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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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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6:55: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 英雄的眼睛

  磕著瓜子的大娘,顯然是一個很會說故事的人,劈裡啪啦的就將村中鬧鬼的傳說,說得一清二楚的。

  約莫在三年以前,這上柳村同黃楊村之間的山路上,出現了一隻大蟲。這兩村相隔不遠,多有親友,過路的人頗多,隔三差五的,便有村民葬身虎口。

  這死的便有老王左鄰的那戶姓梅的當家人。

  下柳村的人,多半都是姓柳的,那些孤姓,多半都是外地來的。那姓梅的男子被老虎咬死之後,留下了一妻一女。

  梅寡婦傷心之餘,懸賞十兩銀錢,求人去殺了那大老虎,為她夫君報仇。

  但是惡虎兇猛,誰人敢去?

  唯有那老王,乃村中唯一的獵戶,藝高人膽大,灌了三碗黃湯,肩抗大弓,腰懸柴刀,還真讓他將那大蟲斬殺了去。

  梅寡婦要給他十兩賞銀,他也不收,顧念著人家孤兒寡母的不容易。

  這一下子,村中人都尊稱他為打虎英雄老王頭,誰人不稱讚他的俠義?

  那梅寡婦家中得一女梅花,年方十四,人如其名花容月貌,村中不少後生,都想等她出了孝期之後,登門求親。

  話說那梅花有一日出恭,總覺得有一股火辣辣的眼神穿牆而來,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她扭頭一瞧,竟然在那牆上發現了一個洞,洞中有一隻眼睛,正在盯著她。

  梅花大叫一聲,梅寡婦連忙跑了進來,定眼一瞧,發現那牆上不光是沒有眼睛,就連洞都沒有,只當是梅花沒了父親,勞累過度眼花了。

  可打那日之後,那隻眼睛越發的肆無忌憚了。

  梅家母女二人,以為是家中鬧鬼,還請了神婆來跳大神,可都沒有作用,梅花整個人都變得猶如驚弓之鳥,疑神疑鬼起來,人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

  直到夏日來臨,有一日實在是太過炎熱,梅花在院子中納涼,看到了趴在牆頭上的那雙眼睛,她才大叫出聲,那雙眼睛,不是鬼的眼睛,是英雄的眼睛。

  那個窺視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打虎英雄老王。

  因為是夏天,在院子裡納涼的人不少,梅花這麼一叫,周圍的人都聚攏了過來,尤其是她的那些愛慕者,一個跑得比一個快:「梅花,出啥事了?」

  梅花驚恐的看著那雙眼睛,「就是你,就是你,偷窺我!」

  梅花年少氣盛,她怕鬼但是不怕人,一股腦兒的將事情全說了出來。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整個村裡,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打虎英雄,為你爹報了仇的英雄,怎麼可能有那麼奇怪的癖好,竟然還偷窺你!」這是村中敬佩打虎英雄的人。

  「梅花,你怕是得了癔症吧,知道你生得美,但是也不至於美到是個男人都要看你的地步吧?」這是嫉妒梅花美貌的人。

  「就是!你爹死了,你們孤兒寡母的,別連孝期都守不住啊!我們下柳村,可沒有這樣的歪風邪氣,同樣是外來者,老王是什麼人,我們有目共睹,但是你們,嘖嘖……」

  老王也是大聲喊冤,「梅花大侄女,老叔若是那樣的人,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殺虎?會不收你家銀錢,我王霸天,不說鐵骨錚錚,頂天立地,也絕對不是那種會偷窺小娘子的無恥之徒啊!你莫要冤枉人!」

  「唉,大侄女沒了父親,傷心過度胡言亂語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傢伙兒都散了吧,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周圍人聽了,無不誇獎老王大氣,個個都罵梅花得了失心瘋。

  可等眾人一走,老王卻是壓低了聲音,笑道,「你昨兒個穿的那白色繡蓮花的肚兜好看!」

  梅花當時就氣暈了過去,從此之後,那牆上的眼睛越發的肆無忌憚了。

  梅花有冤無處申,又是個氣性大的,沒過三日,就把自己個給吊死了。

  梅寡婦實在是受不了這個打擊,便將這宅子鎖了,去開封府投親去了。

  原本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大傢伙兒也就是茶語飯後的提上一嘴。

  可沒有想到的是,有一日那老王另外一側住著的柳全,拿了扁擔,衝了老王家中,對著他就是一通揍。

  老王想要還手,但是柳全可不是梅寡婦,在村中無親無故。這村中姓柳的壯漢,不是他族兄,就是族弟,一幫子人連事情都沒有搞清楚,就烏泱泱的衝進了王家,給柳全撐腰。

  此刻離那打虎之事,已經快一年了,打虎英雄的光環已經暗淡了不少。

  「大兄弟,發生了什麼事啊?好端端的,作甚要打老王啊,都是左鄰右舍的,別失了和氣。」

  柳全雙手叉腰,怒火中燒,「他奶奶的,我家閨女不過八歲,你要是再敢偷看她洗澡,下次老子就不是往裡眼睛裡灑土,老子要把你的一對招子給剜下來!」

  柳全說著,指了指老王家的牆,之前那牆上竟然有一根繩子,用力一扯,就出現了一個洞,再把那扯下來的塞子塞進去,洞又消失不見了,而那一牆隔著的,正是柳全家閨女住的屋子。

  這一下子,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起來。

  突然有一個人提到,「哎呀,那半年以前,梅花說的……竟然是真的……」

  屋子裡一下子如同死寂一般。

  梅花為什麼會死?那是被他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的。

  到了今年,村民們意外的發現,梅家的老宅子竟然租出去了,來住的是一對熱情的小夫妻,正是那打鼓女燕娘還有手藝人劉助教。

  ……

  大娘吐了一地瓜子皮,擠眉弄眼的說道,「剛才那官爺說什麼,人之前看到了什麼驚恐的事,要我說啊,就是惡鬼作祟對不對?說不定是可憐的梅花回來報仇了。這老王欠梅花一條命,報應啊!」

  閔惟秀若有所思,不過大娘啊,梅花冤枉的時候,你們咋不當正義使者,這樣說呢?

  馬後炮還裝英明,不大好吧?

  說話間,屋子裡姜硯之的聲音傳了出來,「這屍體已經看完了,死因就是後腦勺的那個傷口,沒有疑點。現在可不可以帶我去看一下死者摔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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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6:56: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凶手就是你

  不等王夫人說話,那個少年已經紅著眼睛搶先一步,「就是在這裡,這是我阿爹阿娘的房間。我雖然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殺死我爹的,但是我阿爹是絕對不可能自己摔倒的。」

  姜硯之沒有說話,跟著那少年往屋子裡走去,看熱鬧的人,都拚命的往裡頭擠,不一會兒,屋子裡便站得滿滿當當的了。

  王家算得上是小富之家,屋子裡擱著一張高高的南地時興的雕花大床,在那床邊,放置著一個比尋常的腳榻略高上一些的大青石頭。

  王夫人身量瘦小,說話也帶著一些外鄉口音,這床應該是她帶過來的嫁妝。

  看到姜硯之的目光,王夫人淡淡的解釋道:「之前的腳榻用得太久,有些塌陷,想要尋人打個新的,但是卻配不到同樣的色兒。看得怪別扭的,就先尋了塊青石板湊合著用,誰能想到……」

  那青石板上一大灘血跡,顯然老王便是腳一滑,摔倒之後,後腦勺砸在青石板上,然後死了的。

  姜硯之收回自己的視線,對著路丙招了招手,「你同老王身量差不離,來這裡試試……」

  路丙黑了臉,大王!試什麼?試我會不會摔死麼?

  官家,我現在換個主子還來得及麼?上次已經試過在雪地滑倒砸破頭,這次還來!

  路丙心裡說著不,動作卻很誠實,聽話的按照姜硯之說的地方站好了,可剛站了上去,便感覺到了古怪之處。

  在他的面前的牆上,有一個細細的白線。

  路丙伸手一拽,那牆上就出現了一個洞,他湊近了一瞧,說道,「大王,這應該是隔壁的屋子,看上去是小娘子的閨房。」

  他的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燕娘忙補充道:「這是梅姐姐已故女兒的屋子,我沒有敢住,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路丙哦了一聲,一個轉身,險些摔倒在地。

  姜硯之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地板,又搓了搓手指,「這地上有燈油。」

  然後又趴到那個洞口上,瞧了瞧。

  王夫人一愣,「許是添燈的時候,不小心灑出來了。三大王,如今的情況,一目瞭然。我家夫君的確是一不小心摔死了,我們一家子只希望他早日入土為安,不要再打擾亡靈了。」

  姜硯之看了閔惟秀一眼,笑道,「如今的情況的確是一目瞭然。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案子,王獵戶的確是摔死的,不過他是被有心人一步一步的讓他摔死的。」

  他說著,看向了燕娘,「你的確是沒有住那個屋子,但是昨日夜裡,你把那七個鬼新娘搬進那間屋子裡了,對不對?」

  不等燕娘說話,姜硯之又接著說道,「這個屋子的確是很久沒有住人了,地上積了厚厚的灰。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對面牆邊,整整齊齊的七個腳印便十分的明顯。是有人讓你們搬進去的,對不對?」

  燕娘雙目亮晶晶的看著姜硯之,「三大王英明,正是如此。這幾日天氣好,我們一直都在院子裡趕工,但是王夫人說,這木頭人杵在院子裡,夜裡瞧著太過嚇人,便讓我們搬進屋子裡去。」

  「梅家一共只有三間屋子,另外兩間我們住著,只有這一間是空著的,於是便把鬼新娘給搬了進去。早上才又搬出來,想著再仔細的給她們刷一遍臉。」

  閔惟秀瞧著燕娘的模樣,皺了皺眉頭,到底沒有說話。

  姜硯之將手背在了背後,「有人設了一個很簡單的局。老王一直有偷窺小娘子的習慣,這人對他懷恨在心,又瞧見了梅家院子裡的鬼新娘,便想出了這麼一招。」

  「她先是讓劉助教夫妻將鬼新娘搬進去,然後告訴老王,說今兒個燕娘搬進了那間屋子裡,然後在地上抹好了燈油。老王一聽,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又想要偷窺,不過這一次,沒有偷看到人,卻是偷看到了七個鬼!」

  「昨兒個夜裡,乃是正月十四,接近月中,天氣又好,月亮又大又亮。月光透過窗子,便是隔著牆,都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鬼新娘。老王觸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一步,正好踩在了油上,還來不及反應,就頭砸在青石板上,把自己給砸死了。」

  王夫人一愣,很快說道,「三大王說了這麼多,不過都是揣測罷了。這只是巧合,我已經說過了,許是添燈的時候,燈油滴落在地……」

  姜硯之搖了搖頭,「並非是巧合。你們家的燈盞,是放在床頭的小桌上的,便是上油,也不可能滴落到這個角落來。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滴油在這裡了。」

  「想要知道是誰,十分的容易。我們大陳朝,貴人通常用胡麻油,百姓用桐油的多。而你們家是獵戶,用的卻是動物油脂。動物油脂,燃燒起來有黑煙,而且味道很大,油膩很難清洗掉。」

  「除了你們自己家的人,並沒有旁人能夠做下這樣的事情,不如你們三人把手伸出來,看看誰的手上還有重重的油脂味兒。老王一摔死,你們又是要搭靈堂,又是要買棺材入殮,應該沒有時間使勁兒的用皂角洗手的才對。」

  不等王夫人接口,姜硯之又接著說道,「你可能要狡辯,說給燈上油的時候,不小心弄到手上了,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諸位請看,油燈裡不過只有淺淺的一層油了,顯然最近並沒有添過油。」

  「小石頭,不太可能。若他是凶手,他根本不需要去叫我來審案,這事兒就被你們糊弄過去了。王夫人你……」

  王夫人手緊了緊,「就是我。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他這麼噁心的人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也不是你。」

  他說著,看向了站在後面一言不發,穿著孝服的小娘子,「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你吧。」

  「讓劉助教夫妻把鬼新娘搬到屋子裡去的主意,是你出的。之前我已經注意過了,你阿娘身量不高,除非是踩在石頭上,不然不可能透過石頭圍牆,注意到隔壁院子裡的鬼新娘。倒是你,像你阿爹,生得高。」

  「所以,她去找劉助教夫妻說這個事兒,是因為你告訴她,你覺得害怕。」

  「我一說凶手在你們三個人中間,你阿娘立馬就認了,為什麼呢?因為她想到了是你,她在保護你。其實我並不知道你的手上還有沒有油。我不知道,你阿娘也不知道,只有凶手自己知道。」

  「你阿娘不知道,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怕我萬一真在你手上驗出了油,證明了你是凶手。」

  那少女抿著嘴,冷冷的說道,「你不用說了,我就是凶手。我阿爹他不是人,他該死。」

  「梅花阿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卻害死了她。我只恨自己生性怯弱,不敢站出來,不敢站出來告訴大家真相。讓她最後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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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6:5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二章 良禽擇木而棲

  少女緊咬著唇,嘲諷的哼了一聲。

  「在梅花死之前,我去偷偷的見了她一次。她說,阿瑤啊,你信我嗎?村子裡的人都不信我,現在就連我阿娘,都不信我了。他們都說,你阿爹是大英雄,說他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是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的。」

  「是我壞對不對?是我壞我才產生了這樣的幻覺……我現在不管站在什麼地方,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我覺得我快受不了了。阿瑤,你相信我麼?」

  「你們知道我說什麼了麼?我什麼也沒有說,就跑回家裡去了。那是我阿爹啊,我若是相信他做了那樣的事情,如何同我阿娘交代?當天晚上,梅花就上吊死了,我聽到阿爹一聲叫喚,趕忙跑進了屋子裡。」

  「牆上的洞,還沒有堵住,梅花阿姐懸掛在房樑上,她的身體蕩來蕩去的。她死的時候,我的阿爹在偷窺。」

  少女說著,鄙視的看了一眼王夫人,「阿娘,你都知道的,但是你什麼都不說,對不對?」

  王夫人動了動嘴皮子,不言語。

  「梅花阿姐死了之後,阿爹便開始偷看葉家的女兒,可是葉三叔脾氣火爆,一下子全村人都知道了。阿爹沒有人可以偷看了,你們知道麼?他開始偷看我……」

  「阿娘,你不是要保護我麼?你那時候怎麼不站出來保護我?那一雙眼睛,像是毒蛇一樣,死死的盯著我。可是我同梅花不一樣,我知道那是誰的眼睛,我知道自己,遲早有一日要把他給戳穿了。」

  「不光是阿爹,這一整個家,都讓我覺得噁心。」

  王夫人看著王小娘子憎恨的目光,終於痛哭了起來,「阿瑤,你不要怪阿娘啊!你阿弟在學堂裡念書,夫子經常誇讚他,說他聰慧,日後是要做官的。阿娘知道你難受,同你阿爹打了一架,可是他狗改了不吃屎,怎麼說都不聽。」

  「阿娘也是沒有辦法啊,這樣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你阿弟還有什麼臉去做官啊!」

  王小娘子哈哈大笑起來,「傳出去?阿爹偷看梅花,害她上吊自殺,阿爹偷看葉家阿姐,被葉三叔暴打,全村人都知道了……還有什麼沒有傳出去的?」

  王夫人咬了咬嘴唇,到底沒有說話。

  她想著,等日後小石頭考中了,這些事情,自然而然的就煙消雲散了。

  可是阿瑤的事情,又不同了。

  阿瑤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心灰意冷,她看向了姜硯之,「這位官爺,你把我抓走吧,這麼噁心的地方,我是一日都不想待了。在我阿娘心中,就只有我阿弟一個人,也好,日後阿娘你就跟著你那單純善良,不諳世事,日後會做官的兒子過吧。在他心中,你和阿爹,都是再好不過的人呢!」

  那個叫小石頭的少年呆滯在了原地,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

  王夫人跌坐在地,捂著臉痛哭起來。

  那個磕著瓜子的大娘,已經磕滿了一地的瓜子皮,如今兩手空空的正搓著手準備回家去。

  就她抓瓜子快狠準的本事,八成是看過無數場這樣的八卦了,如今恨不得飛速的出去,滿村裡說上一遍,再磕上一把瓜子。

  姜硯之同閔惟秀覺得這一個村子裡的人,簡直都讓人無語,快速的出了王家門。

  像王獵戶這麼齷齪的老王八,就應該弄死才對!

  只是可惜了梅花和王瑤兩個好好的小娘子。

  又派了兩個侍衛,先將王小娘子押去開封府,然後再去隔壁的劉家看鬼新娘。

  安喜跟在閔惟秀身邊,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衫,「小娘啊,你們這個鬼新娘,都能夠嚇死人了,要不那啥錢咱們不賺了吧。小娘你的錢,一輩子都花不完了。」

  不是安喜膽子小,實在是血淋淋的事情擺在眼前啊,這王獵戶膽子多肥啊,連老虎都敢打,竟然也被這木頭人給嚇死了。

  那放進了墓室裡,讓那些天天吃吃喝喝的紈絝去看,他們還不嚇得魂飛魄散的……

  閔惟秀嘿嘿一笑,「安喜啊,你放心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那王獵戶不知道是假的啊,才嚇死了,但是去墓室裡的玩的人,早就知曉了,不過是游樂而已。」

  「就是就是,惟秀說得沒有錯,怎麼著也得讓我阿爹兄長們,還有惟秀的阿爹兄長們進去玩一玩啊!我們兩還等著看樂子呢!」

  安喜無語的看著二人,你們的爹娘到時候怕是後悔得不得了,這兩個瓜娃子,為何沒有生出來的時候就摁死在牆上呢!

  安喜想著,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她怎麼可以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小娘說的都是對的,小娘說的都是對的,安喜在心中默念了十遍,這才安下心來。

  閔惟秀同姜硯之可沒有想這麼多,兩人早就歡喜雀躍的進了院子,能把活人嚇死,乖乖,這劉助教的手藝該有多好啊!

  這一進院子,就看到了十分壯觀的一幕。

  只見七個鬼新娘,站成了一排,全都穿著血跡斑駁的嫁衣,又淒美又猙獰……

  閔惟秀走近了一瞧,許是腳步聲太大,其中一個脖子上掛著白綾的鬼新娘,眼珠子竟然爆了出來,咕嚕嚕的滾到了她的腳邊。

  劉助教同燕娘忐忑的看著二人,生怕他們被嚇住了。

  「很好很好!你們接著做,都按照這個水準就行了!」姜硯之滿意的拍了拍劉助教的肩膀,「要不你們跟我回王府吧,在這裡做,省得又嚇死了人。」

  劉助教想要推辭,燕娘卻是眼前一亮,忙不迭的就點頭了。

  姜硯之隨口一說,然後同閔惟秀上了馬車,又朝著開封城裡走去,經過這事兒一耽擱,他們進城用點飯食,都可以出門觀燈了。

  待馬車走了之後。

  那劉助教才為難的說道,「燕娘,壽王府是什麼地方,咱們這種低賤的之人,怎麼能夠高攀得上。我聽說裡頭都水深得很,夾著尾巴做下人,哪裡有自己做主,來得痛快?」

  那燕娘眉眼帶笑,罵道,「你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小,沒志氣。難不成你想做一輩子木匠,讓我做一輩子的打鼓女不成?三大王是何等人也,人家指甲縫裡露出來的一絲絲,都夠我們吃喝一輩子了。」

  「良禽擇木而棲,劉大哥不要妄自菲薄,我們指不定日後還要做那人上人,過上好日子呢!」

  劉助教遲疑了片刻,嘆了口氣,撿起了地上的眼珠子,塞進了木頭人的眼中,然後轉過身來,寵溺的摸了摸燕娘的頭髮,「你打小主意正,都聽你的。」

  誰都沒有瞧見的是,那脖子上掛著白綾的鬼新娘,眼珠子輕輕的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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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6:56: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上元節

  閔惟秀同姜硯之回到城中,已經是晌午了,二人去常去的麵攤上呼嚕了幾大碗麵。

  與出城之時靜悄悄的模樣不同,如今大街上已經是人聲鼎沸,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娘子,都提著花燈,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之前還豔陽高照的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偷偷陰沉,看上去就要下雪了。

  麵攤的攤主忙得不亦樂乎,閔惟秀同姜硯之見有人排隊等著,也不好意思多坐。

  姜硯之吃飽喝足了,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子,遞給了路丙。

  「今兒個是元宵節,你讓兄弟們都去賞燈去吧。嘿嘿,本大王要娶惟秀了,總不能讓你們都做光棍兒不是!當本大王的侍衛,當然要向本大王看齊啊!」

  站在姜硯之身後那呼啦啦的一大群侍衛,一個個的都樂了。

  大王啊!你發錢算什麼,得給我們一個人發一個媳婦兒,那才叫向你看齊啊!

  姜硯之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想法,嘿嘿一笑,「媳婦兒我發不起,那是枴子做的事!但是鬼新娘我發得起啊!說說看,你們是喜歡吊死鬼,還是落水鬼?或者是斷頭鬼?」

  以姜硯之為圓心,侍衛們都齊刷刷的往後退了一步,開玩笑,萬一三大王真賞他們一個鬼新娘,那一瞧就萎。

  一大幫子人呈鳥獸散,姜硯之頓時覺得人都舒坦了。

  「大王,正因為是上元佳節,人多又雜,才不能夠讓他們都走開才對啊!」路丙有些憂心的說道。

  姜硯之一把拉住了閔惟秀的手臂,「我家惟秀,一個頂一百,有她在,誰敢對我不利?」

  閔惟秀高抬了下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普天之下唯姐獨尊的模樣,讓姜硯之樂得找不著牙,看我家惟秀多配合。

  路丙無語的別開頭去,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你們兩個嘚瑟到一家去了。

  兩人雖然吃了幾碗麵,但往那市集上一走,又開始饞嘴了。

  「惟秀惟秀,這個七彩炸丸子好吃,別吃綠色的,那是菜餡兒的,你不愛吃!嘿嘿,惟秀這個好,這個好,這驢肉燒得香……」

  路丙看得兩眼發暈,三大王啊,你這體格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是真胖了啊!

  他正想著,一個紙袋子遞了過來,「路大哥,吃個橘子吧,老甜了,小娘和三大王都愛吃肉,這個都沒有人吃了。」

  路丙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手中一沉,安喜步履輕盈的跑到閔惟秀身邊去了。

  路丙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總有一種被佔了便宜的錯覺。

  這小丫鬟,分明是自己個嫌棄太重,才分給他的吧!他想著,拿出一個剝開了的,咬了一口,酸得崽都要生出來了!

  簡直可怕!

  見到姜硯之同路丙已經在一個小攤子面前停住了,路丙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過去。

  姜硯之手中拿著一個面具直比劃,一見到路丙,高興的說道,「路丙路丙,你看你看,我同惟秀火了!今年上元節,到處都是賣黑白無常面具的吶!」

  他說著,伸出手來,給閔惟秀戴了一個白無常,又給自己戴了一個黑無常。

  閔惟秀摸了摸自己的嘴,「這個面具做得不錯,還給留了個嘴吃東西。」

  她又咬了一口丸子,瞧見了前方武國公和臨安長公主,拚命的揮手,「阿爹,阿娘!」

  武國公高興的吼道,「小五,阿爹來了!」

  閔惟秀正要迎上去,就瞧見臨安長公主一把拽住武國公的胳膊,把他給拽走了,臨走還對著這邊揮了揮手。

  ……

  天下竟然有拋棄自己的女兒,自己個去玩的爹娘!

  安喜剝了顆栗子,遞給了閔惟秀,「小娘,我覺得長公主肯定是怕跟你在一起耽誤了看打鐵花,但是她不知道,我們今日已經遇到過案子了,安全啦!」

  天下竟然有如此嫌棄自己女兒的阿娘!

  閔惟秀哼了一聲,反正打鐵花的時候,大傢伙兒都會去的,還怕碰不著!

  姜硯之倒是很高興,同惟秀單獨在一塊兒,總比同老丈人丈母娘一塊兒好啊!

  兩人吃吃喝喝的一陣子,實在吃不下了,才隨著人群,往那打鐵花的地方去。

  路上已經慢慢的亮起花燈,一閃一閃的溫暖的光,像是點亮了整個星河。

  天上慢悠悠的飄起了小雪花,走上幾步,就有那猜燈謎,表演雜耍的人。

  還有那青樓裡的行首娘子,領著一群提著花燈的小娘子,站在橋頭上,悠悠揚揚的唱著歌。

  整個世界都鮮活極了,閔惟秀一邊走一邊看著,以前上元節的時候,總覺得平平淡淡的,一年又一年,不過又是老瓶裝新酒,有什麼意思。

  可是重活一世才覺得,這假模假樣的,充滿儀式感的年節,真的讓人懷念。

  姜硯之看著閔惟秀的側臉,笑得彎了眼,「惟秀吃飽了麼?回去了別忘記讓廚上給煮些山楂水消食。你以前看過打鐵花嗎?」

  閔惟秀點了點頭,「看過,不過那時候不喜歡,現在我覺得自己會喜歡。」

  姜硯之笑了笑,「嗯,惟秀以前也不喜歡我,但是現在就很喜歡。」

  閔惟秀翻了一個白眼,臉呢?臉到哪裡去了?

  不一會兒,兩人就在人群的推動之下,到了打鐵花的校場之上。

  開封府人口密集,也就這個地方合適了。

  這裡到處都是人,一見到閔惟秀同姜硯之來了,便有宮人引著他們上了為了這次打鐵花,特意新搭建起來的小樓上。

  閔惟秀一瞧,樂了,這小樓上站著的全都是他們最近十分熟悉的人。

  官家,呂相公,武國公,還有宮中一些得寵的妃嬪們,以及其他朝中重臣。

  不誇張的說,這小樓若是出了什麼事,這大陳的天都要變了。

  官家一見到姜硯之,便責備的看了過來,「成日裡不見蹤影,都是要成家的人了,得學你大兄穩重一些。今年上元節的燈會就辦得不錯。你到處跑就算了,怎麼還拉著惟秀?我的惟秀以前可乖了,都被你帶成啥樣子了。惟秀,快到舅父這裡來。」

  姜硯之努了努嘴,毫不在意,反正他死豬不怕開水燙,被罵得多了,跟撓癢癢似的。

  不過還是帶著閔惟秀站了過去。

  他們來得晚,沒有說幾句話,打鐵花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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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龍穿花

  打鐵花一開始,閔惟秀的眼睛就移不開了,雖然也瞧過那宮中的煙火,但是哪裡比這打鐵花來得壯麗恢弘。

  丈餘高的花棚之上,堆滿了新鮮多汁的柳枝,捆著煙花爆竹,光著膀子的匠人,一手拿著一根花棒,重重相擊,滾燙的鐵水迸射散落開來,點燃了柳枝上的爆竹,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鐵水飛濺,火光四射,猶如下火雨一般,照亮了整個天空。

  陡然之間,驚呼聲四起,突然有五條彩龍在鐵花底下穿過,像是真龍穿過火花海……尤其是打頭的一條五爪金龍,比其餘四條胖了一圈兒,唯我獨尊,看上去霸氣沖天!

  官家眼睛亮晶晶的,拍著掌大呼道:「太子有心了,太子有心了!」

  周圍的馬屁精們也跟著嚷嚷道:「有心了有心了!」

  百姓們一瞧高台之上的貴人都動著嘴,也紛紛的跟著誇讚道:「心心心?新新新!」

  閔惟秀無語的垮了嘴角,打鐵花雖然好看,但是這大型誇讚現場,也實在是讓人受不了啊!

  太子一副謙虛的模樣,站在官家身邊伺候著,看到閔惟秀的表情,好脾氣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閔惟秀捅了捅姜硯之,半天都沒有聽到他說話了。

  「你怎麼不說話,這不像你啊,打鐵花不好看?」

  姜硯之眉頭輕皺,壓低聲音說道:「這打鐵花十分的危險,那些匠人容易被燙傷不說,若是鐵花打得不夠高,掉下來就還是燙燙的,容易傷到周圍觀看的人。」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往裡頭擠,現在留出的空地,已經比之前小了一大圈兒了。」

  閔惟秀也看了看,他們居高臨下,能看到全景,還真是如此。

  「沒事吧,都快要表演完了……」

  閔惟秀的畫還沒有說完,就見一個赤膊的漢子擊打鐵花之後,在地上打滾慘叫起來。

  這個鐵花不像其他的,高高的升到了空中,而是半道兒就落了下來。

  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看到五條龍中,那條霸氣的大龍嘭的一聲起了火……

  緊接著,閔惟秀只覺得一股熱浪襲來,身邊的人都嚇得哇哇大叫起來。

  整個打鐵花的場子上,已經徹底的亂了,呼喊聲整天。

  官家轉過身去,對慌亂的宮妃們,大喊道,「不要亂,不要亂,亂跑容易踩到人,沒事的!」

  閔惟秀立馬回過頭去,想要看看臨安長公主是否安全,見武國公將她護得好好的,這才鬆了一口氣。

  再看官家,倒吸了一口涼氣,「官家官家,你屁股著火了!」

  而身旁的姜硯之已經立馬衝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脫下自己的衣服,對著官家一通抽!

  周圍的人已經傻眼了。

  閔惟秀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衝到了一旁的防火的大缸前,舀了一大盆子水,對著官家澆了過去。

  除了二人,無人敢上前,一個個都瑟瑟發抖,他們看到了官家這副狼狽的模樣,真的不會被滅口麼?

  還有三大王同閔五娘子,果然真勇猛,連老虎屁股都敢摸!

  官家如今已經是急怒攻心,恨不得暈死過去,他感覺後背涼涼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涼水,還是因為袍子被燒光了,好在只有微微的疼痛,應該沒怎麼受傷。

  沒怎麼受傷?那不是沒有多大的火?

  這兩個瓜娃子,不是故意坑他吧!

  官家正胡思亂想著,姜硯之已經又脫下了一件袍子,披在了官家的身上,「阿爹,你沒事吧,沒有火了,不要害怕,我同惟秀已經把你身上的火撲滅了!」

  官家心中一動,「你到底穿了幾件袍子,怎麼脫了一件又一件……」

  姜硯之撓了撓頭,「兒子不是一直都穿這麼多麼?阿爹怎麼又說?」

  官家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餘光看到小樓之上,有旁的大臣也起了火,正在地上打著滾,周圍的人也學著閔惟秀的樣子,往他身上澆水。

  太好了,自己不是最糗的!

  等官家緩過神來,才看向了已經一臉煞白的太子,「太子!這是怎麼回事?」

  他說著,往憑欄下看過去,見武國公同呂相公已經帶人穩住了下頭的局勢,百姓中並無太多人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之前那條唯我獨尊的大龍,已經徹底的燒成了火龍……

  官家臉一黑,冷冷的看了太子一眼,拂袖而去。

  那些一起來觀燈的貴人們,忙不迭的也跟著驚魂未定的回宮去了。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閃亮的夜空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只剩下那條龍身上的火還在燃燒著。

  太子癱坐在地,夜晚的涼風襲來,小雪花還是悠悠的飄著,時不時的飛過一片來。

  「惟秀,硯之,我腿軟了起不來……下面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死了?」

  姜硯之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旁的人只是被燙了少許,雖然疼但是無生命危險,但是那個打鐵花的匠人,還有舞龍的,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太子的眼中露出一絲希翼,「那條龍呢?」

  姜硯之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閔惟秀嘆了口氣,「其他四條都好好的,就是那條大龍燒掉了。」

  太子手一動,「我尋的打鐵花的匠人,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人才,在表演之前,還在郊外尋了地方,演練了好幾次,從來都沒有出過問題……罷了,也是我命該如此。」

  「東陽,你隨我進宮去請罪吧。」

  姜硯之心中酸楚,「大兄,我跟你一起去。」

  太子搖了搖頭,「你若是能夠搞清楚怎麼回事,就是幫大兄了。此番不但讓阿爹受傷,還讓朝廷在百姓面前丟了大臉,鬧出了人命……不會善了的……」

  太子緊緊的掐了掐手心,最可怕的是那條龍,大龍被燒掉了,小龍卻好好的,這叫官家如何想他?

  「嗯,走吧!」站在陰影裡的東陽郡王淡淡的說道。

  姜硯之深吸了一口氣,「走,惟秀,我們下去查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不管是怎麼回事,太子這回都要不好過了。

  這樣想著,姜硯之的心情也沉重起來。

  閔惟秀點了點頭,同情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被人遺忘了的太子妃李氏,劉鸞早就跟著皇后走了,只有她在這裡。

  「太子妃同我們一起下去吧,宮外亂糟糟的,早些回東宮去罷。」

  太子妃卻是靠著一根柱子,一動都不動的,她的臉色蒼白,閔惟秀等了好一會兒,她喃喃自語道:「龍穿花,是我出的主意……龍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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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掩埋的真相(一)

  閔惟秀摸了摸下巴,其實有一句話,她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她早就覺得十分古怪了,太子去請罪,難道不應該帶著太子妃去麼?

  為什麼要帶東陽郡王?

  「郡王同殿下從小一同長大,同榻而眠,自然是兄弟情深。我性子古板不得太子喜愛,沒有想到這次還害了他。」太子妃說著,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閔惟秀尷尬的笑了笑,她一不小心把心裡話問出來了啊……

  「快起來吧。」閔惟秀說著,姜硯之都心急火燎的要走了。

  太子妃搖了搖頭,「我不起來,我沒有臉見殿下。」

  「太子妃快起吧,這裡黑漆漆的,我同姜硯之要下樓查案了,早點查明真相,也能幫殿下不是?」

  太子摀住了耳朵,「我真的沒有臉再見殿下……」

  「快走吧,不然宮裡人都走光了,誰送你回東宮?」閔惟秀有些不耐煩了。

  太子妃摀住了臉,「我實在是沒有臉見殿下……」

  閔惟秀一跺腳,直接越過了太子妃,「姜硯之,走了。」

  太子妃看著二人的背影,僵硬在了原地,喂……你是人嗎?不知道我現在沒有台階下,就等著你搭梯子呢,你咋一言不合就走了啊!你再問上一句,我就勉為其難的走了啊!

  ……

  安喜走得一步三回頭,「小娘,咱們真不管太子妃了麼?一個人看起來怪可憐的。」

  閔惟秀搖了搖頭,「她一不是我阿娘,二不是我阿姐的,不慣著她!太子妃身邊哪裡能沒有婢女侍衛的,等我們走了,自然有人上去迎她。」

  廣場的青石板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三具屍體,看熱鬧的人,已經被武國公帶著侍衛們清走了。

  還有一些被燙傷了的人,哎喲哎喲的叫喚著,臨安長公主正領著一些軍中的大夫,給他們治傷換藥。

  姜硯之走近了一看,忙轉過身來,摀住了閔惟秀的眼睛。

  安喜沒有這個待遇,嚇得摀住了嘴,想吐又吐不出來。

  被火燒死的人,可比往日裡他們見過的屍體要恐怖多了,黑乎乎的像是焦炭一般,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閔惟秀將姜硯之的手拉了下來,「沒事,我不怕。」

  姜硯之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摸了摸閔惟秀的腦袋,「嗯,若是害怕,就同安喜到你阿娘那邊去,不要勉強。」

  在那屍體的旁邊,蹲著幾個光著膀子的漢子,正在那裡抹著眼淚。

  寒風將他們的脊背凍得通紅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你們先把衣服都穿上,你們都是家中的頂樑柱,萬一凍出個好歹來,家中老小可如何是好?」

  其中一個為首的漢子擦了擦眼淚,猛的點了點頭,「鐵蛋已經死了,咱們日後不光是要照顧自己家人,還要照顧他的家人,咱們不能有事,兄弟們,聽三大王的,把衣服都穿起來先。」

  「我早就聽說過了,三大王是青天大老爺,他什麼都知道。三大王,鐵蛋是我們裡頭手藝最好的,他打鐵花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失誤過,不可能會出現今日的情況的,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我們打鐵花的,受傷在所難免,可是他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指不定還要被人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我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同他家中人交代啊!」

  姜硯之見他說話條理清晰,用詞也同一般的鐵匠師父不同,好奇的問道,「你讀過書?」

  漢子點了點頭,「小人名叫章坪山,以前也讀過幾年書,後來家中犯了事,成了賤籍,跟人學打鐵。後來遇到了師父,便四處給人打鐵花了。」

  他說著,指了指身後的一群正在穿衣服的人,「這些都是我的師兄弟,我們在樂山一帶小有名氣,原本是老道士們祭拜老君時,打鐵花的。今年東宮有人尋了過來,說上元節,想要給官家表演打鐵花。」

  「我們都十分的激動,畢竟能夠一睹天子真顏,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鐵蛋把命丟在這裡了。我們每年冬日,都要打上許多場鐵花,打了十年有餘了,從來都沒有出過事。」

  「三大王,他們懷疑是我鐵蛋兄弟,故意失手,想要行刺官家。這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他也覺得不大可能,若是打個鐵花就能行刺謀逆了,那也太輕鬆了吧?

  這個確定性實在是太小了,他同閔惟秀站在官家身邊,都沒有被鐵花擊中,也沒有燒著,只有官家倒黴……

  那鐵花總不能長了眼睛,還能選中人吧。

  他蹲下身子去,仔細的開始驗看屍體起來,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也跟著蹲了下來。

  「三大王,你想要找到什麼?他是被燒死的,我們都瞧見了。」閔惟秀不明白姜硯之為什麼還要驗屍,鐵蛋的死毫無疑問。

  姜硯之勾了勾嘴角,想摸下巴,又想起自己的手已經摸過屍體了,「找他打鐵花失敗的原因。按照章老哥說的,鐵蛋自身本事沒有問題,那麼就很有可能是外來的原因。」

  「譬如,他在打鐵花的時候,受到了暗器打擊,導致他的動作不自然……你想想看,假如你同人打架的時候,有人以石頭擊中你的穴道,你攻擊的位置會不會偏移?」

  閔惟秀搖了搖頭,「不會,哪顆石頭打得動我?再說了,我的狼牙棒粗壯得很,偏了一點,也照樣把人打開瓢……」

  姜硯之梗了梗,默契呢?說好的默契呢?

  「三大王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因為我們打鐵花,是一個接一個的來打的,我排在鐵蛋的後面,他當時打的時候,好像是右手頓了一下,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以為自己眼花了。」

  姜硯之一聽,忙換了一邊,到了鐵蛋的右邊看了看,仔細的捏了捏他的手臂,只不過燒得太狠,已經什麼痕跡都看不出來了。

  這時候,另外一個壯漢弱弱的插嘴道,「如果說右手的話,今日晨起,我同鐵蛋一道兒去給師兄弟們買饃饃,同舞龍的那群人打了一架……他那時候傷了右手,不過我們經常打架,鐵蛋說沒事,我們也就沒有在意。」

  他的話一說完,舞龍的那群人立馬惡狠狠的站了起來,「我說呢,怎麼同你們打過架的兩個人都死了,分明就是你們蓄意報復!」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看著群情激憤,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兩伙人……不對,這不對,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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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掩埋的真相(二)

  姜硯之想著,又看向了一旁的兩具屍體。

  這二人比一旁的鐵蛋,死得更慘烈。

  閔惟秀見姜硯之想事情不說話,問道,「不過是買個饃饃而已,你們為什麼要打架?」

  那群舞龍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有個瘦高個兒站了出來,遲疑開了口,「小的名叫鞠雲,乃是這舞龍班子的隊長。今兒個一大早,王平還有王金兄弟二人去買饃饃,一不小心撞到了鐵蛋。」

  「他那會兒正掏出錢袋子,準備付錢,被撞錢袋子掉在了地上。」鞠雲說著,伸出手來比劃了一下,「他們回來之後同我說,裡頭滾出了三個這麼大的金元寶來,還有一顆棗子那麼大的珠子!」

  「王家兄弟正要道歉,但是鐵蛋卻惱羞成怒,二話不說,就同他們打了起來。」

  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他們這些打鐵花的,雖然小有名氣,但是一場鐵花打下來,也賺不著一個大金元寶啊!

  鐵蛋是哪裡來的?莫非當真是他收了貴人的錢,故意打壞了?

  一時之間,週遭都議論紛紛起來。

  舞龍隊的其他人,也都十分的驚訝,顯然除了鞠雲,王家兄弟並沒有跟他們說過這事兒。

  鞠雲又伸出手來,指了指之前說話的那個壯漢,「你是同鐵蛋一起去買饃饃的,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別撒謊,那個賣饃饃的天天都在,咱們可以去他的面前對質。」

  那壯漢灰著臉,點了點頭,「那就不興是鐵蛋自己攢的麼?」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個都不信。

  大陳的百姓交易,多用的是銅錢,一貫一貫的攢起來。像這種大金錠子,就連閔惟秀同姜硯之都很少用。

  你說你去買碗麵,啪的掏出一個大金子,旁人還不把你當傻子看待!

  閔惟秀家庫房裡倒是有許多,只不過都是擱在箱子裡落灰罷了。

  「你們之中,有誰知道鐵蛋的金元寶是怎麼來的麼?」

  「我……我親眼瞧見太子妃給了鐵蛋一個錦囊,裡頭是不是放的金元寶還有明珠,我就不知道了。我問鐵蛋,鐵蛋說是他家祖傳的一個鐵頂針,被太子妃瞧中了,給的賞錢……不過一個頂針,能值多少錢……應該不是的……」

  閔惟秀一愣,看了安喜一眼,「你去找太子妃,看她還在小樓裡麼?」

  安喜拔腿就跑,過了一會兒,才氣喘籲籲的回來,搖了搖頭,「不在了,已經回宮去了。」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這案子越查越對東宮不利了。

  這要是傳了出去,能夠立馬變成,太子妃賄賂打鐵人,想要謀逆奪位,暗殺官家,還暗戳戳的讓人燒掉了那條大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事情到了這一步,閔惟秀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麼問題了,她怕自己個再接著問下去,就能夠讓東宮定罪了。

  她想著,捅了捅姜硯之。

  姜硯之蹲在地上,嘴中喃喃自語,「不對啊,不對啊!惟秀你看,他們肚子上這一塊地方,怎麼比旁的地方要厚一些呢?」

  閔惟秀看了看,這燒得跟木炭似的了,誰還看厚不厚啊?

  她側著頭,自己同一旁的鐵蛋對比了一下,發現還真是如此,再湊近了一看,「嘿,這裡還有幾根白毛。」

  姜硯之站起身來,「之前本大王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想不明白。打鐵花失敗的時候,我一直都在認真的看舞龍表演,在鐵花落下來的一瞬間,嘭的一聲,這兩個人瞬間就成了火球了,那種感覺,像是火落入了油鍋中一樣。但是其他人卻沒有。你們同他們二人,有什麼不同?」

  舞龍隊的鞠雲一愣,看了一眼打鐵花的章坪山,「就在打鐵花開始之前,章坪山領著鐵蛋來道歉,送了他們兩件羊皮坎肩。我們舞龍隊,乃是從南地來的,羊皮坎肩是稀罕玩意兒。夜間開封府冷,又是一副要下雪的樣子,他們二人便把羊皮坎肩給穿上了……莫非是這羊皮坎肩有問題?」

  姜硯之走近章坪山,在他的身上聞了聞,章坪山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三大王,你懷疑我?那羊皮坎肩是我同鐵蛋一直穿在身上的,能有什麼問題?不信你問問我的兄弟們……」

  打鐵花的人全都齊刷刷的點頭。

  姜硯之看向了章坪山的手,因為打鐵的緣故,他的手上全都是老繭子,黑乎乎的,在他的右手上,還少了一根小手指頭,只不過九個指甲都修剪得乾乾淨淨的,裡面連一點兒泥土都沒有。

  「除了打鐵,你還煉丹?」姜硯之又問道。

  章坪山苦笑出聲,「我不煉丹。三大王眼睛真厲害,一瞧就知道我這小手指是被火藥給炸掉的。這打鐵花只有在冬日大型慶典的時候才會有人來請,平時我們師兄弟,都各自勞作。我在家鄉,主要是給人攢編炮的,就是把爆竹攢在一塊兒,劈裡啪啦作響。」

  章坪山說著,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直跺腳起來,「是我害了兩位王兄弟啊……我只想著給他們賠禮道歉,便把羊皮坎肩送給了他們,卻是忘記了,我們經常攢編炮,身上多少沾了些火藥,這這……我們打鐵花都是光著膀子的,平日裡也沒有想起這事兒來……」

  姜硯之對著閔惟秀眨了眨眼睛。

  早在前朝的時候,有道士煉丹,便練出了火藥,只不過多是用來在坊市裡表演雜耍,大陳朝初立的時候,還用火箭滅了南唐。在開封府裡,也有官造的火器作坊。

  姜硯之斷案多年,又看過密卷無數,對各種傷口都瞭如指掌。

  閔惟秀笑了笑,她問就是絕路,姜硯之一來,還絕處逢生了。

  只不過這廝到底長了個什麼狗鼻子狗眼睛的啊,咋啥都知道呢!

  「不,你知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上可能會有火藥的殘留……所以你的手指是打鐵花之前修剪乾淨的,連頭髮都有新鮮皂角的味道。你打鐵花多年,早就知道該怎麼處理了。但是你還是把羊皮坎肩送給了兩個舞龍的。我說得對不對?」

  打鐵花隊伍裡的人,都議論紛紛起來。

  章坪山當然知道,他讀過書,為人大膽心細,還經常提醒給他打下手的鐵蛋,在身上沒有處理乾淨的時候,不要去打鐵,不然的話,濺了一點火星子,那可是要遭大罪的了。

  章坪山抿著嘴唇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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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震天雷

  姜硯之見他不說話,又接著說道,「你同他們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害死他們呢?就算他們瞧見了鐵蛋來路不明的金元寶,你們也不至於要殺人滅口才對。」

  「畢竟,站在一旁的那位大兄弟,還有集市裡賣饃饃的人,都瞧見了,他們卻好好的。讓我猜猜為什麼?他們二人見了大筆錢財,動了歹念,發現了你們的秘密,並拿這個威脅你們……」

  章坪山的手抖了抖,卻是鬆了口氣,「三大王料事如神,小的有重大的事情要匯報,還希望……太子妃是瞧中了鐵蛋的鐵頂針,但是她只給了一貫錢……鐵蛋的錢,就放在我們的住處,他縫進被子裡了,三大王去搜就知道了。」

  「一貫錢,金元寶,還有珠子都在。三大王,小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帶著章坪山上了小樓。

  閔惟秀同安喜緊跟其後。

  「你現在可以說了吧,我猜同火器有關。」姜硯之淡淡的說道。

  章坪山對著姜硯之深深的行了個大禮,「小的遠在外地,都聽過三大王聰慧美命,原本只以為是吹噓出來的,沒有想到,那些傳言,都沒有說出三大王真正本事的一半。」

  姜硯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本大王就是這麼厲害!哈哈哈哈!

  「這事兒,要從小的家世說起。小的祖祖輩輩都是讀書人,也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但是到了我父親一輩,開始不務正業起來,他並不喜好讀書,醉心研究火器。」

  「我家中地處南唐,好行奢靡之風,火器並不受到重視。我父親卻是異想天開,想要研製出一種大鐵球,裡頭裝著火藥,往遠處一扔,就能夠爆炸開來,鐵片亂飛,殺傷力巨大。他還給取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叫震天雷。」

  閔惟秀聽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上輩子打了那麼久的仗,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這玩意兒,頂多有火箭。

  說是火箭,實際上就是在箭上綁了火藥桶,算不得太大的威力。

  「那他成功了麼?」閔惟秀著急的問道。

  章坪山苦笑的搖了搖頭,「不但沒有,他還把自己炸飛了,把我們家的宅子也炸塌了,還炸死了左鄰右舍的人……」

  閔惟秀同姜硯之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那會兒正是戰亂,我阿爹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我們全家都被治了罪,入了賤籍。因著機緣巧合,我成了打鐵人。又輾轉各地,父親什麼都沒有留下,只留下了他的想法,和他每一次嘗試的記錄。」

  「許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對火器也很感興趣。我炸掉了自己一根手指……終於……」

  閔惟秀眼睛一亮,「終於研製出了震天雷?」

  章坪山一梗,又搖了搖頭,「震天雷有一些眉目,但是還沒有成功。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我做出了火球和火蒺藜。在這個過程當中,鐵蛋一直都在給我打下手。」

  「來了開封府之後,我有意想要在今夜,打鐵花表演結束之後,將這兩種火器,獻給官家。但萬萬沒有想到……鐵蛋他,他被富貴繁華迷了眼,竟然偷賣了我的火器圖紙。那火蒺藜乃是我特意針對大遼騎兵而想出來的。」

  閔惟秀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兩種火器,能夠在戰場上大有作為。

  「那鐵蛋該死,後來呢?」

  章坪山嘆了口氣,「鐵蛋到底跟我是多年的兄弟,我原本想著,賣了便賣了,讓旁人得了這個功勞,只要火器到了官家手中,讓我大陳的軍隊用得上,也不枉費我拼了命去弄這個了。」

  「鐵蛋也哭著求我,他說獻給官家,除了得到虛名,有什麼好處?不如賣掉了,他能過上好日子。我也能夠有更多的錢,去繼續做我的震天雷。那頭光是定金,都給了三錠金和一顆夜明珠,出手十分的闊綽。」

  「他們約好了,今日在小橫橋一手交錢,一手交圖紙。鐵蛋定金都收了,能夠出得起這麼多錢的,哪個不是貴人,若是他不守信,豈不是小命不保?於是我一時不忍心,就算了。」

  「就跟三大王猜測的一樣,王家兄弟動了歹念,一路跟蹤鐵蛋,看見他同人交易,然後威脅他。鐵蛋回來之後,我發現他神色不對,就質問於他,這一問,猶如晴天霹靂。」

  「那個買走鐵蛋圖紙的人,他不是我大陳人,竟然是遼人!這是通敵賣國的大罪啊!當年我入軍戶,一家子住在邊關,可恨我媳婦兒,就是被遼狗給糟蹋了。鐵蛋他,鐵蛋他明知道我恨遼人,竟然還把我的心血,賣給了遼人……」

  「通敵!」閔惟秀若是能戴冠,此刻頭髮能把冠沖到天上去!

  簡直恨不得沖下去,把那鐵蛋再錘成渣渣!

  「我叫我阿爹立馬派人去抓,這廝如今應該還沒有出我大陳國境,說不定還能夠攔得住,他娘的!」

  閔惟秀二話不說,衝下樓去,去尋武國公了。

  原本大遼騎兵厲害,陳朝就已經有所不敵,若是他們有了比大陳更加厲害的火器,那豈不是要糟糕?

  閔惟秀邊跑邊想,她阿爹打仗厲害得很,上輩子的時候,卻在此次北伐打了敗仗,莫非是因為這事兒?

  後來她多方查探,所有的人,當時去打仗的那些人,都緘口不提,只將過錯全部推脫在她阿爹身上……

  閔惟秀剛跑到樓梯口,就被姜硯之拽住了,「惟秀,別叫你阿爹去,叫高達去。」

  閔惟秀一愣,沒有來得及想太多,就信任的點了點頭,往外衝去。

  姜硯之又上了小樓。

  章坪山坐在地上,抱著頭,「我恨鐵蛋,又害怕王家兄弟把遼人的事情說出去。鐵蛋根本不會造火器,遲早要查到我的頭上,那樣的話,我們全家都只有一個死字。我不想死,我還沒有做出震天雷,我不能死,我死都死不瞑目的。」

  「於是我就想了一個辦法,假意去討好王家兄弟,不光給他們分了金銀,還送了他們羊皮坎肩。他們是南地來的,天冷全靠抖……」

  「若然如我所料,他們歡喜的穿上了。鐵蛋拿了花棒,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我用針紮了他右手一下,他當時雖然已經覺察出不對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麼多人,眾目睽睽之下,全都盯著呢。後來的結果,就是你們看到的了……」

  章坪山說著,對著姜硯之重重磕了幾個響頭,「三大王,我若是什麼都不說,您也能夠查出來這些事情,但是我到底良心不安,若是那遼人日後用我的火器來打殺我的同胞,那我就是罪人啊……」

  「三大王,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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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老虎屁股摸不得

  姜硯之蹲了下來,盯著章坪山看了又看。

  看得趴在地上的章坪山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擦了擦自己的臉,「三大王,您在看什麼?小的有哪裡不對麼?」

  姜硯之笑了笑,「我覺得自己可能比某些人想像中更聰明一些。」

  章坪山一頭霧水,還要發問,就見閔惟秀已經跑了回來,「高將軍派人去追了,不過那人應該早就出了開封府了,一時半會的也不知道追不追得回來。」

  她說著,頓了頓,「咱們眼皮子底下,竟然有遼人的奸細!」

  姜硯之見她氣呼呼的,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臉,「走吧,快進宮去復命,我大兄還等著呢。」

  ……

  兩人一進宮,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勁起來。

  一個個的太監宮女們,都低垂著頭,不敢高聲言語,官家一向近身伺候的大太監,如今正站在門口,墊著腳伸長脖子張望著。見到姜硯之來了,立馬扔來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姜硯之笑了笑,大太監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太子殿下先是來請罪,但不知道怎麼地,同官家又吵起來了……後來氣呼呼的衝出去了,官家大怒,砸了茶盞兒。三大王進去的時候,當心一些。」

  大太監的話音剛落,屋子裡便響起了官家的聲音,「你這個老賊,朕是老虎麼?還能將他給吃了。」

  大太監一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都說伴君如伴虎,你不就是一老虎麼?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推門進去,屋子裡一片狼藉,茶盞茶壺都碎在了地上,湯水流了一地……滿屋子都是藥味兒,官家趴在床榻上,像是一隻沒了牙的老虎,只能嗷嗷咆哮。

  官家見姜硯之的視線直奔他被燒了的,不可言說的部位,惱羞成怒的抓起枕頭,朝著姜硯之砸去。

  姜硯之嗷的一叫,閔惟秀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枕頭。

  「多謝阿爹打賞。惟秀惟秀,先幫我收起來,這可是我爹用過的枕頭……拿出去能換不少錢吶!」

  官家無語的看著姜硯之,這瓜娃子真是他親生的麼?

  「做皇帝的兒子,還能窮死你了?一個破枕頭都要!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

  姜硯之見官家沒有之前的怒氣,忙跑了過去,「阿爹啊,你還疼不疼啊!我跟你說,屁股受傷特別慘,坐也不坐,躺也不能躺的……你傷得嚴重嗎?要不我幫你看看!」

  「唉,早就跟你說了,不能只要風度不要溫度。這開封城裡夜裡多冷啊,你為了腿細,也不肯穿多些。你看看我啊,我穿這麼多,箭刺不穿,火燒不進的,多好!」

  官家的臉又黑了幾分,「你娘沒有教你不能逮著別人的痛楚說麼……」

  姜硯之聽到這話,耷拉了腦袋不言語了。

  官家心中一梗,差點兒忘記了,這孩子沒有親娘,蔡淑妃待他不好,又怎麼會盡心盡力的教導他。

  他是為了好看才穿得少的麼?

  是又不是!實在是他中年發福,肚子挺挺,要是跟姜硯之那樣套上幾條褲子,那還能看嗎?皇帝的威嚴何在?

  明兒個街頭巷尾怕是就要說,嘿嘿嘿,你們知道麼?官家其實是女子,他懷孕了!肚子裡的孩子是呂相公的!

  什麼?太子和三大王不是蔡淑妃生的,是官家同武國公生的?

  至於二皇子,我大陳有這號人?

  ……

  官家胡思亂想了一番,見姜硯之還耷拉著腦袋,心中一軟,「這次你大兄的事情,你少沾,好好在開封府大理寺辦你的差事。」

  姜硯之抬起頭來,「阿爹,你莫要生大兄的氣的。兒子都查明了,那事兒同大兄根本就沒有關係,是有人要陷害於他。阿爹不信的話,來看一場好戲吧。」

  姜硯之說著,湊到了官家耳邊嘀咕了一番,官家臉色變了變,點了點頭。

  「阿爹我扶你坐起來!」

  官家被他一拉扯,疼得直哆嗦,雖然只是輕微的燒傷,但是他這麼些年養尊處優,已經很久都沒有受過這等苦了。

  站在一旁的閔惟秀瞧得樂呵,「官家,看我的,保證你坐著不疼。我阿爹經常教訓我二哥,他都有經驗了。」

  她說著,走到了一把上好的紅木椅子跟前,啪的就是一拳。

  門口的大太監聽到這聲音,縮了縮脖子。太子同官家吵起來了,三大王同閔五娘子,該不會跟官家打起來了吧?

  他要不要衝進去救駕?

  官家看著椅子上的大洞,抽了抽嘴角……怎麼辦,他一看到姜硯之同閔惟秀,就腦殼疼!

  閔惟秀見官家不動,走了過去,掂量了一下,詢問的看了一下姜硯之,「是背過去,還是抱過去?」

  官家簡直羞憤欲絕,「朕自己走過去!惟秀啊!你的一片孝心,舅父已經知道了。不過啊,硯之不著調,你不能跟著學啊!」

  一旁的姜硯之不樂意了,「阿爹,惟秀好著呢。」

  官家懶得同他爭辯,咬著牙走到椅子跟前,坐了下去,雖然因為空了一個洞,有些涼颼颼的,但是受傷的地方,當真是不會硌著疼。

  還別說,閔惟思果然有經驗。

  官家想著,心中警惕起來,他這三兒子同三兒媳婦,簡直猶如泥石流啊,他差點兒都被帶跑了。

  姜硯之又叫了大太監清理了屋子,官家又叫人喚了太子來,這才讓那章坪山進了門。

  「章坪山,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同官家說一說。」

  章坪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小的乃是樂山打鐵花的匠人,名叫章坪山。大約在一個月前,太子殿下去了樂山。小的當時對殿下說,有兩張火器圖紙,想要進獻朝廷。」

  「殿下聽了十分的高興,便要求小的在上元節打完鐵花之後,再當眾送上。」

  「你胡說什麼?什麼火器圖紙?我根本就不知道!」太子殿下大怒,指著章坪山罵道。

  閔惟秀也是大吃一驚,之前章坪山可沒有對姜硯之說這個事!

  章坪山縮了縮脖子,咬了咬牙,「當時的確不是殿下接見的我們,是與他同行的太子妃。我勸說太子妃,說此事事關重大,希望能夠早日為朝廷所用。但是太子妃說,上元節當眾獻禮,不但殿下臉上有光,我們也能夠得到更多的賞賜。」

  「可是我們來到開封府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的火器圖紙不見了。我當時很害怕,圖紙不見了,上元節我拿什麼獻給官家呢?我生性謹慎,身邊親近之人,只有鐵蛋一個。只有他可能偷我的圖紙。」

  「我盯著他,很快便發現,他一下子多了許多錢財。我逼問於他,他卻說,是太子妃瞧中了他家祖傳的鐵頂針,所以給了賞錢。鐵蛋家中祖祖輩輩都是鐵匠,那個鐵頂針我也瞧見過,除了樣式古樸之外,根本就入不了貴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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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6:57: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反轉

  章坪山欲言又止。

  但是誰都明白他的未盡之意,他無非就是在說,太子妃花重金收買了鐵蛋,想要他偷火器圖紙,然後讓太子殿下去獻禮,搶走這天大的功勞。

  太子殿下怒髮沖冠,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始辯解。

  此次上元節燈會,他去請人的時候,的確是帶了太子妃同行,那次行程匆匆,他根本就不知道太子妃是否見過章坪山,知道這什麼火器圖紙的事情。

  今年一年,他都過得十分的艱難,太子妃好心辦壞事,不是不可能。

  章坪山低著頭,接著說道,「我想著,只要朝廷能夠用上我的圖紙,誰去獻禮,又有什麼要緊的,雖然心中難過,但是並沒有聲張。鐵蛋勸我,說我們這種斗升小民,能夠得到錢就不錯了。獻給朝廷,指不定得到的賞銀,還沒有太子妃給的多呢,胳膊又如何扭得過大腿?」

  「就在我準備息事寧人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想要殺我們滅口。就在今日早上,鐵蛋去買饃饃,龍燈隊的王家兄弟卻是故意找茬,撞落了他的錢袋子,裡頭的金元寶滾了出去。」

  「剛開始我們以為只是一時的意氣之爭,當時表演的人都說,龍燈隊乃是太子妃親自安插進來的,得了貴人的眼,我們都對他們禮讓幾分,便也沒敢同他們多做糾纏。」

  「打鐵花用的花棚上頭,需要放新鮮的柳枝,因為柳枝多汁,不容易燃燒,到了下午的時候,我同鐵蛋才去城外挑選合適的柳枝過來。可是我們剛一出城,就被兩個拿刀的蒙面人給纏住了。我同鐵蛋走南闖北,雖然不會拳腳功夫,但是多年打鐵,力氣不小,竟然保住了一條小命,可是鐵蛋的右胳膊還是挨了一刀。」

  「他們一邊殺我們,一邊說,說是我們拿了錢,太子妃卻沒有拿到圖紙,我們當時不明白,一問才知道。鐵蛋當日拿了太子妃的錢之後,太子妃讓他把圖紙交給了王家兄弟。可是王家兄弟還沒有來得及上交,圖紙就被人給搶走了。」

  「我在邊關做過軍戶,對於遼人頗有幾分認識,一聽二人描述,猜測那人怕是遼人安插的奸細……這下子,簡直是闖下了彌天大禍,這事情要是被揭發了,太子妃能想辦法撇乾淨,但圖紙是我們出的,通敵賣國的大罪就要落在我們的頭上。」

  「王家兄弟還想殺掉我們,造成遼人殺了我們搶走圖紙的假象。我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辦法,說那圖紙是我想出來的,我能夠畫出第一張,就能夠畫出第二張。我再畫了,讓他們拿去交差。把我們平日裡穿的帶有火藥的羊皮坎肩,還有一部分的金銀,都送給了那二人,又拿出了兩張新畫的圖紙,給了他們。」

  「他們果然暫時被穩住了,在遼人沒有用上火器之前,誰又知道這個圖紙被偷了?等被發現的時候,圖紙已經到了火器作坊裡了,接觸的人多了,追查起來,誰都有嫌疑。」

  「誰都有嫌疑,就是誰都沒有嫌疑。」

  「我們把帶有火藥的羊皮坎肩給了王家兄弟,的確是存了他們不知道,哪日一接近火源,指不定就小命嗚呼的心思。他們若是死了,太子不會自己提,那還有誰知道圖紙是出自我之手?」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鐵蛋的右手受了傷,會在打鐵花的時候出現失誤。那兩人死了便死了,可是鐵蛋他……」

  章坪山說著,嗚嗚嗚的哭了起來,「三大王,你不要怪小人,殿下是您的親兄長。鐵蛋雖然不是我的親兄弟,但是我們也能為對方兩肋插刀。我雖然相信您是公正嚴明的,但是我不敢賭啊……我實在是怕了啊……」

  太子簡直氣得要撅了過去!

  他想著,憤憤的看了姜硯之一眼,這個弟弟從來都是敗事有餘,成事不足,這幫的是什麼忙啊,簡直是倒忙啊!

  他對於這個章坪山說事,那是屁都不清楚!

  現在簡直是一個大黑鍋子從天而降!正好咣當一下,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現在他身上得有多少條大罪啊:辦事不利,讓官家同文武百官受傷,讓皇家丟了臉面;貪圖名利,對百姓強取豪奪,還試圖殺人滅口……說是太子妃做的,太子妃一介女流,你說她想貪功,有人信,你說她殺人,誰都會認為是太子指使的!

  而且,關鍵在於,被他們這麼一折騰,好好的火器,送到了敵人手上,北伐在即,若是此次北伐,因為火器之事,打了敗仗,他還有什麼臉坐穩這個太子之位?

  他簡直比竇娥還要冤枉啊!

  六月飛雪?現在應該正月飛刀啊!刀刀都紮在他的心窩窩上!

  「阿爹,此事兒子當真一概不知啊,兒子也相信李氏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就算兒子給阿爹獻上了火器圖紙,那也只是進獻有功勞,沒有人認為是兒子畫出來的啊!而且不光有圖,還有人,豈不更是大功勞?兒子實在想不通,為何要獨霸圖紙,殺人滅口,更是無稽之談!」

  章坪山遲疑了片刻,說道,「太子妃說……太子妃說,三大王最近名聲鵲起,沾了鬼神的光,動搖到了太子殿下的地位。若是拿到這個圖紙,說是太子殿下夢中獲一白鬍子老爺爺傳授神機……便是佔了天道!」

  閔惟秀實在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神他娘的白鬍子老爺爺,老爺爺又不是召喚獸,簡直快要被你們累死了!

  太子殿下卻是臉色一白,不言語了。

  官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太子妃的確在太后跟前說過,最近你經常做夢,夢中有一個白鬍子的老爺爺。」

  閔惟秀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她怕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

  還真有!

  太子殿下你是剛剛啟蒙的幼童麼?你咋不說你夢見了太上老君,人家給了一卷天書呢?

  怕不是太子當真有弄此天道之事的意思,卻不想被人給利用了。

  章坪山這話,簡直戳中了他的死穴。

  這人明擺著就是有備而來的,之前太子妃可是親口承認過,龍穿花這個主意是她出的,所以龍燈隊一查起來,八成還真是她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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