶惟秀,他自己高興得做夢都要笑。

  可是,他一想到太子適才放在他肩上的手,心中就難過起來。

  人無完人,他大兄也有許多不可言說的毛病,譬如不大講究,大庭廣眾之下就同劉鸞那啥的。

  又比如總是杞人憂天,擔心屁股下的位置被人搶了去。

  但是他是一個念舊的人,把兄弟感情看得很重的人。

  說實在的,他和東陽,對於太子而言,不光不是助力,還是麻煩,可是太子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他們。

  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因為東陽的事情,深深的自責了。

  更加不會質問他,若他當真是個權欲熏心的太子,反而會表面上拉攏他,暗地裡提防他。

  所以他不是。

  他不喜歡蔡淑妃,可是他喜歡太子。

  他的心中空蕩蕩的,有一種一夜之間,就面目全非的失落。

  他之前一直沒有涉及朝廷黨爭,一來他不過十四歲,二來有太子在前頭擋著,他只要做一個無憂無慮的跟班就行了。

  可是從今日起,他不朝著山走,山也會來尋他了。

  姜硯之垂了垂眸,「路甲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我們去親蠶宮的路上。」

  路丙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他說是太子妃的母親最近臂疼,太子妃問了御醫,說是用桑枝細切,炒香了用水煎服入藥。咱們宮中的桑樹,多種在親蠶宮附近,那會兒他剛取完桑枝回來。」

  姜硯之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他們遇見路甲的時候,他手中的確是提著個布袋子。

  大陳百姓喜歡在房前屋後種桑樹,這種樹葉子能用來養蠶,結了果子還能飽腹,哄小孩兒也是利器,多有種植。

  「是哪個太醫說的?太子妃相詢,還是太醫主動說的?」

  路丙知道姜硯之考慮事情面廣,早有準備,「太醫來給太子送醒酒藥,太子妃在臘月裡的時候,請太醫過府給李夫人瞧過。太醫給太子瞧完之後,主動給太子妃說的。」

  「說是想到了一件舊事,說前些年太后也曾臂疼,就是用親蠶宮附近的桑枝治好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是哪一位太醫?」

  路丙未有遲疑,「是徐太醫。」

  姜硯之並不驚訝,這宮中有地位的人,都有自己個相熟的太醫。

  這位徐太醫,就是經常往來東宮還有東陽郡王府,以及他的壽王府的。

  只不過他除了有些怕冷之外,旁的事沒有,上一次他受了傷,先頭是擅長外傷的太醫治的,後邊調理,則是交給了徐太醫。

  姜硯之嘆了口氣,「走,咱們先去尋成六郎,問問那日侍衛救火之事。」

  路丙點了點頭,「小的已經同他約好了,就在前頭拐角處相見。」

  兩人快步的朝前走,果然瞧見在陰影中等著的成六郎,姜硯之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前走,「成六哥,那日親蠶宮起火,是誰第一個發現了大火,誰第一個衝進去的?第一隊救火的人中間都有哪些人?」

  成六郎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你不用查了,是劉皇后父親族中的一個遠方子侄,今日人沒有來,說是回去得了惡疾,人沒了。」

  「他是那一個小隊的侍衛長,走到一半的時候,他藉口尿急,往親蠶宮方向去出恭,然後發現了大火,叫眾人來救火的。」

  姜硯之不敢置信的閉了閉眼睛,八成就是這個人放的火,然後他被人滅口了。

  「多謝成六哥了。」姜硯之穩了穩心神,對著成六郎拱了拱手。

  成六郎雖然是武夫,但卻細心得很,壓低了聲音對姜硯之說道,「你小心一些,來者不善,對方心狠手辣。」

  姜硯之點了點頭,告別了成六郎。

  清晨的陽光已經升起,將主僕二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路兩邊的雪尚未融化,堆得高高的,像是一堆一堆的柴火垛子。

  路丙警惕的注視著四周,寸步不離姜硯之,「大王,咱們現在怎麼辦?是誰要害你,又是誰暴露了你的身世?官家他……」

  姜硯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冬日的空氣吸入鼻腔之中,有一些涼。

  「咱們去回去吧。」

  姜硯之曾經破過一起連環殺人案,為什麼叫連環殺人案呢?

  就是一個凶手,他的殺人手段多半是有跡可循的,譬如人在江湖漂,若是被人一劍刺穿了脖子,卻是沒有一點血出來,那其他人瞧了,八成要大呼一句,一劍無血馮前輩!

  再比如脖子上插了一把紅纓飄飄的飛刀,那眾人一瞧,大呼一句,小李飛刀!

  這個設局的人,他也是有跡可循的。

  一連兩個發生在宮中未解的案子,都同一個人有關,那就是東陽郡王。

  可是,姜硯之不管怎麼都想不通,他這樣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麼?而且,他也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證據。

  不管是武國公,還是他姜硯之都是站在他那一邊的。

  他懷疑東陽郡王,但是他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證據。

  即便徐太醫說是受了東陽郡王指示,讓他告訴太子妃去割桑枝,那也只能說明,他同東宮關係親密,對太子不計前嫌。

  一個巧合就解決了的事情。

  上一次林娘子的死,人家東陽郡王可是受害者!

  ……

  姜硯之剛一走出宮門,就見到阿福坐在馬車上,對著他揮手,閔惟秀來接他了。

  姜硯之咧開嘴一笑,覺得之前的陰霾簡直一掃而空,「惟秀惟秀,你擔心我對不對?」

  閔惟秀撩開馬車簾子,怒道:「還不上車,風吹得都要凍死了。誰擔心你了!」

  姜硯之也不戳穿她,笑道:「我阿爹說,過兩日就給我們二人定親,嘿嘿!我阿娘的事,大傢伙兒都知道,不過我阿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流言這種東西,過了一段時日,自然就沒有了。」

  閔惟秀覺得姜硯之簡直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她想問什麼,他都知道。

  「案子怎麼樣了?」她不甘示弱的問道。

  姜硯之頓了頓,他同閔惟秀之間,並沒有什麼秘密,「我覺得是東陽郡王,但是沒有證據。路甲之所以會出現在那裡,同東陽郡王有干係。那個防火的侍衛,是劉皇后族親,現在已經死了。」

  「東陽他……」閔惟秀皺了皺眉頭,朗聲道:「阿福,咱們去東陽郡王府。」

  想不明白的事情,直接去問不就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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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9: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七棵紫荊樹

  「為什麼我們不懷疑都是劉皇后搗的鬼呢,譬如她為了幫助二皇子,所以才離間你們兄弟二人嘛!你不是說,那個放火的人,是劉皇后的族人麼?」

  閔惟秀好奇的問道,坐在馬車外面的路丙也豎起了耳朵,他也有同樣的疑問。

  林娘子也有可能是皇后害死的啊!畢竟她那日還可著勁兒往東陽郡王身上扯呢!

  她沒有兒子,轉而支持二皇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姜硯之笑了笑,「你同劉鸞相熟,覺得她怎麼樣?」

  閔惟秀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蠢!」

  天吶,連她都能騙得了的人,不是蠢是什麼?

  姜硯之點了點頭,「劉皇后並不比劉鸞聰明多少,要不然,進宮這麼多年,也不會一直沒有孩子。她想不出這麼復雜的招式。她能夠當皇后,全靠了當年她阿爹手中掌握的兵權,劉家是官家許要爭取的人物。」

  「劉皇后想不出,不是還有二皇子麼?」

  姜硯之一愣,仔細的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關於他二哥的事情,但是卻感覺什麼都毫無印象。

  沒錯,毫無印象。

  不知道他喜歡什麼,也不知道他討厭什麼,他就是溫溫和和的站在那裡,像是家中擺著的屏風。

  可能經過了十次八次的,也不記得屏風上到底是三星祝壽,還是孔雀開屏。

  「對吧?」閔惟秀有些得意,她感覺自己這是第一次在聰明才智上碾壓姜硯之,「若是太子當了皇帝,日後劉皇后就算是當了太后,也要被蔡淑妃制衡,畢竟太子有親娘啊,而二皇子就不同了,二皇子可沒有親娘。」

  「我若是皇后,我就支持二皇子。都當太后了,還要伏低做小?門都沒有!」

  「她可能本來是支持太子的,但是劉鸞不是當小妾了麼?太子當了皇帝,劉皇后的侄女也做不成皇后了嘛!」

  閔惟秀越說越覺得有道理。

  姜硯之有些發懵,他深深的看了閔惟秀一眼,難不成兩個人定親之後,聰明程度會平均一下,你看他就變笨了,惟秀就變聰明了!

  明明,他之前都一直很有把握是東陽郡王的,被閔惟秀這麼胡亂扯了一下,竟然覺得她說的也不道理。

  不過兩人來不及想太多,東陽郡王府已經到了。

  姜硯之下了馬車,都還有些暈暈乎乎的。

  閔惟秀是府上常客,門房也不通報,高興的招呼道,「閔五娘子來了,郡主天天盼著您來呢!」

  閔惟秀豪氣的掏出一把銀錢,塞給了他,「過年的賞錢。」

  門房樂得合不攏嘴,他就喜歡這種一言不合就撒錢的人!

  他一直將二人送到了二門,然後招呼了一個婆子過來,才屁顛屁顛的回去。

  那婆子也是認識閔惟秀的,「閔五娘子,郡主同郡王在澆花呢,奴領你去。」

  婆子一直走一直走,將姜硯之同閔惟秀引到了一個院子門口,這是東陽郡王的住所。

  婆子不敢高聲,側身退走。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站在門口,都能夠聞到裡頭淡淡的熏香味兒,還有嘩啦啦的水聲。

  「表弟同惟秀來了,怎麼也不進門。」

  表弟?

  東陽郡王是記在柴皇帝名下的,姜硯之是柴皇帝妹妹的兒子,他叫上一聲表弟,也不是不可以的。

  閔惟秀一進院子,才覺得怪異起來,這個院子裡光禿禿的,壓根兒沒有花,只有七棵紫荊樹立在那裡,其中有一棵,還已經半死不活的了。

  她來過許多次,倒是沒有注意這是什麼樹。

  「這是什麼樹?現在澆水,怕是要結冰了。」

  東陽郡王還沒有說話,柴郡主就走過來挽住了閔惟秀的胳膊,「這是紫荊,又叫滿條紅,等春日裡開花了,一整個枝條都是紅色的,花香很甜。我兄長最寶貝這些花兒了,這一棵快要死了,他還傷心得不行呢,我叫他砍掉了,他也捨不得。」

  紫荊啊,倒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

  東陽郡王聽了柴郡主的話,走過去摸了摸那棵快要枯死的樹,「這是我十歲那年,親手種下的,當然意義非凡。表弟有沒有聽說過那個故事?」

  不等姜硯之說話,東陽郡王便接著說道。

  「相傳在南朝,京兆尹田真同兄弟田廣田慶分家,庭院之中,有一棵紫荊樹不好分。於是相約第二日,將樹砍成三段,每人分一段。可是沒有想到,第二日,三人一去瞧,紫荊樹上的花一夜之間全都沒有了。」

  「三兄弟唏噓不已,感慨人不如樹,便決定不分家了。而那棵紫荊樹又開花了。三荊歡同株,四鳥悲異林。」

  姜硯之深深的看了東陽郡王一眼,「這個典故出自南朝吳鈞的《續齊諧記》。」

  東陽郡王哈哈大笑起來,「表弟果然好學問。」

  一旁的閔惟秀一頭霧水,啥玩意?

  她一直覺得,文人讀書,說一個詞,非要嗶嗶一堆典故,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可萬萬沒有想到,姜硯之竟然也是這樣的文人!

  「表弟今日來,可有要事?」

  姜硯之搖了搖頭,「來拜年罷了。表兄可要多保重了。」

  東陽郡王笑了笑,「來拜年兩手空空?」

  姜硯之臉一紅,閔惟秀挺了挺胸膛,她出門怎麼會兩手空空!

  她想著,二話不說,從懷中抽出了幾塊包好的胡餅子,又從左邊袖袋裡倒出了一包杏仁,右邊袖袋裡抽出了一包肉乾,再從錢袋子裡倒出了一小罐醃漬過的梅子,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禮輕情意重嘛!」

  東陽郡王有些目瞪口呆,尤其是她拿完了東西之後,手還沒有收回去。

  閔惟秀見他半天沒有動靜,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我們兩個年紀小的,來拜年,你就讓我們空手回去?好歹姜硯之還叫你一聲表哥呢!」

  東陽郡王哈哈大笑起來,從袖袋裡掏出幾個金元寶,放在了閔惟秀的手心裡,「出入平安。」

  閔惟秀一愣,沒有見過這樣說祝福語的。

  她也不客氣,將金元寶揣進了自己兜裡,說起來,金元寶她不缺,但是肉乾,是真心疼啊!

  鬧了這麼一齣,閔惟秀又同柴郡主說了幾句話兒,這才告辭出來。

  兩人一出了府,閔惟秀就一拍腦門子,「糟了,把要問的正經事給忘記了。」

  姜硯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們沒有問,但是他已經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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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掉的證人

  「什麼時候?」

  閔惟秀想了想,「你說他講的那個什麼典故?關於紫荊樹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嗯,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在說,同我都是柴家後人,同太子都是兄弟情深……我們三人,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閔惟秀耷拉著腦袋,「喂,姜硯之你知道麼?我以前一直覺得,除了劉鸞,其他的人都很和善。現在想來,怕是我壓根兒沒有聽懂他們的話中有話!我若是注意到了,也能夠想明白,但是我好似從來都不注意這些。」

  真是一個讓人沮喪的發現。

  姜硯之噗呲一下笑出了聲,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因為我的惟秀太厲害了,別人都不敢直說,怕你氣憤不過……」

  姜硯之說著,伸了伸自己的拳頭。

  閔惟秀還是很沮喪,「那你相信他說的麼?」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通常都不先入為主的設定凶手,也不輕易相信疑犯的供詞,只有證據才是最可靠的。」

  他說著,從自己的袖袋裡取出一根肉乾,遞給了閔惟秀,「所以惟秀這樣很好,壓根兒不聽別人的謊話,只相信自己發現的事實。」

  閔惟秀一聽,瞬間覺得自己高大起來。

  沒有錯,她活了兩輩子,一直都是這樣行事的,行軍打仗不也是麼?

  敵軍開始叫陣了,敵軍開始叫罵了,敵軍開始繼續逼逼了……

  然而小閔將軍一句都沒有聽,提著狼牙棒就上了。

  然後,逼逼聲沒有了。

  「你說得沒有錯,所以那些什麼反間計,激將法之類的,對我毫無用處!」

  姜硯之偷偷的勾了勾嘴角,他很喜歡武國公一家子,都是這樣,不管遇到多難的事情,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又自我調節好了。

  「我還是覺得,東陽郡王隱瞞了什麼,他並不是我們所見到的樣子。你看,我們什麼都沒有問,他卻早就想好了要怎麼回答,甚至算準了你的性子,會直接登門相問,所以早早的就在紫荊樹下等著了。」

  「論算無遺策,我不如他。」

  閔惟秀突然想起了那日東陽郡王說的話,「他說,關在籠子裡的畫眉鳥,也嚮往天空翱翔的雄鷹。」

  姜硯之一愣,「東陽郡王說的麼?」

  閔惟秀垂了垂眸,「這樣的話,按照你們的想法來解讀,就是心懷怨恨吧。不是所有人都貪戀富貴,有的人,可能只是想過自由自在的鄉野生活。可是東陽的翅膀,已經被硬生生的折斷了。」

  就像閔惟思一樣。

  閔惟秀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種虛頭巴腦的揣測,一天能瞧出一種新的涵義來。咱們還是不要想了,按照你說的,看看有什麼證據。」

  姜硯之也咬了一口肉乾,「沒有錯,咱們現在去看那個死掉的證人。唉,今兒個早晨我著急上火的進了宮,連早膳都沒有用,好不容易想喝碗粥,我阿爹又一直拉著我說說說的……我雖然臉皮厚,也不大好意在聆聽教誨的時候,還用朝食……快要餓死了!」

  閔惟秀也咬了一口肉乾,「唉,我阿娘也是,每次我吃胡餅子,她就在一旁念叨,什麼長得像熊一樣了可如何是好啊!再吃心眼子都要長得跟胡餅子那麼大啦!她也不想想,胡餅子上還有芝麻啊,餅子和芝麻均衡一下,心眼子不小也不大,正合適啊!」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馬車裡還有吃的麼?說起來,這八成是我們家老祖宗一脈相承的囉嗦!」

  閔惟秀呵呵一笑,他們兩個好像也都是話簍子,誰也嫌棄不了誰!

  「有的有的,有饃饃,放在暖手爐上烘烘,香著呢,把肉乾也烘熱了吃,鮮!」

  一旁的路丙同安喜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那叫為人父母苦口婆心,金玉良言好嗎?

  還有,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飄著肉香還有饃饃香的馬車招搖過市,周圍的人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

  國舅府在保康門附近,劉皇后家中子嗣不昌,但是旁支親族卻是繁多,幾乎住滿了那一陣條街。

  如今是正月裡,大多數人家都掛著喜慶的燈籠,貼了門神貼,唯獨有那麼一家,揚了白幡掛了黑綢,好不明顯。

  閔惟秀的馬車十分華麗,屬於那種平頭百姓瞧見了,都自動避諱的,跋扈衙內專用馬車,便是在那劉侍衛門口停下來了,在門口迎客的人也不敢上前。

  姜硯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吃了一個大饃饃夾肉,他覺得精神頭好了很多,但是如今是去人家家中弔唁呢,紅光滿面的有些不合適啊!

  他想著,對著閔惟秀小聲說道,「掐我一下。」

  閔惟秀毫不猶豫的掐了一下,姜硯之整個眼睛都紅了,猶如一頭即將發瘋的牛。

  太他娘的疼了啊!

  他想著,拚命的忍住了即將掉出來的眼淚,他同劉侍衛素未謀面的,笑不合適,人家說你沒有同情心,哭也不合適,人家以為你同他有姦情。

  做人就是這麼難啊!

  他想著,走上前去,那門口的人遲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唱名,這時候路丙上前,低聲提示道:「這是壽王殿下。」

  那人一愣,姜硯之紅著眼睛沖著他點了點頭,「本大王同劉侍衛雖然素昧平生,但是此番能夠火海脫險,多虧了劉侍衛第一個發現走水了,原本想要登門致謝。不想天妒英才,好好的一個人……唉,本大王怎麼著也應該來送他一程。」

  那人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頗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道,「我阿弟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分,大正月的,三大王不嫌晦氣,親自登門……我阿弟便是死也無憾了。」

  劉侍衛的阿哥說著,親自引著眾人進了門。

  閔惟秀默不作聲的看了看四周,這就是普通的一個民宅,不大也不小,一眼望過去,就能夠看到停在靈堂上的棺材,一個披麻戴孝的小婦人,身邊跪著一個小童,正在燒著黃紙。

  一個白髮老夫人,身邊已經圍滿了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還有一個大一些的少年,顯然是劉侍衛的侄兒,正在充當孝子,回跪來弔唁的族人。

  姜硯之上了香,走近棺材一看,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男子躺在其中,臉色蒼白。雖然清理過了,但是額頭上有明顯的傷痕,臉上也有擦破的痕跡。

  「劉侍衛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姜硯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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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奇怪的傷痕

  劉侍衛的阿哥吸了吸鼻子,「昨兒個夜裡,他說同人約了在上土橋飲酒。他在宮中做侍衛,交友甚多,我們也沒有覺得奇怪。可不想遲遲不歸,後來就有路人來報,說我阿弟喝多了,腳一滑,腦袋磕在石頭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今年冬日格外的冷,三天兩頭就下大雪,便是出了日頭,那也是怏怏的,沒有多少暖意。

  一些小道之上,的確是結了凌冰,尤其是在靠近水的周圍,更加如此。

  光是姜硯之知道的,像這樣走著走著摔死了的倒黴蛋子,今年冬天就不下三人。

  「是磕到後腦勺了?」

  姜硯之看著棺材裡的劉侍衛,額頭上雖然有傷口,但是並不太深,應該並非是致命傷,所以傷口應該是在後面,被頭髮給擋住了。

  劉侍衛的哥哥劉大郎點了點頭,「三大王料事如神,我去抬他回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塊尖石頭上呢。」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伸出手來指了指棺材,「如果是傷了後腦勺,那他臉上怎麼會有傷呢?」

  他說著,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手,一把抓起棺材裡劉侍衛的手,仔細的瞧了起來,「奇怪了,手上卻沒有任何擦痕。」

  閔惟秀瞧著認真的姜硯之,笑了笑,他膽子倒是大,一點兒都不怕這些屍體什麼的。

  正想著,就聽到周圍一個婦人嘀咕出了聲,「三大王真是性情中人,你看,他拉著劉二郎的手都快要哭出來了。劉二郎真是福氣薄,他若是沒有死,那跟著三大王還不吃香的喝辣的,平步青雲!可惜了!」

  閔惟秀嘴角抽了抽,往姜硯之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一旁的劉大郎已經顏色大變,他突然想起姜硯之的正職,這廝先在開封府,後在大理寺,乃是專門斷案的。

  「三大王,可是我兄弟死得冤枉?」

  姜硯之摸了摸並不存在的鬍子,「乍一看起來,是有些蹊蹺。他的鞋子呢?你帶我去瞧上一瞧。」

  劉大郎點了點頭,引著姜硯之去了內室,閔惟秀一瞧,趕忙跟了上去,不一會兒,他就拿起了一雙鞋子,遞給了姜硯之,「就是這雙,因為年節,我弟妹剛給他縫的新鞋子。」

  姜硯之拿了鞋子,皺了皺眉頭,「你看,這鞋子底部,一點滑痕都沒有……你給他換衣衫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的身上有什麼傷痕,擦傷也好,淤青也罷,有沒有?」

  劉大郎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膝蓋有淤青!旁的地方好像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

  姜硯之嘆了口氣,「劉侍衛是被人殺死的,而不是摔死的。」

  劉大郎大驚,「怎麼說!」

  姜硯之看了看他家的院子中,明顯有一處結了冰,想了想,從內室裡抱了一床被子,鋪在了地上,「路丙,你來演示一下。」

  安喜幸災樂禍的看著從她身邊走過去的路丙,哈哈,這個侍衛當得真是太慘了!

  路丙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先是背對著被子,腳下一滑,然後往後一躺,因為他要演示,所以動作很慢,他先是手肘著地,然後才腦袋著地。

  姜硯之指了指躺在被子上的路丙,「看到了吧,人在摔倒的時候,腳不受控制了,因此最想用手來保護自己。不管是往後倒,還是往前倒,都會下意識的手著地,當然,你可以說,滑得太快,他還沒有來得及用手,就直接摔到頭了,這有可能。」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鞋底板會有劇烈的滑痕。」

  「如果人沒有死,起來走路,不久滑痕就沒有了,可是劉侍衛一下子就摔死了,直到你去抬,他的腳都沒有沾過地,所以上面應該還有滑痕,但是他上面沒有。這說明了什麼?他很可能不是滑倒的。」

  「而且,你說他那會兒是躺在一塊大石頭上的,那麼他額頭上的傷,還有膝蓋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呢?」

  姜硯之說著,又喊了一聲路丙。

  路丙無奈的站了起來,又正面滑了一下,這一下他先是膝蓋著地,然後用手趕緊把自己撐住了。

  「往前滑倒,一種滑得快,整個人直接撲了下去,那麼身上應該有各種淤青,並不會集中在膝蓋。另外一種,就像路丙剛剛演示的,滑得不厲害,膝蓋先跪地,但是這種情況,手上就會有傷痕了,而且也不會再磕著頭了。」

  「剛才我在靈堂上,已經看過了,劉侍衛的手上並無傷痕。這是不是就很奇怪了?」

  姜硯之說著,看著瞠目結舌的劉大郎,「所以我推斷,他根本就沒有滑倒,在喝完酒往回走的路上,有人在後面襲擊了他,他的後腦勺受到了第一次重擊,他傷得很厲害,跪倒在地,來不及回頭,又遭到了第二次打擊,整個人直接倒下去了。」

  當然,關於二次打擊,只是姜硯之的揣測,具體的還要去看了屍體的後腦勺,才能夠確認。

  但是劉侍衛肯定是他殺,而不是意外身亡。

  「所以他的手沒有傷痕,直接額頭磕在了地上,臉上也有傷痕。」

  「你們不覺得奇怪麼?明明是磕到了後腦勺,怎麼額頭和臉上有傷?」

  「你知道他那日夜裡,是和誰一起去喝酒,最近他有什麼反常嗎?」

  劉大郎臉色一變,有些遲疑。

  閔惟秀在屋子裡轉了轉,這應該是劉二郎的臥室,她四下裡瞧了瞧,突然眼前一亮,「安喜安喜,這個錦盒,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安喜伸長脖子一瞧,「小娘,這是許記銀樓裡的盒子,這種檔次的盒子,是用來裝手鐲的,一個鐲子約莫五十貫吶。看著盒子的紋樣,乃是許記年節新出的花樣子。之前咱們府上給三房的備嫁妝,許記拿過畫冊登門,小娘應當是那時候瞧見的。」

  閔惟秀「哦」了一聲,她重生之後,並不是很醉心打扮,這種事情,都是安喜記著的。

  姜硯之看著劉大郎,劉大郎有些為難的說道,「我阿弟最近的確是發了一筆橫財。他在宮中當侍衛,多少有些門路,有不少人托他辦事的,平時也會拿一些銀錢回家。前不久,我阿娘生了重病,我們兩兄弟砸鍋賣鐵的,好不容易才救回了她一條命。」

  他說著,指了指這宅子,「眼瞅著要年節了,家中卻無米下鍋,跟別提開春之後,我兒以及二弟的孩子念書的事。」

  劉大郎說到這裡,苦笑出聲,「您或許說我們家人不多,這裡離國子監近,可以租給念書的學子們,但是這宅子並非我們所有。這是劉家的族產,這一整條街,都是劉國舅家的,也就是我們沾了一個劉字的光,才能得住。」

  「我沒有什麼本事,只能勉強餬口,平日裡多靠二弟。突然有一日,大約就是臘月二十五的時候,阿弟帶著銀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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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新的線索

  「我阿弟其實是一個老實人,平日裡拿一些小錢,都覺得燙手,但是你知道的,在外頭混,別人都拿,你不拿,未免有些不合群。那是我第一次瞧見他拿那麼一大筆錢回來。」

  「他給我們每個人都買了東西,什麼手鐲衣衫新書啥的。我問他,他說在宮中得了貴人眼,這是賞錢。宮中出手大方的人不少,我們也就沒有在意,只想著苦盡甘來,走了鴻運了。」

  「現在想來,我阿弟是不是被這錢給害了?」

  姜硯之有些遲疑,終究還是脫口而出,「宮中走水,並非意外。」

  那劉大郎並非是傻子,姜硯之在這個時候說宮中走水之事,意味著什麼?

  聯想上下,他兩腿一軟,癱跪在地,額頭上的汗珠子猶如黃豆般大小,雙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純粹是被嚇的。

  放火燒宮,謀害親王,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過啊!

  劉大郎的牙齒咬得蹦蹦響,若是他能站起來,他恨不得現在就衝到靈堂上去,揪起劉二郎,啪啪啪的扇他幾個耳光,這簡直是豬油蒙了心,嫌自己一家子命太長啊!

  「劉二郎回來,除了交給你們禮物,還給別的東西了沒有?給了誰?」

  劉大郎一愣,「還有一些花剩的銀錢,我們家中向來都是阿娘管錢,如果有,那就給我阿娘了。」

  「路丙,去請劉老夫人來。」姜硯之淡淡的說道,哪裡還有半點悲慼之色。

  原本這劉侍衛就不是恩人,而是仇人。

  不一會兒,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便拄著枴杖,慢慢的走了進來,「大郎,你喚我何事?」

  劉大郎忙不迭的說道,「阿娘,那日二弟除了給你銀子,還給別的東西了麼?」

  老婦人警惕的看了姜硯之一眼,覺得三大王不可能貪圖她那點銀角子,放了心,又警惕的看起閔惟秀來,這個不認識,不放心。

  閔惟秀簡直哭笑不得,她明明臉上就寫著兩個明晃晃的大字有錢好嗎!

  她哪一點看起來比姜硯之窮了?都說窮文富武,她阿爹作為奸賊,還不到處打仗,到敵國劫富濟自己;她阿娘是大陳朝唯一的嫡公主,大陳立國之後,官家可是按照公主該有的全樣的補了嫁妝!

  她哪裡窮了?

  姜硯之咳了咳,「這是壽王妃。」

  閔惟秀紅了臉,壽王妃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不吉祥呢!總覺得要陷入什麼奇怪的命運當中去了。

  劉老夫人放了心,「還有這個房子的房契。二郎說他有了錢,就去求了國舅府,尋他買了這個宅院,這樣我們住得也安心一些。」

  姜硯之眼睛一亮,「在你們族中,只要有錢,就能夠買下房子嗎?」

  劉老夫人一愣,搖了搖頭,「旁的家我沒有聽說過,二郎說是宮中貴人幫說了話……」

  「三大王,張仵作來了。」說話間,一個王府的侍衛稟告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讓張仵作驗屍,主要是看腦袋後的致命傷口,看凶器是什麼?」

  劉老夫人一驚,「驗屍?為什麼要驗屍?」

  劉大郎趕緊拉住了她,咬牙切齒的說道,「娘,阿弟是被人害的。」

  「什麼?」劉老夫人白眼一翻,撅了過去。

  劉大郎將劉老夫人救醒了,喚了自己的媳婦兒來守著,又出門送走了賓客,關上大門,這才走到了棺材面前,紅著眼睛說道:「您且看看吧。」

  張仵作摸了摸鬍子,淨了手,又用巾子掩蓋住了口鼻,這才開始驗看棺材中劉侍衛的屍體。

  一旁的姜硯之得意的伸出手來,想要拍閔惟秀,閔惟秀趕忙跳開了一步,「你忘記你剛才同劉侍衛執子之手啦?」

  「哎呀,三大王你是不是又摸自己個下巴啦?老夫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摸了屍體再摸下巴,以後長不出鬍子的……」姜硯之僵硬在了原地。

  大陳朝都以長山羊鬍子為美,他以後要是長不出鬍子來,那豈不是要被人誤認為是公公!

  簡直可怕!

  「還有這等事?」閔惟秀驚訝的問道,「張仵作,那要是宅鬥,想要一個人失寵不是太容易了麼,收買她的梳頭丫鬟,讓她天天摸了屍體再梳頭,嘿嘿,不出一個月,美妾變尼姑!」

  張仵作抽了抽嘴角,他就是胡謅了。

  一個兩個的,都不懂仵作的幽默!

  「閔五娘子以後可以在三大王的小妾身上一試。」

  姜硯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哪裡有小妾,本大王根本就沒有小妾!」

  說完,小心翼翼的看著閔惟秀。

  閔惟秀笑而不語,她要鬥小妾還用收買人?

  她閔惟秀的狼牙棒往門口一杵,哪個小妾敢進門。就算進了門,姜硯之往小妾那裡去,她就用狼牙棒在院子裡敲木頭人,專敲下三路,不嚇死也嚇萎了他!

  姜硯之絲毫沒有想到閔惟秀的思緒已經徹底飄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他挺了挺胸膛,「張仵作,還是正經事要緊。」

  張仵作搖了搖頭,「致命傷就是後腦勺,乃是打擊傷,打過兩次,位置不完全重合。經過我多年的經驗推斷,凶器應該是條狀的東西,譬如棍棒……咦,三大王,還有閔五娘子,請過來一看。」

  閔惟秀同姜硯之一步上前,湊近了一看,「打出了兩個窟窿洞!」

  張仵作點了點頭,拿出了一個小夾子,在那兩個窟窿洞周圍翻找起來。

  不一會兒,還真讓他從裡頭夾出了一個細細的黑乎乎的硬東西來,「這是什麼?」

  閔惟秀好奇的問道。

  張仵作打開了箱子,拿出了一個小瓶,倒出水來將硬東西上的血跡清洗了一下,洗來洗去的,這東西還是黑黝黝的,約莫指甲蓋長短,十分的細,「看上去是什麼碎屑,可能是凶器上的。」

  但是因為實在是太小了,沒有辦法判斷到底是什麼上的東西。

  張仵作將這個東西收了起來,又仔細的檢驗起來,不過接下來再也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事情陷入了僵局,派去現場勘察的侍衛也回來了,說是周圍的酒肆,都說沒有見過劉侍衛那天同人一道兒去喝酒,想來八成他是去了某些人的私宅裡。

  「接下來怎麼辦?姜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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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能讓你吃虧

  「咱們拿著房契,去國舅府。」姜硯之說道。

  閔惟秀眼睛一亮,上門鬧事啊,她喜歡啊!

  「走走走,說起來,我還去過劉鸞家好幾回呢,驕奢淫逸說的是他們家沒有錯了!」

  不是閔惟秀小心眼,實在是她同劉鸞有些八字不合。不過前些日子,劉鸞的阿弟沒了,她又嫁進了東宮,這一下子,開封府的兩個惡霸女衙內,就只剩下閔惟秀一人了。

  而她現在的外號也不是人見人怕的惡霸女衙內,而是人見人死的白無常了。

  閔惟秀想著,莫名的覺得有些蛋疼,臉蛋疼。

  劉國舅府的大門口,杵著兩個大石獅子,獅子兩旁一邊站著一個家丁,正在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說些什麼,看到閔惟秀同姜硯之來了,頓時變了臉色,飛快的跑了進去,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這開封府裡,誰不知道,劉鸞同閔惟秀不對付,是有仇的。

  姜硯之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尷尬的說道,「本大王登門拜訪,乃有要事要拜訪劉國舅……」

  門內半點聲音都沒有,閔惟秀頓時惱了,砰砰砰的拍起門來。

  姜硯之趕忙往後了一步,呸呸呸的吐了起來,這劉家大門裡的陳年老灰,都被閔惟秀給拍出來,跟下雪似的,嗆死個人!

  門後的那個家丁,扭過頭去往著身後,懊悔不已,早知道,他就搶了去通報的活,讓那個傢伙來守門啊,這閔五娘子如此剛猛,他實在是抵擋不住啊!

  這大門萬一被閔五娘子拍垮了,他跑的話來得及麼?

  會被壓成肉泥,還是壓斷腿?

  閔惟秀拍了幾下,鬆了手,就在門內的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就聽到她說,「唉,手已經活動開了,該活動腿了。」

  家丁果斷的打開了門。

  閔惟秀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了進去。

  迎面就瞧見了劉鸞的父親同母親。

  劉國舅是一個膚白長著美鬚的男子,雖然有些中年發福,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生得十分好的男子。

  而國舅夫人,則是滿頭珠翠,劉鸞生得同她有七分相似。

  「閔五娘子好大的威風,要硬闖我們國舅府嗎?這就是你的做客之道麼?」國舅夫人說著,矛頭直指閔惟秀,半句不提姜硯之。

  閔惟秀一見到劉家人,覺得自己就像是開啟了魔功一樣,有了用不完的鬥志。

  「哪裡哪裡,我阿爹告訴我,別人給你吃餑餑,你就給別人吃胡餅子;別人給你吃陽春麵,你就請他吃鹵肉麵,不能讓別人吃虧不是。」

  「我一瞧劉國舅府待客之道新奇,瞧見客人來了,啪的一下把門給關了。想著怎麼著也得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得做出新意來啊!不是說我,你們府上的小廝實在是太偷懶了,看這大門積了多少灰了……你瞧我登門兩手空空怪不好意思的,這就算做是我拜年的禮了。」

  國舅夫人簡直要氣炸了,剛要開口……

  閔惟秀立馬接嘴道,「不用謝不用謝。」

  謝你個大頭鬼呢!誰要謝你了!

  劉國舅伸手攔了攔國舅夫人,「閔五娘子真是伶牙俐齒的,下次誰說侄女你不聰慧,那伯父我可是要跳起來幫你罵他的。下人們不懂事,得罪貴客了,三大王還請進來喝杯熱茶。」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這是連茶都不想給她喝啊!不過他們也不是來喝茶的。

  一行人進了府,劉府佔地極大,同閔惟秀家中倒是不相上下,只不過劉家的名聲卻比閔家好多了,因為人家會裝啊!

  姜硯之同劉國舅寒暄了幾句,終於切入了正題,「國舅可知道這巷子裡不幸摔死了的那位劉侍衛,宮中走水,他第一個發現的,也算是救了小王一命,小王原想感謝他,不料他已經……」

  「小王聽聞,他生前最希望的事,就是買下他們如今住的宅院,不知道國舅是否願意割愛,讓小王買了去贈予劉侍衛家,也好讓他阿娘安度晚年,讓我回報了他們的恩情。」

  劉國舅皺了皺眉頭,「三大王有恩必報,讓人佩服,不過這一整條街,都是當年官家賞賜給我們劉家的。你知道的,哪家都有些子孫敗類,我怕他們把產業鬧沒了,所以都只是提供給族人居住,並不買賣。這個口子一開……怕是……」

  「那這樣呢,我們加兩個條件,一,劉家必須保密,不得透露著這房產乃是他們所有;二來,日後劉家若是要賣掉宅院,只能夠賣給國舅府,但是國舅府不得故意壓低價格。這樣劉侍衛的心願也完成了,國舅擔心的祖產外流的問題,也不存在,是不是……」

  劉國舅詫異的看了姜硯之一眼,笑道,「三大王都這樣說了,我再不同意,未免不近人情。夫人,快取房契來。」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要不劉國舅就當真不知道房契已經到了劉侍衛手中,要不他就是一個天生的戲子!

  簡直演技精湛,毫無破綻!

  誰說劉皇后一家子都是紈絝加笨蛋,想不出什麼厲害招數的,你看!

  姜硯之有些羞愧,是他說的!

  國舅夫人卻是半天沒有動腳,欲言又止的。

  劉國舅又喚了一聲,「夫人?」

  國舅夫人頓了頓,「你莫要著急,我這就去……」

  閔惟秀同姜硯之當然不著急,因為房契在他們手中呢,國舅夫人還能拿出花兒來不成。

  她還沒有走,她身邊的一個老嬤嬤就說道,「夫人,您忘記了麼?小郎沒有了之後,老太爺就把這條街的地契都拿走了。」

  劉國舅一愣,「有這事?你怎麼沒有同我說?」

  他說完,想起還有外人在,笑道,「三大王且稍等,我去去就來……」

  姜硯之立馬站起了身,「說起來是硯之的錯,我應該去拜見國丈才對。」

  劉國舅遲疑了一會兒,若是按照禮數上來說,姜硯之還得喚劉國丈一句外祖父呢。

  他想著,點了點頭,就算他不答應,有閔惟秀在,人家也會毫不猶豫的硬闖吧……

  一行人朝著國舅府的東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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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爹啊!你不能死

  劉國舅領著眾人浩浩蕩蕩的朝東走,國丈的東青院裡靜悄悄的,有一個梳著雙嬛髻的妙齡少女正提著竹籃兒,在摘梅花。

  劉國舅瞧見她,臉色頗有幾分尷尬,「我阿爹呢?」

  少女笑著見了禮,「郎君用了小食,歇晌了。」

  閔惟秀忍不住又看了少女一眼,早就聽聞,劉國丈貪花好色,最愛一樹梨花壓海棠,這位娘子,八成是他的某一個妾室。

  真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老樹皮上。

  劉國舅尷尬的轉過頭來,看了看姜硯之,「三大王稍等,娘娘年節的時候,賞了一些好酒,我阿爹怕是小酌了幾杯,就歇了。阿爹,阿爹……三大王來了。」

  屋子裡毫無動靜。

  劉國舅又加重了聲音,「阿爹,阿爹!」

  還是毫無動靜。

  劉國舅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姜硯之同閔惟秀,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來那個不好聽的傳聞。

  黑白無常去誰家,誰家都是要死人的。

  他同夫人都好好的,鸞兒嫁出去了不受影響,那不是只有他阿爹……

  劉國舅想著,直接衝了進去,大喊道:「阿爹阿爹!」

  閔惟秀同姜硯之有些莫名其妙的,這劉國舅瞧上去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咋一下子就發癲了呢!

  果不其然,屋子裡傳來了一陣罵聲,「嚎什麼嚎,你阿爹還沒有去見閻王爺呢!」

  劉國舅又尷尬起來,「三大王同閔五娘子來了。」

  床榻上坐起了身的劉國丈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來了便來了,兩個小輩而已,等上一會兒又何妨?你這個做舅父的,這麼不穩重,成何體統。」

  劉國舅被訓斥得低頭不語,走上前去,默不作聲的服侍劉國丈穿起衣衫來。

  劉國丈的聲音不大,也不小,院子裡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過了好一會兒,屋子裡才又傳來了聲音,「進來吧。」

  閔惟秀看了姜硯之一眼,看來他這個三大王,人家壓根兒沒有放到眼裡啊!

  她以為她阿爹是最囂張的了,沒有想到,劉國丈不動聲色的,比她爹武國公還囂張呢!

  閔惟秀同姜硯之進了門,隨著他以晚輩的身份拜了年,然後偷偷的打量起劉國丈來。

  他身著絳紅色繡丹鶴紋的長袍,端坐在那裡,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滿頭白髮梳得整整齊齊的,連一根雜亂的都沒有。閔惟秀敢說,光論威儀,官家都不一定比得過他。

  劉國丈抿了一口茶,撥了撥茶蓋,「那處宅院的事情,老夫已經知道了。只不過那些契紙時間久了,著了潮氣,都爛掉了。等年節過後,老夫再讓人去補了,給你送去。不過十多天的事情,可能等?」

  閔惟秀暗道不好,這擺明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房契在他們手中好好的,怎麼可能爛掉了?

  劉國丈這麼說,擺明了就是仗著年節的時候,衙門裡沒有人,劉侍衛還沒有來的及去將房契換成自己個的名字,他只推說地契都爛掉了,全開封府裡,誰不知道,這一整條街都是劉國丈攢下的家業。

  何況官府裡也有存契,他再補上那麼一沓子,不是難事。

  被他這麼一說。他們手中的這張房契,就算再拿出來,那也是真的要變成了假的了。

  原本這張房契能證明劉侍衛是被國舅府的人收買了,從劉家人的表現來看,分明是劉國丈做下的,姜硯之來要房契,他心知肚明的知曉,他用房契收買劉侍衛的事情,已經曝光了。

  他來了這麼一齣,有恃無恐。

  姜硯之給了閔惟秀一個眼神,閔惟秀立馬站起身來,「夫人,惟秀的茶水不小心濺在衣衫上了,想要去整一整,不知……」

  劉國舅夫人笑了笑,通常這種情況下,小娘子就是要出恭,「閔五娘子請隨我來。」

  姜硯之無奈的笑了笑,問道:「國丈說的哪裡話,不過十日而已,小子年輕,別的不多,就是時間多。昨兒個夜裡去上土橋飲酒,還瞧見了國丈,原應拜見,不料眨眼的功夫,就尋不著您了。這一到夜裡,開封府的人便多了起來。」

  劉國丈挑了挑眉,「哦……你倒是好精神,遇到了那樣的事,竟然還有精力去喝花酒。」

  姜硯之拱了拱手,「小子也就只有年輕這麼一個優點了。」

  劉國丈一口惡氣憋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年輕了不起啊!他還只有年老一個缺點呢!

  「老夫年紀大了,擦黑就睡,哪裡去過什麼上土橋,你怕是看錯人了。一年到頭,見不了兩次面的,認錯了也是常有之事。」劉國丈說著,又撥了撥茶蓋。

  他一把年紀了,若是同小輩置氣,難免有失風度。

  「國丈雄姿英偉,自是與眾不同。硯之慚愧,今後定要多叨擾國丈。」姜硯之也不惱,笑著回道。

  嘿嘿,正愁天天尋什麼藉口來發現你的破綻,這可是你自己嫌棄見面少的啊!

  國丈一梗,這廝怎麼打蛇上棍,跟癩皮狗似的。

  這廂姜硯之同國丈打機鋒,那廂閔惟秀假裝出了恭,國舅夫人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

  那個年輕貌美的小妾已經親自端了水來給閔惟秀淨手,上頭還飄著幾朵紅梅花兒,「有旁的客人登門,夫人去前院相迎了,這裡有盈盈伺候。」

  她一邊洗手,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今兒個登門,沒有給國丈帶禮,惟秀心中十分的慚愧。我們武國公府旁的沒有兵器不少,不知道國丈慣用什麼?是那金箍棒還是九環杖?」

  那個叫盈盈的妾室捂著嘴笑了笑,「國丈腿有微疾,早就不耍這些了。便是興致來了,也只舞舞君子劍。」

  「劍啊,那倒是難住我了,我們府上的人力氣大,都好用重兵,這好劍還當真是不多,配不上國丈,得想想別的才對。」

  她要是真把她爹兵器庫裡的珍藏拿了一個送國丈,她爹能夠立馬跑到劉家來搶回去,那就不是送禮,是送仇恨了。

  腿有微疾?之前張仵作不是說了,很有可能是棍狀的奇怪兵器,若是國丈用枴杖呢?

  閔惟秀激動起來,她穩了穩心神。

  不等盈盈再說話,閔惟秀又想了想,問道:「國丈腿有疾?那不若我給他送個手杖好了,之前瞧他屋中也沒有,盈盈覺得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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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擼一擼虎鬚

  盈盈替閔惟秀擦乾了手,將銅盆端了,笑道:「是盈盈多嘴了,小娘出生高門,哪裡輪得到盈盈指手畫腳的。」

  閔惟秀有些失望,想來她是不願意多言了。

  盈盈行了禮,就要告退,閔惟秀上前一步,還欲再問,卻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子若有若無的香味。

  「盈盈用的什麼香?聞著像梅,又比梅更厚重一些……」閔惟秀腦海中想著閔惟思平日裡撩撥小娘子的模樣,努力的讓聲音溫柔低沉了幾分。

  盈盈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往後縮了縮,結結巴巴的說道,「賤妾蒲柳之姿,哪配用什麼香……」

  閔惟秀大囧,閔惟思這個酒囊飯袋,害死她了,他平日裡遇到的都是瞎眼的小娘子吧,你看遇到一個眼睛好的,就不吃這一套,還把她當成啥了!

  「咳咳,你誤會了,我是覺得這個香氣好聞,想著適合冬日,如實可以問你討要個方子,回去也學著製上一些……」

  盈盈鬆了一口氣,問就問啊,你為什麼要做浪蕩公子調戲良家子的表情!

  她都已經跟了個老頭子了,若是再跟個小娘子,那人生豈不是永無天日!

  「妾並未用香,乃是用那梅枝兒給國丈熏……燻製衣物的時候染上的。小娘若是喜歡,採那新鮮的梅枝兒,同冷梅香一道兒熏便是了。」

  雖然過程有些詭異,閔惟秀覺得自己個,已經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多謝盈盈了,惟秀唐突,莫要見怪。」她說著,拱了拱手,率先的走了出來。

  留在後面的盈盈愣了又冷愣,她不過是個通房丫鬟,哪裡當得閔五娘子的一句唐突。她想著,端著銅盆的手動了動,又搖了搖頭,倒水去了。

  閔惟秀走出了側室,出到院中一瞧,欣喜的迎了上前,「呂世伯,您怎麼來了,我大兄今日還登門去給您拜年了吶,老夫人,夫人,靜姝阿姐可都還好?」

  呂相公也是一臉驚訝,皺了皺眉頭,「都好著呢,惟秀怎麼在這裡?三大王來了?」

  閔惟秀點了點頭,「為了親蠶宮走水,那個救了三大王的劉侍衛而來。」

  閔惟秀說著,看向了劉國舅夫人,「夫人,惟秀有個不情之請。」

  劉國舅夫人警惕了起來,一般不情之請都沒有什麼好事情,尤其閔惟秀同她女兒劉鸞還一直是死對頭。

  「我家祖母不是中了風邪,行動不便麼?我一直想著給她尋一個好一些的枴杖,卻都尋不到,聽聞國丈……」

  不等劉國舅夫人說話,呂相公就笑著拍了拍閔惟秀的肩膀,「你這孩子,這豈是不情之請,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國丈的那一根枴杖,可是大有來歷的。乃是御賜的,上頭虎蛇銜接,栩栩如生,湊近一瞧,蛇有蛇鱗,虎有虎毛,跟真的一般。當時就只有這麼獨一無二的一根,你就歇了那個心思吧。」

  閔惟秀越聽眼睛越亮,獨一無二,好啊!要的就是舉世無雙!

  她想著,垂涎若滴的瞧著劉國舅夫人,「夫人,不知道可否借著枴杖一觀。」

  劉國舅夫人挺了挺胸膛,同這一條街一樣,這根枴杖,也是他們劉家的榮耀,一直以來的敵人,都朝她低頭了,她的心中覺得前所未有的愉悅起來,「這個我可做不了主。」

  閔惟秀失望的咬了咬嘴唇,跟著二人走進了門,姜硯之瞧見閔惟秀來了,鬆了口氣,再不來,腦子都快不夠用啦,閔惟秀見他看了過來,點了點頭。

  然後直直的走向了劉國丈,「國丈,惟秀有個不情之請……」

  閔惟秀巴拉巴拉的,又把剛才同劉國舅夫人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然後兩眼亮晶晶的望著劉國丈。

  國丈沉默不語。

  一旁的呂相公笑道:「國丈何不讓這些小孩兒開開眼,他們這一輩人,哪裡還知道祖輩打江山的艱辛。」

  劉國丈深深的看了呂相公一眼,呂相公依舊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的不懷好意。

  許是到底不好抹了呂相公的面子,劉國丈指了指內室,國舅夫人忙走了進去,將那枴杖取了出來。

  閔惟秀一瞧,好傢伙!

  這枴杖簡直是低調中的奢華,上頭並無金銀珠翠,通體黑黝黝的,卻隱隱的透著光澤,一瞧就是名貴的木料,閔惟秀並不懂這些,看不出具體是什麼,但是這個實在是長得就很貴的樣子。

  在杖上之上,同呂相公所言,虎蛇首尾相銜,栩栩如生。

  她湊近了去,吸了吸鼻子,好奇的問道:「這是梅樹枝做的麼?有一股梅花的香味兒。」

  呂相公抽了抽嘴角,怎麼辦,雖然閔惟秀對於他阿娘有救命之恩,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教訓她,順帶罵一罵武國公啊!

  你閨女都被你教歪成啥樣了?這像是名門閨秀麼?

  官家賞賜的枴杖,會用滿大街都是梅樹枝丫子做?想想都不會好嗎?

  他想著,湊近了吸了吸鼻子,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還真是梅花香……

  「老夫近日好梅,屋子多熏冷梅香,這枴杖沾染了一點,也不奇怪。」劉國丈說著,站起身來,就要從國舅夫人手中接過枴杖。

  姜硯之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湊近一瞧,驚訝的說道,「哎呀,怎麼回事?這頭老虎的虎鬚,怎麼少了一根呀!」

  他說著,恨不得揉揉自己的眼睛,這枴杖上這麼多雕刻的紋路,他眼睛都快看突出來了,才找到了缺失的一部分。

  閔惟秀一瞧,樂了,這一根哪裡去了,不是掉進了劉侍衛的傷口裡麼?

  鐵證如山啊,這下子!

  劉國丈臉色微變,快速的拿過了枴杖,淡淡的說道,「這枴杖用了這麼多年,就算老夫再怎麼小心,壞了一點兒,也是正常的事情。」

  姜硯之笑了笑,「是麼?那我怎麼恰好在劉侍衛的傷口裡,摳出來了這根老虎鬚呢?原本還以為是個小木屑,沒有想到,他的來頭還真不小呢。」

  他說著,小心翼翼的將那根黑乎乎的東西取了出來,蹲下身子去往那枴杖上一比劃,幾乎是恰好吻合的。

  劉國丈摸了摸鬍子,「三大王,有人要害你命,老夫深表同情。但是你也不能夠,隨便的拿了一塊木渣子,就說是老夫殺了人。就算是這個是我的枴杖上掉下去的,那也有可能,是有心人撿了去,塞進了劉侍衛的腦袋中,污衊於我。畢竟,驗屍的人,都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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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厚顏無恥之人

  天下竟然有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閔惟秀覺得自己個同姜硯之已經不同凡響了,眼前的這位劉國丈,那臉皮子簡直比開封府的城牆還要厚。

  這不是瞎抵賴麼?

  姜硯之忍住了心中的怒氣,笑道:「我可只是說了從傷口中取出,沒有說腦袋,國丈若不是以杖擊人頭,又如何得知?」

  劉國丈一把抓起桌面上的茶盞,猛的往地上一擲,怒道:「小輩欺人太甚!我堂堂國丈,何必去殺一個無名小卒,便是要殺,嘴皮子一動,那人便見不著明日的太陽,何須親自動手。這手杖,乃是官家對老夫的信任,我又豈會用它殺人!」

  他說著,氣得胸脯劇烈的起伏,「老夫乃是劉氏宗族的族長,族中但凡有事,都有宗老來報。劉家二郎酗酒,不幸腳滑後腦砸石而亡,老夫豈能不知?壽王若是不信,大可以尋宗老來問,或者再去那劉侍衛家中問上一問。」

  「老夫是不是一收到消息,立馬遣人送去了喪儀,派家丁前去幫忙搭建靈堂。老夫誠心配合壽王作秀之心,卻遭如此羞辱,定要去官家面前告你一狀!」

  什麼叫做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閔惟秀同姜硯之今日個算是開了眼了!

  姜硯之還能夠忍得住,閔惟秀哪裡受到了這等顛倒黑白的無恥之事!

  此刻已經是怒髮沖冠,不對,她是小娘子,並未戴冠……此刻已經是怒氣要沖掉金簪,頭髮恨不得根根豎立了!

  她二話不說,猛的棲身上前,一個小擒拿手,奪過劉國丈手中的枴杖,對著劉國丈的腦袋揮去!

  這一切都是頃刻之間的事情,劉國丈也是戰場上下來的人物,立馬雙手抱頭,但是揮舞的枴杖卻遲遲的都沒有落下來。

  「國丈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放心,我閔惟秀沒有你那麼狠心,殺手無寸鐵之人。倘若今日,我用這手杖打殺了你。按照你的說法,那我也應該是無辜的才對啊!」

  「老頭子欺人太甚!我堂堂武國公之女,何必去殺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便是要殺,坐在家裡等著,那人都見不了幾年的太陽,何須親自動手?這手杖,乃是老頭子用過的,惡臭無比,我又豈會用它殺人?」

  「我來府上做客?卻見國丈橫死,定是你那兒子兒媳,將你殺害之後嫁禍於我。若是不信,大可以尋了三大王同呂相公來問,問他們那隻眼睛看見我殺了人?」

  「不要以為你有官家賜的手杖就了不起,不是我吹,我小時候還尿在官家身上了呢!你敢尿嗎?」

  姜硯之揉了揉眼睛,他覺得自己個眼前站著的不是閔惟秀。

  是個歪戴著帽子,將大腿踩在桌子上,一邊啃著羊腿,一邊懟人的兵痞子。

  劉國丈氣得手發抖,「你你你……我要去官家面前告你一狀!武國公教女無方,應當……」

  閔惟秀氣勢如虹,大手一揮,「你少給我爹戴帽子,想告就去告唄,不過你腿腳不靈便,可小心著點,這地上到處都是冰渣子,別一個不留神,後腦勺就開瓢了!」

  「任你如何狡辯,事實就是,你以劉侍衛家的房契還有金銀,收買了他,有房契還有劉家人的供詞贓物為證!要他等姜硯之去了親蠶宮,放火燒死他!」

  「有宮中侍衛供詞為證,明明就是劉侍衛引著他們去親蠶宮的,途中劉侍衛藉口出恭,一個人離開,然後回到隊伍之中,才大喊走水了。」

  「你萬萬沒有想到,姜硯之命大,並沒有死成,而且還被我查明真相,根本就是有人放火,劉侍衛遲早要暴露,所以你就想要殺掉他。你請了他去飲酒,酒過三巡,劉侍衛回家,你卻悄悄跟在他身後,對著他先是一杖,將他打跪了,然後再是一杖,直接將他打死。」

  「打死之後,你將他翻過身來,偽裝成了不慎滑倒的模樣。只是你打的力氣太大,枴杖上的雕刻又太過精細,老虎鬚不慎掉落進了傷口之中。」

  「國舅夫人先前就說了,這個房契不久前才給了你,怎麼可能就爛掉了?明明就是你那裡少了一張,你才故意隱瞞!這個枴杖你從不離身……那我請問,姜硯之是怎麼撿到那麼小的一個枴杖渣子,還塞到劉侍衛的腦袋裡的。」

  「你以為你自己住在他的手心裡麼?名貴的木材,都自帶天然木香,你的枴杖,卻要用梅花香來熏,為何?因為你殺了人之後,枴杖之上染了血,有血腥味,所以你洗乾淨了之後,交給了盈盈,讓她用梅花燻製,對與不對?」

  「事實就是事實,擺在那裡,你再怎麼狡辯,它都不會改變!」

  姜硯之啪啪啪的鼓起了掌,「惟秀說得沒有錯。國丈自認清白,何不說說劉侍衛死的那天晚上,你去了什麼地方?可有人證?何不讓我們看看,你那房契到底爛沒有爛?何不讓我們問一問那位叫盈盈的小娘子,你是哪一日叫她熏手杖的?」

  姜硯之說著,頓了頓,「若是小子弄錯了,不用國丈去官家那裡告狀。小子願意背著荊條,從壽王府一路認錯到國丈府!」

  反正他臉皮厚,不就是認錯麼?從小到大,誰還沒有認過千兒八百回的。

  再說了,他神探姜硯之,怎麼可能弄錯!

  劉國丈只是目光有神的看著姜硯之,並不言語,像是沉思著什麼,一旁的劉國舅卻沉不住氣了,著急上火的走了過來,「阿爹,他們都在胡說些什麼啊!你怎麼可能會殺人呢!」

  劉國丈一聽,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國舅,肺都要氣炸了,想他一世,不說是英雄,那是也揚名立萬之人,沒有想子孫一個比一個不爭氣!生了這個叉燒,還不如生眼前的兩個混蛋惡棍!

  他想著,深吸了一個口氣,「壽王可知,官家賜我權杖的涵義?」

  不等姜硯之回答,他又接著說道:「當年官家登基,我劉家立下汗馬功勞。杖,乃是支持輔佐之意,官家賜我,乃是在說,我劉家是官家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你可明白?」

  閔惟秀眨了眨眼睛,「官家賜你枴杖,難道不是因為你腿腳不便?若是按照你說的這個涵義,那當年追隨官家打天下的人,我爹,呂相公,都應該人人有一根啊!他們都沒有,偏你有……還是一根虎頭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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