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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意想不到的轉折

  劉國丈一愣,什麼虎頭蛇尾,明明他這個就是龍虎威猛好嗎?

  只是他到底是臣,不能用龍,蛇有小龍之稱。

  他雖然心中拒絕,還是忍不住聽閔惟秀說的,看了看這枴杖,不光是他,屋子裡所有的人目光都忍不住從上到下的看了下來。

  這一看不得了,好傢伙,這手杖的手柄處,乃是一隻趴著的大老虎,到了接地處,還真是一條巨蟒……可不正是虎頭蛇尾!

  劉國丈心中嘀咕,用那枴杖在地上猛戳了一通,怒道:「虎落平陽被犬欺!」

  閔惟秀想都沒有想,脫口而出,「長江後浪推前浪!」

  「你們,殘害忠良!」

  「我等,伸張正義!」

  劉國丈差點兒沒要瘋了,他娘的,你以為我在跟你對對子麼?還對得狗屁不通!簡直不能忍!

  正在這時候,許久沒有說話的呂相公,突然笑出聲來。

  「國丈既然清白,何不按照他們說的,將房契拿出來看看。」他說著,面色正經了起來。

  劉國丈一愣,「姓呂的,你這是何意?老夫還沒有問,你今日登門,所謂何事,總不能來瞧我這個老朋友吧。」

  他說朋友二字的時候,顯然是帶著嘲諷之意的。

  呂相公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走到了劉國丈身邊的桌子上,緩緩的打開來,裡頭則是放著片好的鵝肉。

  「你我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又何談友字。呂某今日登門,乃是給劉公送肉。官家深知,劉公好讀陸真的《群英傳》,最喜歡其中的徐清。」

  劉國丈卻是臉色大變,猛的站起身來,「這不可能!刑不上大夫!就算我殺死了一個庶民,那又算得上什麼了不得的大罪?」

  閔惟秀莫名其妙的看了姜硯之一眼,為什麼文人要喜歡掉書袋子,這個時候,顯得她像是一個睜眼瞎。

  「這是什麼典故?」

  姜硯之也是滿臉震驚,小聲說道,「陸真你認識吧,傳說他是天寶女帝的第一男寵,最擅長寫那些志怪閒書,但是也有一些書,寫得十分見功力,譬如這本《群英傳》,講的就是一群英雄輔佐明君,一統中原的故事,這書如今是禁書了。」

  「其中便有一個英雄,名叫徐清,他身上長有背疽,不能吃鵝肉,陛下賞賜他鵝肉……」

  閔惟秀恍然大悟,這是陛下要他死的意思!

  那官家賞賜劉國丈鵝肉……官家要他死!

  閔惟秀回過神來,立馬說道,「你剛剛承認了,你殺死了劉侍衛!」

  劉國丈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盯著呂相公,「為什麼?」

  呂相公端起茶來,抿了一口,「世人多以竹為杖,竹者高潔隱世,杖者,篤信忠貞,再配以虎頭蛇尾,官家早就告訴了你,功成身退,隱世而居,別落了一個虎頭蛇尾的下場。」

  劉國丈眼眶一紅,「我為姜家立下汗馬功勞……」

  呂相公搖了搖頭,卻是偷偷的瞥了姜硯之一眼,「你我一把年紀了,什麼事情沒有瞧見過。當年官家待柴皇后有多真心,你心知肚明。你千不該,萬不該對她下手。」

  劉國丈身子一震,大駭,「官家……」

  呂相公點了點頭,「畫蛇添足。親蠶宮的事情之後,官家親命了高達去查。高達那個人,你知道的,沒有他問不出來的話。」

  劉國丈聽到高達的名字,也是打了一個寒顫。

  「官家想給你最後一點體面,算是全了君臣之誼。三日之後,呂某再登門弔唁。」

  閔惟秀只覺得,這兩個人嘴巴一張一合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像在說什麼了不得天的事情,可那聲音就像是從她耳邊飄過了一樣,她明明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卻不能夠理解其中的涵義。

  那種抓心撓肺之感,官家要殺劉國丈,不是因為劉侍衛的事情,而是因為當年柴皇后的事!

  對柴皇后動手!

  柴皇后不是自焚的,是同姜硯之一樣,被人殺死的!

  劉國丈仰天大笑起來,「沒有想到,我劉封英雄一世,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柴家已經失勢,又何以為后族?」

  劉國舅同國舅夫人都震驚得無以復加,呆愣愣的看著癲狂的劉國丈。

  閔惟秀看著一旁顫抖著的姜硯之,抓住了他的手。

  姜硯之鎮定了幾分,艱難的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我阿娘?」

  劉國丈用手拿起一片鵝肉,嚼了嚼,「你的耳朵是聾了麼?權也,利也。」

  不用劉國丈說,其實閔惟秀同姜硯之也能夠想明白。

  當時劉國丈所圖甚大,他背叛舊主,轉投了姜家,其中的一個條件就是想要女兒當皇后。可是官家對柴皇后餘情未了,那會兒又需要柴皇后來安撫柴家舊臣,自然是不肯廢后。

  於是劉國丈便趁著大陳初立,宮中還十分混亂之際,設計燒死了柴皇后,還營造出了一副她對官家不滿,自殺抗議的假象。

  這事兒從此讓柴家成為了官家心中的一根刺。

  劉國丈說著,苦笑出聲,「我以為已經斬草除根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春風一吹,又生了。」

  呂相公嘆了口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三大王的身世的?」

  劉國丈震驚的看了呂相公一眼,「果然,官家最信的人是你,你早就知道!」

  呂相公不語。

  劉國丈又拿起一片鵝肉,嚼了嚼,「從官家讓我鸞兒做了太子側妃開始,我便知道,他壓根兒不打算,讓大陳朝再出一位劉皇后了。」

  呂相公搖了搖頭,「不,官家想要劉鸞當太子妃,只不過她自己不爭氣。官家不想日後蔡家獨大,是以讓劉家制衡。」

  閔惟秀對這點深表讚同,上輩子沒有她初來攪風攪雨,劉鸞真當了太子妃。

  劉國丈的手一頓,太子並非是劉皇后的兒子,若不給劉家更多權勢,等到太子登基,那就全是蔡家說的算了,劉皇后便是當了太后,也十分的尷尬……是以官家想要劉家蔡家制衡,不是不可能。

  但是無論官家怎麼想,都改變不了,劉鸞已經不太可能當皇后的事實,是以劉國丈在這個事情一出之後,便悄悄的轉向了二皇子。二皇子親娘已經早逝了,他原本沒有上位的機會。

  若是劉家幫他,那豈不是又是從龍之功?

  「是我想差了。我原本想著,官家眼中,只有太子同二皇子,沒有想到,那一次百官彈劾三大王,官家卻是惱了。我也是當爹的,又豈能不知曉,官家分明是表面嫌棄三大王,卻背地裡暗搓搓的關注著他。官家待他,分明是不同的!」

  姜硯之一聽,簡直比竇娥還冤啊!

  他爹是鬼嗎?還暗搓搓的關注著他!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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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1: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 狡兔死走狗烹

  「三大王手伸這麼長,朝中人多有不滿,官家明面裡讓大傢伙兒參他,但是真參了,他又不高興了,這是什麼,這是護犢子!之前在太子還有二皇子身上,我可是從未瞧見過。」劉國丈索性鵝肉也不吃了,氣呼呼的說道。

  「我覺得古怪,偷偷一查,這才發現,原來三大王竟然是柴皇后的兒子。官家好深的心思,當年竟然瞞下了這等大事。」

  劉國丈說著,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都要死了,又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我年紀都大了,都是當人阿爺的了,還能不知道?人一上了年紀,就容易憶往昔,官家對柴皇后的恨意已經越來越少了。若是有一日,他又想起她的好來,那二皇子還有什麼希望?」

  就算他們扳倒了太子,那也還有姜硯之以皇后嫡子的身份蹦出來……若姜硯之得勢,再查當年柴皇后的死,他們劉家照樣跑不掉。

  「是以,我便下了狠心,親蠶宮的事……只能說,時也,命也。」

  閔惟秀見他又提到了親蠶宮,立馬問道:「是你派劉侍衛去殺姜硯之,事後又殺了劉侍衛滅口對不對?」

  劉國丈淡淡的看了閔惟秀一眼,「是又如何?劉侍衛?不過是我劉家養的一條狗罷了,狗想要反過來咬主人一口,主人還不能將他打殺了麼?」

  閔惟秀一愣,她看著劉國丈的眼睛,什麼叫做目中無人,這就是。

  他是當真覺得,殺了劉侍衛,同殺死一條狗,捏死一隻螞蟻,並沒有什麼區別。

  「你為什麼不讓手下的人去殺?你是國丈!而且還用自己的枴杖動手?」閔惟秀忍不住又問道。

  沒有見過貴人殺死手下,還自己個親自動手的。

  國丈鄙視的看了閔惟秀一眼,就這小娘子對對子的智商,怎麼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你們閔家到現在都還沒有家破人亡,真是奇跡!」國丈嘲諷的說道。

  閔惟秀這下子不幹了,是要互相傷害對吧!審案子呢,怎麼就直接罵上了!

  「嗯,我二哥十三歲就生娃了,對比你家……我日後要做人正妻,對比你家……我阿奶還能蹦跶十三載,對比你家……啊呀,你是不是很想擁有奇跡?」

  劉國丈簡直要氣炸了,抬起枴杖就想要打閔惟秀,可是一想到這小娘子乃是閔家後人,快如閃電就算了,關鍵人家大力出奇跡!又強忍了下去,什麼叫做句句戳心!

  他劉家上無老,下無小,算是要絕了。

  他這樣一想,頓時蒼老了十多歲,那直著的脊背,也彎了下來。他看了一眼一旁還懵懵懂懂的劉國舅同國舅夫人,算了,一對倭瓜,不提也罷!

  「這等機密之事,老夫不想讓太多人知曉,免得給娘娘招惹麻煩。那劉二郎事情沒有辦好,膽子卻是不小,他見宮中風向轉了,竟然提出要過繼他的兒子進我府中來。」

  劉鸞的兄弟沒了之後,劉國舅便有意在劉氏族中挑選一個孩子,來承繼香火。只是這事兒事關重大,遲遲未決。

  劉國丈說著,鄙夷的搖了搖頭,「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夫寧願絕後了,也不願意挑選他家的蠢兒子。他便以這事威脅於我……算是老夫看走了眼,這人是個內裡藏奸之輩。」

  「原本我年紀大了,心腸軟,想讓他死得體面一些,可是他非要作死,怪得了誰?若不是呂老賊來了,就憑你們,能奈我何?」

  劉國丈說著,拿出了一個匣子,打開一看,裡頭放著一沓已經發黃發黴的契紙,他伸手一拿,全都爛掉,變成了紙屑,壓根兒看不清楚了。

  閔惟秀心中一驚,還真是,如非呂相公來了,拿了官家的旨意來,劉國丈一定假意被逼,等他們上殿前理論之時,再打開這個匣子……顯得姜硯之同她故意栽贓嫁禍。

  房契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個坑啊!

  至於那根在頭中的虎鬚,劉國丈早就狡辯過了。

  這廝為何用自己的枴杖殺人,那是因為他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

  他自信自己能夠顛倒黑白,把不利化成有利,如果她同姜硯之今日繼續逼近,那麼最後可能會變成,姜硯之為了幫助太子,嫁禍二皇子,為了幫助蔡家,嫁禍劉家,為了讓蔡淑妃當皇后,故意陷害國丈……

  這人,簡直是心思歹毒,老謀深算!

  姜硯之顯然也想到了這些,臉色不好了起來。

  呂相公咳了咳,「年紀大了,就要有年紀大了的樣子,嚇唬小孩子做什麼。你也無須說什麼一個女人不女人的,吳國滅怪西施,幽王昏庸怪褒姒……你放火燒宮,謀殺中宮皇后,試圖殺害中宮嫡子,又殘忍殺死劉侍衛……諸多罪狀加在一起,死不足惜,怪不得柴皇后。」

  劉國丈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他又看了劉國舅同國舅夫人一眼,「罷了罷了,蠢也有蠢的好。」

  就是因為蠢,他才什麼事情都從來不同兒子商量,官家才能給這兩個倭瓜留一條小命,反正也翻不起什麼浪來。

  呂相公站起身來,對著劉國丈點了點頭,「國丈,一路好走,莫要回頭。」

  他說著,抖了抖袖子,看了姜硯之同閔惟秀一眼,兩人趕忙跟了上來。

  尤其是閔惟秀,她可不想看一個老頭子哭哭啼啼的死亡現場,萬一怪她氣死的,那就不好了!

  劉國丈的枴杖在地上敲了敲,發出了篤篤篤的聲音,「狡兔死,走狗烹。老夫先下去等你們了。」

  呂相公笑了笑,搖了搖頭。

  此一時,彼一時,劉國丈老了之後,劉家早就搖搖欲墜了,再也不是那個能夠掣肘官家的劉家了。

  閔惟秀跟著呂相公出了大門,只見國舅府周圍陡然之間多了不少人,有賣菜的小販,賣糖人的,過路的鏢車,好不熱鬧。

  這些人,都是防著劉家人潛逃的吧。

  閔惟秀心中一沉,狡兔死走狗烹。

  劉國丈這樣老奸巨猾,都死翹翹了,他們閔家當真逃脫得了麼?

  呂相公走到門口,掏出錢來買了一袋栗子,遞給了閔惟秀,「小孩子家家的,大過年的,就該在家烤火吃栗子才對,別出來亂跑了。三大王有事想要問我對不對?官家叫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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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便宜那老賊了

  三人一道兒上了馬車。

  呂相公看著姜硯之的時候,眼睛裡待著慈祥與和藹。

  若不是姜硯之同他生得一點都不像,呂相公又不是個婦人,閔惟秀差點兒要覺得,呂相公才是姜硯之的親娘了。

  她想著,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姜硯之抓了抓閔惟秀的衣袖,「狡兔死,走狗烹,你不怕麼?」

  閔惟秀心中一暖,姜硯之問的第一個問題,是替她問的。

  呂相公笑著搖了搖頭,「怕,也不怕。沒有一個上峰不喜歡能幹的下屬,也沒有一個上峰,喜歡太能幹的下屬,這其中的度……不聰明的人,不明白,自己個作死;有小聰明的人,明白一半,還是作死;真正的聰明人,全明白怎麼在作死的邊緣徘徊,等到該死的時候,再死。」

  「吃飯可能會噎死,吃飯的時候你怕嗎?細嚼慢嚥的,便不會噎死了。」

  閔惟秀簡直無語了,她很想說,她吃胡餅子,一口一個,也不會噎死,可是她怕被呂相公打死。

  呂相公覺察出了閔惟秀的不滿,對著她笑了笑,「官家寬仁。」

  姜硯之若有所思,「那我阿娘……她是怎麼回事?」

  呂相公嘆了口氣,「當年那事兒發生之後,官家受到了很重的打擊,很長時間,都萎靡不振,畢竟皇后自戕,乃是醜事,大陳初立,百廢待興,各種派系林立,對著那個位置虎視眈眈。」

  「當時官家讓太后親自查的此案,結果是皇后身邊的一個貼身嬤嬤,偷偷的從廚上弄了油進去。當時那嬤嬤招供說是皇后娘娘要她弄的。自從柴家的嫡長子沒了之後,柴皇后同官家便隔三差五就吵架,皇后性子剛烈,有時候急了,就說一些同歸於盡的話來。」

  「當時,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是因為對官家不滿,所以才自殺抗議。雖然官家一再掩飾,但是柴家不少舊臣,還是以這個為藉口,起兵謀反。雖然最後被鎮壓了下來,但是官家還是傷了元氣。」

  「是以,後來官家壓根兒不提柴皇后之事。當時高達提議將你殺掉,那柴家就沒有近緣血親了。但是官家不忍心,把你送去給了蔡淑妃,讓她養著。」

  「親蠶宮一事之後,官家派了高達重查舊案,這才發現,那個老嬤嬤是被劉國丈收買了。柴皇后生了之後,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老嬤嬤在她的床頭邊,點了一枝有問題的蠟燭。燭火掉到錦被上……」

  呂相公說著,看了姜硯之一眼,話鋒一轉,「官家大怒,便讓我帶了鵝肉,前來國丈府。老夫倒是沒有想到,你們也在那裡,還那麼快就查明了劉侍衛的事。」

  呂相公說著,帶著讚賞的眼神看著姜硯之。

  姜硯之揉了揉眼睛。

  閔惟秀聽得揪心,被火燒死,該有多疼啊!

  「劉老賊做下這等惡事!官家為何還要給他體面,不戳穿他?他這樣的人渣,就應該用狗頭鍘砍腦袋才對!」

  讓他自裁,還是以國丈的身份下葬,劉皇后還是劉皇后,國舅還是國舅,簡直太便宜劉家了。

  呂相公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時機不對,年節之後,大軍開拔北伐,如今並非是清算的好時機,應當以穩為主。而且有些舊事,也不便再提。」

  劉老賊做下的事情,若是被揭開來,簡直要掀起軒然大波,柴家同官家的恩怨情仇,又要被人拿出來說一遍,人心浮動。

  可即便是這樣,閔惟秀還是覺得,實在是太便宜劉家了。

  呂相公伸出手來,拍了拍姜硯之,「劉國丈沒了,劉家人要丁憂。」

  這一丁憂,便再無起復之日了。

  閔惟秀恍然大悟起來。

  「壽王府已經到了,三大王,老臣要回宮中復命去了。」

  姜硯之張了張嘴,他還想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他想問,柴皇后的名譽還能不能恢復。

  他還能不能記回自己親娘的名下,雖然做太子的親弟弟很好,可是他還是想每年,堂堂正正的去祭拜自己的親娘。

  這麼些年,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惦記著她。

  呂相公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玉碟上有柴皇后的名諱,乃是難產而亡。三大王現在的身份,就很好。柴家,已經是過去了。」

  姜硯之一愣,但是呂相公已經親手推開了馬車門,送客了。

  閔惟秀同姜硯之下了馬車,瞧著呂相公的馬車遠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今日一整天,峰迴路轉的。

  閔惟秀見姜硯之面露難過之色,忍不住張嘴道,「唉,我要回府好好吃點肉補補了,之前對對子把我的腦袋都掏空了!」

  姜硯之噗呲一下笑了出來,「惟秀對得很好!」

  閔惟秀張了張嘴,「你阿娘知道,劉老賊伏法,知道你活得很好,長成了一個正直的人,一定很高興。就算你還記在蔡淑妃的名下,但是你的阿娘姓柴,我們都知曉了。」

  姜硯之笑著紅了眼,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你好好的回府多休息休息,接下來,就輪到你幫助我了!」閔惟秀說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惟秀的事,就是我的事。」

  閔惟秀臉一紅,拔腿就跑了,跑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從姜硯之手中搶走了自己的栗子。

  武國公府同劉國舅府一樣,門口有兩個威武雄壯的大石獅子。

  一樣的朱門大戶,就是不知道結局,是不是一樣的。

  閔惟秀想著,甩了甩頭,原本她想好了接下的對策,但是因為姜硯之的事情一鬧,倒是耽誤了。

  再瞧過今日劉國丈同呂相公兩隻老狐狸的所作所為,閔惟秀覺得,自己想的計策,當真是跟紙糊的一樣,一戳就破。

  她這種人,就算重來一次,也不會由老虎變狐狸啊!

  「惟秀,你回來了,我給你帶了不少好吃的,你快來嘗嘗看。這次,阿姐真是多虧了你了。」

  閔惟秀瞧著前方站在的閔儀,愣了愣神,才想起來,昨日臨安長公主還讓哥哥們去把閔儀接回娘家住一段時日來著。

  「阿姐,我正餓著呢,還是阿姐知道我,旁的可以沒有,就是這吃離不了。說起來,我今日帶在身上的零嘴兒,全送給旁人吃了,好不容易撈了包栗子,沒有嗑幾口,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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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你做過啥好人好事嗎

  閔惟秀坐在火盆子前,吃得滿嘴都是油。

  閔儀乃是長姐,女紅廚藝那是樣樣出色,剛嫁去侯府的時候,又一心想要孝敬婆母,那當真是搜刮各種食譜,不用下僕,自己就能夠燒出一桌子好菜來。

  可閔惟秀只是耳聞,卻並未嘗過,畢竟出嫁的女兒,總是來去匆匆的,哪裡還有那個閒工夫,下廚做飯的。

  閔儀見她吃得歡快,忙給她端了一碗山楂羹來,「小五一會兒試試這個,解解油膩。也是我這個做女兒,做長姐的不對,之前一心待公婆,卻得了這樣的下場……說到底,只有自家的親人才是最親的。」

  閔儀說著,拿著帕子捂著臉哭了起來。

  閔惟秀被她的哭聲一震,一個雞骨頭差點卡在了喉嚨裡,好在她嗓門子大,給嚥了下去,她急忙拿了一旁的山楂羹,咕嚕嚕的往嘴裡倒,這才緩過氣來。

  一旁哭著的閔儀,被她這突如起來的動作逗樂了,噗呲一下的笑出聲來,然後便開始打嗝了。

  「小五,嗝~嗝~,小五……」

  閔儀乃是真淑女,不像閔惟秀當了好幾年假淑女,頓時漲紅了臉,羞愧的跺起腳來。

  一旁啃著羊腿的武國公哈哈大笑起來,閔儀更不好意思了。

  閔惟秀吃飽了,拿了帕子擦了嘴,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武國公,看得他心裡直發毛。

  「小五,你想要什麼?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放心,你不用擔心嫁去了壽王府,要下廚……」武國公還沒有說完,自己個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好半天才說,「哈哈,姜硯之怕吃了你做的菜,被毒死了,哪裡敢讓你下廚!」

  閔惟秀簡直要炸裂了,這是親爹嗎?

  她也會做一桌子菜好嗎?主食,肉,配菜,酒,簡直是人生的最高理想,大口吃肉,用碗喝酒!

  她想著,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差點兒被她阿爹帶偏了。

  這幾日,她思前想後的,覺得第一步,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阿爹是一個大忠臣,不是大奸臣,這樣到時候,就算有人污衊他通遼,也沒有人相信啊!

  「爹啊,你有沒有做過什麼好人好事啊?」

  這忠臣,不是你說是就是啊,他得做過一些好人好事啊!什麼捨己為人,捨生取義,搭橋修路,忠君報國之類的……

  武國公見閔惟秀問得還挺認真,仔細的想了想,然後靈光一閃,「當然做過!」

  閔惟秀眼睛亮了,還真有啊,哈哈,太好了,「做過什麼?」

  「我殺遼狗,從來都是一擊斃命,決不讓他疼第二次,這是不是善舉?」

  閔惟秀臉一黑,你咋不誇自己菩薩心腸,普渡眾生呢?你為遼國省口糧,你驕傲!

  武國公有些失望,這不算啊!

  於是他又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我打了張御史,王御史,還有趙御史……御史沒有一個好東西,天天就知道無中生有,專門揭人短,沒有一個好東西!我這叫,這叫為民……為民除害!」

  閔惟秀猛的一下站了起來,我說我們家咋被人黑得比鍋底都黑呢!

  爹啊,你沒事打御史幹啥啊!人家就是靠一張嘴吃飯的,你把他打了,他不黑你黑誰啊!

  武國公有些不委屈了,這都不算啊?

  他覺得很自豪呢!

  他狠狠的咬了一口羊肉,「啊,我想起來了,你說的就是那些博名利的好事對吧?這我也做過的!」

  閔惟秀鼓掌起來,「對對對,爹,我說的就是那些呢!什麼搭橋修路,提出了什麼利國利民的見地之類的……」

  「搭橋,我搭過橋!那一年北伐,我們與遼狗在河邊一戰,殺得那叫一個昏天暗地日月無光!我為了鼓舞士氣,親手砍掉了一座橋,然後同眾將士一道兒背水一戰……嘖嘖,當時老閔我一手拿著狼牙棒,噹!死一個!噹!又死了一個!大獲全勝之後,我又重新修了一座橋。哈哈,還給那橋取了個名字,叫武公橋!」

  武國公說著,心裡美滋滋的。

  閔惟秀已經絕望了,爹啊,你活了那麼多年,就沒有做過一件好人好事麼?

  你把人家橋砍了,再修一個不是應該的麼?竟然還強迫人家用你的名字命名……

  她這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武國公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故事,她怎麼讓茶樓飯館裡的人傳唱啊!

  臨安長公主見父女二人如出一轍,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模樣,實在是忍不住了。

  「好了,好了。什麼好人好事不好人好事的,你爹不需要那個虛名,他問心無愧。我們大陳的兵丁,多是犯人,臉上那是刺字低人一等,不比大慶時候的府軍,多是富戶,便死戰死了,朝廷也發不少撫恤銀錢,一家人不至於活不下去。」

  「可是大陳,兵丁的命,不值錢。尤其是這些底層的將士,他們一旦沒了,就朝廷補的那些錢,能幹什麼?你阿爹手下的,他都自行貼補了。卻也不點名,只說是朝廷給的。」

  「你們瞧,我們武國公府佔地雖然大,但是卻並不奢華,旁人只道武將府中,講究古樸,但實際上,修宅子的銀錢,都被你爹花光了。」

  屋子裡的幾個小輩,都十分的驚訝,除了閔惟學在那裡憨憨的笑著,顯然只有他一個人是知曉的。

  武國公紅了老臉,「說這個做什麼?怪丟人的,我一個大老爺們的,光花錢……」

  閔惟秀捂著臉,爹啊,你說你打御史的時候,覺悟咋沒有這麼高呢,還做了好事不留名!

  讓她仔細想想,當年人家給她阿爹定了罪,其中便有貪墨這一條,說他手下的兵,撫恤銀比旁的多多了,不是貪污是什麼?可以想想,他平日裡貪了多少啊,漏出這麼一點兒就夠手下人用了啊!

  只是通遼的罪名實在是太過響亮,把這一條給掩蓋了。

  閔惟秀拍了拍臉蛋,挺了挺胸膛,現在還為時未晚,「阿爹,咱們又不是聖人,做好事怎麼可以不留名呢,得讓大傢伙兒都知道啊!」

  「那啥,你還做了什麼別的好人好事,都一併兒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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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2: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四章 反其道而行之

  讓閔惟秀失望的是,臨安長公主也沒有想出別的什麼事情來。

  也是,他阿爹原本就是個普通人,不貪污不欺壓平民百姓,已經算是她做的善事了。

  一家人開開心心的用了飯,閔惟秀姐妹們又圍著火盆子說了好些話,才各自的回屋子裡歇了。

  閔惟秀泡在大浴桶中,這是安喜讓人熬好的艾草水,用這個沐浴,便於安眠,洗得多了,也不怕蚊蟲叮咬,閔惟秀打小兒就經常用,如今大了,習慣也沒有改過來。

  水熱烘烘的,蒸得她額頭直冒汗,一旁的安喜,梳了個大辮子,擼著袖子在給閔惟秀加水。

  「小娘,你當真兒要嫁給三大王嗎?」

  閔惟秀點了點頭,她是行事果斷之人,但凡做了決定的事情,便不更改了。

  「不是很好麼?壽王府就在隔壁,咱們日後把演武場那兒掏個月亮門,嘿,跟沒出嫁一樣的,咱早晨起來,還能跟阿娘一起吃個飯呢!」

  安喜點了點頭,「遠近不是關鍵,關鍵要三大王待小娘好。小娘性子耿直,從小就沒有受過委屈,若是出嫁了要受委屈,那還不如不出嫁呢。」

  閔惟秀心中一暖,「好安喜,說得對,姜硯之日後待我不好,我就休了他,帶你歸家來。」

  安喜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小時候,武國公帶著閔惟秀做過的荒唐事,不勝枚舉,休夫算什麼?再驚世駭俗,她都習慣了。

  她想著,有些遲疑的問道,「小娘啊,安喜別的不怕,就是擔心,三大王府上會不會有那啥……」

  閔惟秀有些莫名其妙,「啥?」

  「鬼啊!」安喜有些瑟瑟發抖。

  其實她想說,要是閔惟秀嫁給了姜硯之,黑白無常住在一起,會不會府中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就變成了鬼……

  喜宴有人敢去嗎?

  閔惟秀促狹的伸出手來,快速的在安喜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鬼啊!在你後面!」

  安喜嚇得大叫,「色鬼!」

  閔惟秀哈哈大笑起來,「放心吧,鬼哪裡有你小娘我厲害!」

  安喜這才心神稍安,跺了跺腳,「小娘!你就知道欺負安喜!咱們快些洗,洗完了小娘帶你出去幹活去!」

  安喜眼睛一亮,小娘上次這麼說,是帶她去景雀橋月老廟看太子同劉鸞的好戲,今兒個又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了。

  她想著,手腳麻利起來,「好勒,小娘,咱們需要帶什麼工具麼?譬如迷魂香啊,繩子啊之類的?」

  閔惟秀滿頭黑線,她是採花賊麼?還需要帶這些?

  「不用不用,咱們是去告狀去的!」

  告狀?安喜不明所以,不過在她心裡,小娘說的,都是對的!小娘想的計策,那都是高明的!

  天很快就黑了,京城之中四處燈火通明,開封府中沒有宵禁,處處歌舞昇平。

  一輛平凡無奇的小馬車在大道上行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連看都沒有多看上一眼。安喜坐在車中,十分的侷促,她用手搓了搓衣角,小聲說道,「小娘,不,公子,不若讓安喜來趕車吧。」

  哪裡有讓小娘趕車,她一個丫鬟坐在裡頭的。

  閔惟秀粗著嗓子說道,「公子,你坐穩了。」

  安喜細皮嫩肉的,平日都在二門內伺候哪裡會趕車,反倒是她,上輩子什麼苦頭沒有吃過,還怕這些。

  馬車很快就行駛到了一個小巷子口,這裡離主街稍遠,多是民宅,因此僻靜了不少,只有三三兩兩推著小車賣胡餅子的,和小麵攤子,挑著燈籠,有些人氣。

  閔惟秀下了馬車,帶著安喜七拐八拐的,四處的瞧了瞧,終於發現了要找的那處宅院。

  這事兒,是她聽武國公說起,他打了趙御史才想起來的。

  如今的趙御史,並非什麼名人,但是他的兒子,小趙御史,在幾年之後,便會聲名鵲起,成為一代名臣。

  閔惟秀上輩子以戴罪之身,立下赫赫戰功,成家老太君掛帥,請封她為將軍,朝堂上質疑聲一片,據說就是這位小趙御史,舌戰群儒,力挽狂瀾,這才有了閔小將軍。

  她心中感激,不過她一直都在邊關,從未回過開封府,並未見過小趙御史,只聽人說,他家住在白虎橋邊,一點梅花三樹白,就是門前種著一棵梅花樹,三棵梨花樹。

  冬日梅花開的時候,紅豔豔的,若是下了雪,三棵光禿禿的梨花樹全都白了。

  閔惟秀確認再三,又仔細辨認了門口寫的趙宅兩個小字,這才放下心來,是這裡沒有錯了。

  她想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團來,隨手撿了一塊石頭,包在裡頭,朝手上呵了一口氣,甩了甩,隔著巷子,遠遠的就甩進了趙御史家中。

  緊接著就是一聲怒吼,一個老頭子捂著腦袋衝了出來,鮮血透著他的指甲縫兒,流了出來。

  「那個賊人敢害我!就算你用石頭把我砸得頭破血流,我的脊樑也不會彎,我的嘴也不會閉上,正義永遠不會遲到……」

  緊接著一炷香的時間,那小老頭兒的嘴就沒有停過。

  安喜吃驚的看著閔惟秀,「小娘,這趙御史是有多天怒人怨,國公爺打了不夠,咱們半夜裡還要來再打他一次!」

  閔惟秀有些哭笑不得,她真的不想的,誰知道的大冬天的,正月裡,烏漆嘛黑的,這小老兒站在院子中幹啥啊!

  是吸取日月之精華,好得道成仙麼?

  她當真不是想打人,她只是想告狀啊!

  「真不是,我只是把狀紙扔給他而已。」

  安喜鬆了一口氣,雖然做人要孝順,但是也不能隨便打人啊,「小娘你告的誰?」

  閔惟秀拽著安喜趕緊走,再聽老趙御史罵街,她都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了,無他,這老頭人罵人不帶髒字,還引經據典,暗加嘲諷的,她雖然知道他是在罵人,可是他娘的,真的是一句都沒有聽明白啊!

  「告的我爹,告我爹貪污,你瞧,他的手下,分的銀子就別別人多!」

  安喜大驚,「小娘!」

  閔惟秀笑了笑,「這叫反其道而行之,他們一查,不就知道我爹做的大善事了麼?我們自己去說,落了下層。先讓御史告狀,罵我爹,再一查明真相,他是掏自己口袋……這劇情跌宕起伏,是不是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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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2: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五章 啥?又死了!

  可是閔惟秀一連等了三日,也不見趙御史有任何的動靜。

  她實在是忍不住,又同安喜坐了馬車,想要偷偷的再去扔一次石頭,可剛進巷子,就恨不得立馬退回去了。

  只見那一樹梅花三點白的小院門口,已經挑起了白燈籠。

  閔惟秀心下大駭,那老趙御史,該不會給她一石頭給砸死了吧?

  她想著,跳下馬車,裝作買胡餅的模樣,走到那阿婆跟前問道:「阿婆,這大正月的,怎麼有人家中做白事?真是慘啊!」

  賣胡餅的老婆子翻了個白眼兒,「趙老摳天天到處罵人,這下好了,被強人給殺死了。你不知道,那日我在他家門口掰了幾支梅花插瓶,好傢伙,追著我罵了一天吶!」

  閔惟秀心中咯噔一下,趙御史竟然是被殺的,該不是她吧?

  她扔石頭之後,人家趙御史還活蹦亂跳的罵了一炷香時間呢!

  「天吶,天子腳下竟然有這等事?」閔惟秀接著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殺的?」

  老婆子瞧著閔惟秀一臉好奇之色,嘿嘿一笑,「小娘子也是同道中人!昨日的事,他去市集裡買肉,不知道怎麼地,同那屠夫吵了起來,屠夫一惱,就捅了他三刀。等開封府來人的時候,趙老摳已經斷氣了,那個屠夫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不是她!閔惟秀鬆了一口氣。又不禁同情起小趙御史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讓他成孤兒。

  「走吧,安喜,咱們回去了。」閔惟秀說著,分了幾個胡餅給安喜,就準備坐馬車回去。

  趙御史死了,她的計謀胎死腹中,只能夠去酒樓傳唱她阿爹的光輝事跡了,雖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聊勝於無吧。

  她可不想再去找一個御史,她信任小趙御史的正直,才來這裡的,若是換了旁人,抓住這個機會,栽贓陷害她阿爹可咋辦?

  「惟秀,你怎麼在這裡?」閔惟秀剛說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抬頭一看,那親王的氣派差點兒沒有刺瞎她的眼睛。

  「姜硯之,你帶這麼多人出門做什麼?過了啊,過了啊!」

  好傢伙,平日裡姜硯之出門,就是前呼後擁的,今兒個更是誇張,侍衛的數量多了一倍有餘,這麼一條窄巷子,被他的人一站,簡直都堵住了。

  姜硯之也嫌棄的看了身後一眼,「別提了,都是我阿爹,說我經常遇到危險,非要給我這麼多人,走到哪裡跟到哪裡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閔惟秀仔細的看了看,新來的那些人,以一個目中精光閃現,高大威猛,兩邊太陽穴微微外凸,一看就是一群不可多得的好手,雖然比路丙差了些,但是作為普通侍衛,已經很不錯了。

  官家因為知曉柴皇后不是自殺的,終於想起姜硯之這麼個兒子了麼?

  閔惟秀不知道為何,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忙岔開了話題,「你來這裡,為了趙御史的案子麼?」

  姜硯之點了點頭,一下子高興起來,「嘿嘿,惟秀,我阿爹讓我一肩挑兩頭,大理寺和開封府的案子,我都能管啦!這趙御史嘴欠,周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屠夫怎麼就突然暴起殺人了呢?」

  「御史的死,通常都有大問題。」姜硯之說著,得意洋洋的摸了摸自己並不存在的鬍子。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湊到了姜硯之耳邊,說了前幾日她來扔石頭的事情,當時趙御史一直罵一直罵,她也沒有在意,現在想來,當時趙御史說的什麼,說他絕對不會把嘴給閉上的……

  姜硯之一聽,全身都是勁兒了,「走,咱們去問問看,看趙御史發現了誰的秘密。」

  御史專門揭黑,又嘴欠得要命,一旦參起人來,都死咬著不放,不讓人家破人亡不罷休,這些年被人莫名其妙弄死了的,也不是沒有。

  「你稍等一下。」閔惟秀說著,走到馬車跟前,安喜快速的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將頭上那些華麗的首飾去掉了一些,整個人變得素雅起來。畢竟是去弔唁查案的。

  兩人往那門口一站,一個面無表情的小郎君便迎了上來,他筆直修長,像是那南山上的一支青竹,「三大王,家父之事有勞了,趙某有要事稟告。」

  他說著,看了閔惟秀一眼,又立馬收回了目光。

  這個應該就是日後名震天下的小趙御史了吧,閔惟秀想著。

  姜硯之點了點頭,依舊是先上香,然後再看屍體,這一套流程,他同閔惟秀都再熟悉不過了,估計這個世上,除了抬棺材的轎夫,就是他們兩個參加的葬禮最多了。

  閔惟秀伸頭一看,那天還活蹦亂跳的趙御史,已經躺在這裡一動也不動了,額頭上被她用石頭砸的傷尚未好。刀傷捅在腹部,如今被厚厚的壽衣給遮住了,根本就看不出來。

  姜硯之並未多看,因為趙御史的死,是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小趙御史見狀,引了閔惟秀同姜硯之進內室,姜硯之的侍衛實在是太多,只有路丙進來了守著門口,其他的人,只能在巷子裡等著。

  小趙御史二話不說,先拿了一個圓滾滾的帶血的紙團出來,「這是三日之前,我阿爹遇襲,賊人寫的紙條兒。」

  閔惟秀強裝鎮定,小趙御史慧眼識人,應該不會把他爹的死,同這個紙團聯繫起來吧?

  「這上面是要揭發武國公貪污罪行。三大王請看,這上面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就這麼幾個字,竟然還有別字,紙條上有油污,我懷疑是那個屠夫,給我阿爹的第一次警告!」

  閔惟秀僵硬在了原地,小趙御史,你就是這樣名震天下的!

  什麼字寫得歪歪扭扭的,那是她故意隱藏自己的筆跡好嗎?紙上有油污,那是她寫之前,又吃了點肉乾……

  「所以,你父親當時查的是同武國公有關的案子麼?」

  姜硯之憋住了笑,認真的問道,順帶著安撫了一下已經炸毛的閔惟秀。

  小趙御史搖了搖頭,「不是」,他說著,又壓低了聲音,「我阿爹在查呂相公養外室生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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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六章 你敢捅破天嗎

  閔惟秀差點兒沒有跳起來,之前他們去樊樓查案,聽聞呂相公府人請包打聽去查呂相公外室之事,因為同命案沒有什麼關係,便沒有在意。

  現在小趙御史一說,難不成確有其事?

  閔惟秀想了想平日呂相公君子端方的模樣,頓時覺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姜硯之深深的看了小趙御史一眼,搖了搖頭,「這養外室,並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算你爹拿了真憑實據去參呂相公,那官家也不過是斥責他內闈不修,罰俸警告,甚至旁人還會多讚一句文人風流。」

  小趙御史在撒謊,這個事情的份量,根本就沒有重到呂相公需要買凶殺人的地步。

  一旁的閔惟秀見小趙御史神色淡定,好奇的問道:「是因為我在這裡,你才不方便說麼?」

  小趙御史頓了頓,「和你沒有關係,那個紙條說你阿爹的事情,也全都是假的。自從我爹被你爹打了之後,他便發誓,掘地三尺都要挖出武國公的醜事來。只是可惜了……」

  「那張紙條上根本就是假的,想要借著我爹同武國公之間的過節,讓他激動的去參人,結果卻發現武國公不但沒有貪污,反而是自掏腰包補貼戰士遺孀。」

  「分明就是有人假意打壓,實則是蓄意吹捧,這等拙計,只有三歲小童才想得出來,我們又豈會上當!」

  閔惟秀如遭重擊,她這麼完美的計策,哪裡幼稚了!

  這小趙御史說話,簡直氣死人了!

  她哪裡知道,老趙御史小肚雞腸,早就把她阿爹查了個底朝天了,早知道就換一個旁的御史了,譬如上次見過的那個死了兒子的張御史……

  姜硯之搖了搖頭,「你不要岔開話題,你阿爹到底查的是什麼事?」

  小趙御史手心緊了緊,「壽王殿下,下官只問你一句,你可敢將這天捅破一個窟窿?你若是點頭,那下官便說,你若是搖頭,那就只當我查的是呂相公的事。雖然我阿爹已經不在了,但是我趙清平,便是全家死光了,也要查清真相。」

  他說著,雙眼泛紅,眼中卻閃著堅定的光。

  姜硯之笑了笑,「我這麼些年,捅的窟窿洞還少嗎?」

  小趙御史終於下定了決心,走出門外去看了看,見到路丙守在門口有些遲疑。

  姜硯之忙開口說道,「無妨。」

  小趙御史把門一關,快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三大王可知我大陳朝廷靠什麼為生?」

  「田地賦稅,鹽鐵酒專權,這些都歸三司以及戶部管轄,乃是我大陳朝的錢袋子所在。」這一點不說姜硯之,閔惟秀也知道,因為前不久在韓昀的案子中,她就聽姜硯之解釋過一遍了。

  韓昀的父親,便是新上任的副三司使。

  小趙御史點了點頭,幽幽的說道,「若是這錢袋子破了一個洞呢?」

  小趙御史的聲音十分的好聽,雖然他還年輕,但是卻聲音低沉又穩重,輕時宛若羽毛撓心,重則猶如泰山壓頂。

  姜硯之臉色一變,「你阿爹查的是三司?」

  「正是!我阿爹查的正是如今的三司使余丞。這事兒,還要從早前說起,大約一個月前,我阿爹收到線報,說是呂相公在眷尾巷裡養了一房外室,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已經五歲有餘。」

  「我阿爹平日裡並不愛查這些個風流韻事,尤其是禍及家人之事。但是呂相公實在是太過完美,好不容易尋到這麼一點破綻,便想著看看能不能作為突破口,牽扯出更多的事情來。往往一些大人物,就是在這樣的小細節上落馬的。」

  小趙御史說著,神色緊張起來,「一開始並沒有發現什麼奇異之處,那外室姓阮,並非年輕小娘子,而是一個中年婦人。呂相公甚少過來,她也不爭不鬧的,而且呂相公夫人,早在五年前就知曉了,他們三人,相安無事。」

  「但是後來,查得越深,就發現了越多的問題。大約在六七年前,有一位姓關的御史,曾經交給呂相公一本摺子,那時候呂相公坐次席,管著御史之事。那摺子是關於京中一個貴人貪腐之事的,摺子交給呂相公沒有多久,關御史就在家中上吊自盡了。」

  「後來的事情,你們也瞧見了,呂相公從來都沒有提過任何關於貴人貪腐之事,他把那個摺子給扣下來了。就在那事兒不久,有人就給呂相公送來了阮氏。」

  姜硯之聽著心中直打鼓,又是呂相公,又是三司使,這是真的要把天捅一個大窟窿啊!

  若是小趙御史說的是真的,他這回要惹的禍,他爹都兜不住啊!

  但是姜硯之的心並沒有動搖,國之蛀蟲,當然應該捏死。

  「那阮氏的身份有問題?」姜硯之敏感的說道。

  小趙御史一聽,心中輕鬆了不少,聽聞三大王同閔惟秀都不太著調,如今看來,起碼不是真紈絝。

  「那阮氏早年同呂相公有情,只不過門不當戶不對的,她便嫁了人,後來又成了寡婦。呂老夫人管家甚嚴,自然是不可能讓這樣的人進門,便是做妾也不行。她先頭裡生了一子,原本不想做外室耽誤兒子前程,可就在那節骨眼兒,住進了呂相公在眷尾巷的私宅中,一年之後,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肯定是有人拿了阮氏來賄賂呂相公,讓他壓下了那封奏摺。我阿爹當了多年御史,一下子就感覺裡頭有大魚出沒,能夠同呂相公做交易的人,那人得是什麼身份?」

  「奏摺沒有了,關御史的家人也一早就外放了,我阿爹多方調查,終於尋到了以前給關御史趕車的車夫。車夫說那會兒關御史經常去三司門口。我們循著這條線索一查,竟然發現阮氏的兒子,在五年前,成了酒務,不光如此,阮氏的夫家朱家,成了八仙樓後頭的東家……」

  大陳朝的酒乃是官釀,酒麴專營是一項重要的收入,而管著這檔子事的酒務,乃是一個大大的肥差。八仙樓是七十二正店之一,同樊樓一樣,可以供應酒水,還能夠自己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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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3: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 姜硯之的春天

  有了酒務在身,這朱家就真是一頭豬,那也是站在風口上,能飛天的豬。

  「呂相公同三司使余丞都從中得好處麼?」姜硯之沉吟了片刻,問道。

  小趙御史搖了搖頭,「我阿爹才剛剛查到這裡,就收到了警告。第一次的時候,是走在路上,差點兒被馬車撞了,剛開始我們不覺得有什麼,只當是意外;可是就在三日之前,我爹在院中踱步,又被人用石頭砸破了頭,這是第二次。」

  閔惟秀有些尷尬,能不提那個石頭了麼?

  她哪裡知道趙御史跟牆角根下蹲著呢!什麼踱步,分明是他透過門縫牆縫啥的觀察敵情吧?

  小趙御史紅了眼睛,轉念一想,當御史的,早就有了犧牲的覺悟,只可惜他阿爹不是死諫,血濺金鑾殿,而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走了,實在是讓人惋惜。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他感嘆道。

  閔惟秀咳了咳,看了姜硯之一眼,姜硯之也頗為唏噓,「趙兄節哀。那呂相公同惟秀家要結親,我們去查,難免有偏袒的嫌疑,應當避嫌。如此,你去查呂相公,讓我來查余丞。」

  趙御史的死,呂相公同余丞都有買凶殺人的嫌疑,他們既然是計劃好的,那個屠夫早就藏在茫茫人海中,更說不定,已經被滅口了。

  這事兒不同於查人命官司,查的乃是這大陳國最有權勢的兩位大功臣,沒有確鑿的證據,那是萬萬不行的,絕非一日之功。

  如果說劉國丈是拔了牙的老虎,那麼這兩位,可是正當壯年的掌權者。尤其是,他們二人,都有賢臣的名聲。

  呂相公執宰這麼多年,公正賢明,又以孝順出名,當年痛罵武國公的事情,也被認為是剛正不阿。

  而余丞則低調了許多,多半你不去三司要錢,你都不會想起這個人來。流水的副三司,鐵打的余丞。

  大陳國庫充盈,稅收充足,年年官家都要給余丞記頭等功。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但是只要一想,就明白前路艱難。

  小趙御史一拱手,「保重。」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莫要著急,慢慢查,這種事情,非一日能夠弄明白的。」

  閔惟秀同姜硯之在趙家又待了一會兒,這才浩浩蕩蕩的出了門,準備回府去。

  兩人上了馬車,姜硯之便笑眯眯的說道:「你之前說,輪到我給你幫忙了,有什麼要幫忙的?」

  閔惟秀有些沮喪,「你也知道,我阿爹名聲不好,但是他當真是一個好人。」

  姜硯之伸出手來,輕輕的碰了閔惟秀的頭髮,閔惟秀伸手一摸,頭上便多出來了一根髮簪,她的臉一紅,「好端端的,怎麼送我東西。」

  姜硯之點了點頭,「好看!我送心上人禮物,哪裡需要理由?你阿爹這個事情,最好是順其自然,咱們選出幾個有故事的人,讓他們不經意間的透露出來。你想想看,這麼多年,這事兒為什麼沒有傳出來?」

  「你阿娘阿爹就想不到?他們想得到,但是他們更擔憂,會不會當成是收買民心,功高震主?」

  閔惟秀一愣,收買民心,功高震主?

  他阿爹若是有這個心思,哪裡會隱姓埋名,只推說是朝廷給的,分明就是忠心耿耿嘛!

  姜硯之笑了笑,「不要生氣。咱們著急請功,反倒會弄巧成拙了。」

  閔惟秀也想不出更好的來反駁姜硯之,不由得有些氣鼓鼓的。

  姜硯之伸出手來,戳了戳她鼓起的臉,閔惟秀一時措手不及,洩了氣,發出噗的一聲,姜硯之實在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

  坐在馬車外的路丙,聽著馬車裡的笑聲,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兩個人,心是有多大啊!

  剛見死人,又說不定要弄死位高權重的另外兩個人,竟然還笑得出來……

  要不人家是大王同未來的王妃,他卻只是侍衛呢?實在是人家天賦異稟啊!

  在路丙的胡思亂想中,很快壽王府便到了,路丙遠遠的一瞧,只見壽王府門口站在一個胖胖的老太監,心中一驚,呼道:「三大王,官家來咱們府上了。」

  姜硯之一愣,一頭霧水,「我爹來做什麼?這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啊!」

  待馬車停穩了,閔惟秀原本不想下去,但是那公公已經走了過來,瞧見了她,「三大王,閔五娘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官家等了好一會兒了。」

  閔惟秀瞧著他笑得一臉的老褶子,有些不適應的擺了擺手,「姜硯之,我還是先回去了,我阿娘還等著我買的吃食呢。」

  姜硯之點了點頭,派了路丙送她回去,這才進了府。

  一進到書房,就瞧見穿著一身便服的官家,他正站在那裡,看著牆上的一副畫,正是當年臨安長公主畫的柴皇后的畫像。

  「阿爹。」姜硯之看了畫像一眼,輕輕的說道。

  官家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硯兒,你這書房灰可真大,都進到阿爹的眼睛裡了。」

  姜硯之往後跳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你不是我阿爹!我阿爹從來都是大吼一聲,姜硯之!」

  硯兒?你咋不叫之兒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官家差點沒被他氣死,白了他一眼,「姜硯之,你反了天了,我不是你爹,誰是你爹!」

  姜硯之瞧著他隱隱約約暴起的青筋,拍了拍胸口,「你是我爹!阿爹你知道的,我能瞧見妖魔鬼怪的,還以為是哪個討嫌鬼,裝成我爹的樣子來騙我。你說話怪怪的,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官家一聽,不由得心酸起來,從小到大,姜硯之都調皮搗蛋的,見面多是斥責,這孩子這麼些年吃苦了。

  「你這孩子,受苦了,你瞧,都瘦了!」官家鼻頭一酸,伸出手來,一把拉起了姜硯之的手。

  捏了捏,這白嫩嫩的,跟大豬蹄子似的,實在是對不住他說的那個瘦字。

  姜硯之又是一驚,他爹莫不是丹藥吃多了,不正常了啊!

  「阿爹啊,我聽聞有番人用琉璃磨鏡,老者戴在眼睛上,能目光如注,看清真相……」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瘦啊,不可能大傢伙兒都瞎了,只能是他阿爹瞎了。

  官家對著姜硯之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咆哮道:「姜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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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爹你早點醒多好

  官家雖然年邁,但是畢竟也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中氣十足,這一吼,掛在牆上的那卷畫也跟著震了震。

  「硯之啊,你小的時候,看見鬼害怕麼?」

  官家心中一軟,開始懊惱起來,這可是阿蠶和他唯一的後嗣啊!他這些年,一直錯怪了阿蠶,也沒有特意的照看姜硯之,等他日昇天入地,都沒有臉見阿蠶。

  他想著,仔細看起姜硯之來,他的鼻子很挺,像阿蠶;眼睛很大,不對,眯著眼睛看不出來大不大,眼睫毛很長,像阿蠶。耳垂很厚,一看就是有福氣之人,像他。

  姜硯之眨了眨眼睛,「剛開始年紀小,不害怕,只當別人都能瞧見呢!後來長大了一些,懂事了,反倒是害怕起來。尤其是宮中西北角裡吊著的那一隻,舌頭都伸到地上了,特別的嚇人!」

  官家摸在姜硯之頭上的手一抖,艱難的說道,「朕的宮中?西北角?有一個吊死鬼?」

  姜硯之點了點頭,「當然有,是一個小太監,特別慘,每天晚上都要去那顆歪脖子樹上吊死一次……阿爹你想若是想看,我可以分一些牛眼淚給你,一摸在眼睛上,就能夠瞧見了。」

  「就是我那牛兒,越來越不聽話了,以前隨便講個悲慘的故事,它就流淚。現在聽得多了,不好聽的,它不但不哭,還哞哞哞的叫,嘲笑講故事的人!所以這牛眼淚,那是越用越少了。」

  官家越發的心疼,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兒子已經跑過了黃河,又跨過了長江,歪到天際去了啊!

  姜硯之說著來了勁,官家以前可是從來都不聽他說這些怪力亂神之事的,一張口,便是一通斥責。

  「阿爹,說一個你不知道的,去年夏日的時候,你福寧宮的門,是不是經常嘎吱嘎吱的響,你還讓人換了一個新的,才不響了?」

  官家回想了一下,的確是有這事兒,那會兒他夜裡看摺子,門老響,煩死個人了。

  「哈哈,其實那會兒,那裡站著一個娘子,在那裡跳舞呢!嘴巴抹得紅紅的,眉心還有一顆紅痣,她跳完之後,等著你打賞,半天不見動靜,憤憤的捶了一下門,就跑走了……後來我悄悄的燒了紙錢給她,她就消失了。你還當是換了門有用,其實不是啦!」

  官家汗毛根根豎起,他想起來了,幾年前,他的確有一段時間,十分的寵愛一個宮人。宮人善舞,視財如命,經常索要打賞。後來漸漸的他獨寵林娘子,就忘記了那人,不久之後,皇后提了一句,說她生病沒了。

  他唏噓了一番,倒是也沒有放在心上,沒有想到,竟然陰魂不散!

  「硯之啊,你有空,多來宮中陪陪阿爹,阿爹年紀大了,一共只得你們兄弟三人,偏生你們一個個不爭氣,到現在都沒有給我生出一個大胖孫子來。」

  官家心中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早些把姜硯之揪到宮中去,讓他把所有的鬼都找出來,然後請大師來一一超度!

  不然的話,實在是讓他心中有陰影!

  其實早年被姜硯之差點兒沒嚇死的那次,他便偷偷請了人來瞧,可沒有想到,那些都是沒有真本事的,竟然沒有消滅光!

  還是兒子靠得住啊!

  這樣想著,官家瞧著姜硯之越發的親切起來。

  「你阿娘以前,也跟你一樣,上躥下跳的,做了皇后之後,才穩重一些。」他想著,又提起了柴皇后。

  姜硯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有了,有些沉悶的說道,「我只見過畫像。」

  官家心如刀絞,吸了吸鼻子。

  「硯之,你不要怪阿爹,不讓你重新記在你阿娘的名下。阿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這天下說是我們姜家的,但是我們得靠士族治理天下,一個人單打獨鬥走不長遠。想要馬兒跑,就得讓馬兒吃草。」

  「你大兄那個人,是阿爹親手教導出來的,他性子醇厚,聰慧賢明,雖然有些軟弱,又過於重感情,但是做一個守成之君,是沒有問題的。硯之你從小,就不喜政務,只想斷案,有你大兄在,你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姜硯之點了點頭,「阿爹,我覺得大兄很好。」

  他本來就沒有意願要做皇帝,你想想看啊,他同閔惟秀一起住進了皇宮裡。

  那不是早朝的時候,一天死一個,一天死一個,死著死著,就沒有人做事了!

  官家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爹已經同武國公府商議好了,等你二哥大婚之後,就讓你同惟秀成親。」

  姜硯之一跳三尺高,眼睛都亮了,「阿爹!這可是真的?太好了!我二哥真的很著急要成親呢!」

  他說著,恨不得二皇子明日就娶妻,這樣他就可以快點娶閔惟秀了!

  官家翻了個白眼兒,心中感慨,這孩子真是單純,這副傻樣子,就像是當年他初見阿蠶一樣。

  「你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要穩重一些。你阿娘當年的嫁妝,大部分都被火燒掉了,還有一部分,我存著,到時候,都給你。」

  官家說著,看了一下姜硯之的屋子,雕樑畫棟的,書很多,架子上也擺著一些古玩,但算不得什麼值錢玩意兒。

  「惟秀福窩窩裡長大的,臨安又只有她一個親女兒,陪嫁肯定不少,等她嫁過來了,你可千萬不要露怯,丟了阿爹的臉面。阿爹內庫裡銀錢不少,趕明兒讓人送一些來。」

  姜硯之樂開了花,不管是有人給他阿爹下降頭也好,還是他阿爹積累了十幾年的父愛突然爆發了也好,他只想說,爹啊,你咋不早點幡然醒悟啊!那樣我的幸福日子也能夠來得早一些啊!

  官家看著姜硯之高興的樣子,自己也高興起來,這小子就是這樣,傻樂呵的,帶著別人也覺得鬆快起來。

  「上次韓韻的事情,你辦得很好。你給阿爹上的摺子,阿爹也覺得不錯,但是朝廷給他道歉,到底有些傷臉面。阿爹給他重新封了官兒,也算是彌補了。韓副三司使家中辦宴會,你便代阿爹去道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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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23: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 為什麼我家這麼幸運

  福星高照,莫非今年終於照在他頭上了?

  官家走了之後,姜硯之樂得讓路丙取酒來,自斟自飲了一杯,全身都舒坦了。

  他替韓昀不平,人家好好的一個高榜進士,平白無故蒙冤受屈耽擱了五年,日後仕途也蒙陰,審案的開封府同大理寺怎麼著也得擔負起責任來才對。

  於是他慷慨激昂的上了一封摺子,這麼些天都毫無動靜,萬萬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有了個好結果,雖然名譽難以恢復,但是得了實惠,總比啥都沒有強!

  再說了,韓家的宴會啊,他正是要去查三司使。平日裡同他們又無往來,這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韓副指揮使在三司位高權重,指不定不光余丞會去,就連那姓朱的酒務,都能夠瞧上一眼呢。

  ……

  話說人一高興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又是一日。

  姜硯之睡得日上三更,又擇了一件絳紫色的長袍,對著那銅鏡一瞧,嘿,這是誰家的氣派小衙內!

  他正了正冠,挺了挺胸膛,又將閔惟秀送他的肉乾往袖袋中藏了幾根,在原地跳了幾跳,見不會掉出來,這才放心大膽的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出了門。

  正所謂春風得意志氣高!

  話分兩頭說,那廂韓副三司使府上張燈結彩好不熱鬧,這府上有三喜,一喜韓老夫人,也就是那韓昀的祖母今兒個八十大壽,人到七十古來稀,這活到了八十歲,應了一個壽字;

  二喜韓副三司使調回京城,一來就位高權重,成為這開封府新晉的實權人物,應了一個祿字;

  三喜韓昀多年含冤,一朝得雪,那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韓家早聽到了風聲,官家應了三大王的請奏,要給韓昀封官,正是應了那個福字。

  若是以笑的時候,嘴巴咧開多大,來說明一個人開心不開心,韓副三司使覺得自己個的嘴,能夠咧到後腦勺上去!

  韓家乃是大族,一大早來賀壽的人,便踏破了門檻兒,有那姻親族親,更有那三司同僚,好不熱鬧。

  姜硯之有心查案,來的時候尚未有什麼貴人前來,韓副三司使正拍著韓昀的肩膀,小聲的同他說著話兒。

  韓昀今日穿了一件藍色繡祥雲紋的長袍,那精神頭與往昔不可同日而語,隱隱約約的能夠瞧見他當年金榜高中時的那股子意氣,不過整個人經過打磨,倒是內斂了許多,不似一般衙內的猖狂。

  姜硯之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就是擔心,五年的悲慘生活,讓韓昀喪失了鬥志,那邊是大過了。

  韓副三司使瞧見了他,欣喜的走上前來,「三大王!」

  韓昀亦是一拱手,「恩公,怎地閔五娘子沒有一道兒來。」

  韓副三司使責備的看了他一眼,「什麼閔五娘子,那是未來的壽王妃。」

  閔惟秀要當壽王妃的事,開封府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畢竟姜硯之就差挑著爆竹敲鑼打鼓,四處宣揚了。

  姜硯之一聽,得意的挺了挺胸膛,要不人家能夠做到副三司使呢,多會說話,多有眼力勁兒啊!

  「惟秀要來麼?」

  韓副三司使笑了笑,「下了帖子,說是準來。」

  姜硯之頓時懊惱起來,早知道,他就去等閔惟秀了,只不過現在認錯還不遲,他想著,先是上前給韓老夫人賀了壽,又給了韓昀要封官的准話,然後立馬轉身,「本大王去門口幫你迎客。」

  韓昀一驚,要說話,韓副三司使對著他搖了搖頭。

  姜硯之舔著一張臉,站在韓家的大門口,那來的賓客,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莫非他們走錯了,這不是韓家,這是三大王府?

  韓家也沒有小娘子啊,三大王這麼獻慇勤為哪般啊?

  三大王要迎客,韓副三司使索性領著韓昀也一道兒站到門口來,不一會兒,來了一個穿著棗紅色袍子,唇紅齒白好不俊俏的小郎君,姜硯之皺了皺眉頭,「那個是誰?」

  長得這麼好看,萬一惟秀看上了怎麼辦!

  韓副三司使輕輕的說了一句,「這是八仙樓朱家的,朱酒務。」

  姜硯之眼睛瞬間亮了,這不是關鍵人物麼?他想著,沖著那朱酒務笑了笑。

  朱酒務受寵若驚,立馬舔著臉跑了過來,「小的朱剛強見過三大王!早就聽聞三大王美名,今日一見,三大王果然是人中龍鳳,風采卓絕!」

  姜硯之的嘴角抽了抽,這哥們看來是辜負了家中期望,不光是長得不剛強,就這伏低做小的勁兒,也不剛強。

  這給人的感覺,就是偶有一日,遇見天女下凡,問,美人姓甚名誰?答,村東頭二狗蛋子……掃興掃興!

  朱酒務見姜硯之不大感興趣,眼珠子一轉,又對著韓副三司使一通馬屁亂拍,這才離去。

  姜硯之瞟了他一眼,又盯著來人的方向看,一瞧見那華貴得不行的馬車,立馬衝上前去,「惟秀!」

  說著激動的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車中人的手,「我扶你下車,小心一點。」

  閔惟秀看著面色鐵青的臨安長公主,咳了咳,「姜硯之,你抓著我阿娘的手作甚?」

  姜硯之一個激靈,天了嚕,岳母大人竟然也來了,他心中打鼓,脫口而出,「我當然是扶我岳母大人下車了,知曉您要來,硯之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路丙,有沒有眼力勁兒,還不快把那下馬凳給搬過來。」

  路丙無語的搬過了凳子,三大王你的臉呢?

  三大王浩浩蕩蕩的侍衛群也都不忍直視,怎麼辦,我家主子沒臉沒皮的!我們也不好意思長臉皮了!聽說蘭陵王的軍隊都戴面具,路侍衛啊,咱們能夠每人也戴一個不?實在是擔心有朝一日,沒臉見人啊!

  臨安長公主都被他逗樂了,「你倒是機靈!日後別動手動腳的!」

  姜硯之舔著臉,「您說得是,小心小心。」

  待眾人都進了府,臨安長公主便進屋同韓老夫人說話去了,姜硯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將閔惟秀拉到了一邊,「你阿娘怎麼來了,還把你四姐帶來了。嘖嘖,你沒有瞧見那群人瞧見你四姐的樣子。」

  閔姒顏色太過出眾,臨安長公主甚少帶她出門。

  閔惟秀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大約是想帶我四姐來見識一下,順便多相看相看。我阿娘最近都忙著給我四姐說親呢!」

  姜硯之一聽,也不多提,悄悄的指了指那朱剛強,「看到了麼?那個穿紅袍子,長得跟豬頭似的,就是那個朱酒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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