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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章 喜歡

  姜硯之鄙視的看了蔡玉林一眼。

  因為蔡淑妃的緣故,他每年都要去蔡家好幾回,同嫡出的二表兄關係不錯。但是蔡玉林是庶出的,並不得府上喜愛,他同他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你快起來罷,快些想想,都有誰經常聽到你這樣嘴欠。」

  蔡玉林眼淚汪汪的,綠豆小眼睛差點兒被水淹沒了,「我也想起來啊,可是我腿軟起不來啊!你別笑哥哥慫啊,我活了十八載,可是連雞都沒有殺過一隻啊,又怎麼可能殺人呢!」

  姜硯之沒有應聲,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他都不會做出肯定的決定。

  他想著,沉思了片刻,說道,「那個叫墨蘭的行首娘子,同薛裁縫可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蔡玉林搖了搖頭,「這不可能的。石三郎你認識的,這墨蘭可是他的新寵,他正在同家裡鬧騰,要迎墨蘭進府呢。」

  姜硯之哼了一聲,他對石家人並無好感。

  當初閔惟秀的母親,還瞧中了石二郎,想讓他娶惟秀呢。

  結果後來,遇到了一條痴情的胖頭魚,便脫離韓國公府。

  這石三郎,就是石二郎的族弟,他家老夫人才死了多久啊,便開始鬧騰著這種事兒了,顯然是個不著調的。

  「走吧,咱們去那什麼百花坊,問問墨蘭。」

  蔡玉林又搖了搖頭,「不用去不用去,一會兒墨蘭該來了,要不然我們今兒個上午開店呢,她要來取衣衫。」

  說話間,一個戴著帷帽的小娘子走了進來,見到屋子裡有人,她遲疑了片刻,想要退出去。

  閔惟秀扯了扯姜硯之的衣袖,「蘭花鈴鐺。」

  姜硯之低頭一看,只見那小娘子腰間掛著一串蘭花樣式的銀鈴鐺,叮鈴鈴的,格外眼熟。

  「墨蘭姑娘來得正好,薛默然死了。」姜硯之盯著她,認真的說道。

  那個叫墨蘭的姑娘手一抖,過了許久才說道,「我知道他死了,他這個人,向來說話算話,衣衫沒有縫完,是不會走的。」

  她說著,摘下了頭上的帷帽。

  這間簡陋的小繡閣,因為有了她,頓時顯得華貴起來。

  閔惟秀自詡見過不少美人,但是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風塵女子,身上無半點風塵之氣,舉手投足之間,比她更像是貴族。

  「三大王同這位小娘子,一直盯著我看,想來是在等著我了。我第一次瞧見他的時候,他正圍著一件白色的薄紗裙,轉著圈兒,比劃著。」

  「周圍嘈雜得很,他的眼神卻十分的專注,好似那件衣裙,就是他的心中摯愛。你們知道麼?嫉妒一件衣服,是什麼感覺?」墨蘭說著,臉色全是回憶之色。

  ……

  過了好一會兒,她又說道,「你們不要誤會,薛默然同我,並無干係。我是花樓的行首娘子,他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小裁縫,我們二人,永遠都是沒有可能的。」

  墨蘭說著,還能夠想起她這一輩子,最美好的一日,又是最心碎的一日。

  樓裡的人都羨慕她。

  她在去歲進了小樓,才是第一次,便被韓國公府的石三郎瞧中了。

  那韓國公府雖然不像武國公府一般權勢滔天,但也是高門大戶,她一個低賤女子,能有這樣的歸屬,已經是難得。

  小樓的人都說,她命好,若是跟了石三郎,那就是清清白白的。

  一點朱唇萬人嘗,那種日子,不是人過的。

  她卻清醒得很,以色侍人,終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就她們這樣的姑娘,哪裡配談什麼好命。

  石三郎一時迷戀,又能夠持續多久?到最後,還是被拋棄的下場。雖然想得通透,但是她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若是能夠就此逃離火坑,哪怕是在那石三郎的後院裡,冷冷清清一輩子,她也願意。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午後,石三郎同府裡因為她的事,鬧得不可開交,他撐著傘,氣呼呼的大步走著。

  墨蘭扭頭看了看自己半濕的肩,並沒有加快腳步,還是按照自己的步調,輕輕的走著,羅裙被雨水打濕了,黏膩的糊在腳上。

  石三郎回過頭來,「卿卿,都怪我,自顧自己走,你都淋濕了。」

  他說著,像是被什麼字觸動了神經,笑道,「正好前面不遠,有一家格外有意思的店,我帶你做衣衫去。」

  墨蘭點了點頭,她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個什麼性子。

  總之樓裡的媽媽說,她生了張高貴的臉,就適合清冷的性子,這種人設,貴人喜歡。

  她便成了這樣的樣子。

  「三郎前頭帶路罷。」

  石三郎見她允了,歡快起來。

  紅繡閣就在小巷的盡頭。

  墨蘭站在門口,看著半掩的窗,透過窗縫,可以看到裡頭站著一個少年,他站在一條白色的裙子面前。

  這是一條十分通透的裙衫,饒是墨蘭瞧了,也不禁紅了臉。

  可就是這樣一條裙子,她卻忍不住嫉妒起來。

  就連一條裙子,都能入了人的眼。

  而她這個人,不過是別人的過眼雲煙。

  這紅繡閣,她也曾聽樓中姐妹提起來過,也曾遠遠的見過薛默然,可是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及今日所見。

  「繡蘭花可好。」

  薛默然回過頭來,愣了愣神,「天作之合。」

  站在門口同蔡玉林寒暄的石三郎哈哈大笑起來,「玉林,你這店裡的小裁縫,嘴可真甜,這馬屁拍到我心坎兒上了。我家中那些人都說我被狐狸精給迷住了,倒是他的眼睛亮,我同墨蘭,可不就是天作之合。」

  墨蘭垂了垂眸,自嘲的笑了笑,「三郎,這裙子我喜歡。那蘭花樣子,我自己個來畫可好?」

  薛墨然忙側開了身子,墨蘭上前一步,拿起了筆。

  花樓裡的姑娘們,都說她最擅琴,但她其實最喜歡畫,畫得不好,卻也喜歡。

  她想著,笑了笑,揮墨畫了一副蘭花圖。

  薛默然的嘴角抽了抽,長得這麼美的一個小娘子,自告奮勇的來畫圖,他當今日要大開眼界……

  不對,的確是大開眼界了,這畫實在是平淡無奇,甚至有一些醜,這樣的圖,怎麼能繡在他的裙子上?

  「小娘子下筆有神,只不過這只是畫,不是繡圖,不若讓小的描上一描,好讓它變成繡樣。」

  薛默然隨意就是幾筆,那蘭花的精氣神兒,頓時就出來了。

  墨蘭笑了笑,轉頭看向了石三郎,透過他的肩,看向了窗外,雨還在淅瀝瀝的下著。

  「墨蘭,你喜歡嗎?」石三郎指著薛默然手中的圖問道。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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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一章 不打擾的溫柔

  她何止喜歡,是很喜歡,連帶著不吉利的白,都覺得可愛起來。

  一晃已經是三月有餘,石三郎已經歸了家,依舊鬧騰著說要迎她進府,除了換上了秋裝,一切好似並沒有什麼不同。

  墨蘭也不常去紅繡閣,但從來都沒有叫薛默然去過百花坊給她量體裁衣。

  「姐兒,咱們今日去紅繡閣取衣衫麼?這秋日裡,公子哥兒都是要去狩獵賞楓的,媽媽說早些備好了騎裝方是。那薛裁縫雖然新意,但是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好騎裝。也是姐兒心好,照顧他的生意。」

  墨蘭畫著眉的手滯了滯,「那紅繡閣的東家,乃是宮中蔡淑妃的侄兒,同三郎是好兄弟,去那兒都是瞧了三郎的面子,同那小裁縫有何干係?」

  婢女忙忙點頭稱是,墨蘭心高氣傲並不好相與,是她多嘴多舌了。

  「去紅繡閣吧,三郎家中祖母沒了,我也不好穿紅,惹了他眼。」墨蘭看了看窗外,秋風輕輕的吹著,落葉打著捲兒落在了地上,她突然覺得,若是這窗上掛上一串風鈴,那真是再美不過了。

  她想著,便起了身。

  作為一個頭牌娘子,她也就只能在這樣的地方任性了。

  街上人來人往的,小婢知曉墨蘭喜歡清靜,專門擇了那小巷子走。

  墨蘭說到這裡的時候,閔惟秀終於來了精神。

  說實在的,她對這種別別扭扭欲說還休的愛情,一點都不感興趣,也絲毫體會不到這裡頭的美感何在。

  人生短短幾十年,就這麼矯情死了,然後用痴情把自己個感動了?毛病!

  墨蘭喜歡薛默然,薛默然屋子裡掛著蘭花風鈴,又喜愛蘭花,未必就對墨蘭無意。

  就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身份,就這樣你不說,我不說,你不聽,我不聽的!

  你當是太子同打鼓女呢!

  閔惟秀想著,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姜硯之,說起來,這廝府上還真住著一個打鼓女!

  姜硯之有些脊背發涼,莫非是他聽墨蘭說話太專心,惟秀不高興了?可他是在尋找線索啊!

  閔惟秀滿意的見他抖了抖,收回了視線,打了個呵欠,「像你這麼美的姑娘,還專挑小巷子走,是不是該到了路遇惡霸調戲小娘子,小英雄振臂一聲吼救得美人歸的戲碼了?」

  墨蘭有些驚訝,「閔五娘子如何知曉?」

  閔惟秀有些意興闌珊,不是她聰明會猜,實在是老天爺太不用心了,翻來覆去的都是才子佳人,冷面將軍頑皮妻,我愛你弄死你的戲碼,都不帶改的!

  墨蘭有些懷念的說道,「我在一個小巷子裡,遇到了一個老伯,他在那裡擺攤賣著風鈴,其中有一串就是蘭花紋樣的。我去得遲,老伯說已經被人定下,那個人回去取錢去了。」

  「我雖然失望,但是也做不出強人所難之事,正要離去之時,便瞧見薛裁縫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原來他就是那買了蘭花風鈴的人,我想著,那或許就是緣分。」

  「薛裁縫得了風鈴,便引著我去紅繡閣,剛走到巷子口,就瞧見了少東家。我們少東家,姓馮,這開封府多數的花樓生意,都是他家的……那會兒韓國公府出了事,石三郎自顧不暇,多日未來尋我。」

  「少東家一早對我動了心思,竟然是跟著我而來。他不但對我出言不遜,還拉拉扯扯的,薛裁縫護著我,被他打了一頓……打那之後,我便甚少去紅繡閣了,便是要做衣服,都是畫了圖紙,讓小丫鬟去。」

  「薛裁縫不過是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他日後就是要娶一個平凡愛嘮叨的妻子,生上一堆孩子。他每日都縫製新衣,卻要在過年的時候,才會給家裡人置辦新衣。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這就是最真的人生。」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我並不知道是誰殺了薛裁縫。他手頭上的活計都沒有做完,就不見了,實在是不符合他的風格。我想著,他大約是已經死了。」

  墨蘭的話沒有說盡。

  但便是閔惟秀,都聽明白了她想說的話。

  像她這樣的行首娘子,若不是家中巨富的公子哥兒,是不可能給她贖身的。

  即便是贖身,她得了石三郎的恩惠,又如何能夠斬斷,還有那姓馮的……

  薛默然一個小裁縫,賺錢的時候蔡玉林說他好,但是他惹了麻煩,可不一定有人願意出頭護著他。

  她若是往前走一步,薛默然的平靜人生,就此要打破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不,你告訴了我們兩個很重要的事,姓馮的同他發生過衝突,另外,你以為藏得很好,但你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對薛裁縫的感情,至少你身邊婢女有所察覺。那麼同你同床共枕的石三郎呢?」

  「紅繡閣是做什麼衣服的,你不知道?你去那裡做騎裝,而薛裁縫也接了。蘭花高潔,並不適合紅繡閣的衣服樣式,他卻專門只為你繡蘭花。什麼淒美的小情愫,旁人都瞧在眼中呢。」

  「你以為的不打擾,其實早就打擾了。薛家財物並沒有丟失,甚至是門鎖都沒有被人撬壞,他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那麼,最有可能的是,有人去了他的家中,同他一起喝茶飲酒,然後將他殺死之後,藏在了牆中。」

  他早就想說了,費了這麼大力氣藏屍的人,肯定是熟人作案。

  若是過路的強人,殺了就跑不就行了,為何要把他的屍體藏起來,還清理了現場,將門鎖好了。

  畢竟,李清關一家子來吃年夜飯的時候,院子裡乾乾淨淨的,絲毫沒有兇案現場的感覺……

  「現在,凶手最有可能是這四個人當中的一個,第一個是李清關,薛裁縫無親無故,他死了,他們一家子就能夠名正言順的佔人家的宅子了;第二個,就是蔡玉林你了,薛裁縫給宮中貴人做衣衫,許是犯了什麼忌諱,知曉了什麼不該知曉的,讓你動了殺機……」

  蔡玉林原本聽得眼淚汪汪,感動得不行,聽到這裡,頓時激動起來,「等等等等,表弟,這裡頭真沒有我啥事啊!做個衣衫能犯什麼忌諱啊,姑母一把年紀失寵也是正常的,總不能怪我吧?」

  他一說完,自覺失言,趕緊摀住了嘴。

  姜硯之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第三個第四個,就是墨蘭提到的姓馮的,還有石三郎,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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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5: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二章 橋上看你

  蔡玉林是四人裡頭,可能性最小的一個,他有一句話說得沒有錯,薛默然是他的金字招牌,除非是萬不得已,他應該不會將他殺掉。

  「石三郎可同你問起過薛默然?」姜硯之捅了捅蔡玉林的胳膊,問道。

  蔡玉林思索了片刻,實在是想不起來,「芙蓉!」

  胖丫頭將手中的瓜子一擱,笑道,「您這忘性可真大!問沒有問過您,我不知道,但是石家郎君可是問過我,問薛裁縫是哪裡人,可曾娶妻,一個男兒,怎麼就做了這縫補之事。」

  她說著眼睛的亮光大盛,「怎麼著,三大王,凶手可是石三郎?」

  姜硯之搖了搖頭,「現在證據不足,走,咱們還去一次那銅缽子巷。咱們的馬車去的時候,十分的引人注意,那麼若是有人去尋過石三郎,旁人不可能不注意到。路丙,你去傳那姓馮的,還有石三郎來銅缽子巷。」

  姜硯之說著,湊到了路丙耳邊嘀咕了幾句。

  銅缽子巷乃是最普通的平民坊,等閒不會有富人去的,所以華麗的馬車,就十分的扎眼了。

  眾人一聽,趕忙都跟了上去,墨蘭臉色蒼白,連帷帽都忘記了戴,也跟著追了出去。

  院子的門敞開著,薛默然的屍體已經被仵作收去開封府了。屋子的牆還是倒著的,被閔惟秀打爛的碎渣子散落了一地。

  風叮叮噹噹的吹得鈴鐺作響。

  不少看熱鬧的人,瞧見姜硯之又來了,都呼朋喚友,激動萬分。

  「三大王,三大王,可尋到凶手了?」

  姜硯之笑了笑,「諸位鄉親們,抓到凶手還要靠你們啊!你們可記得,薛家可來過什麼陌生的客人?」

  住在薛默然隔壁的大嬸想了想,「你別說,還真有。薛裁縫那日還來我家借過醋,說是家中來了客,要蘸餃子吃。他平日裡一個人,都在店裡吃了回來,家中哪裡有這些傢伙什兒。」

  「當時那人來的時候,正是做飯的時候,我也不在院子裡,只是送薛裁縫出門的時候,瞟上了一眼,是有一輛馬車,烏漆嘛黑的,也沒有看清楚。自打那日之後,我就沒有見過薛裁縫了。」

  「哎呀,莫非那個客人就是凶手,早知道,我就提著燈籠照照他的臉了……」

  姜硯之的嘴角抽了抽,你早知道你不救人,你光照臉有啥用啊!

  姜硯之進了屋,不一會兒路丙便領著石三郎同馮少東家來了。

  那馮少東家打著哈欠,長了一臉的豬哥樣,一瞧到閔惟秀,頓時來了精神,「這位神仙姐姐,我好似在哪裡見過?」

  閔惟秀二話不說,抬起就是一腳,直接將他踹趴下了,「我這雙鞋,名字就叫神仙姐姐,現在,你見過了。」

  馮少東家哎喲哎喲的叫喚著,對著閔惟秀怒目而視,「你這小娘皮,怎麼還打人啊,看我不讓我爹,把你賣到……」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又被閔惟秀一腳踩進了土裡,吃了一嘴泥。

  「這花樓的老鴇子,我倒是沒有當過。你既然這麼想要請我去,我就勉為其難的同意了,我這個人,朋友遍佈五湖四海,你是想要歪瓜還是裂棗,統統滿足你。」

  馮少東家菊花一緊,頓時不敢言語了。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所謂惡人還需惡人磨。

  教訓這種不要臉的花花公子,她最拿手了。畢竟看她阿娘教訓閔惟思那麼多年,也算是經驗老道了。

  石三郎看著臉色蒼白的墨蘭,沉著臉,不言語。

  路丙對著姜硯之拱了拱手,「大王,按照你的吩咐,我剛才故意走錯了巷子。馮少東家毫無察覺,但是石三郎……」

  他說著,看了石三郎一眼。

  院子的門已經關上了,隔絕了外頭的人八卦的視線,窗上風鈴又響了一陣子,石三郎的手緊了緊。

  姜硯之看了看石三郎,同五大三粗的石二郎不同,石三郎生得十分的清秀,一張小臉,帶著縱欲過度的不健康之色,好似有些萎靡。

  「很辛苦吧,晚上總是睡不著覺,整夜整夜的盯著自己家的東牆看,想著,說不定從裡頭就會蹦出一個人來呢?對不對,石三郎。」

  石三郎臉色越發的陰沉,「你在說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牆裡頭,怎麼會有人呢?」

  姜硯之搖了搖頭,「殺人之後藏在牆裡頭,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比藏在水井裡,埋在土裡,都要難得多,畢竟挖開不難,把人塞進去再砌起來,很難。一般的正常人,都不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但是,作為蔡玉林的豬朋狗友,你對把人塞進牆裡這件事,應該不陌生才對,畢竟這是他的口頭禪,一日要說上好多回。李清關沒有馬車,蔡玉林的鋪子就在附近,他不會坐馬車來,而且,他們經常來,周圍的人,一瞧就能認出來。」

  「坐馬車來的人,只會是你同馮少東家。我讓路丙故意走錯路,試探你們,馮少東家毫無反應,他並沒有來過這裡,但是你不同,你來過。這銅缽子巷,住的都是窮苦百姓,你一個國公府的小郎君,來這裡做什麼?來找誰?」

  「你一定沒有注意看過自己腰間一直懸掛著的那塊玉珮吧,它的一角,掉在了牆裡。」

  石三郎臉色大變,快速的抓起自己腰間的玉珮,「你胡說,玉珮明明是好好的,我……」

  他說著,停住了嘴,臉更黑了。

  「你一個紈絝子弟,沒有點本事,幹嘛學著別人殺人?砌牆這種事,除非再讓你投一次胎,不然你是萬萬學不會的,而且不光是如此,還得帶工具,運材料進來。這周圍的人住得滿滿當當的,若是鬧這麼大動靜,不可能沒有人發現。」

  「誰帶著工具進來不惹人注意?當然是一直在幫人蓋房子,靠這個吃飯的李清關。李清關已經全都招了,你殺人之後,找了他來處理現場,他幫薛默然看房子,進進出出的,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閔惟秀吃驚的看著姜硯之,這個大忽悠,李清關何時招供了,人家說得可感人了。

  石三郎垂了垂眸,「你何必套我的話。我既然來了,自然也沒有想過好好的回去。這些日子,我也受夠了,每日睜開眼睛,薛默然就坐在牆裡頭看著我。」

  他說著,看向了墨蘭,「我一直看著你,你卻一直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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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天衣無縫

  「我待你一擲千金,同我阿爹阿娘吵翻天,寧願搬出府去,也要迎你進府。旁人都嫌棄你髒,而在我心裡,你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我待你真心實意,是想吃東街的梅子乾,數九寒天的,我便急匆匆的買了回來;你性子冷清,怎麼捂都沒有笑容,我也由著你。我寵你寵得心肝肺都疼了,而你呢?」

  「我早就同我阿娘說好了,要為你贖身,迎你當貴妾,日後便是娶了妻,府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待你情深如此,你卻心心念念著一個只見了一面的小裁縫……你從來都沒有拿過那種眼神看我。」

  「墨蘭,你對得起我麼?」

  墨蘭身子一震,表情有些茫然起來。

  閔惟秀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醒醒吧你!」

  她說著,看向了在那裡義正言辭的石三郎,「怎麼著,你說這麼多屁話,是要人家小娘子從此感恩戴德,披麻戴孝麼?別搞笑了。就你這樣的,說什麼深情,沒得讓人噁心。」

  「什麼出污泥而不染,說這話的時候,到底就已經在意人家在泥裡。墨蘭想吃梅子乾,你丫的是光著腳丫子跑去的?還不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馬車裡,哦,指不定門都沒有出,讓小廝跑腿去了。」

  「說什麼一往情深,卻句句都是高高在上的施捨,你演救風塵演得自己挺感動啊!你敢說,你最近三個月只有墨蘭一人?那我自宮當太監!」

  姜硯之嘴角抽了抽,惟秀啊,雖然你是將門虎女,但畢竟不是男兒,想自宮也自宮不了,你想當太監,官家還不敢收啊!

  閔惟秀對他眨了眨眼睛,這誓言是不是很好很無恥?贏了自然好,輸了也不痛不癢,豈不是妙哉?

  石三郎漲紅了臉,「你你你,好歹也是名門之後,說話怎地如此粗俗下流?」

  閔惟秀挑了挑眉,「我嘴上粗俗,哪裡比得上你心中下流。」

  石三郎抬起手來,就想要扇閔惟秀,臨到半空中,才想起眼前這人,惹不起,又緊了緊拳,縮了回來。

  「你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個好爹,小心有朝一日翻了船,看你還怎麼囂張。」

  閔惟秀不以為意,「我沒有好爹,還能去給人砸石頭,你呢?去醫館給人演示一下什麼叫腎虛?」

  「你!」石三郎簡直肺都要氣炸了,他自然是不敢說的。

  但是三妻四妾,逢場作戲,哪個男兒不這樣?他是喜歡墨蘭,但從來都沒有想過,娶一個風塵女子為妻,她再高貴,出身也是不高貴的。

  「你嫉恨薛默然,所以將他給殺掉了?」姜硯之趕忙把話頭拉了回來,不然的話,估計再過一會兒,惟秀要將這廝給打死了。

  石三郎陰沉著臉,轉過頭去,看向了窗前掛著的風鈴,「我原本不想的,是他該因要死。」

  「那日馮兄弟突然來找我,他說瞧見薛默然同墨蘭,兩個人在街頭拉拉扯扯的。我原本不信,他說帶我去紅繡閣抓現行,我一去,果然瞧見二人舉止親密。這不是在我頭上種草麼?」

  墨蘭痛哭出聲,「姓馮的覬覦我,薛默然為了救我,被他打了,我同他一道兒回了紅繡閣,給他上藥而已。我們二人絕對是發乎情止乎禮,連單獨相處都沒有過。不信你問我身邊的丫頭春杏,她一直跟著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石三郎並不理會她,而是接著說了起來。

  「但我並沒有想要殺死薛默然,我只是想讓他知道,什麼是雲泥之別,癩蛤蟆不要妄想吃天鵝肉。我跟著他去了銅缽子巷,見到門口的蘭花,更是氣憤。」

  「回到了百花坊,看到你箱籠裡全都是薛默然縫的衣衫,已是氣極。那一日,我故意同他說,有一筆大買賣要同紅繡閣做,因為涉及到貴人,不好聲張。所以同蔡玉林約好了,去他家中用飯。」

  「我是紅繡閣的常客,薛默然並沒有覺得奇怪。當時京中正時興吃河豚,這玩意味道鮮美,但是金貴得很,並且有劇毒。有的人吃了無事,有的人卻會中毒,中毒之後唯有黃湯可解。」

  「我就是想教訓一下他,他若是受不住,那我灌他一肚子黃湯,看他日後還如何附庸風雅,一張嘴都是臭的:他若是沒事,也能讓他知曉,墨蘭就是那河豚,他這樣的人,是吃不起的。」

  閔惟秀無語了,這紈絝子弟教訓人的方法真是別出心裁,怪噁心人的!

  這吃河豚,六朝之時就十分的風靡,如今開封府的貴族們,也時不時的來個河豚宴,若是中毒了,用蘆根煮汁,便可解毒,也有那煮不及的,便用黃湯。

  這黃湯可不是酒,而是臭烘烘的糞水。

  因為吃起來刺激,不少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貴族子弟,都對河豚宴趨之若鶩。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薛默然福氣這麼薄,他才吃了幾口,就直接死翹翹了。我嚇得要命,這簡直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了,那河豚是我拿來的,當時屋子裡只有我同他兩個人,今日酒局,官差一去問蔡玉林,就穿幫了。」

  「正在這個時候,李清關來了。他同我做了一個交易,他說他不會把今日的事情說出去,而且還會幫我處理屍體,要求我幫他弄好戶籍,然後等風頭過了之後,操作一下把薛默然的房產劃歸到他的名下。」

  「我當時六神無主,實在是沒有辦法,就應承了他。李清關當時剛剛下工回來,身上還背著砌牆的工具,我一下子就想到蔡玉林經常說的話,把你拍進牆裡去。便讓李清關,將薛默然塞進了牆裡,想著等風頭過了,沒有人發現,再將他挖出來處理掉。」

  「這事情原本是天衣無縫的,誰能想到牆中有人?若是別人住進去了,指不定會發現奇怪的地方,但是李清關日後住進去了,他不說,誰會生疑?」

  石三郎說著,頓了頓,「如此也好。也省得我猶如驚弓之鳥,好像總是看到那薛默然半截身子在牆裡,探出腦袋來,睜大了眼睛盯著我。」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三大王不是號稱青天麼?總不能隨意的冤枉我。那薛默然雖然死了,但並非是我殺死的,是他自己吃河豚吃死的,這怎麼能怪我?當時我還想著去舀糞來救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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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四章 死在你前頭

  姜硯之噗呲一下笑了出聲,「你說完了麼?現在輪到我說了吧?」

  他說著,圍著石三郎轉了起來,「你是不是在想?就算我們發現了是你,最多也就是你不該請人吃了河豚,尋官家求個情,將你送出開封府躲上一段時日,等風頭過了,你再回國公府,照舊是一條好漢?」

  石三郎不說話,但他的確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有恃無恐。

  不過是一場意外而已,與他何干?

  姜硯之笑了笑,「你不回答,我就當你承認了。只是可惜,你想得美吶!」

  「首先,你有這個動機,你是帶著惡意去的,你明知道薛默然並未吃過河豚,很有可能會出現中毒之事,中毒就有可能死亡,你並未提醒,反倒是處心積慮的做了這件事。」

  「你說你去舀糞來救他,這正是自曝其短。你請人吃河豚,卻沒有準備解藥在一旁。」

  「其次,薛默然死了之後,你非但不報官,而且還進行了毀屍藏屍的舉動……企圖連同他人,侵吞薛默然的家產。」

  「按照你的想法,我請你吃飯,裡頭放了大量的瀉藥,想著讓你拉掉半條命去,但是你腎虛,直接拉死了。那你死了是活該,我沒有任何罪對不對?」

  閔惟秀一聽,樂了,「安喜,立馬買巴豆來!殺人不償命這麼好,快讓我試試。」

  石三郎身子一震,「就算我意外害死了他,你還想要我一命還一命不成?也不看他一個小裁縫,有幾斤幾兩。」

  姜硯之收了臉上的笑容,「殺死一個平民,同你殺死一個衙內,都是一樣的死罪。你的命還比旁人精貴些不成?你如此有恃無恐,便是想著,就算是坐牢流放,只要打點好了,請人冒名頂替了你去,你照樣能夠風流快活不是?」

  姜硯之說的事,也並非沒有,吏治不清明,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現。

  「那麼你又要失望了。本大王辦事到位,每一個案子,都會一直讓人盯到最後的,你想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不光是你,那個李清關更是有罪。薛默然視他為兄弟,他竟然貪圖人家家業,還做偽證,律法難容!來人啊,把石三郎抓起來,關到開封府去。韓國公府的人若是來求見本大王,一律不見。」

  石三郎還欲說話,已經被姜硯之的手下,輕車熟路的帶下去了。

  姜硯之伸了個懶腰,昨兒個夜裡實在是沒有睡好覺,現在手疼眼花的,恨不得回去補個覺。

  「三大王,墨蘭也有罪,若不是因為我……薛默然也不會死了。我能夠問一下麼,你是如何知曉他被人藏在牆裡了的?」墨蘭的眼神有些呆滯,她整個人好似憔悴了許多,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似的。

  姜硯之說不出來任何安慰的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墨蘭心中的苦楚,並非是他能夠體會的。

  「我能見鬼你知道吧,是薛默然的鬼魂來找我的,他說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執念,所以一直在人間徘徊。現在我知道了。」

  「他不在乎自己被人殺死了,不然的話,何不直接告訴我誰是殺他的人。他不過是想要再見你一次罷了。」

  「這房子,他不想便宜了李清關,他是留給你的。你日後好自為之吧。」

  墨蘭跌坐在地,痛哭起來。

  姜硯之伸了伸胳膊,看向了窗邊,明明沒有風,風鈴卻在鈴鈴鈴的作響。

  他一把牽起閔惟秀的手,搖頭晃腦的走出了門口,「惟秀,還好咱們門當戶對,又都臉皮厚。不對,是本大王臉皮厚,不然的話,跟他們似的,簡直心累。」

  閔惟秀回頭看了看,小聲說道,「薛默然來了麼?你怎麼知道他的目的?還有你怎麼不把牛眼淚給墨蘭,讓他們再見上一面?」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的目的,只不過逝者已逝,活人還得有個安慰,才能夠繼續活下去。我這樣說,只不過是想讓墨蘭好過一些罷了。人鬼殊途,見了又如何?還不如早日走出來算了。」

  「日後本大王若是死了,也不要你一直給我守著,孤苦伶仃的靠回憶我來過活。雖然這天下找不出第二個像我這樣豐神俊逸,聰明絕頂,又待你掏心掏肺的男子了。但是勉強找個洗腳婢,還是可以的。」

  閔惟秀聽他唉聲嘆氣的,實在是嘆為觀止。

  天下竟然有這麼不要臉的人,自己誇自己,你咋不把自己會的所有美好的詞語,都堆砌在自己個身上呢?

  姜硯之若是死了,那是咋死的?

  絕對是誇自己的句子太長,憋氣給憋死的!

  她想著,眨了眨眼睛,拍了拍姜硯之的肩膀,「放心吧,我會照你說的做的。」

  姜硯之一聽,急了,「喂,惟秀,我是說著玩兒的呢!這個時候,你應該感動的說,硯之,我是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閔惟秀搓了搓胳膊,「行了啊,肉麻死了!你是人,都這麼嚇人了,若是死了變成鬼了,那不是更嚇人,誰還敢娶我啊!」

  姜硯之頓時滿意了,「哈哈,對哦,人死了還能夠變成鬼!我若是死了,就去陰曹地府斷案,很快就能陞官發財做判官,指不定啊,還能借個軀殼還陽呢,到時候我還娶你!」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想得還挺美!

  誰願意嫁給一個鬼!

  姜硯之說著,又著急起來,「不對啊,牛眼淚若是用完了,你就瞧不見我了!可我家那牛,老是不哭。路丙最近又給我出了個主意,也不知道行不行,他說讓那母牛多生幾次小牛,這女人生孩子疼得哭,母牛生小牛指不定也疼得嗷嗷哭呢!」

  閔惟秀梗住了,路丙長的不是腦袋,是棒槌吧!

  「那要是我先死了呢?」閔惟秀實在是無法控制自己,去想想一頭母牛生小牛,生得眼淚汪汪的樣子了。

  姜硯之眼睛一亮,本大王表現的機會來了!

  「我沒有死,惟秀怎麼可能會死?若是誰想要取惟秀性命,那他得先殺了我。」

  閔惟秀無語了,說得比唱得好聽,上輩子……

  她一梗,有些低落起來,上輩子,姜硯之一定死在她的前頭了吧。

  「那我生孩子難產死了,你也難產死?」

  姜硯之嚇了一跳,「呸呸呸」,一連呸了好幾句,「那咱們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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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不是親生的

  「這今兒個一不是年,二不是節的,怎麼一下子這麼多軍士出沒?可是要打仗了?」茶樓裡一個文弱書生,好奇的朝窗外望去。

  這開封府裡貴人的馬車不稀奇,但是突然冒出這麼多騎著高頭大馬的軍爺,一個接著一個的奔走,可不是常見的事兒。

  那茶博士甩了甩巾子,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這武國公府今兒個辦喜事。那武國公是誰,忒霸道了,手底下一大群凶神惡煞的兵丁呢,哪個不怕他?」

  「他家今日迎娶長媳進門,好傢伙,那來頭可不小,乃是前頭呂相公的老閨女,這開封府裡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得去了。便是沖著這兩家門庭,也不能落了後不是。」

  「我可是聽說了,就連官家都會去呢!不光是如此,那開封府大理寺還有刑部,三司待命,就等著往外頭抬人了。」

  那書生一頭霧水,「等等,等等,你這個嘴說禿嚕瓢了吧?這人家辦喜事,怎麼還抬著出來了?你就瞎掰吧你,當我沒見識!」

  茶博士更加得意了,「嘿,那閔五娘子乃是新郎官的親妹子,她得在吧?那三大王乃是他家未過門的女婿,呸呸,未來的女婿,這大舅哥娶親,怎麼得也去吧!」

  「好傢伙,這二人一塊兒,準得死人,可不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麼?這武國公府門口的老樹椏子上都蹲滿人了,就等著看今兒個人是個什麼死法呢!這可是比話本子都好看多了。」

  「我可是聽說了,最近開封府裡,有不少人都沉迷於這黑白無常,尋思著日日跟著二人,可有樂子了。」

  書生眼睛一亮,「我日後正是想去大理寺為官,可是對這斷案並無經驗,你這樣說,我還真得去看看去。只是我知道得遲,那樹椏子怕是沒有地兒給我蹲了。」

  茶博士四下裡看了看,湊近了說道,「我那十來個兄弟,都迷三大王迷得不得了,天沒亮就去那老樹椏子上蹲著了,那位置都是頂頂好的!你若是想要,隨意給個百八十文的,我叫他們讓出一個位置來。」

  書生有些遲疑,百八十文的就去看個熱鬧,怎麼想怎麼覺得虧啊!

  茶博士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又接著說道,「你這樣想想看。這今兒個得去多少貴人啊,那今年春闈出題的人,可不也在裡頭?萬一他有所觸動,以此為題,你瞧了現場,豈不是賺大發了?」

  「就算沒有,去那裡露個熟臉兒,也瞧瞧貴人的排場,日後做官心中也不發怵不是。至少提起來,還能說上一嘴,想當年,我同那三大王也有一面之緣……」

  茶博士口齒伶俐,那書生咬牙掏了錢,「你說得真是太在理了!」

  茶博士拿了錢,望了望門外的車馬,樂開了花兒,他一早就知道,三大王是個好人啊!這不,讓他找著發家致富的門道了!

  ……

  武國公府門口的老槐樹上,別說,還真蹲著兩個人。

  其中一男子,生得頗為圓潤,皮膚白皙得跟那嫩豆腐似的,而他身旁大咧咧的坐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小娘子,她正百無聊賴的晃著腳丫子。

  姜硯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那啥,惟秀啊,我總覺得,這樹在抖,萬一折了,咱們都是千金之軀,豈不是要將這樹下烏泱泱的人給壓死了去?」

  閔惟秀不滿的又抖了抖腿,狠狠的瞪了姜硯之一眼,「若不是因為你,我至於蹲在樹上看我嫂子進門麼?」

  姜硯之有些訕訕的低下了頭,一想起今兒個一大早發生的事情,他同閔惟秀到現在都難以置信,並深深的覺得,他們二人肯定都不是親生的,怕是從仇人家裡頭抱過來,故意傷害的!

  要不然,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爹娘啊!

  官家因為那丹藥的事,最近胃口都不大好,清減了不少,太后著急得不行,日日都催太醫盯著瞧。

  但是只有他自己個明白,他這心裡當真是苦啊!

  這苦還不能隨便說,難不成他要對著后妃說,愛妃啊,朕最近吃了人,心裡不舒坦,吃不下飯去?

  那還不把妃子嚇了個魂飛魄散的?

  往日裡有苦事,還可以同呂相公說上一說,這老狐狸會說話兒,三言兩語就去了他的心病,可如今,這老傢伙替他背鍋跑路了啊!

  這左膀右臂,除了呂相公,就是高達了。

  啥?你說對著高達說?得了吧,那還不如對著牆說呢!

  官家心裡苦啊,思前想後的,也就只有姜硯之這個兒子能陪吃陪睡陪聊天了。

  因此這幾日,姜硯之都歇在了宮中,一大早兒,正想來武國公府幫忙,卻被官家給拉住了。

  「兒啊,我只有一個妹妹,我那妹妹,這是第一次娶兒媳婦。兒啊,那呂相公剛剛給爹背了鍋,他只有一個女兒,今兒個出嫁……」

  姜硯之認真的點了點頭,「爹你放心,我會好好幫忙的!」

  官家心裡苦啊,這唯一一個能聽他說話的兒子,咋就這麼沒有眼力勁兒呢?

  他是這個意思麼?

  官家支支吾吾了半天,都猶如對牛彈琴,只得破罐子破摔了,「兒啊,要不你今兒個就別去了吧,人家大喜日子,萬一鬧出點啥事兒來,那就不好了。」

  姜硯之覺得自己個的姓氏沒有姓好,要不然,怎麼天天都要臉色一僵,無語凝噎呢?

  他實在是氣憤不已,想要尋閔惟秀好好說道一番,可沒有想到,剛走到武國公府門口,就瞧見了站在門口恨不得用腳踹門的閔惟秀。

  「秀啊!你要忍住啊,那是你自己家大門啊,若是被你一腳踹垮了,那你阿娘還不把你的腳給剁了!」

  閔惟秀一瞧見姜硯之,氣不打一處兒來,「若你是我,也得氣死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過河拆橋之人,我大兄如何能夠娶到呂靜姝,那可是我用光了一輩子的聰明才智,才想方設法的把人家給騙回來的。」

  「這喝喜酒,我怎麼著也是大媒人,你猜怎麼著?我阿娘竟然說,兒啊,秀啊!你看啊,你大兄這一輩子就娶這麼一次親,你二哥是個老大難,指不定要打一輩子光棍了……你能讓阿娘開個好頭麼?」

  「我一聽,拍著胸脯說道,阿娘,你放心,我會好好幫忙的!可你猜怎麼著……」

  姜硯之同情的看了閔惟秀一眼,「你阿娘同我阿爹,肯定是親兄妹,絕對沒有錯的!」

  姜硯之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錢袋子,「這是我阿爹給的。」

  閔惟秀無語的也解下了一個錢袋子,「我阿娘給的,她說這是給咱們倆去花天酒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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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我阿妹一定在

  「來了來了,新娘子來了。」

  烏泱泱的人群,擠滿了武國公府的大門口,隔得遠遠的,便有那小童,一邊撿著喜糖,一邊嚷嚷著新娘子來了。

  閔惟秀也不晃腿了,快速的站了起身,踮起腳尖,四處張望起來,花天酒地,哪裡有看新嫂子進門來得熱鬧!

  不光是是她,週遭的人也都麻溜的站了起身,壓得那樹枝丫兒一抖一抖的,跟抽風了似的。

  姜硯之穩穩的坐在上頭,不是他不想站起來,實在是他無功夫傍身,萬一一個沒有站穩,被人給抖下去了,那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怎麼說,他如今也是開封府家喻戶曉,堪比關公的傳奇人物了。

  隨著鑼鼓爆竹聲原來越近,閔惟秀看到了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閔惟學,他今兒個穿了一身喜氣洋洋的紅袍子,越發的顯得憨厚老實,一看就是一個可靠的人。

  他一邊走著,一邊隨手在馬背上的袋子裡抓著喜糖喜餅之類的,遞給追著車隊跑的小童。

  「硯之,你不好奇麼?這成親可是大事兒。」閔惟秀墊著腳尖,張望著,「一會兒新娘子下了車,我阿兄會把她背進去。我老想著,這若是個文弱書生娶了個胖媳婦,那還怎麼背啊!」

  姜硯之眼珠子一轉,神色凌然起來,惟秀這是在暗示他,要他學學怎麼辦婚事啊,她日後進門,排場絕對不能小了啊,起碼他不能太瘦,太瘦就是背不動媳婦的文弱書生了。

  姜硯之這麼一想,安心了幾分,從小到大,他就沒有瘦過,這個優點,他是萬萬不用操心的。

  他正想著,突然聽得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尖叫聲。

  「樹倒了,壓死人了!死人了!」

  明明是害怕的尖叫人,姜硯之卻感覺自己聽出了一股子興奮感,這開封府的都是些啥百姓啊,死了人,咋這麼高興呢?

  正背著呂靜姝準備進門的閔惟學一瞧,亦是十分的欣喜,「之前阿娘讓小五同三大王出去耍,我就不同意,那是我親妹子,我成親,她怎麼能不在場呢!我派人去尋,也沒有尋到她,還以為她真生了氣。」

  「現在看來,真的是太好了,小五一直都在呢!」

  呂靜姝抽了抽嘴角,「不管旁人怎麼說,惟秀就是我們的福星,若不是她,你我二人又哪裡有今日。」

  閔惟學一聽,越發的高興起來,他的阿妹就是這麼討人喜愛!

  此時門外的騷亂,已經引起了府裡人的注意,不少人聽了動響,都跟著跑了出來。

  這一瞧,更是議論紛紛起來,只見一棵巨大的老槐樹倒了下來,濺起了一地的灰塵,周圍的人都跑了開來,那樹冠直接砸在了新娘的馬車頂上,將那馬車砸了一個大窟窿。

  在大槐樹的樹幹底下,壓著一個人,一動不動的,顯然已經不省人事了。

  好傢伙,今兒個還當真死了人!

  「惟秀,咱們下去。」姜硯之皺著眉頭說道。

  閔惟秀點了點頭,一把抓起了姜硯之的棉袍,提溜著他便跳下了樹。

  那些尖叫的人一看到他,尖叫得更厲害了。

  姜硯之掏了掏耳朵,一臉的莫名其妙,這些人莫不是都瘋了吧?

  他走近了一瞧,只見樹下躺著的那人,穿著一件青白色的長袍,這袍子十分的眼熟,乃是國子監的學子所有。

  他蹲了下去,伸出手來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對著閔惟秀搖了搖頭,「人已經死了。」

  圍觀的人,尖叫得更加厲害了。

  站在門口的臨安長公主長嘆了一口氣,走了出來,對著閔惟學說道,「大郎先背靜姝進府,別誤了吉時,這裡有硯之同惟秀在,肯定沒事的。」

  閔惟學點了點頭,「一會兒完事了,讓小五同三大王進來,我同靜姝,都不忌諱這些個事。」

  臨安長公主又嘆了口氣,難怪當年她阿娘勸她不要嫁給武國公。

  說是嫁給了一個不省心的,日後生出來的孩子也定然是沒有一個省心的。這可不是應驗了。

  她這個做阿娘的,又何嘗不想一家人在一起齊齊整整的。

  但是最近這開封府,將她同姜硯之二人,傳得太過邪性了。

  過猶不及的道理,是個人都應該明白的。

  一開始人家說黑白無常,那都是一句玩笑話而已,說說逗趣誰會當真?可最近,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他們二人就是陰司使者了,要不走到哪裡死到哪裡呢?

  今日大事當前,若是還巧合的出了什麼事,那還不徹底坐實了二人倒黴蛋子的名聲?

  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想得多,這才想著讓兩個孩子出去浪去,到時候若是還發生了什麼,也能撇得一乾二淨不是,可是誰曾想到,一切都是徒勞而已。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事情,不能不信了。

  姜硯之對臨安長公主的苦心,那是一概不知,他蹲下來將那書生翻過來一瞧,只見他已經七竅流血,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死者……」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就有人接話道,「卓航,他叫卓航,是我們書院的魁首。他日後想去大理寺做官,最喜歡去茶樓裡聽三大王您的故事了。今兒個他花了大價錢,來這裡看三大王,萬萬沒有想到,死的竟然是他自己。」

  「真是人一倒黴,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被樹給砸死了呢?」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拿起卓航的手,翻來覆去的瞧了又瞧。

  閔惟秀也跟著蹲了下來,「怎麼著,有什麼發現麼?這個人難道不是眾目睽睽之下被大樹給砸死了麼?這難道也能夠另有隱情?」

  姜硯之點了點頭,「惟秀真聰明!這卓航的死,的確是另有隱情。他並非是被大樹給砸死的,而是在樹倒下來之前,已經死了。」

  閔惟秀嘴張得圓圓的,我聰明什麼了我就聰明?

  我哪句話很聰明,你說出來我裱起來行嗎?

  「路丙,你去叫張仵作來,就說我這裡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案子,叫他快些來驗屍。雖然有人想要趁亂掩蓋自己殺人的真相,但是我必須要說的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我同惟秀眼皮子底下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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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七章 三大王的腦殘粉

  在等張仵作來的時候,姜硯之也沒有閒著,他雖然也能夠驗屍,但是到底沒有張仵作那麼經驗豐富,術業有專攻,這個他還是懂的。

  他站起身來,走到了那棵大槐樹的根部,彎下腰去仔細的瞧了瞧,「惟秀,你來看!」

  這武國公府許是風水寶地,不光是人家長得結實,就是家門口的樹都比旁人家的要壯一些。

  閔惟秀湊近一看,「這底下的根,都被蟲給蛀空了。難怪那些樹都沒有倒,偏生這一棵樹它就倒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這棵樹莫非是一棵神樹,他不往左邊砸,不往右邊砸,偏偏往那死人的身上砸?」

  周圍的人聽得這話,都議論紛紛起來。

  他們不明白,姜硯之為什麼說卓航早就死了,在他們看來,這丫就是一個被樹砸死的倒黴蛋子啊!

  姜硯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朗聲說道,「剛才說死者名叫卓航的兄弟,請站出來一步說話。」

  說話間,一個穿著青白色學子服的少年站了出來,兩眼亮晶晶的看著姜硯之,激動的說道,「三大王,我叫明天亮,今年十七歲,尚未婚配!」

  閔惟秀差點沒有笑出聲,你當是在相親呢?你婚配沒有婚配,告訴姜硯之幹啥,難不成你還想求娶他?

  明天亮知曉自己說差了話,紅著臉撓了撓頭,「我同卓航一樣,日後也想去三大王手下當差。您不知道,現在我們國子監,好多人都佩服三大王呢!」

  姜硯之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巴,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至於謙虛是什麼,不好意思,本大王出生的時候,就沒有帶這兩個字!

  「唉,你好好學著,日後能有本大王三成功力,就很好了。」

  明天亮拚命的點頭,一副大王你說得都對的模樣,讓閔惟秀想起了自家的安喜。

  「你能說說這個卓航麼?」姜硯之得意歸得意,正事是萬萬不會忘記的。

  明天亮立馬打開了話匣子,「卓航乃是我們本次院考的魁首,老師說今年春闈他肯定能夠金榜題名。他性子開朗,書院許多人都很喜歡他。在我們國子監,所有人都知道,卓航想要考去大理寺。」

  「我聽人說,他上個月的時候,還花光了一個月的飯錢,買了一本《三大王洗冤錄》……」

  「等等,等等!」姜硯之激動了,「你說什麼,什麼《三大王洗冤錄》,我沒有寫這玩意啊!那個傢伙借我名頭賺銀子花,竟然還不分我錢!」

  明天亮一聽,氣憤填膺的罵道,「原來三大王您分不到錢?虧得我還買了一百本,簡直是太可惡了……」

  閔惟秀聽得就無語了,原來這世上當真有崇拜姜硯之的人啊,一百本,你是用來墊桌子,還是用來做柴火啊?

  明天亮像是明白了閔惟秀所想一樣,激動的說道,「我都是一本用來反復翻看,做各種批准,一本用來自己珍藏,還有剩下的九十八本,用來告訴世人,我們三大王有多偉大!」

  姜硯之咳了咳,行了啊,行了啊,再誇臉皮子有點掛不住了啊!

  「繼續說卓航吧,他平日裡可有什麼特別親近之人?你說花錢來這裡,又是何故?」

  明天亮這匹脫韁的野馬,聽到了主人的召喚,立馬回過頭來,「有的,卓航平日裡有三個好友,他們住一個屋子,都是同進同出的,一個叫做陳世友,是開封府人士,人稱萬年老二,總是被卓航壓了一頭,另外一個叫許漢靈,是錢塘人士,成績平平,不過家中豪富。還有一個,叫張宴,呃……」

  明天亮頓了頓,這時候人群中一個聲音傳了出來,「你怎麼不說了?我張宴就是年年倒數又如何?明天亮,現在卓航都死了,你既然還有心情,說什麼榜上有名,你既然不是他的朋友,又何必在此大放厥詞,像是一條哈巴狗一樣,討人歡心。」

  明天亮漲得滿臉通紅,激動得想打人,「哈巴狗有什麼不好的?三大王身邊的哈巴狗,都比我幸福,至少日日可以跟著他,親眼看他是怎麼斷案的!我見到了值得尊敬的人,有問必答有何不對?倒是你,若是不在意那些虛名,又何必動怒?我說那麼多,不過是為了讓三大王能夠區分你們而已。」

  不光是那張宴站了出來,同時還有兩個人也站了出來,他們都穿著同明天亮一樣,國子監的學子服,想來正是明天亮說的,卓航的三個形影不離的好友。

  「張宴不要激動。三大王,學生許漢靈,不知道我們何時能夠領卓航回去?出了這樣的事情,總不能讓他就躺在這裡吧?三大王說,他早就死了,這個學生並不讚同。之前我們四個人,都是站在樹下看熱鬧的,卓航就站在我的右手邊,他怎麼可能早就死掉了呢?一個死人,怎麼可能站著?」

  姜硯之看著周圍人期待的目光,咳了咳,「大家請看,卓航七竅流血,但是血量並不多,血跡發黑,這種情況,多數是中毒之後導致的。但這並不絕對,我之所以說他早就死了,是因為……明天亮,你來摸摸他的手。」

  明天亮立馬躥了過去,蹲在了姜硯之身邊,伸出手摸了摸卓航的手,「好冰!略微有些發硬。」

  姜硯之點了點頭,「人死之後,大約在一炷香到一個時辰之間,開始變冷變硬。卓航若是被大樹壓死,在緊張時刻,應該氣血上湧,面色紅潤,甚至有大口的血從口中噴出,畢竟是腹臟受到了重創,而不是如今這副模樣。」

  「如今天氣冷,我為了避免自己判斷錯誤,還特意伸進了他的脖子裡摸了摸,早就冷冰冰的了。分明是有人,借著今日的混亂,假借大樹壓死人,可是他算錯了一點,他沒有想到,我今日也在外頭樹上蹲著,根本就沒有在內院候著。」

  武國公府十分的大,若是他在內院裡,等他收到消息,再同惟秀一道兒出來,擠到人群中來驗屍,黃花菜都已經涼了,不對,他若是不在現場,壓根兒不會有人懷疑卓航的死不是意外。

  明天亮雙目亮晶晶的看著姜硯之,就差掏出小本本來記了,「大王,你可真厲害,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為啥要蹲在樹上看,不在裡頭待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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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人艱不拆

  誰能想到,三大王同閔五娘子,兩個應該正經喝喜酒的人,被趕出了家門?

  你能嗎?凶手能嗎?凶手簡直要暴風哭泣了。

  姜硯之臉一垮,人生都這麼艱難了,能不要隨隨便便戳別人痛處麼?

  許漢靈順著姜硯之的話,看了看,實在是不忍心,又將頭別到一邊去了。

  正在這個時候,張仵作背著一個大箱子,趕了過來,只看了一眼,便說道,「大王,這人是中毒死的啊,死都死了,誰還這麼恨他,要將他壓在大樹底下,嘖嘖,這位小兄弟死得冤啊!」

  姜硯之放了心,既然張仵作也這麼說,那說明他判斷的,是肯定沒有錯的。

  趁著張仵作驗屍,姜硯之對著路丙招了招手,「先前是誰問的來著,死人怎麼可能站著?現在到了見證奇跡的時刻了。」

  「路丙,你站在左邊,惟秀,你站到右邊,擠我!」

  閔惟秀點了點頭,一個用力,路丙身形一晃,差點兒沒有被擠翻在地!眾目睽睽之下,是男人就不能輸,路丙想著,也用力擠了起來……

  姜硯之只覺得自己被兩塊門板夾在了中間,一個好好的胖團子,都快被擠成餅了,他咳了咳,艱難的說道,「看清楚了吧,這是第一種情況。因為今日看熱鬧的人特別多,人擠人的。人可能被擠得動彈不得,甚至是架空起來。反正是不用力,那麼死人活人又有什麼關係?」

  「路丙,你站到我前面去。」

  路丙聽命鬆了口氣,再擠下去,他就頂不住了,現在總算是顏面保住了。

  他往前面一站,姜硯之立馬撲了上來,搭在了他的背上,「這是第二種可能性,他是搭在前頭人身上的,前面的人,扯住了他。許漢靈是吧?當時你們四個人,是怎麼站著的呢?」

  許漢靈臉色一變,「卓航在茶樓裡,花了錢買了個在樹上的好位置,我們四個人來了之後,原本他是要上樹的,但是因為陳世友站在下面看不見,所以他就同陳世友換了一個位置。」

  「張宴站在前頭,卓航長得高,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我們幾個人在一起,經常這樣。我站在他的旁邊,陳世友在樹上。春闈在即,陳世友提議我們去茶樓,聽聽有什麼風聲,好想著寫出一些好文章來,先拿給一些大儒們看,得到一些好名聲。」

  「我讀國子監,同常人不同,我家中乃是豪商,爹娘原本就不指望我去做些芝麻綠豆官兒,來京城,就是為了多認識些人的,對於春闈並不上心。一大早就去談買賣的事情了,他們都站好了,我才擠進來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看向了張宴。

  卓航一直同這幾個人在一起,他們是最有可能下手的人。

  張宴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已經死了,人太多,我專心的看熱鬧去了。」

  「你們三人,誰同卓航起過爭執?」

  三人都不言語了。

  姜硯之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蹲下身子去問張仵作,「怎麼樣,可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凶器是什麼?」

  張仵作嘿嘿一笑,意味深長的看了姜硯之一眼,「三大王,是你最喜歡的針!」

  喜歡針?你說本大王喜歡針?本大王喜歡用針紮死你這個老不修!

  這張仵作跟在姜硯之身邊多年,對他的事情再瞭解不過了,經常拿這個痛處來嘲笑他!

  「我在卓航的手背上,發現了針眼,這毒十分厲害,幾乎是見血封喉,非同一般。」

  姜硯之笑了,「許漢靈,你是親眼瞧見,卓航摟著張宴的脖子麼?你最後聽到他說話,見到他動,是什麼時候?他之後,可換過其他的姿勢?」

  許漢靈臉色頓時不好起來,「我最後一次聽到卓航說話,是在半個時辰之前,那時候人已經很多了,我聽到卓航跟張宴說話,因為人太多了,我沒有聽清楚具體的。」

  他說著,看向了張宴。

  姜硯之也看向了張宴,「你不要把那根毒針拿出來麼?小心扎到了自己,那就要死了。」

  張宴陰沉著臉。

  許漢靈看到他這個樣子,大怒道,「張宴,是你殺了卓航?為什麼?難道是因為那件事情?卓航他不會說的!」

  他的話音剛落,明天亮便跳了出來,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他能插上話的時候了。

  「三大王,這事兒我知道。在去年年底,學院大考之前,有人放出風聲來,說張宴年紀不小了,來了國子監好些年,與他同期的那些人,早就做官去了,而他還是年年倒數,年年落榜。若是今年再考一次末名,就要被清退了。」

  「可是這一次考試,十分的古怪,張宴竟然考進了前十名,這事兒在學院裡議論紛紛的。若是努力有用的話,張宴早就是狀元了。可是讀書這種事,並非是努力就一定能夠成功的。」

  「於是,就有人傳,說是張宴考試舞弊了。他們寢室中有兩個人,一個是魁首,一個是第二,隨便哪一個幫他作弊,都行。比起卓航,張宴同陳世友更加的親近,大部分的人,都認為是陳世友幫他作弊了。」

  「是不是,是不是卓航發現了這件事情。像我們這種信三大王的人,遇到這種事情,是絕對要去揭發的,是不是卓航要去揭發你,所以你殺了他?」

  張宴突然笑了出聲,「像你們這種信三大王的人?別搞笑了,不過是一群不知道人間疾苦的人罷了。我家中清貧,為了進國子監讀書,費了多大勁兒你們知道麼?在你們能夠看熱鬧的時候,我還要在酒樓裡刷盤子,給人寫家書賺錢。」

  「你家中是豪商,陳世友是書香門第,卓航雖然是普通百姓,但是也不愁吃穿。唯獨我……我那麼的努力,別人睡覺,我在讀書,別人喝水,我在讀書……我拚命的讀書,可是我永遠都是最後一名。」

  「國子監的學子,像是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唯一不變的,就是我還是最後一名。我有什麼辦法?我也很絕望啊!」

  「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也沒有辦法後退一步了。說什麼是兄弟?不幫我就算了,陳世友好心幫了我,他卻還要去毀掉我們的前程。正直,就有那麼重要麼?毀掉兄弟一生的正直,就那麼重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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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6: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九章 教你做人

  張宴看著姜硯之,滿腔的怒火幾乎要噴發出來。

  若不是眼前這個人,今日這個殺人的計謀,便是完美無缺的。卓航死了,他作弊之事便再也沒有人知曉了。

  「你為什麼不把毒針丟掉呢?三大王,您又如何得知,毒針還藏在他的袖子裡?」

  站在一旁的明天亮好奇的問道,不過是一根針而已,丟掉了,不就死無對證了麼?

  這種毒,見血封喉,說明卓航被紮之後,立即死了。

  而許漢靈親眼瞧見卓航趴在了張宴背上,那便證明,卓航是趴在張宴背上之後,被人用毒針紮手死掉的。

  張宴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在沒有找到凶器的情況下,他是完全可以狡辯脫身的。

  因為今日來看熱鬧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人擠人的,誰又能夠保證,站在張宴前頭的那些人,甚至是從他們旁邊經過的人,不是凶手呢?畢竟,只是用針紮一下手而已。太容易不過了。

  姜硯之故作淡然的笑了笑,「倘若他扔掉了毒針,這裡這麼多人,萬一有旁的人不慎踩到了,毒發身亡,那即便是我不在,卓航的死都會引人懷疑的。而且,卓航死在了他的背上,他也沒有辦法大幅度的動作,去藏針。」

  「畢竟他一動,身後的死人說不定就要摔下來,被人發現了。」

  張宴一聽,十分的鄙夷,「三大王也把人想得太齷齪了,旁人與我並無干係,我讀了這麼多聖賢書,又豈能濫殺無辜?」

  「卓航平日裡表現得極為大方,好似對每個人都十分的照顧,實際上,他根本就是一個不講義氣,不敢擔事之人。有時候我要去做小工,會耽誤一些功課,夫子點名,讓他幫我應上一聲,他都不允。」

  「每日裡,就會苦口婆心的勸我一心向學,明天亮,你們這些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就像是三大王你,裝作好似懂民間疾苦,但是高高在上,一出生就站在萬人之上的你,一出生就聰明伶俐,能夠背下整個大陳律的你,又怎麼可能理解我們這些平凡人的苦惱?」

  「我實在是無路可退了。我家中平平,上頭的幾個兄長,都大字不識一個,父母經常受到欺辱,便一心想要我出人頭地。在老家的時候,我也算得上是一個會讀書的人,可是來了東京,來了國子監,才發現自己一文不值。」

  「我從出家門那日起,就對父母發誓,一定會金榜題名,然後回去讓他們做人上人。家鄉裡的人,都因為我在東京向學,而高看我家一眼,倘若我被掃地出門,我實在是不敢想像……」

  「於是,我求卓航,他是榜首,只要隨便幫我一下,我就能夠……我只是想要留下來而已。可是他拒絕了,後來,我又求陳世友……考試過後,卓航氣沖沖的來找我,他說他知道陳世友幫我作弊了,他要揭發我!」

  「他不幫忙就算了,還要揭發我。那樣不光是我受累,就連陳世友都要受到牽連,所以我……是卓航自己無情無義,豈能怪我?若是可以,誰想要殺人!我只是,我只是想好好的讀書,我只是想好好讀書啊!」

  張宴說著,越發的激動起來,胸脯一起一伏的!

  他的話音剛落,就感覺一個巨掌襲來,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腦袋上,打得他兩眼冒金星。

  閔惟秀收回手來,哼了一聲,「自私就自私,還冠冕堂皇的嗶嗶這麼多做什麼?耽誤我看我大兄娶妻!」

  「卓航是你爹還是你娘?敢情作弊到了你嘴裡,還成了啥高尚的事情了?他憑什麼要替你應答,憑什麼要替你遮掩?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旁人不給你擦還有錯了怎麼地?」

  「一句兄弟義氣,別人就得給你當牛做馬了?道德綁架玩得挺溜啊!」

  「什麼只是想讀書?明明就是期望著有朝一日,鯉魚躍龍門,做那人上人!我看啊,你這種人,得虧考不上,若是考上了,那也是一條掉進米缸裡的大蛀蟲!」

  「你還鄙視姜硯之?誰還是天生認字不成,就是那大陳律也是他自己個一個字一個字背下來的。你努力?那人家比你還努力。努力一下就能夠成功了,那全天下還有失敗的人麼?」

  「你怎麼就沒有退路了?人這一輩子,非要會讀書麼?我們老閔家,沒有一個會讀書的,不照舊活得好好的,譬如我大兄,那就擅長舞刀弄槍,譬如我,就擅長胸口碎大石,譬如我二哥,他就擅長忽悠小娘子……」

  「有多大本事,就攤多大事兒。你回家鄉當個私塾夫子,做個小買賣,甚至是去倒夜香,不也都能活得好好的?不是不能,只是不想罷了。把自己說得跟多可憐似的,不知道你有什麼臉,在這裡怪天怪地,好似全天下人都對不起你一樣。」

  「還要臉不要臉了?你說卓航不講義氣,不給你遮掩,我怎麼瞧著你把陳世友供出來,供得挺溜的嘛!姜硯之,別同這樣的人嗶嗶了,趁早抓起來,該殺該剮由他去。」

  「一想到我大兄成親,全被這廝攪和了,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趁著我還忍得住,快把他抓走吧,省得我把他就地正法了!」

  整個武國公府門口都靜悄悄。

  姜硯之他們見多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閔惟秀的本事。

  這三大王夫妻二人,日後在家中光是鬥嘴,那都不寂寞了啊!

  都說一個女人等於三百隻鴨子,這一個閔五娘子,她不是三百隻鴨子,她是三百頭獅子一起吼啊!就問你抖不抖!

  姜硯之笑了笑,伸手想去揉閔惟秀的腦袋,給她順順氣,又想著這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們雖然定了親,但是到底沒有成親,於閔惟秀的名聲有礙。

  「惟秀別著急。本案尚有疑點。之前許漢靈說了,今日卓航去茶館,是陳世友攢的局對吧?若陳世友想來看熱鬧,他家中寬裕,為何不掏錢買樹上的位置,反倒是卓航買,若他不想看熱鬧,為何又要同卓航換位置?」

  「還有,你說你家中窮苦,那麼這麼厲害的毒藥,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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