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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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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開封鬼屋(五)

  樊樓還是那個樊樓,即便是年初一,也照舊是熱鬧非凡的,閔惟秀也不知道,開封城到底從哪裡冒出來這麼多的達官貴人,不管什麼時候,都在吃吃喝喝。

  一進門去,便有那小廝迎了上來,長廊兩邊的花娘們吹拉彈唱的各顯神通,閔惟秀一瞥眼,便瞧見了上回來姜硯之叫來助興的那個打鼓女。

  姜硯之正忙著同那小廝問話,倒是沒有注意到閔惟秀的視線。

  「五年前,劉家滅門慘案,你知?」

  那小廝笑容不變,「今兒個一早,就聽說三大王要重審此案,我們東家就想著您要來問話,特意讓小的候著呢。五年前,那韓衙內在我們樓中飲酒,就是小的在一旁伺候的。」

  姜硯之意味深長的抬起頭來望了望某處,「你們東家倒是長了順風耳,千里眼了。」

  小廝嘿嘿一笑,「三大王您是上賓,我們當然要想您所想了。」

  兩人一路說著,便到了上次他們來的那個雅室,小廝也沒有再問需不需要歌姬唱曲兒。

  門一關,姜硯之便問道:「當日韓昀同誰人飲酒,說了些什麼?」

  「同廖衙內一塊兒,那廖遠山當年名落孫山,去歲才中了進士,如今在禮部做小吏,他父親是國子監的夫子,當年韓衙內便拜在他的門下。他們二人,可以說有同窗之誼。」

  「韓衙內先來,一來了就狂飲數杯,邊飲還邊吟詩的,大意就是負心女子薄情娘之類的……後來廖衙內就來了,他們像是要說什麼私密話,便把小的趕開了。是以他們後來說的什麼,我並沒有聽到。」

  姜硯之皺了皺眉,「當時同他們發生衝突的客人是誰?我在卷宗中怎麼沒有瞧見他的供詞。」

  那小廝頓了頓,「我們樊樓為何在京城屹立不倒,一來是味道好,二來是我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姜硯之抬腳佯裝要踹他,「扯犢子。你們屹立不倒,那是你們東家家世好,快說。」

  小廝又笑了,「若是尋常推官來,我們自然說不記得了,三大王來,當然是有什麼說什麼。那旁邊的雅室裡坐著的,乃是呂相公的夫人。呂相公注重清譽,尋常不上西樓,那一陣子,又正說著貪腐之事,那日是呂夫人生辰。」

  閔惟秀聽懂了小廝的言下之意,那會兒呂相公牽頭,要治達官貴人們奢靡浪費之事,西樓是樊樓的貴賓樓,若是被人發現呂夫人來了,未免落人口舌。

  樊樓的人,便替他瞞下了此事。

  「呂夫人同誰一道兒?」

  小廝遲疑了一會兒,壓低聲音說道:「是那位包打聽。」

  姜硯之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閔惟秀不明所以,「包打聽是誰?你怎麼這副模樣。聽著像斥候。」

  小廝訕訕的笑而不語,姜硯之硬著頭皮說道:「這包打聽,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專門為貴婦們打聽家中郎君是否養了外室的……難怪你們要瞞下來。」

  呂夫人見包打聽,懷疑呂相公養了外室,我的天……

  閔惟秀回想了一下呂相公道貌岸然的模樣,只能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若是閔惟學同呂靜姝沒有定親,她阿爹要是知道這個消息,還不樂得立馬到處說去。

  「正是如此。韓衙內飲了酒,十分的激動,我們樊樓的雅室,尤其是西樓的,基本上能夠隔音,但是那日韓衙內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還打碎了裡頭的盤子碗啥的,呂夫人十分的生氣,她身邊的婆子,還出來訓斥了韓衙內一番。」

  「韓衙內大為惱火,說什麼,你看,一個刁奴也瞧不起我,想動手來著,小的瞧著不好,給攔下了,又給送了好些酒菜,才安撫下來。小的不敢走遠,怕他撒酒瘋,就在附近站在,聽到韓衙內在裡頭哭吶。」

  「沒過多久,廖衙內便扶著他出來了。」

  姜硯之立馬問道:「大概是什麼時辰,你還記得麼?」

  小廝點了點頭,「大約是酉初時分,那是夏日,要到戌時太陽天才全黑下來。因為我們樓中,客人最多的時候,便是從戌時開始的,酉時便要開始做準備,我一送走韓衙內,樓中的報時的小鐘就敲響了,所以不會錯的。」

  姜硯之眉頭緊皺,他現在明白,為什麼之前的推官,都覺得韓昀是在說謊話了。

  因為他說自己一去到劉家,發現他們死了,就立馬衝了出來,可那會兒是戌初。

  廖遠山的證詞同小廝的一樣,都說他是酉初就從酒樓出來了,然後兩個人分道揚鑣,韓昀說自己要去劉家。

  這中間相差了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韓昀去哪裡了?他自己喝斷片了,根本不記得。

  他當日沒有坐馬車,乃是騎馬出行的,馬也不能夠證明他去哪裡了不是?

  是以,推官就認為,要不就是韓昀在撒謊,要不就是他喝多了殺了人,自己個卻不記得了,不然的話,實在是沒有辦法解釋他這一個時辰的行蹤。

  一個時辰,足夠他殺人全家的了。

  姜硯之見問不出什麼來了,擺了擺手,「照閔五愛吃的上吧。」

  小廝點了點頭,臨到門口,突然又回轉了頭,他搓了搓手,欲言又止的。

  「怎麼了?你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說。」

  那小廝撓了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第一次官差來問的時候,我也說過,不過他們說沒有啥用。就是我送韓衙內出門的時候,他剛開始一直不說話,可走到前面的長廊的時候,突然伸手指了指,說玲娘喜歡那個。」

  「他的手就那麼抬了一下,我也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指的是什麼。第一次的時候,他們說沒有用,後來我就沒有說過了。」

  姜硯之眼睛一亮,「這個很有作用!」

  他說著,從兜裡掏出個銀錠子,「賞你的,快上酒菜來,我都快要餓死了。」

  小廝笑得合不攏嘴,高聲唱道:「好勒!」

  閔惟秀無語的看著正拿豌豆吃的姜硯之,「你覺得韓昀消失的那一個時辰,可能是去給劉玲買賠罪的禮物去了?可是他被抓的時候,身上並沒有什麼送女子的東西,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哪裡買的。」

  姜硯之遞了一顆剝好殼的豌豆給閔惟秀,笑道:「有線索就是好事。你看咱們才查了多久,一下子就有三條新線索了。第一,小娘子為什麼躲在牆角;第二,呂夫人在屋子裡聽到了什麼;第三,韓昀消失的一個小時,是不是去買賠禮去了,東西不可能憑空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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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開封鬼屋(六)

  閔惟秀這麼一想,也覺得輕鬆起來。

  樊樓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酒菜就都上齊了。閔惟秀甚至在想,他們怕是剛進門,廚上就知道他們要點什麼菜了。

  同姜硯之沒有什麼好客氣,閔惟秀也不用裝大家閨秀,夾了一塊肉,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你不相信廖遠山的供詞麼?他在屋子裡聽到的,不比呂夫人在隔壁聽到的更清楚?」

  姜硯之夾了一筷子魚,放到了閔惟秀碗中,「多吃魚,我聽說吃魚會變成千里眼吶!」

  閔惟秀滿頭黑線,「那照你這麼說,吃豬耳朵,還能變成順風耳不成?」

  姜硯之哈哈大笑起來,「怎麼說呢,在斷案中,任何一面之詞,都不要全信。廖遠山說的不一定是真的,呂夫人說的也不一定是假的,但是兩廂對照,就知道有沒有人撒謊了。」

  「那咱們先去問誰?」閔惟秀說道。

  「先去問廖遠山,我讓路丙去查查幾個其他的嫌疑人。呂夫人尋包打聽的事情,到底是他們的家事,我們冒然登門,這事兒說不定就要被戳穿了。明日乃是初二,夫人們都要回娘家,咱們去路上等著她。」

  閔惟秀點了點頭,一遇到案子的事情,姜硯之就處處都思慮周全了。

  兩人用完了飯,又朝著廖家走去。

  廖遠山家在國子監附近,同太子妃娘家相隔不遠,不過院子就要小了不少,顯然並不十分的寬裕。

  廖家人見了三大王十分的激動,拉扯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得以同廖遠山獨處。

  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人,他生得十分的白皙,穿著一件青色的長袍,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頭髮也梳著一絲不苟的,顯然是一個十分愛潔的人。

  「三大王登門,下官惶恐,不知所為何事?」

  姜硯之也懶得繞彎子,直接說道:「來問當年韓昀的事情。韓昀喝酒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他走的時候,有沒有說自己要去哪裡?」

  廖遠山苦笑出了聲,「韓昀十分的生氣,他年少得志,又是真心心悅劉小娘的,遇到了退婚這樣事情,別說他了,不管是哪個人,都覺得是羞辱。尤其是,搶走劉小娘子的人,還是一個窮苦落第書生。」

  「他喝酒的時候,先是十分的憤恨,罵劉小娘有眼無珠,又罵那個書生,說他奪人妻室。不過他真的是喝多了,他這個人,平時性格溫和,當真是做不出滅門這種殘忍的事情來的。」

  「三大王,韓昀真的是一個好人,他就是喝多了一時憤慨而已。他除了罵,也說過要一定要讓劉小娘回心轉意,然後他再提出退婚……」

  「我們是酉初的時候,從樊樓離開的,我見他騎馬,沒有小廝相隨,便說要送他回府,他卻是不肯,說被風一吹,清醒了不少,自己個就能回去。我那會兒也喝多了,腦袋嗡嗡的,沒有想太多,就自己坐著馬車回去了。睡了一個晚上,等到第二天起來,才聽聞了劉家的事情。都怪我,要是我當時直接送他回府就好了。」

  廖遠山說著,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姜硯之看了看自己的手,唉,長得不及東陽郡王一半好看,聽說惟秀就喜歡好看的手。

  「你同韓昀的感情倒是很好。這些話,都過了五年了,你也記得十分的清楚,讀書人記性就是好。」

  廖遠山一愣,苦笑道:「這案子審了多年了,我這證詞,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韓昀同我師出同門,他是我阿爹的得意門生,我們同席而坐,自然是感情深厚。所以三大王,我敢肯定,韓昀真是一個好人,他平日裡連踩死一隻螞蟻,都要說抱歉的。」

  ……

  兩人從廖府出來,卻瞧見一個胖乎乎的太監正站在門口候著,一見到姜硯之,立馬鬆了口氣,「哎喲我的三大王喲,你母妃在宮中等您一日了,說太子殿下酒醒了,想要喚您說話呢。今兒個可是年初一……」

  他說著,還偷偷的看了閔惟秀一眼。

  閔惟秀小白眼一翻,這廝什麼意思?

  她從頭到腳,哪裡長得像是個纏著三大王不放的小妖精了,再看,再看我就要瞪你了!還看,還看小姑奶奶要上手了!

  太監被閔惟秀直白的動作鎮住了,難以置信的縮了縮脖子,他可是蔡淑妃跟前一頂一的紅人,大太監!

  可是再一想,娘的,人家武國公連皇帝都敢打,聽聞這個小姑奶奶連武國公都敢打,頓時又覺得自己矮了一截。

  「閔五娘子安。」

  閔惟秀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咱們也不急著一日,我阿娘也該著急了,我還正擔心著,安喜怎麼還不來尋我,是不是走丟了呢。」

  姜硯之依依不捨的看了閔惟秀一眼,看得閔惟秀都不耐煩了,黏皮糖是吧?沒看到一旁的太監恨不得把你打暈了扛回去了。

  「那明日,咱們按照說好的。」

  太監豎起耳朵一聽,忙提醒道:「明日……」

  姜硯之不耐煩他老插嘴,「明日怎麼了?明日我母妃還要回娘家不成?」

  太監一臉訕訕的,宮中妃嬪,哪裡那麼容易就回娘家的。

  正在這個時候,路丙走了過來,低聲說道:「三大王,咱們的人已經查過了,那個王婆子的無賴侄子,因為好賭,欠下了一大筆賭債,三個月前,已經上吊死了。我都打聽過了,他當日在賭坊裡,輸了好大一把,讓人印象深刻,所以他是肯定犯不了案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一個賭鬼,殺了人滿門,沒有道理放著金銀珠寶不拿的道理。劉家沒有丟財物,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有懷疑他。另外一個人呢?那個劉小娘子的心上人,鄭瓊。」

  「這個人,有大問題。這個鄭瓊當日住在客棧裡,小二還給送了吃食。但是,小二只聽到了他說話,並沒有見到他這個人。」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聽到聲音還不夠麼?怎麼回事?」

  「鄭瓊,可是真窮。他來京城趕考,當時還帶了一個女子在身邊,那個女子名叫鄭小花,說是他的親妹子,家中並無其他的親人了。大王,你知道那個鄭小花是靠什麼養活窮書生鄭瓊的麼?」

  不等姜硯之回答,路丙又接著說道:「她是唱小曲兒的,而且以一人既唱男腔又唱女腔出名。而且,我去他家中,發現他已經成親了,他的夫人,正是這位鄭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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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 開封鬼屋(七)

  「這麼明顯的破綻,之前重審的那些人,就沒有一個發現的麼?」閔惟秀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路丙搖了搖頭,「有韓昀這個最大的嫌疑人在,其他的兩個,因為卷宗裡早就證明,他們沒有時間犯案,所以後來重審的時候,有的時候,沒有人去問詢,有的時候,是草草了事。關鍵還是集中在韓昀身上。」

  閔惟秀這下子能夠理解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姜硯之一眼,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走,咱們去審鄭瓊。」姜硯之二話不說,抬腳就走,「我要重審劉家滅門案,又已經去了樊樓,還讓你去查了王婆子的侄兒,萬一鄭瓊真是凶手,引起了他的警覺,他勢必要逃離開封府。」

  那大太監一聽著急了,「三大王,那宮中……」

  姜硯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會同大兄說,母妃派你來了的。」

  說完,一把拽起閔惟秀的手腕,大步流星的朝著馬車方向走去,路丙緊隨其後,留著那個太監,一個人神色古怪的站在府門口。

  等上了馬車,閔惟秀這才把自己的手,從姜硯之的手中抽了出來,「你同你阿娘吵架了?」

  姜硯之笑了笑,「沒有的事,你知道的,阿娘總是管得多,咱們抓鄭瓊要緊。」

  閔惟秀見姜硯之不想說,也不再繼續發問了。

  馬車很快便到了鄭瓊家附近,這裡乃是開封府中出了名的窮苦之地,住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巷子十分的狹小,就連馬車都進不去。

  幾人下了馬車,路丙伸手指了指,「就是那巷子口的第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瞧見一個人探出頭來,賊眉鼠眼的張望了一番,見到姜硯之身後跟著一群侍衛,拔腿就跑。

  閔惟秀來了精神,總是聽姜硯之說,終於輪到她出場了。

  她腳一點地,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直接朝著那人衝去,然後一個猛虎撲食,用膝蓋將人死死的壓在地上。

  「你是鄭瓊?你見到了三大王,為何要跑?」

  那人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聲,「斷了斷了,我的腰斷了!」

  閔惟秀的膝蓋鬆了鬆,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怎麼可能,我都沒有用力!」

  鄭瓊又是如同殺豬一般的嚎叫,「斷了斷了,我聽到骨頭響了。」

  閔惟秀一回頭,發現姜硯之身後的侍衛,都以同情的眼神盯著他,若是目光有用的話,姜硯之估計立馬要被評為開封府未來最可憐的人了。

  她狠狠的瞪了回去,站起身來,一腳踩在了鄭瓊的背上,「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抓人。」

  侍衛立馬飛奔過來,將地上的人捆了起來。

  這個時候,門又打開了,一個大著肚子的婦人衝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三大王饒命,三大王饒命。」

  她說著,指了指路丙,「今日這位差大哥來打探消息,被我發現了,我們知道有麻煩上身,所以才跑的,但是我可以對天發誓,劉家的案子,絕對不是我們做下的,我們是有苦衷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嗯,作惡的人都說自己有苦衷。走吧,跟我走一趟,有什麼苦衷,你們說說看。」

  閔惟秀四下裡看看,有不少人家都悄悄的開了門縫,小心翼翼的打探著這邊的動靜。

  大理寺裡頭暖烘烘的,一早路丙便說了姜硯之可能回來,早早的就有人燒暖了屋子,炭盆子裡的火燒得旺旺的。

  因為是年初一,姜硯之灑了一把賞錢,這才開始審鄭瓊。

  「五年前,劉家滅門慘案的那天晚上,酉初到戌初,這一個時辰,你在哪裡?」

  姜硯之拍了一聲驚堂木。

  鄭瓊縮了縮脖子,他還趴在地上起不得身,哎喲哎喲的叫喚著。

  鄭小花深吸了一口氣,「當時他就在客棧的房中,哪裡都沒有去。三大王,我們對天發誓,當真是沒有殺人。」

  姜硯之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哦,你們沒有做錯事,為何心虛逃跑,你不是說有苦衷麼?鄭瓊當時根本就不在房中吧,你擅長變聲,當時壓根兒就是你在屋子裡,以鄭瓊的聲音在說話,對不對?」

  鄭小花瞳孔猛的一縮,姜硯之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若是鄭瓊自己在,為何不開門出來讓小二送吃的來,小二送過來了,也不自己出來接,而是讓人放在門口。

  姜硯之見鄭瓊不說話,加重了說話的語氣,「當年你們不是對官差說,你是他妹妹麼?怎麼現在又變成他娘子了。本大王告訴你們,你們若是不說實話,那本大王可要懷疑是不是鄭瓊殺了劉家滿門了,畢竟,他是一個滿嘴謊話的騙子。」

  「讓本大王來猜一猜,你明明已經有了鄭小花,但是貪圖劉小娘子的嫁妝,哄騙於她。劉小娘子同韓家退了親,興高采烈的去客棧告訴你,卻發現你同鄭小花的事情。」

  「她性子剛烈,決定去告發你,你怕壞了名聲,影響前程,十分的心急,於是去了劉家苦苦相求,但是劉小娘子堅決不原諒你,還放言要嫁去韓家,對你惡言相向,你一時激動,便對他們全家……」

  姜硯之說著,頓了頓,又接著道:「痛下毒手,可是如此?」

  他說著,又拍了一聲驚堂木。

  鄭小花嚇得一抖,看了鄭瓊一眼,鄭瓊點了點頭,「你實話實說,韓昀是官宦子弟,我打聽過了,他阿爹剛一陞官……這是要抓我們這種窮苦百姓頂罪啊!」

  鄭瓊說著,看著姜硯之的反應,見姜硯之不為所動,咬了咬牙,「我說實話。當日,我的確是不在客棧中,因為我……我當時陪著王家小娘子去城郊的寺廟燒香去了。」

  「王家小娘子?」閔惟秀忍不住脫口而出。

  鄭小花,劉家小娘子,怎麼又冒出了一個王家小娘子?

  閔惟秀想著,上下打量了一番鄭瓊,雖然比不上姜硯之,但是在普通人眼中,的確算得上是唇紅齒白,成色不錯了,若是送去做小倌,也能討到飯吃。

  呸呸,這想的都是啥啊!

  閔惟秀目光直白,看得鄭瓊抖得越發的厲害,「女大王,我已經改邪歸正,娶了鄭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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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開封鬼屋(八)

  閔惟秀簡直要氣炸了,就你這等渣子,本將軍才瞧不上你呢!

  鄭小花見姜硯之已經變了臉色,趕忙補充道:「我是鄭家的童養媳,三歲那年,黃河大水,我阿娘帶著全家逃命,管不了我,就將我扔了,然後被我婆母撿了回去,我只知道自己叫小花,也不知道姓什麼,便隨了夫姓。」

  「婆母覺得夫君打小聰慧,非逼著他讀書,可還沒有等他考中,便已經耗盡家財,無錢醫治去世了。夫君生得一表人才,又識文斷字的,很快同家鄉一個員外的小妾好上了。紙是包不住火的,事發之後,我們連夜逃跑,一路往京城來。」

  「來了開封府才知道,沒有錢在哪裡都一樣。我沒有辦法,就去酒樓裡唱小曲兒,而夫君……」

  鄭小花說著,擦了擦眼淚,「夫君一開始給人在街角寫家書,可不想,又遇見了王員外的女兒王小娘子。他沒有旁的本事,就是一張嘴兒會逗人歡心,很快就同時認識了好幾個小娘子。」

  鄭瓊一聽,忙補充道:「我當真不是什麼採花賊,我連碰都沒有碰過她們,就是想要從她們那裡騙點銀子來花花。這些小娘子,天天錦衣玉食的,從指甲縫裡漏出一點兒來,都夠我們吃喝的了。」

  鄭小花拽了拽他,「這幾個小娘子中,劉小娘子性子剛烈,膽子也最大。她經常會突然來尋我們。還有另外一位王小娘也是。」

  「就在事發的那一日,王小娘子約我夫君去郊外的寺廟裡上香,王小娘子出手闊綽,我夫君想去,又擔心劉小娘子萬一來了,尋不到人,就會四處打聽,於是讓我裝作他,在客棧中應對。」

  鄭小花說著,尷尬起來,「我們是騙人了,但是沒有殺人。官差來的時候,我們怕騙局被揭穿了,就會被認為是殺人犯,所以什麼都不敢說。從那之後,我夫君就改邪歸正,我們也再沒有騙過人了。」

  姜硯之聽完,看了閔惟秀一眼,閔惟秀點了點頭。

  她不覺得鄭小花同鄭瓊說的是假話,但是光憑一口之言是沒有用的,證據呢?

  「證據呢?」姜硯之問道,「有沒有什麼人可以證明你們說的話。」

  鄭瓊大驚,他原本以為據實交代就能撇清嫌疑了,「王小娘……」

  他說完,自己都笑了,王小娘子早就嫁人了,他就算尋到她了,人家也不會承認,當年同他一道兒去上過香啊!

  還有寺廟……都過去五年了,那些大和尚,不可能還記得他這麼一個普通人。

  「我……我……這都是報應啊!」鄭瓊大哭了起來。

  姜硯之擺了擺手,「劉小娘子在同韓昀說完退親之事後,有沒有來客棧尋過你?鄭小花。」

  鄭小花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她來過,說她同韓家退婚了。我當時聽了很害怕,覺得事情鬧大了,便告訴她,我要專心科舉,現在不能娶她為妻等等之類的話,想著等我夫君回來了,我們就立馬搬走,和她再不來往。」

  閔惟秀忍不住問道:「那劉小娘子是什麼反應?」

  鄭小花想了想,「她哭著跑掉了。大王,我家夫君真的沒有殺人,他平時連殺雞都不敢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們殺沒有殺人,本大王會查清楚的,但是你們騙人錢財,那是千真萬確的事。」

  不一會兒,就有幾個侍衛上來,將這夫妻二人給帶了下去。

  ……

  等他們走了之後,姜硯之忙不迭的從堂上下來,走到了閔惟秀身邊,「惟秀你也想到了對不對?之前我逼問他們的時候,我說,是不是劉小娘子發現了你同鄭小花的事情,你要滅口,就殺了她全家……當時不是頓了一下麼,那會兒腦子中靈光一閃,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劉小娘子為什麼躲在牆角,而不上前去拚命呢?」

  閔惟秀想了想,「她害怕凶手?」

  姜硯之點了點頭,「劉小娘子不是被污了清白麼?我們假設一下,這個殺人凶手,不管是鄭瓊還是韓昀,亦或者是其他的人,他如果是先在別的地方,玷污了劉小娘子。劉小娘子性子剛烈,逃脫出來之後,跑去了花廳,凶手追了過來……」

  「對吧,有什麼仇怨是要殺人全家的?如果是滅口呢?劉小娘子當時無論是身心都受到了重創,她很害怕凶手,於是不敢上前……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想到這個,是因為那會兒正是用晚食的時間,一家人在花廳裡用飯,合情合理。」

  閔惟秀恍然大悟,「這樣就說得通了。按照鄭小花的說法,劉小娘子先是同韓昀退了親,滿懷欣喜的去見心上人,心上人卻避而不見,而且說了一些想要恩斷義絕的話。」

  「她很有可能心煩意亂,自己一個人在一邊,這個時候,歹徒來了,先遇見了她,然後她……一路狂奔……」

  閔惟秀說著,猛的拍了自己腦袋一下。

  嚇得姜硯之差點兒跳了起來,這小娘子到底有多凶悍啊,狠起來了,她連自己都打啊!

  「惟秀,怎麼了?」

  閔惟秀著急上火的說道,「我想起了一件不對勁的事情來了,你快把卷宗拿過來,讓我看一看。快快快,不然一會兒我就該忘記了。」

  姜硯之無語了,就算一會兒要忘記了,你也不能夠打自己啊!

  姜硯之拿了案上的卷宗來,閔惟秀一通狂翻,然後哈哈的笑了起來,「找到了找到了。之前咱們看卷宗的時候,說劉小娘子披頭散髮,衣衫凌亂的死在了牆角。仵作說她生前受到了侵害。你看到一旁寫著的散落在她周圍的東西了麼?」

  姜硯之伸頭一看,上面寫著一對蝴蝶小玉簪。

  「按照你的說法,劉小娘子是在別處被傷害的,而不是在牆角。那麼她一進門的時候,就應該是披頭散髮衣衫凌亂了。那她的頭上怎麼可能還有蝴蝶小玉簪,哦,不對,還不是在她頭上,而是散落在她旁邊。」

  「這種小玉簪,是一對的,一般是插在兩鬢上,而不是綰髮用的,若是頭髮散了,很容易就掉了。而且……」

  閔惟秀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兩鬢對不對?掉也應該掉在兩邊吧?可是這兩支小玉簪都掉在了一起……我們之前推斷,韓昀去給劉小娘子買了求和的禮……還記得牆上還有劉小娘身上的血手印嗎?」

  閔惟秀說著兩眼放光,「韓昀的供詞裡說,他發現劉小娘子之後,嚇得腿軟,摔了一腳,按在了劉小娘子身上,然後扶著牆,才站了起來!」

  姜硯之也激動起來,「你說得沒有錯。韓昀摔了一腳,可能把揣在身上的玉簪摔出來了。因為是小娘子的髮飾,又掉落在劉小娘子身邊,所以之前的推官,都沒有引起注意,直接把它們當成是劉小娘子的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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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開封鬼屋(九)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韓昀便是清白的,那麼撒了謊,又不能證明自己不在現場的鄭瓊,就危險了。

  這樣一想,二人都冷靜了下來。

  姜硯之忙叫人把那對小蝴蝶簪從庫房裡取了出來。

  閔惟秀自己的瞧了瞧,「五年沒有人戴,玉色有些渾了,不過做工瞧著挺精細的,咱們可以去銀樓裡請老師傅過目,他們一瞧便知道是哪家出的,看看有沒有人記得,當初是韓昀來買了這一對簪子。」

  韓昀著急向劉小娘子求和,應該也不會隨便在街邊小攤上買玉來送人。

  姜硯之點了點頭,「咱們還有一個人可以問,你還記得劉府的管家劉財麼?他是大管家,是負責採買的,這玉簪價值不菲,若是經了他的手,他應該有印象才對。就算沒有印象,那也應該有賬冊可查。」

  一盞茶的功夫,那劉財便汗津津的跑來了,身後還跟著一臉期待的劉老丈,好在今日是年初一,大多數的人都是在家中的。

  「劉管家,你可曾見過這個?」

  閔惟秀偷偷的打量了他一番,這劉財是否能夠留財她不知道,留肉倒是真的,那肚子圓滾滾的,宛若十月懷胎一般,臉也胖得擠得眼睛都快瞧不見了。

  他努力的睜開了自己的綠豆眼,看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沒有見過。三大王,您傳我來,是小的犯了什麼事?還是為了當年劉家的案子?」

  「劉老丈,你可曾見過劉玲戴這樣的髮簪?」

  劉老丈伸出手來摩挲了一番,搖了搖頭,「這個我記不清楚了。玲兒倒是很喜歡蝴蝶,老掛在嘴邊,說什麼破繭成蝶之類的話,她阿娘因為她不肯嫁去韓家的事情,對她大為火光。」

  「哦,我想起來了,她曾經有過一支蝴蝶玉簪,不是這種白玉,是綠色的,也沒有這麼小。有一次,她娘同她吵架,不小心給摔斷了。也不知道後來,是不是又買了這對。」

  閔惟秀一聽,心中頗為酸澀,韓昀待劉玲一定是真心的吧。

  不然的話,不會在喝到大醉的時候,看到別的小娘子頭上戴了蝴蝶玉簪,還想著,這是劉玲喜歡的樣式。

  只是可惜了,郎有情妾無意,劉玲心悅的是鄭瓊那個騙子。

  劉財見氣氛凝固,忙將當年的賬冊拿了出來,交給了一旁的路丙,「差爺,這個是三大王要的賬冊。員外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夫人把小娘的玉簪摔斷了之後,十分的愧疚,讓我去給她買了一根蝴蝶紋樣的金簪。」

  「當時小娘還同韓衙內沒有退親。夫人說小娘若是嫁去韓府了,那樣的高門大戶,懂玉的人多了,若是買好玉,咱們陪嫁不起,若是買差了,未免要人笑話。還是買金好,都是足足的。」

  「所以,這對玉簪子,應該不是我家小娘的。對了,當時小娘在置辦嫁妝,夫人把她的首飾都寫在嫁妝單子上了……」

  姜硯之一喜,韓昀倒黴了五年,總算是轉運了,「嫁妝單子呢?」

  劉財被姜硯之的笑容迷花了眼,怔怔的說道:「夾在賬冊裡了。」

  閔惟秀一陣惡寒,這是啥?

  胖子看胖子,格外親切?還是覺得看到姜硯之笑眯了眼,想到了自己……

  閔惟秀站在姜硯之身邊,側頭一看,果然嫁妝單子上看到了劉財說的金蝴蝶流蘇簪,卻沒有瞧見白玉蝴蝶小簪一對的記錄。

  這簪子,不是劉玲的,他們猜對了。

  劉老丈愣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三大王,您查到凶手了麼?韓昀就是凶手對不對?」

  姜硯之笑了笑,「我們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但是還沒有確定,很快,很快就能夠真相大白了。」

  劉老丈一聽,嚎啕大哭起來。

  姜硯之看了閔惟秀一眼,走了出門,閔惟秀興致勃勃的跟上來,「咱們現在去哪裡?」

  姜硯之嘿嘿一笑,「咱們再去兇案現場。之前搜查的時候,只想著能不能搜到凶器。但現在,咱們要去找劉小娘子是在哪裡受害的。而且,現在看來,凶手很可能不是韓昀,那麼問題來了,現場為什麼沒有他的血腳印呢?」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韓昀被定罪,還有一條,現場有很多他的血腳印,甚至一路延伸到門口。

  之前的推官做過比對,同韓昀的腳大小一致無疑。

  「凶手可以這樣做,他現在屋子裡殺人,殺了人之後,他把鞋子脫掉提在手上,走到花廳,然後換掉了換衣服清洗了之後,翻牆逃走了。」

  姜硯之勾了勾嘴角,「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花廳裡可有不少腳印,都是韓昀的麼?凶手是怎麼清除掉自己的?」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姜硯之這還考校起她來了。

  「倘若凶手的腳同韓昀的腳是一樣大的呢?他知道韓昀一會兒會來,所以根本就不用清理自己的腳印。而至於出了花廳就脫鞋,是因為他要是走了一遍,然後韓昀又走一遍,會出現有兩路不重合的腳印的問題,這樣子,推官就會發現,現場可能有兩個人了。」

  姜硯之恨不得抱著閔惟秀親上一口,認真的閔惟秀,說話手舞足蹈,生氣勃勃的閔惟秀,真的是太好看了。

  他紅著臉,笑道:「我就知道,惟秀是最知道我心意的。」

  閔惟秀臉一紅,在查滅門慘案,這廝居然還說得出甜言蜜語!

  至於換衣衫,開封府是不夜城,若是有誰鮮血淋漓的走在大街上,下場,哦,參考韓昀就知道了。

  兩人又回了劉府,領著侍衛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可惜並沒有什麼收獲。

  畢竟五年過去了,再多的證據,都被湮沒在了時光裡。

  劉老丈不敢回府,這宅子又有凶宅鬧鬼傳聞,夜裡鮮少有人靠近,凶手指不定回來清理過現場,都有可能。

  姜硯之拍了拍閔惟秀的肩膀,「別灰心,這才一日呢。路丙讓人去問玉簪的事情了,我們明日還可以問呂相公夫人呢。我先送你回府,然後進宮去。明日一早,我便出來尋你。」

  閔惟秀點了點頭,天色不早了,她也的確是應該回去了。

  再不回去,她阿娘該讓她吃竹筍炒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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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開封鬼屋(十)

  翌日開封府好不容易的出了太陽,閔惟秀練完了功,沐浴更衣完畢了,就聽安喜說,姜硯之已經來了。

  姜硯之看著遠遠走來的閔惟秀。

  同一般的小娘子不一樣,她走路並不能用什麼一朵搖曳的花之類的話語來形容。

  若是非要用什麼心裡話來表達,姜硯之覺得是一頭可愛的母老虎,在叢林中散步。

  這老虎步履矯健,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但是你若是想要在她面前嘚瑟一下,她肯定伸出爪子來,一巴掌拍死你。

  姜硯之想著,紅了臉,他並不喜歡老虎,但是他喜歡閔惟秀。

  「惟秀惟秀,你肯定猜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咱們不用去尋呂夫人了。」

  閔惟秀鬆了一口氣,呂夫人日後就是閔惟學的岳母了,她同姜硯之去問人家,嘿,你家夫君養外室啦,包打聽他打聽到了嗎?這種對話,委實有些尷尬。

  「為什麼?可是玉簪子那頭發現什麼了?」

  姜硯之拍了拍手,「得來全不費工夫。你猜,那家店鋪的東家姓什麼?」

  閔惟秀摸了摸下巴,神秘兮兮的說道,「我猜姓廖。」

  姜硯之沮喪的低下了頭,可憐巴巴的說道,「手下的人一查到,我就跑來告訴你了,還以為會嚇到了。」

  他說著,有些落寞的嘀咕道:「唉,惟秀變聰明了,都不好哄了。」

  閔惟秀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難怪,劉家的滅門案應該轟動一時吧,如果韓昀去買了禮,當時的推官便是走過場,也應該去市集查證一番才對。銀樓的人不可能聽不到風聲,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見過韓昀。」

  「昨天我們已經推測到了,這個凶手,知道韓昀會來劉家,還知道韓昀穿同他一樣大小的鞋子。這種事情,身為韓昀同窗的廖遠山,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姜硯之跳上了馬車,然後將閔惟秀也拽了上來,安喜忙不迭的扯著裙子也跟了上去,眼睛鼓鼓的盯著姜硯之的手。

  姜硯之縮了縮,奇怪的問道,「安喜你盯著我做什麼?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安喜挺了挺小胸脯,「我家國公爺說了,咳咳,安喜,你把姜硯之那個毛頭小子給我盯牢了,別讓他動手動腳的,他敢動,你就打斷他的狗腿子,天塌下來了,有老子頂著。」

  閔惟秀同姜硯之瞧著安喜的繪聲繪色的模樣,都哈哈大笑起來,別說,她模仿武國公的神態語氣,還挺像的。

  閔惟秀瞥了姜硯之一眼,「不用我阿爹,他敢毛手毛腳,我就能打斷了他的狗腿子。」

  姜硯之也不惱,「我阿爹也說了,咳咳,路丙,你把閔惟秀那個小娘子給我盯牢了,千萬要讓她動手動腳,她若不動,你就求她動,天塌下來了,有老子幫你求親!」

  閔惟秀哈哈大笑,踹了姜硯之一腳,「別貧了,說正經事。你之前懷疑是廖遠山了麼?」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之前最懷疑的是鄭瓊。但是後來仔細一想,廖遠山的供詞你注意了麼?他看上去在幫韓昀求情,但是他一再強調什麼?強調韓昀沒有喝酒的時候,有多好麼正直,多麼的好。那麼言下之意是什麼?」

  「在那個時候,我就把他列為嫌疑人了,至少,他很希望韓昀獲罪。」

  「是他喝多了,就不好說了。」閔惟秀接道。

  馬車很快就到了廖府。

  廖遠山對於閔惟秀二人又來,十分的錯愕,「還有什麼要問的麼?今日是年初二,我要陪夫人回娘家去。」

  姜硯之板著臉,讓人看不出情緒,他冷冷的說道:「廖遠山,事發當日,你同韓昀在樊樓飲酒。他瞧見一個進門的女客,頭上戴了蝴蝶紋樣的髮簪,便說要去買來,祈求劉小娘子回心轉意。」

  「你於是便說,在你開的銀樓裡,有一對白玉小蝴蝶簪子,讓他去買。是以,當時韓昀去了與劉府相反方向的城西,去買玉簪了。對與不對?」

  廖遠山神色一變,「什麼白玉蝴蝶簪子?我相信人不是韓昀殺的,但是什麼玉簪子,他沒有同我說過……」

  「當時扶著韓昀的人,可還有樊樓的伙計,他親耳提到了,韓昀提起了蝴蝶簪子的事情;而且,每一個師傅雕刻的玉飾,都是有章法的,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你店鋪裡的師傅,已經證實了,這就是他雕刻的,掌櫃的說當日是賣給了韓昀。」

  「但是你叮囑他,不要告訴官府這件事情,對與不對?」

  閔惟秀看了姜硯之一眼,樊樓的伙計可沒有說蝴蝶簪子,路丙也只打聽到了那個玉簪是出自廖家的鋪子裡的,一得到消息,就立馬回稟了,不敢擅自問,免得打草驚蛇。

  姜硯之是在詐廖遠山。

  廖遠山退後了幾步,「銀樓裡每日賣掉那麼多首飾,我怕他們記錯了,反倒讓官差認為,我是為了幫好友脫罪,才胡亂捏造出來的,惹麻煩上身,所以才沒有說。」

  姜硯之不理會他的辯詞,又繼續說道:「你目送著韓昀走了,便直接去了劉府,翻牆進了小院子,先是在假山的山洞裡,玷污了劉小娘子。劉小娘子性子剛烈,拚命的反抗,乘著你不備,逃去了花廳。」

  「於是你便趕去花廳,殺了她全家人。你想著韓昀一會兒要來,索性嫁禍於他,對與不對?」

  廖遠山拚命的搖頭,大吼出聲,「我沒有!」

  姜硯之不為所動,「你真的是太心狠手辣了,你一刀捅死了劉大郎,濺了一臉的血的滋味怎麼樣?然後再是劉夫人,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人,看到兒子被殺了,才衝上來同你拚命。」

  他說著,陰森森的盯著廖遠山的腳瞧,廖遠山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我沒有!你看什麼?三大王,你不能為了給韓昀脫罪,就污衊於我。」

  姜硯之卻不看他,「我知道你死得冤枉,你抱著凶手的腿,不過是想要救自己的兒子罷了,誰知道,他連小童都不放過呢!真是可憐啊,手指都被凶手給掰斷了,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廖遠山又跳了一步,「我沒有!」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這個廖遠山能夠殺掉一家人,然後還面不改色的嫁禍給自己朋友,果然是鬼神不怕的。

  姜硯之的語調又恢復了,「把他的鞋子脫下來,印一個印記。」

  「我來這裡並不是問你,而是抓你。你承認或者是不承認,都沒有關係。你記得在那附近賣胡餅的大娘麼?你那日從劉家出來,被她瞧得一清二楚的。」

  廖遠山深深地看著姜硯之,見他半點心虛也無,十分的理直氣壯。過了好一會兒,廖遠山有些遲疑的說道:「我那日離開樊樓,就直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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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凶手的殺人動機

  「你背著一個包袱,腳還受了傷。」

  姜硯之看著廖遠山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心中的小人卻緊張得上躥下跳的,這簡直就是他在憑本事胡謅。

  之前他說劉少夫人拚命的抓住他的腿,不讓他去殺她兒子的時候,廖遠山雖然矢口否認了,但是他卻跳了一步。說話可以控制,但是人的第一個反應,卻是不能控制的。

  姜硯之在說他殺了劉大郎和劉老夫人的時候,廖遠山可沒有這樣的反應,這說明,劉少夫人的事情,的確是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人瀕死的時候,吃奶的力氣都應該用出來了吧。他說十指嘎嘣嘎嘣響的時候,廖遠山是有反應的,那麼可不可以推測,劉少夫人,的確是用雙手抓住了他的腿脖子的。劉少夫人很有可能掐得廖遠山腳淤青了。

  淤青也是受傷。

  那會兒是夏天啊!

  姜硯之眼前一亮,直接衝了過去,就要撩開廖遠山的褲腿,廖遠山伸出雙手來,想要將姜硯之推開,「三大王,你做什麼!」

  閔惟秀樂了,在本將軍跟前,還想欺負三大王,沒門!

  她一個箭步,對著廖遠山的手一個手刀砍去,屋子裡的人聽到了清脆的哢嚓聲。

  路丙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然敢襲擊三大王,你是找死!」

  冬日裡穿得很多,姜硯之費了老大勁才擼出了廖遠山的腿。

  這一瞧,他哈哈大笑起來,「蒼天有眼啊!」

  只見在廖遠山的右腿上,有著幾個彎月形的指甲印記,雖然已經過去五年了,痕跡幾乎淡得都快要消失了,但是在那裡的,只要用心找,就一定能夠找到。

  劉大郎的妻子,為了兒子,恨不得將手扣進凶手的腿裡去,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就是想要給兒子一條生路。

  因為她死的時候是趴著的,手上全都沾滿了血,他們都以為那血是她自己的,但是現在想來,那根本就是廖遠山的血。

  凶手原本是堵在門口的,他手中拿著刀,花廳不大,他都沒有辦法揮舞著刀,阻止王婆子抱著孩子出門,這說明了他當時根本就無暇顧及,劉少夫人下手十分的狠。

  他紮了很多刀,劉少夫人都不鬆手,他只好把她的手指掰斷了,然後才跑出去追王婆子的。

  廖遠山放棄了掙扎,「我一開始,沒有想過要殺人的。」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這也是所有人一開始都沒有懷疑廖遠山的緣故。

  因為他同劉家根本沒有絲毫瓜葛,除了韓昀這個聯繫,簡直就是陌生人,為什麼要殺人全家?

  實在是想不出他的任何動機來。

  正在這個時候,廖遠山的父親廖夫子跑了進來,紅著眼睛就是一通罵,「你這個不孝子啊,你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韓昀他原本前途無量啊!」

  一旁的廖夫人,也被現在的狀況,震驚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廖遠山哈哈的笑出了聲,他伸出手來,指了指廖夫人,淡淡的說道,「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韓昀了吧?」

  「我樣樣不及他。他的父親是實權在握的高官,母族富甲一方,就連學識都比我好。明明我才是我爹的兒子,可是我爹提起得意門生,永遠都只是韓昀。」

  「那年科考,韓昀考取了,他家中要給他說親。我阿爹喜歡他,想要把我阿妹嫁給他,但是韓昀他卻瞧中了劉小娘子,拒絕了我阿妹的親事。」

  「那個時候,我正在同家中鬧,因為我想娶青梅竹馬的表妹為妻,可是家中偏要我娶阿爹上峰的女兒。我怎麼求,阿爹阿娘都不改主意了。可是韓昀呢,劉小娘子家中連官身都沒有,就是一個小戶人家而已。」

  「門不當戶不對的,他的家中,竟然還同意了!世道就是這麼不公平,明明我們是同窗,可是韓昀卻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我怎麼爭取都得不到的東西。」

  「不管是父親的看重也好,還是金榜題名也罷,還有合自己心意的妻子……他都輕而易舉的得到了。」

  「那日韓昀派小廝來請我,那小廝著急上火的,好像他就要死了一樣。我立馬把書放下,從國子監偷跑了出去,結果呢?他在樊樓喝得大醉,讓我給他出主意,怎麼哄回劉小娘子!」

  「我科舉不成,來年還要再考,要娶不想娶的人,天天被阿爹罵。他口口聲聲說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他考慮過我嗎?他嚷嚷得厲害,隔壁雅室的一個老嬤嬤出來訓斥我們,他不認識,可我卻認識,那是呂相公府上的管事嬤嬤。」

  「有她在,那屋子裡頭,說不定就是呂相公同呂夫人,讓他們見到我醜態畢露醉酒的模樣,有了不好的印象,我日後還如何科舉?如何晉升?」

  「我當時十分的心煩意亂,新仇舊恨一股腦兒的就湧上了。等韓昀去買簪子了,我便讓馬車夫先回去了,自己個趕了車去了劉府附近。我的本意……我喝得醉醺醺的,翻到花園裡,一下子就瞧見了坐在假山旁邊哭的劉小娘子。」

  廖遠山說著,吸了吸鼻子:「我喝多了,瞧著她好看,又想著她是韓昀的心上人……便……我一時沒有注意,她就跑掉了。劉府裡七萬八繞的,到處都是假山石頭之類的,我找了一會兒沒有到,心中覺得不妙起來。」

  「她肯定瞧見我的臉了。我先是撿了一塊石頭,然後繞著繞到了廚上,便拿了他們家切肉的刀,剛進花廳的門,便有人來襲擊我,我一抬手,刀就捅進他肚子裡……然後,然後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那凶器被你放到哪裡去了?還有帶血的衣服。」

  廖遠山想了想,「當時韓昀是騎的馬,比較快,我算著他快要來了,便把東西包裹起來了,又換了劉小娘子哥哥的衣衫,又從小花園裡翻牆走了。衣服後來被我燒掉了,刀也扔到河裡去了。」

  直到姜硯之讓侍衛把廖遠山給押送出去了,閔惟秀還沒有回過神來。

  她從小到大,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至少也沒有像廖遠山那樣,嫉妒過一個人。

  若是她遇到了科舉不第的事情,八成會把筆一摔,奶奶的腿,這個考官有眼無珠。

  太子不想娶她,她也覺得太子是瞎了狗眼,配不上她。

  阿爹阿娘若是不喜歡她,喜歡別人家的娃,哦,他阿爹的確是喜歡別人家的娃閔惟思,她也沒有覺得阿爹對她的喜歡就少了一分。

  她,是不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還是心眼太大了……

  姜硯之破了案,樂呵呵的拍了拍閔惟秀,「惟秀,走啦,咱們去把韓昀還有鄭瓊都放出來!」

  閔惟秀回過神來,「好叻!對了,我阿娘說,我的三個出嫁了的姐姐,今日都要回來娘家,叫我早點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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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是無辜的

  閔惟秀同姜硯之到大牢門口的時候,韓家人已經得了消息,在這裡候著了。

  韓副三司使一見到姜硯之便迎了上來,他的嘴不停的顫抖著,蠕動了半天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閔惟秀瞧見他的眼睛紅紅的,一會兒看姜硯之,一會兒又看她,又哭又笑的。

  在牆的一角,站在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她的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年輕人,應該是韓昀的母親同兩個兄長。

  不一會兒,牢房的門便打開了,一個穿著囚衣的男子,從裡頭走了出來,今日陽光甚好,他抬起手來,遮了遮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來。

  姜硯之對著韓昀行了個禮,「多虧了惟秀,我們抓到了真兇,證明了你是無辜的。韓兄無辜受累了五年,我覺得,你應該聽到一聲對不起。」

  韓副三司使搖了搖頭,走了上去,拍了拍韓昀肩膀上的灰,「昀兒,我們回家。」

  韓昀木然的動了動眼珠子,「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

  姜硯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對,你沒有罪,劉家人不是你殺的。」

  韓昀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閔惟秀瞧著心酸,韓昀等了五年,終於有含冤得雪的一日。

  上輩子,她等了那麼久,卻等到了自己的死。

  他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直到哭得嗓子啞了,才問道:「那劉小娘子一家,是被誰殺的?」

  姜硯之嘆了口氣,「是廖遠山。」

  韓昀一愣,臉上的表情復雜起來,最後輕輕的說了一句,「原來是他啊!」

  韓昀的母親再也忍不住,衝了過來,抱著他不停的捶打起來,「我的兒,阿娘終於把你盼回家了。」

  ……

  閔惟秀實在是看不得這樣的場景,拉著姜硯之走了,鄭瓊要從大理寺放出來,但是他哄騙小娘子的問題,還得交由開封府審理,這又是另外一樁案子了。

  「你為什麼要說是我的緣故,才救了韓昀。明明是你審的案子。」

  閔惟秀同姜硯之一道兒往大門口走去,今日是年初二,都得忙著走親戚,姜硯之也要去自己的外祖家。

  姜硯之眨了眨眼睛,「韓副三司使是管錢袋子的,等春日來了,你阿爹出征,還得管他要錢呢。」

  他說著,將雙手放在了腦袋後頭枕著,一邊走一邊說,「我現在覺得,大理寺也不錯了。咱們兩個多多的幫人伸冤,說不定哪一日,需要澆花的時候,就有人送水吶。」

  閔惟秀心中一暖,她知道,姜硯之說的是「注定枯萎的花」。

  「嗯,好。我阿爹明明就是一個好人,可大家卻都以為他是個大奸臣,通過韓昀這個案子,我覺得名聲其實挺重要的。他平日裡名聲好,可是喝酒之後不好,所以所有人都覺得,他喝了酒之後殺人,是大有可能的。」

  姜硯之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就是嘛,明明咱們就是去審案子的,可是開封府的人,都瞧不上咱們兩個,所以覺得咱們是黑白無常,死人都是咱們害的!明明咱們就是樂於助人!」

  閔惟秀臉黑了黑,這個有點玄學,她也不敢理直氣壯的說。

  「我要回去了,我阿娘還等著我呢。」

  同姜硯之分別之後,閔惟秀便讓阿福快馬加鞭的直接朝著武國公府駛去,遠遠的就瞧見了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她快步的跳了下車,喊道:「三姐!」

  閔珊從車中探出腦袋來,「一大早兒的,你去哪裡了,怎麼從外頭回來,大姐二姐回來了麼?」

  閔惟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吶,去大理寺了。三姐夫安好。」

  成五郎也是武將,並不講究,抬手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閔惟秀一把挽住了閔珊的手,笑道:「你姐姐從年三十起,就盼著你來,盼得脖子都長了。你三日回門的時候,我同阿爹都去外地了,也沒有趕上,這一晃感覺好久都沒有瞧見你了。」

  閔惟秀說著,還晃了晃閔珊的胳膊。

  一旁的成五郎焦急的說道:「閔五,你力氣大,小心一些,別傷了你阿姐。」

  閔惟秀一愣,閔珊也是習武的,哪裡就搖都搖不得了……「啊!你!」

  閔惟秀驚呼出聲,眼睛盯著閔珊的肚子瞧。

  閔珊紅了臉,「你別看了,只有淺淺的脈象,還說不準呢,就你姐夫瞎緊張。」

  這真的是太好了!閔惟秀趕忙鬆開了閔珊,「你快離我遠一些,我毛手毛腳的,一激動沒個輕重,別傷到他了。」

  能夠看到閔珊高高興興的嫁去了成家,還有了後嗣,當真是讓閔惟秀覺得,這一輩重生沒有白活。

  便是後來像上輩子一樣,光憑這一點,那就是值得的。

  閔珊抿著嘴笑了笑,又走上前來,挽住了閔惟秀的胳膊,「我還不知道你,粗中有細。我家小五,也長成可靠的大人了啊!」

  閔惟秀得了誇獎,有些飄飄欲仙,她當然可靠呀,幾百斤的大石頭,靠在她身上,都不倒,你說可靠不可靠!

  兩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屋,屋子裡已經滿滿當當的坐著都是人了。

  閔惟秀一瞧,只見臨安長公主身邊,一左一右的坐著兩個做婦人打扮的女子,正是她的兩個庶姐閔儀同閔邇。

  閔儀生了一副鵝蛋臉,一瞧上去就十分的端莊賢淑,她的膝蓋上坐著一個三歲的小女童,梳了朝天小辮兒,看上去十分的可愛。閔儀皺著眉頭,時不時的插上幾句話。

  她雖然是庶出的,但到底是武國公府的長女,前幾年嫁去了遠昌侯府。遠昌侯府並沒有嫡子,只有一個庶子,養在侯夫人膝下。閔儀一嫁過去便做了官夫人。

  而另一邊的閔邇,則是眉飛色舞的,她的身後,有個婆子抱著一個剛剛一歲的男童。她出嫁不久,便一朝得子,過得十分不錯。她同閔珊一樣,嫁給了武國公手下將領的兒子。

  「長姐,二姐。」閔惟秀招呼出聲,不過比對閔珊而言,少了幾分親密。

  一來是她們同閔惟秀的年紀相差較大,二來上輩子家中出了事,這兩個阿姐可是面都沒有露過,未免讓人覺得涼薄。

  閔儀一見閔惟秀,欣喜的站了起身,「小五,你可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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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驚恐的長姐

  閔惟秀上前一步,一雙肉乎乎的小手就伸了過來,抓住了她的衣襟,「五姨,帶婧文去玩兒吧。」

  閔儀摸了摸她的腦袋,「阿娘要同你五姨說話呢,你同忘兒去玩好不好。」

  閔惟秀看著懵懂的孩子,心中的那一些膈應也釋然了。

  彼時她孑然一身,閔儀同閔邇卻是還有孩子要顧看的,她們也有要保護的人,不過同她不一樣罷了。

  她想著,心情好了不少,「婧文長高了不少,真乖,五姨給你吃果果。」

  等安撫好了孩子,閔惟秀同閔珊才坐了下來。

  臨安長公主笑著遞給了她一杯熱茶,「一大早,天寒地凍的,又跑到哪裡去了。」

  閔惟秀一聽,頗有些得意起來,「阿娘,我同三大王救了一個好人呢,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一旁的閔儀欲言又止的,倒是被閔邇插了話,「母親你莫要擔心,惟秀是個有分寸的。說起來,我這裡倒是有一個好事要稟告母親呢。」

  臨安長公主笑著抿了一口茶,「什麼好事?你要給惟秀說親,那我可不同意,我還想多留她兩年呢。」

  閔邇哈哈大笑起來,開封府誰不知道啊,你敢從黑無常手中搶走白無常嗎?

  那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長啊!

  「阿娘,我說的是四娘吶!我婆母娘家有個大侄兒,今年考上了進士,長得那是一表人才的。」

  閔姒一聽,羞紅了臉,連聲嗔怪道:「二姐……」

  臨安長公主有心逗她,「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婆母乃是應天府人士吧?那他那大侄兒家,也是在應天府?是外放了,還是留京啊?我家四娘性子溫和,哪裡像是武將家養出來的,同讀書人倒是相配。」

  閔邇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適合四娘,才敢同母親提。是應天府的,他中了進士之後,家中走了門路,回應天府任職。我婆家雖然在開封,但到底是武將,使不上勁兒。還不如回老家去。」

  臨安長公主一聽,興趣淡了幾分,搖了搖頭,「我也就是當著你們的面說,四娘膽子小,遇事拿不定主意,我想將她留在跟前,若是有什麼事情,還有娘家撐腰。應天府雖然好,但是天高皇帝遠的,有什麼事,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閔邇也不惱,笑道:「母親覺得不合適便罷了,婆母讓我來打聽一下。如今有了結果,我也好回去應付交差了。」

  閔惟秀聽了笑出了聲,「二姐,你也就是仗著姐夫不在……」

  閔邇作勢要擰她,閔惟秀趕忙一躲,靠在了閔儀的肩上。

  閔儀卻是一驚,站了起來,閔惟秀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上,還是閔珊拉了她一把,才將她拉住了。閔儀身後的椅子嘭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她慌亂的扶了扶椅子,四下裡看了看,吞吞吐吐的。

  臨安長公主皺了皺眉頭,出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屋子裡的下人們全都應聲而出,就連抱著孩子的奶嬤嬤,也趕忙退了出去。

  「說吧,有什麼事,你今日總是吞吞吐吐的,這裡是你娘家,遇到什麼難事,直說便是。」

  閔儀緊張兮兮的看了看閔惟秀,「小五,這個屋子裡,有有有那個什麼麼?」

  閔惟秀莫名其妙的,「有什麼?」

  「鬼!就是鬼啊!開封府的人不都說,你同三大王能夠見到鬼麼?」

  閔惟秀有些哭笑不得,「朗朗乾坤,哪裡有那麼多鬼?」

  閔儀鬆了一口氣,一把抓住了閔惟秀的手,「小五,你要救阿姐啊!兩年以前,我家婆母有孕在身,一舉得男……」

  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雖然開封府的國公多如狗,侯爺滿地走,但是遠昌侯夫人高齡產子,她們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啊!

  既沒有去過滿月酒,也沒有聽過有什麼周歲宴。

  「咱們大陳朝的爵位,又不興繼承的,便是你婆母生了嫡子,又能如何?祖蔭祖蔭,又不是只能遮一個人。」

  臨安長公主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庶出的子嗣,並沒有覺得嫡出庶出的,有什麼要緊的,何況閔儀的夫君曲大郎,早就已經推蔭了。

  閔儀手抖了抖,四下的看了看,小聲說道:「是沒有關係,婆母懷孕的時候,我都一直盡心的照看。公公更是高興得不行,畢竟曲家人丁單薄,我嫁去幾年,也只得了一個女兒。」

  「可是,那孩子生出來卻十分的古怪……」

  閔邇好奇的問道:「怎麼個古怪法?」

  「他不肯喝人乳,只喝牛乳,除了出生的時候,哭過那麼一句,後來更是半句都沒有哭過。還在月中,就睡整覺,尿了也知道哼哼……」

  閔邇一聽,十分的羨慕,「這多好啊,我家覺兒就愛鬧騰,差點沒有把我折騰死,我聽說過,有的孩子就是早慧,好帶。」

  閔儀拚命的搖頭,「不光是這樣,他一出生,手中就握著一塊墨色的玉,那玉上還刻了字……我公公覺得這孩子詭異,便藉口說孩子得養到三歲了,站住了才能夠往外頭說,不然的話,就要被閻王爺給偷走了。」

  「我婆母勉強信了,她卻覺得,這孩子乃是個有大福氣的人,日後是要做大官的,寶貝得不行。」

  「原本這樣相安無事就罷了,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那孩子越發的詭異了,前幾天我偷偷的瞧見,他一個人在小床上,把自己扭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不知道是在做什麼,我一害怕,不小心鬧出了動響,那孩子就用黑乎乎的眼睛盯著我。」

  「我覺得這孩子不對勁,實在是沒忍住,便同婆母小心的提了一嘴。誰知道沒有過幾天,那孩子就死了。」

  「莫名其妙的,就死掉了。現在婆母把他的死都怪到了我的頭上,說是我嫌棄他,怕他分了曲家的家產,才說他是妖孽,把他給害死了。可是,母親,小五,我真的沒有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死後的第三天,我……我就經常聽到屋子裡有響動,砰砰砰的,像是小孩子在跑。我以為是婧文,可是一瞧,婧文好好的在床上睡著了。」

  「還有好多好多這樣的事情。今日一早,我打算回門,想著母親喜歡精神一些的,便打開梳妝匣子,想裝扮得喜慶一些,可是我一打開匣子,就瞧見那塊黑色的玉……我的梳妝匣子,都是鎖上的呀!救救我!是不是那個孩子,回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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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走水

  屋子裡雅雀無聲。

  閔惟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被閔儀這麼一說,感覺屋子裡都涼颼颼的。

  她可不像姜硯之,有陰陽眼,能夠見到鬼。除非抹牛眼淚,否則她是看不見,是否有一個小童站在那裡,睜著黑不見底的大眼睛,看著她們。

  「你們府上沒有請人做法事麼?京中傳聞有誤,你同她一起長大的,你還不清楚?她只是力氣大一些,壓根兒同鬼扯不上什麼關係。」臨安長公主忍不住開口說道。

  雖然她並不是很在乎府上的名聲,但是閔惟秀小小年紀的,總不能被人誤會成了神婆吧。

  那還怎麼嫁得出去?

  閔儀回過神來,鎮定了幾分,「母親,是我口誤了。因為這個孩子沒有對外說過,又是早夭的,公公怕會大凶,特意偷偷的請了人來做了法,但是並沒有什麼作用。家中別的人,都好好的,唯獨我這裡有異動。」

  「所以,現在府中上下的人,都懷疑是我……尤其是我婆母……」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孩子的屍體,已經葬了麼?」

  閔儀搖了搖頭,「還沒有,原本早夭的孩子不停靈,但是我婆母捨不得,公公拗不過她,說停夠七日了,再下葬。明天就到了。小五,你可以幫我找三大王……」

  閔惟秀恍然大悟。

  閔儀一開始就是沖著姜硯之來的。

  她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怎麼感覺三大王越來越法力無邊了啊!

  之前還是走到哪裡都是案子,現在他不動,案子都來找他了。

  她遲疑了片刻,便點了點頭。

  閔儀到底是她的親阿姐,這事兒倘若上輩子也發生過了,又沒有查清真相,閔儀在曲家一定日子很難熬吧,也難怪到後來,她便杳無音訊了。

  「不過現在恐怕是不行,今日年初二,三大王同太子要去他舅父家。我讓安喜去說上一聲,待他回府了,明日再去。」

  閔儀鬆了一口氣,「多謝小五了,這事兒不解決了,我實在是夜不能寐。」

  姐妹幾人又說了會話兒,有了閔儀這樁事兒,閔珊也沒有好意思說自己個懷孕的事,她們到底不是臨安長公主的親女兒,不多時便往各自姐姐屋裡去了。

  「硯之都沒有答應,你怎麼就貿貿然的應承了?之前都已經有人彈劾他,說他一個大理寺的人,總是插手開封府的事情。遠昌侯府這事兒,往小了說,那是家事,誰家還沒有夭折過幾個孩子?往大了說,那是命案,是開封府的事。」

  等她們走了,臨安長公主才嗔怪的看著閔惟秀說道。

  閔惟秀一愣,搖了搖頭,「我沒有想這麼多,姜硯之遇到了案子,也不會想這麼多。」

  臨安長公主無言以對,正在這個時候,安喜一臉古怪的走了進來。

  「小娘,我去三大王府上問過了,他昨兒個歇在宮中了,今兒一個早,府上的人在宮門外等著接他去蔡府,也沒有接到人。府上的宋嬤嬤說,宮中走水了,三大王暫且脫不得身。」

  閔惟秀一愣,「宮中走水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有人受傷,宋嬤嬤進宮去瞧過姜硯之了?」

  安喜搖了搖頭,「宋嬤嬤不過是壽王府管小廚房的嬤嬤,哪裡就能夠隨便進宮了。具體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路丙也沒有傳信回來。府上的管事太監想進宮打探一番,被攔下了。」

  「宋嬤嬤不是姜硯之的大管事嬤嬤?」閔惟秀有些驚訝的問道,她一直以為,壽王府是宋嬤嬤說了算的,畢竟好幾次,她去壽王府,都是宋嬤嬤招呼她的。

  臨安長公主聽得有些恍惚,喃喃的說道:「走水啊!」

  閔惟秀瞧她古怪,連喚了好幾句阿娘,臨安長公主才回過神來,「我進宮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惟秀你同你大姐說,這事兒三大王八成是管不了了,叫她請人做法事吧。」

  臨安長公主說著,急沖沖的出了府門,剩下目瞪口呆的閔惟秀,「走水有什麼特別的,不是常有之事麼?」

  安喜忙點頭,「就是就是啊,小娘住的小樓,推開窗子便能夠瞧見皇宮,昨夜裡也沒有瞧見什麼沖天的火光,就算是走水了,也應該沒有什麼大礙才對。」

  想著臨安長公主的神色,閔惟秀也開始為姜硯之擔憂起來。

  太子同二皇子的爭鬥雖然還沒有擺到檯面上來,但是已經越來越波濤洶湧了,作為皇三子的姜硯之,會不會成為那條被殃及了的池魚呢?

  閔惟秀想著,大步流星的朝著閔儀所在的院子走去,安喜也跟在後頭小跑著,有些氣喘籲籲的。

  「長姐」,閔惟秀三言兩語的將姜硯之宮中有事,不能去的事情說了一遍。

  閔儀一聽,著急起來,「惟秀,那你同我去吧,你是白……不是,你聰明得很,幫阿姐去瞧瞧。三大王不去也好,我之前同你說了也後悔,畢竟這事兒,我婆家並不想讓外人知曉,若是三大王去,就鬧大了。你去,就說我們姐妹感情好,或者說你喜歡婧文,送我回去,在我那兒喝杯茶……」

  閔惟秀滿頭黑線,除了姜硯之那張花花嘴,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別的人誇她聰明!

  你的良心不會痛麼?

  你明明就要把白無常三個字脫口而出了吧!

  閔惟秀心中有些想拒絕,畢竟她也沒有自己查過幾個案子,而且姜硯之……可看著閔儀驚恐又期待的眼神,到底點了點頭。姜硯之那頭,有臨安長公主護著,應該出不了什麼事情吧!

  閔儀大喜,「那咱們現在就走吧。」

  閔惟秀點了點頭,「安喜,你去把我的牛眼淚拿一瓶來。」

  安喜一個哆嗦,今兒個又要去看鬼了麼?

  為什麼的別的大丫鬟,都只要同小娘一起吃喝玩樂就可以,她卻要上天入地,不下黃泉都見鬼啊!

  馬車駛了好一會兒,才到了遠昌侯府,馬車一直行到了二門。

  閔惟秀先在馬車裡給自己抹上了牛眼淚,這才跳下了車。

  閔儀抱著孩子,在曲大郎的攙扶下下了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髒東西跟著我?」

  閔惟秀四下裡看了看,遠昌侯府十分的平庸,不及武將府上空曠,也不如文官府上雅緻。

  但是卻到處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沒有,我沒有瞧見有什麼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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