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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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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8: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章 火雲火神

  翟平抿了抿嘴唇,生擠出了幾滴眼淚來,「母親,詩娘,你們這是何苦來?我同琴娘乃是結髮夫妻,你們怎麼下得去這個手的……這叫我以後如何面對聞筠啊!」

  「我我我……唉……」他說著,跺了跺腳,抱著腦袋蹲了下去。

  被提到名字的翟聞筠別過頭去,看向了那口黑色的棺材,走了過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對著棺材重重的磕起頭來。

  待他磕完了三個響頭,姜硯之這才嘆了口氣,大手一揮,叫人將翟老夫人同劉夢詩全都抓了起來。

  「你們不要抓我阿娘,不要抓我阿娘,你們抓了我阿娘,誰餵我吃飯?誰給我穿衣,你們不要抓我阿娘……」

  劉夢詩身後的男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劉夢詩看了翟聞筠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親兒子,啪的就是一個耳光,然後掩面痛哭。

  那男童被打了,嚎得更加的厲害了。

  「當初在成都府,你不要說是翟聞筠出門,不小心遇到了強人,才被擄了去放爆竹的地方的!京城這麼大,你們初來乍到,又是如何尋到火雲坊左鄰的屋子的?」

  劉夢詩擦了擦眼淚,整個人好似頹唐了許多。

  「我家以前在京城,也是個有名有姓的人家,我阿爺在火器營裡任職。家中僕從護院無數。其中有一個名叫張寶的,是我阿爺的隨從,經常瞧見我的。家中落難,全都散了。我也流落到了成都府。」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等等,你阿爺在京中火器作坊任職?」

  劉夢詩點了年頭,「是。我阿爺是當時火器營三個最厲害的人之一。可有一次一個疏忽,炸死了好些人……雖然這事兒被壓了下來,沒有人知道,但是阿爺知曉大難臨頭,只等著官家降罪了,這才匆匆的將我們姐妹全都嫁了出去。」

  「我在成都府,遇到了張寶。他跟著我阿爺那麼久,也略通這些,是以在一個爆竹作坊裡做師傅。」

  她說著,看了翟聞筠一眼,不言語了。

  不用她說,是個人都能夠想到。

  翟聞筠實在是太過聰慧,待他長大之後,劉夢琴的好日子跑不了。

  劉家的家業,也全都是他這個嫡長子的。是以,劉夢詩不光想劉夢琴死,她也想翟聞筠死。

  翟聞筠從地上站了起來,看了劉夢詩一眼,咬了咬嘴唇,站到了姜硯之的身邊。

  姜硯之心中一軟,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這處宅院,是張寶告訴你的?」

  劉夢詩點了點頭,「翟郎要來京城任職,總不能跑過來了都沒有落腳的地方,於是我便先領著管家來了京城。正好張寶的火神坊要送煙火來京城,我便隨著他們的車隊一道兒來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張寶他們從成都府,把爆竹從火神坊運到了隔壁的火雲坊?」

  「成都府人少,哪裡比得過京城貴人多。張寶跟著我阿爺那麼久,手藝很好的,他們火神坊經常會運煙火來京城賣。那火雲坊在南地頗有盛名,其實用的還不是張寶做出來的東西。」

  「我來了之後,尋找了好些宅院,都太貴了一些。只有火雲坊附近的幾家,原來的主人火雲坊試爆竹太響了,賣得便宜。我又考慮到……要抓便抓,你問這麼多有什麼用?張寶早就回成都府去了……」

  姜硯之已經知道了想要知道的東西,擺了擺手,一群侍衛便將劉夢詩同翟老夫人拉下去了。

  剩下那小童在地上打著滾兒,哭得稀裡嘩啦的。

  翟平眼神呆滯的站在那裡,毫無反應。

  姜硯之摸了摸翟聞筠的腦袋,「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翟聞筠年紀小,可姜硯之知道,他什麼都懂,還是一個十分有主意的孩子。

  翟聞筠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等我葬了我阿娘,想去尋我舅舅。」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舅舅是軍漢,又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若是他哪裡留不了你,你可以到我府上去。」

  他連骷髏琴師都收留了,也不差這麼一個小孩兒。

  翟聞筠搖了搖頭,有些不敢看姜硯之的眼睛,他小聲說道,「聞筠想要考科舉,日後給阿娘封誥命……」

  姜硯之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瓜子,「本大王等著你金榜題名的那一日。」

  不得不說,翟聞筠這孩子,真的是有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聰慧。

  他早就想到了,若是他進了三大王府,日後便是做了官,也會有人嘲他是借了三大王的東風。

  他想憑自己的本事。

  這孩子有志氣,同他和惟秀這種拼爹的紈絝子是不同的!

  姜硯之心中無比的感慨。

  翟聞筠眼睛一亮,小胸脯不停的起伏著,重重的說了一句,「嗯。」

  姜硯之瞥了一眼翟平。

  雖然他也很鄙視翟平,但是翟平並沒有犯罪之事,有他在,翟聞筠想要為所欲為,那是不行的,一個孝字便大過天了。

  可誰叫他有權有勢,還是個氣焰囂張的大王呢?不說為所欲為,那也是隨心所欲。

  「我叫人跟著你,一直把你送到你阿舅手中為止。」

  翟平的嘴動了動,但是感受到一旁盯著他的閔惟秀的銳利眼神,到底慫著低下了頭,他一把撈起地上嗷嗷大哭的幼子,又扯了扯翟聞筠的袖子,「聞筠還不感謝三大王厚愛。」

  姜硯之懶得同他浪費口舌,留了人下來,便帶著閔惟秀出了翟家的大門。

  翟聞筠站在庭中,對著二人的背影,行了一個大禮。

  姜硯之像是感受到了一般,擺了擺手。

  「惟秀啊,你看我們又解決了一樁案子,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啊,我瞧著這有個煙火作坊,不若買一些煙花回去,夜裡放來倒是也有趣。」

  閔惟秀拍了拍手,「好啊好啊!我聽過這個火雲坊的名頭,沒有想到,竟然京城也有了。」

  跟在二人身後的路丙抽了抽嘴角,你們兩個,還一唱一和的,當是檯子上唱大戲的麼?

  火雲坊門前,忙忙碌碌的,有幾兩馬車,正往裡頭進著,守門的人一瞧見閔惟秀同姜硯之來了,立馬迎了上來,笑道,「兩位客官,真是不湊巧兒,我們火雲坊接了宮中的活兒,這段時間,不再接待外客了。」

  「兩位若是想要買一些煙花爆竹,可以去第二甜水巷,就在高陽正店的對門,有我家的鋪面,裡頭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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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8: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一章 糖串兒

  那守門人笑吟吟的說著,卻側著身子,擋住了一大半的門。

  一輛輛馬車駛了進去,留下深深的車軲轆印。

  姜硯之收回了目光,拉住了閔惟秀的手,「無妨無妨。娘子雪越下越大了,要不咱們先回去罷,你若是想看,叫下人去甜水巷買便是。」

  閔惟秀不懂姜硯之為何不衝進去,遺憾的點了點頭。

  說實在的,她都打算摩拳擦掌,大幹一場了。

  譬如高昂著頭,像鬥雞一樣拽得親娘都不認識,一摸鼻子罵道,「你這個沒眼力勁的玩意兒,夫人我這麼尊貴的人,怎麼能夠同那些凡夫俗子看一樣的煙火!」

  雖然很討打,但是莫名的酸爽啊!這才是奸臣反派應該說的詞嘛!

  又譬如,「你再不給我讓開,我就讓我爹把你整個火雲坊都買下來!」

  再譬如,「老娘活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有敢攔我的人!」

  不行不行,這個太粗鄙太囂張了,還是等她上了年紀再說!

  守門人一聽,笑得越發的討喜了,「如此便多謝貴人了。」

  兩人上了馬車,因為翟家的事情牽扯,這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午時了。

  「你不是懷疑這火雲坊有問題麼?怎麼不直接闖進去瞧瞧?」四下無了外人,閔惟秀拿了一顆梅肉含在嘴中,好奇的問道。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只是感覺不對勁而已。京城裡的爆竹作坊很多,那個殺死姚春拿的凶手,也不一定就藏在這裡。你可瞧見了,這火雲坊佔地堪比我們壽王府了,都用高高的圍牆圍住了。」

  「我們帶的人不多,你又有孕在身。萬一這裡頭都是像殺死姚春拿的凶手一般厲害的人,咱們豈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閔惟秀一聽,頓時不服氣起來,「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是多了一塊肉,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姜硯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笑道,「我哪裡敢小瞧娘子你!你是厲害,可火雲坊是什麼地方,裡頭都是爆竹。萬一敵人拼了老命要致我二人於死地。咱們一進去,他便一把火把爆竹煙火都點了……」

  閔惟秀小手一抖,擦,那也太陰險了吧!

  不過如果這火雲坊真同二皇子有關係,那他絕對做得出這種不管他人死活,也非要炸死二人的事情來!

  畢竟那個賤人就是如此狠辣!

  閔惟秀想著,都有些後怕起來,「是我大意了,我剛才差點兒想要硬闖進去了。」

  幸虧她自覺自己個不夠聰慧,除了打仗一事外,這種動腦子的事情,向來都聽姜硯之的,不然的話,死都不知道自己個是怎麼死的。

  姜硯之瞧她一副懊惱模樣,一把將閔惟秀摟進了自己的懷中,自打閔惟秀有孕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柔軟了許多。

  這樣的惟秀,讓他瞧得心都化掉了。

  閔惟秀咳了咳,「光天化日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姜硯之看著閔惟秀紅紅的臉,悶笑著說道,「我抱我娘子,抱我孩兒他阿娘,哪裡不成體統?」

  閔惟秀輕輕的推了姜硯之一把,姜硯之紋絲不動。

  「且說正經事。這火雲坊有幾個疑點,我比較在意。一來便是那張寶,劉夢詩到了這地步,不大可能說謊話。張寶以前若是跟著火器作坊裡的大牛做事,那他很有可能是精通火器製造之人。」

  「火神坊一個做爆竹的作坊,要這樣的人做什麼?」

  「其二,火神坊在成都府,火雲坊在江浙一代,兩者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竟然暗中有聯繫。成都府與京城相隔甚遠,爆竹從那裡千里迢迢的運過來,能有什麼賺頭?商家逐利,不應該有這種不賺錢的買賣才對!」

  「其三,京城的宅院十分貴。翟平做官多年,劉夢琴姐妹二人又帶了不少嫁妝過去,他們都只能夠買得起一個小宅院,可見一斑。」

  「這京城裡不是只有火雲坊一個爆竹作坊。他們通常都是在鬧市裡買一個鋪子,然後在京城外買一個偏僻的小莊子。這樣一來便宜,二來萬一出了什麼事故,不容易炸傷人,三來,也不會叨擾到周圍的村民。」

  「可是火雲坊偏生在京城裡花大價錢,買了這麼大一個宅院。這種不差錢的豪氣感,實在是不像是一般人能夠做出來的。」

  「我先讓人去成都府抓張寶,然後查查火雲坊的底細……娘子,你盯著我看做什麼?」

  閔惟秀咳了咳,「誰盯著你看了,我就是瞧著你嘴皮子一張一合的,好玩罷了。」

  閔惟秀剛說完,就感覺唇上一熱,還沒有等她回過神來,姜硯之已經挪開了。

  「不要臉!」

  姜硯之似笑非笑的看著閔惟秀,擺了一個可憐巴巴的樣子,「明明是娘子你先撩撥我的!還不承認!小賴皮!」

  「你才是賴皮呢!你別整這些有的沒的,福星都看著呢!」

  姜硯之看著閔惟秀微微隆起的肚子,俯下身去,吧唧一下,親了一口,「福星不要吃醋,阿爹也親你一口!你可別學你阿娘的,做個小賴皮!」

  閔惟秀摸了摸肚子,「福星福星,今日看見翟聞筠小哥哥了麼?別學阿娘,學學翟小哥哥。翟聞筠又聰明又穩重,比阿娘可強多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那孩子是要成大器的。不過啊,福星還是學阿娘的好,阿爹就喜歡你阿娘那樣的!」

  閔惟秀俏臉一紅,這個姜胖子今日還有完沒完了!

  「啊,你問哪樣的啊?那當然是力拔山兮氣蓋世,傲如風兮神飛揚!開封閔惟秀在此,姜硯之還不把心拿來!」

  閔惟秀聽得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心在哪裡,我怎麼沒有瞧見!」

  姜硯之說著,從袖子裡輕輕的一掏,掏出一個手串兒,套在了閔惟秀的手腕上。

  閔惟秀一愣,撥了撥手串兒,「這是糖豆子?」

  「我們才回來,還沒有來得及給你打金珠子,先給你串了一串糖豆兒,甜甜的還能吃。」

  閔惟秀笑彎了眼,拔了一顆塞到了姜硯之的嘴中,又拔下來一顆塞到了自己的嘴中。

  「你揣在袖子裡,也不怕化了。」

  「糖沒有化,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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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8: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二章 李明白(一)

  坐在馬車外的路丙,捂了捂牙,最近糖吃得太多,疼!

  路丙駕著車,一路到了樊樓。

  這火雲坊地處偏僻,離三大王府稍遠,先去樊樓用了午食,再去甜水巷瞅那火雲坊的鋪頭,即便是三大王不言語,路丙也給他安排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樊樓裡歌舞聲陣陣,比起外頭白茫茫冷颼颼的冬日模樣,這裡簡直是暖若春陽。

  歌姬伶人坐在中井撫琴奏樂好不熱鬧。

  來寶照舊將姜硯之閔惟秀引上了西樓,還來不及關門,就感覺一個人影像是風一般的鑽了進來,端起了姜硯之面前的茶盞,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還吐了吐舌頭,「燙燙燙,燙死小爺了!來寶你怎麼給倒這麼燙的水!」

  姜硯之踹了他一腳,「李明白,你在誰面前裝小爺呢!這是本大王用來漱口的水!」

  李明白又呸呸呸了幾聲,這才拖了個椅子過來,坐了下去。

  姜硯之往李明白身後一瞟,愣了愣神。

  李明白只感覺自己個頭皮一炸,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兄弟,大兄弟,姜哥,你瞅啥?我的背後有啥?你別這樣看我,我心裡發毛……」

  姜硯之收回了視線,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空杯子。

  李明白一瞅,立馬回頭對來寶罵道,「還杵著幹嘛,沒瞧見我們大王要喝茶麼?快重新拿杯子來,這個被我喝髒了都!硯之啊,你別嚇我啊。」

  閔惟秀也好奇的看了看李明白身後,不過她什麼都沒有瞧見。

  一旁的來寶已經兩眼放光的拿了杯子來,倒好了水,然後麻溜的掩上了門。

  「你最近可惹過什麼風流債?」

  李明白猛的站了起身,衝到門口,扒開門瞅了瞅,見門外空無一人,這才放了心,「我的三大王喲,你嚇我可以,把我的錢,我的身體都掏空也可以,但是絕對不能說這種誤會的話啊!若是要溪娘聽到了,絕對要退婚的!」

  「我那是整顆心都給了溪娘了,哪裡敢惹風流債!」

  站在一旁充柱子的路丙,又捂了捂牙,我滴個天啊,今兒個是走了什麼鴻運,牙齒更疼了!

  姜硯之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不老實啊,你沒有惹風流債,為何背後馱著一個女鬼!」

  李明白一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起手來,顫抖道,「快來扶我一把,我腿軟……你當真不是誆我的?」

  他說著,捶了捶地,小心翼翼的扭過頭去,帶著哭腔說道,「我背上的這位大姐啊,麻煩您老回去躺著行不?我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你說說看,你是要金山,還是要銀山,亦或者是要一百零八個好漢夜夜做新娘……只要你開口,我都燒給你啊!」

  「你要是還不滿意,想找個俊俏的人親香,看到對面那個胖子……不對,對面那個瘦子了沒有?他能夠瞧見你!你們還能夠做心與心的交流,多合適啊!」

  姜硯之簡直被他給氣樂了,他這是什麼鬼兄弟啊!

  說他是豬朋狗友,那都侮辱豬和狗了!

  這廝就是平時交情叫過命,遇到事情叫要命啊!

  閔惟秀咳了咳。

  李明白一個激靈,「大姐啊,你還是別去找那個瘦子了,他娘子你瞧見了麼?可凶了!要不你找火……」

  不等他說完,姜硯之就對他搖了搖頭,「你別貧了。那鬼呆呆傻傻的,聽不見我們說話。你最近有沒有去什麼奇怪的地方,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來寶,扶你們東家過來坐。」

  李明白好不容易坐了起來,又端起姜硯之新倒了的水,咕嚕嚕的喝了下去,這才說道,「奇怪的地方?我想不起來了,我平日裡要不是在家裡,要不就是帶溪娘出去耍了,再就是待在樓裡,旁的地方也沒有去啊!」

  「奇怪的事……奇怪的事……總是覺得很累算不算?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我便想明白了,我最近總感覺走幾步就要喘,虛得很!我還以為……咳咳,差點兒尋大夫,開點補腎氣的藥了……」

  「還有,還有覺得冷。老覺得有人在我耳朵背後吹氣!我還以為是起風了呢,沒有想到……」

  「還有還有,我最近都覺得特別倒黴!走在路上掉坑裡,坐馬車馬車底穿了,穿鞋子鞋底子都掉了……」

  「硯之,這可怎麼辦啊,有什麼辦法把這個女鬼給趕走嗎?」

  閔惟秀簡直是佩服死李明白了,這廝的神經得有多粗壯啊!

  感覺自己背了一個人,回頭一看卻沒有,感覺有人在耳邊吹氣,回過頭還沒有……這麼驚悚的畫面,他竟然還一點想法都沒有,還有風……神的有風!

  姜硯之搖了搖頭,「你還不知道我,我又不是抓鬼的茅山道士!我就只能靠嘴忽悠走了她,或者幫她伸冤之後,她自己個就去投胎了。」

  「這女鬼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袍子,耳環藍色的絹花,墜有流蘇。眼睛特別大,像貓兒一樣。你若是見過,應該有印象才對。」

  李明白急得團團轉,絞盡腦汁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是開酒樓的,但凡見過的人,沒有忘記的,你說的這個女鬼,我當真是沒有見過的。」

  這下子姜硯之也覺得古怪起來,通常而言,鬼都只會跟著同他有牽連的人。

  要不有所牽絆,要不就像當初高銀芳他們一樣,作死去招鬼。

  李明白這個人,除了不怕錢,旁的他都怕,別說好端端的去玩撞鬼游戲了。

  「那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李明白頓時炸了,「小爺風流多金,嫉恨我的人多了去了,實在是想不起來!」

  站在一旁的來寶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高陽正店,東家,咱們最近不是同高陽正店打擂台麼?」

  李明白一拍大腿,站了起身,「擦!你說阮玉林那個狗賊害我?」

  來寶慌忙搖了搖頭,「東家,三大王說得罪人,您可還記得,上個月,您還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罵得狗血噴頭的。」

  李明白恍然大悟,看向了姜硯之,「沒錯沒錯,當時我不是以為你死了麼?正是氣得要命的時候,偏生阮玉林那廝,說什麼要盤我的樊樓,買我的酒方。他自己個撞到了槍口上,我還能夠不把他突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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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三章 李明白(二)

  「那小子也是該罵!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他一個外來人,摸吧摸吧的,竟然悄悄的買了下整條甜水巷。高陽正店還不夠他霍霍的?竟然還想肖想我的樊樓!」

  「小爺是那種差錢的人麼?他用大筆的銀錢,搶了我樊樓裡最紅的琴師同歌姬去,這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能不去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硯之,你是說,阮玉林派了女鬼來害我?」

  姜硯之搖了搖頭,「現在連這個女鬼的身份都沒有搞清楚,我也沒有辦法斷定就同阮玉林有關。你先說說,這阮玉林的底細。」

  不等李明白搭話,閔惟秀便插話道,「買下了整個甜水巷?那火雲坊,也是阮玉林的?」

  李明白不明白閔惟秀問這個做什麼,點了點頭,「是的呀!他先前是做爆竹生意的,瞧著正店的酒水賺錢,乘著高陽正店的高東光死了,高家分財產打得頭破血流,就出高價把高陽正店盤了……」

  李明白說著,一個激靈,「擦!高東光死了……下一個就是我了!」

  「硯之硯之,別玩了,快快快,咱們套馬車去高陽正店,找阮玉林,不把他打成鬼,老子不叫李明白!」

  姜硯之也慎重了起來,抱歉的看了閔惟秀一眼,閔惟秀瞭然,叫來寶提溜了一個食盒,裝了好些已經上上來了的吃食,笑道,「走吧,我拿著樊樓的吃食,去東陽正店吃去,這算不算是踢館?」

  樊樓還有高陽正店,都在皇宮的南面。

  樊樓在御街上,而高陽正店,在御街東邊的甜水巷。相隔並不算很遠。

  從汴河亦或者是汴河大道進入京城,穿過甜水巷,往左邊一拐到了樊樓,樊樓的西北角,就是皇宮。

  「那阮玉林,是最近一年,才悄悄崛起的,以前都沒有這號子人。我查到他外祖家,以前也是京城中人,後來遭了難。她母親嫁去了江南一代,夫家是做爆竹生意的。」

  「那火雲坊,原本在南地也不打眼,自打阮玉林接手之後,才名聲大噪。除了火雲坊,他還在成都府開了火神坊,在河東路開了火燕坊,以火字開頭的爆竹作坊,基本上都是阮家的。」

  「我們那是楚河漢界不搭嘎,可不知道他那根筋搭錯了,非要盤酒樓。」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總覺得特別的玄乎。

  他們才覺得火雲坊有問題,現在火雲坊就送上門來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甜水巷。

  高陽正店雖然不及樊樓奢華,但也是京城之中,數得上名號的正店之一。如今正是吃午食的時候,裡頭擠滿了人,好不熱鬧。

  姜硯之一進門,便瞧見了掛在中庭裡的一副畫像。

  那畫上是一個女子,穿著藍色的長袍,耳墜是娟紗紮成的一朵花兒,下面墜著同色的流蘇。

  而在這副畫的旁邊,還有六幅不同顏色的小娘子的畫像。

  這高陽正店被這麼一整,不像是酒樓,倒像是青樓了。

  閔惟秀捅了捅姜硯之,「那個藍色的……」

  李明白也眼巴巴的看著他。

  姜硯之搖了搖頭,「並不是。衣服還有耳墜都是一樣的,但是臉長得不一樣,那個人,眼睛要更大一些……不過我們可以肯定,那個女鬼,同這個東陽正店,的確是有關係的。」

  掌櫃的見幾人站在門口,立馬迎了上來,「貴客快快樓上請。」

  他說著,看了看一旁路丙手中提的食盒,挑了挑眉頭,這年頭,還是第一次瞧見從別的酒樓,帶了吃食來另外一個酒樓吃飯的。

  若是旁的人,他早動手趕出去了,可眼前這位是誰啊?

  這是黑白無常啊親!他也想打出去,可他不敢啊!

  不說那玄而又玄的死人名額,就是閔五娘子的怒火他這小身板子也受不住啊!

  所以,別說她提著樊樓的吃食來東陽正店了,她就是擱這裡坐著,要他跑去樊樓買,他也得陪著笑臉去啊!沒有辦法,拳頭就是硬道理。

  臨進雅室門,閔惟秀抬了抬手,「那裡掛著的是什麼?你們還整這些?」

  那掌櫃的正準備接話,就被門裡的人給打斷了,「你先下去吧,我親自來迎接貴客。」

  閔惟秀循聲望了過去,門口站著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他的頭髮長長的,並沒有綰起來,只懶懶散散的用一根藍色的綢帶繫著。

  李明白一瞧,怒火中燒,卻被姜硯之用眼神制止了,他強壓住了火氣,「阮玉林。」

  阮雲林笑了笑,眉眼彎彎的,像是一道月牙兒。

  「讓小的來解答壽王妃的疑惑,這是我們東陽正店的舞姬,都是賣藝不賣身,清清白白的小娘子。」

  閔惟秀抬了抬眉,「這我自然知曉,只是我以前來的時候,瞧見的好似不是這麼幾位,尤其是那個領頭的,穿著藍色衣裙的舞姬,我記得可清楚了,眼睛大大的,像貓兒似的,讓人印象深刻。」

  「這個美是美,就是流於世俗,遠不如之前那一個。」

  阮玉林臉色微微一僵,又笑道,「沒有想到,壽王妃還是我們店裡的常客。這七仙女兒,是東陽正店的特色,我盤下店之後,原本也想把她們全都留下來的,可事與願違,壽王妃說的那一位,回老家去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你說的可不對,那一位,不是回老家去了,而是死了罷!」

  阮玉林的手指動了動,「三大王說笑了,這我也不清楚,畢竟我是東家,不怎麼管這樣的小事。」

  說話間,一個小娘子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地,「三大王,三大王,你快救救我啊,這東陽正店裡鬧鬼啊!蒼南她覺得我頂替了她的位置,所以要害我!有鬼有鬼!有鬼一直盯著我!」

  「每次我穿藍衣領舞,都覺得身上紮得慌,好似有人在盯著我!有一次,有一次我洗衣衫,洗出來的水,是紅色的,是紅色……三大王我快要瘋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不是我殺了蒼南,不干我的事啊!她不能怪我啊!」

  李明白覺得脊背發寒,擦……這個什麼蒼南女鬼,還會影分身不成?明明在小爺我的背上蹲著呢,怎麼還能夠去嚇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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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李明白(三)

  那穿著藍色舞衣的小娘,一把摀住了自己臉,瑟瑟發抖,「好可怕,好可怕。蒼南是死得慘,但真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我也不想穿她的衣衫,我也不想……可是我的命都賣給別人了,我沒有辦法啊!」

  「脫不掉,脫不掉的,藍色的舞裙脫不掉的……」那小娘子說著,抱住了腦袋縮成了一團,像是一個在顫抖的肉球。

  李明白往後退了幾步,原本他只是害怕,現在被這小娘子一整,簡直是驚悚……

  「你不要著急,慢慢說是怎麼回事,蒼南是怎麼死的?」姜硯之輕輕的說道。

  他的聲音雖然很溫和,但卻莫名的帶著一股子可靠,畢竟在這京城地界裡,能夠處理鬼怪之事的人,就是姜硯之了。若是他都處理不了,那麼人生也就走到盡頭了。

  那小娘子想著,強迫自己安定了下來,她一把抓住了姜硯之的腳脖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吞了吞口水,看了一旁的阮玉林一眼,堅定的說道,「這東陽正店,以七女飛天舞出名,不管你以前叫什麼名字,一旦穿上了領舞的藍色衣衫,就改名叫做蒼南。我以前叫輕輕,半年之前同蒼南一起從南地被人賣到了東陽正店。」

  「蒼南生得好,舞姿又十分的出眾,很快就成了新的領舞。」

  「我們東家名叫高東光,他白手起家,憑借著一份醋魚,和東家娘子的舞技,才有了今日的高陽正店。東家娘子當時的藝名就叫蒼南,她是第一個跳七女飛天舞的……」

  「東家娘子命好,又不好,人早早的就沒有了。東家此後不光沒有續弦,後院更是空無一人,世人誰不道他是痴情種子。那日東家來看新的領舞,一見到到蒼南就著了迷。」

  「我才來了一年,並不清楚,可聽掌櫃的說,蒼南生得同東家娘子年輕時,有八分相似。樓裡的老人都說,蒼南要一飛沖天了。果不其然,一個月之後,東家便說要娶蒼南做續弦,還有人說,蒼南有身孕了……」

  「東家有三個兒子,統統都不同意,不願意蒼南進府分家產。其他的舞孃都笑蒼南,為了那黃白之物,委身給一個糟老頭子。結果呢?人家沒有辦法明媒正娶,只能做個永遠都見不得光的外室……」

  「我同蒼南是一道兒來的,夜裡也住在一塊兒。蒼南同我說,她在家鄉,早就有喜歡的人了。根本就不想同東家有任何牽扯,可是沒有辦法啊……我們這樣的人,如同螻蟻,能有什麼辦法?」

  輕輕說著,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慌。

  「說實在話,我當時也很嫉恨蒼南,在心中暗暗的罵她既當了婊子,又想要立牌坊,天底下哪裡有這等美事?我們這些舞孃,年輕之時,旋轉跳躍,腳都斷了。等到了白了頭,一身傷病,餓死街頭。」

  「蒼南她嫌惡的路,已經是我們這些人,求都求不來的康莊大道了。可就在兩個月後,東家突然暴斃了……」

  李明白撓了撓腦袋,詢問的看向了姜硯之,這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樣啊!

  高東光同他的情況還不一樣,並沒有什麼女鬼纏身嘛……

  那為什麼他這麼慘,要天天背著女鬼上路!簡直是柿子撿帥的捏,太過分了!

  姜硯之一眼就看穿了他傻得冒泡的心思,白了他一眼,又繼續聽輕輕說了起來。

  「東家年紀大了,原本身體就不好,具體什麼情況,我不在場也不知道。只聽人偷偷議論說,他是馬上風了,要不然的話,蒼南怎麼衣衫不整的從那屋子裡頭跑出來了呢?」

  「高家人要臉面,都沒好意思往外頭說,只說要弄死蒼南。東家死了之後,三個少東家為了爭奪家產,打得頭破血流的。後來新東家便來了,盤了東陽正店。我們這些下人的賣身契也一道轉了手。」

  「那幾日,蒼南都特別的高興。就在我們都以為時過境遷的時候,蒼南突然就死了。死在以前東家歇息的那間屋子裡。」

  輕輕說著,又激動起來,聲音開始發抖,「死了死了,脖子都被扭斷了……身上被紮了好多洞,全是血,全是血……全都是血……我洗藍裙子的時候,也全都是血……好嚇人。」

  閔惟秀聽著,摸了摸下巴,說一句不合時宜的話,她總覺得這個輕輕,去茶樓裡說鬼故事,比她跳舞要有前途多了。

  這聲音高低起伏,自帶恐怖音效,看把一旁的李明白,嚇成啥樣子了。

  「咳咳」,這個時候,站在一旁一直不言語的阮玉林,終於開口說話了,「三大王,蒼南的死,不是我們故意隱瞞不報的。實在是當時我們剛剛才盤下了酒樓,本都沒有收回來呢,若是發生了這等兇案,哪裡還有客人敢登門?」

  「再說了,這個案子特別的奇怪。因為高東光死在了那個屋子裡,我覺得晦氣,便將那個屋子的門壘起來封死了。按道理,沒有人能夠進去才對。」

  「可是蒼南不知道怎麼就進去了,就躺在高東光死的那個床上……死得莫名其妙的。當時酒樓就出現了鬧鬼的傳聞,說一定是高東光回來報仇,所以才殺死了蒼南洩憤。」

  「這案子,若是能夠立馬抓住凶手,大傢伙兒議論議論,就過去了。可若是抓不著凶手,那那些食客們,一想到我們酒樓還有凶手出沒,就更加不會來了。我是一個商人,盤下了這家店,就是要賺錢的,總不能賠個血本無歸吧。」

  「原本蒼南便是我家家奴……是以我們便沒有上報。李兄,你也是開酒樓的,這事情若是發生在你們樊樓……」

  阮玉林的話才說了一半兒,李明白就接上嘴了,「我們樊樓?開封府誰不知道,三大王同三大王妃,除了開封府大理寺壽王府武國公府,第五愛去的地方,就是我們樊樓了!你可見我們垮了?」

  「我告訴你,我們生意好著呢,多少人都在那裡蹲著,等著看活生生的三大王洗冤錄。若是死了人,那我還不敲鑼打鼓的叫人來瞧,跟象棚似的,在門口卡個小凳兒,蹲著收門票……」

  阮玉林簡直是瞠目結舌。

  難怪李明白同姜硯之是兄弟,都是連鬼的錢都要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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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五章 李明白(四)

  李明白說完,撲通一聲,像是一隻烏龜一樣,趴在了地面上。

  他腦子上血頭上湧,嘴唇都白了,「擦!姜哥,硯哥,之哥,她是不是在我背上跳了,還是給我使出了一記泰山壓頂!你快幫我把這個鬼東西弄走啊!」

  姜硯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她真跳了!」

  「啊!」一旁的輕輕,被這副詭異的場景一嚇,頓時暈了過去。

  姜硯之咳了咳,他覺得自己個再不拿出真本事來解決這個案子,李明白就要死不瞑目了!

  他想著,看了一旁的阮玉林一眼,扶起了地上的李明白,「看到我娘子了嗎?她能夠徒手撕鬼。」

  李明白覺得身上一輕,從地上跳了起來,將姜硯之的胳膊一甩,果斷的站到了閔惟秀身邊。

  他說自己個怎麼被鬼纏上身了,原來是抱錯了大腿!

  閔惟秀被他熾烈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溪娘。」

  李明白一聽這兩個字,頓時收回了視線,又跑到了姜硯之身邊,討好的笑道,「姜哥,硯哥,之哥!」

  姜硯之無語的哼了一聲,「走吧,去看看蒼南死的屋子。」

  這屋子因為死過兩個人了,又被封了起來,如今看上去像是一堵牆。

  「我去找人來,把這牆捶開。」阮玉林說道。

  「不用,都退開一些,我來就好。」閔惟秀摩拳擦掌的熱了熱身,她剛才一直在吃菜,都吃撐著了,如今正好活動一下。

  她說著,對著那牆就是一掌,只聽得轟隆一聲,那牆轟然倒塌,露出了一個門洞兒。

  一旁的阮玉林,還有東陽正店的掌櫃的,嘴巴張得都能吞雞蛋了,直到進了屋子,還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

  「屋子裡沒有動過,就只把人抬出去埋了,別的我們都不敢動,直接把門給封起來了。」掌櫃的解釋道。

  他在這東陽正店裡,都幹了一輩子了,不管東家是姓高還是姓阮,他都是掌櫃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

  「屋子裡的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的,並沒有打鬥的痕跡。別說什麼鬼報復了,蒼南不是被鬼殺死的,而是被人給殺死的。凶手先扭斷了她的脖子,在她死了之後,才近乎殘忍的在她的身上捅了刀子。」

  阮玉林莫名的看了姜硯之一眼,「你只瞧了這床榻一眼,就能夠做出這樣的判斷?」

  姜硯之伸出手來,指了指床榻上的血跡。

  「用刀扎活人,看床榻上這麼大的出血量,應該會造成明顯的噴濺血跡。這個床榻上,掛了白色的床帳,床帳之人,卻並沒有濺上血,只有床上,全都是血。」

  「用刀扎死人,通常不會有噴濺的血跡,血直接落到床上。是以我判斷,脖子斷了應該才是她的死因。」

  「你再看這個地面上,有明顯的一路滴落的血跡,到了窗邊,就沒有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有人在用刀殺死了她之後,從這個窗戶口逃走了。這滴落的血跡,很有可能,是凶器上的血跡。」

  「鬼殺人,可不會用刀子,更不用跳窗逃跑!掌櫃的,蒼南死的時候的時間點,你能夠再詳細的同我說一下嗎?當天有沒有聽到什麼可疑的聲音,譬如尖叫聲,爭吵聲?或者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掌櫃的點了點頭,「那天晚上,蒼南剛剛跳完了當天七女飛天舞,然後說是要回屋子去換衣衫,這一換就很久沒有回來。當天大堂的客人很多,吵吵鬧鬧的,又有絲樂之聲。蒼南離開之後,客人們有些騷動,我一直在下面安撫他們。」

  「是以,她被殺的時候,我不在上頭。蒼南的屋子,就在她死的這個屋子的右邊。當天客人很多,周圍的雅室都滿了,後來東家讓我悄悄打聽過,並沒有人聽到什麼尖叫聲。」

  姜硯之若有所思,然後快步的走到了窗戶跟前,推開窗子,往外看了看,「蒼南平日裡,就在這個雅室裡休息換衫?」

  「對。」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蒼南平日裡跳完了,並不會立即去換衫對不對?所以你說,她離開了,客人們有些騷動,需要你的安撫。」

  掌櫃的驚訝的看向了姜硯之,「沒錯。七仙女跳完了之後,都會先同特意從雅室裡出來的貴客寒暄幾句,喝幾杯小酒,然後再去一些雅室裡跳舞,要待好一會兒了,才會去換衣衫。」

  「那一天她說裙子髒了,非要先去換。我左等右等不來,尋了理由,又送了小菜,才將客人們安撫下來。」

  「若非說有什麼奇怪的聲音的話……對了,蒼南上去的時候,我怕有客人騷擾她,叫一個婆子陪她一道兒上去。那婆子下來的時候,還當笑話同人說,說這京城的鳥兒,都與眾不同一些,這什麼節氣,還布穀布穀的……」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扭脖子,布穀鳥啊!

  「蒼南跳完一曲之後,收到了熟人的信號。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裡之後,然後從窗戶邊沿,爬進了這間屋子裡,等著同人相見。這東陽正店的窗戶下,有一條一掌寬的木沿。旁人興許不能過去,但是蒼南是舞姬,跳的還是飛天舞,身手十分的靈活。」

  「她進屋子之後,立馬就被人扭斷了脖子,連哼都來不及哼,那人又將她的屍體,抱到了床榻上,捅了她好幾刀。明面上來看,好似他刻意讓蒼南死在了這間屋子裡,造成了高東光鬼魂復仇的假象。」

  「但其實,他的目的並不在此。這間屋子那時候門被封住了,相當於是一個密室。除非是將整個酒樓都翻了個遍,還沒有找到蒼南……才會有人想起這個地方。他有很充足的時間,可以清理現場。譬如擦掉滴落在地上的血跡。」

  「譬如用更加像是鬼殺人的殺人手法……可是他沒有。他用了自己最熟悉的殺人手法,扭斷脖子。」

  「他是在殺雞儆猴。他殺人,是殺給某個人看的,本大王說得對嗎?阮玉林。」

  阮玉林一愣,苦笑道,「三大王你在說什麼?我才剛剛盤下這東陽正店,蒼南就死了,我同她能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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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9: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六章 李明白(五)

  「我只是說有人殺蒼南,是在震懾你,可沒有說,她同你有什麼關係。你何必不打自招。」

  阮玉林低下頭去,他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一樣,將他的眼睛遮住了,讓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你同蒼南,不僅關係密切。就連非找李明白買樊樓,引我們今日來東陽正店,發現蒼南的死,也都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李明白聽得那是一頭霧水,「硯之你在說什麼?阮玉林你敢把老子當踏腳石?」

  姜硯之白了他一眼,就你這個慫包樣子,別人把你當踏腳石都嫌軟……

  「南地歌舞青樓,遠比北地風行。以蒼南這種一來就能夠當領舞的資質,在南地想要籍籍無名,都不容易。更何況,她竟然還恰好生得同高陽正店裡已經死去的東家娘子相似……我一聽到這裡,就感覺有些不對了。」

  「你身上穿著棗紅色的長衫,身上熏了上好的幽蘭香,腰間環佩叮咚,就連鞋子都一塵不染。我仔細瞧了,你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打磨得光滑潤澤,一瞧就是一個十分講究之人。」

  「可是卻披頭散髮,用了一根同衣衫顏色不搭配的藍綢帶繫著,想來這根綢帶,於你而言,有特殊的涵義。你知道的,我能夠見到鬼。蒼南同輕輕都是穿著樓裡的藍色衣裙。可是蒼南的頭上,比輕輕多了一根綢帶。這是疑點之二。」

  「疑點之三,就在於這件屋子明明是被封起來的。蒼南上樓換衣衫不見了,正常人都會想,要不她自己走了,要不她被人擄走了。直到有屍臭味傳出來了,才會有人想起這間被封起來的密室才對。」

  「可是你們,輕而易舉的想到了這間密室,把蒼南葬了不說,還將現場保存得完完整整的。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有人早就預料到了,會有一個我,來這裡查清楚蒼南是怎麼死的。」

  「疑點之四,輕輕的跑出來說證詞的時候,經常會偷偷的看你的臉色,我一開始以為,她認為你是凶手,所以在害怕你,但是她並沒有攀咬指證你。她不是在害怕你,她是在向你確認,她說的證詞是否合你的心意。」

  「李明白在說你的時候,他背上的女鬼十分的激動,顯然她很在意你。」

  「這最後一個疑點,非常偏生,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來。」

  姜硯之說著,得意的抬起了脖子,將手背在了身後!

  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是本大王不是一般人。

  閔惟秀無語的看著他這股子嘚瑟勁兒,姜硯之看到閔惟秀瞧他,下巴抬得更高了。

  「那就是這個屋子,看起來很正常,但其實是不正常的。因為有人,在這屋子裡行了養鬼之術!」

  阮玉林手緊了緊,「原來有這麼多破綻。」

  姜硯之心中鬆了一口氣,看到他的推斷是半點沒有錯的。

  「這養鬼之術,十分的陰狠。蒼南同你有情,卻被迫委身於糟老頭子高東光,這個屋子對她而言,簡直是地獄一般的存在。高東光死在這裡,讓這個屋子陰氣十分的重。」

  「凶手刻意選了這裡,殺死了蒼南,然後在她的身上床上,畫了控鬼的符咒,用刀捅她的屍體,一來是掩蓋符咒,二來虐屍也是形成惡鬼的一個途徑。」

  阮玉林聽著,終於忍不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將泛出的淚光,又憋了回去。

  「你說得沒有錯。我同蒼南,很早就相識了。我同她都曾經受過同一個貴人的救命之恩。我替貴人開著火雲坊,蒼南在南地,做舞姬,施展美人計,替貴人周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注意到她的。」

  「也許是那一日春遊,她在草地上跳舞,讓我覺得,我可以就這樣,靜靜的看她一輩子。」

  「我想娶她。可貴人來了信,讓她同輕輕一道兒,來京城,拿下高陽正店。京城的那些正店,一半是勳貴,一半是世代家族相傳,只要守著酒方子,就不會垮掉,根本就沒有人願意賣掉。」

  「是以,貴人想要高家亂起來。我一聽,十分著急,那時候我同蒼南,正是濃情蜜意之時,哪裡願意她再出去……我便求貴人,說保證一個月之內,拿下高陽正店……」

  阮玉林說著,輕輕的摸了摸那根藍色的綢帶。

  「貴人說,這是最後一次蒼南出任務了。等拿下高陽正店,他便重新給蒼南安排一個新的身份,讓她風風光光的嫁給我。我當時高興得昏了頭,並沒有多想,親眼瞧著蒼南進了高陽正店,然後歡歡喜喜的回去,準備聘禮去了。」

  「高東陽死了之後,蒼南十分的高興。可我漸漸冷靜下來之後,卻覺得不安起來。貴人手下,有一個道士,擅長控鬼之術。他這個術,三大王你剛剛只說對了一半,要形成的條件,不光是恨,還得有愛。」

  「蒼南愛我,同我天人永隔之後,才會不捨得,才會變成了鬼之後,還能由我操控。我來京城之後,在貴人身邊瞧見了他,心中十分的害怕。我以前聽說過這個邪術,知道一些規則。」

  「我怕蒼南出事,所以才在高東光死了之後,立馬將那間屋子封了起來。目的就是不想要蒼南進去。可我萬萬沒有想到……」

  「貴人的確把蒼南嫁給了我,可是我的新娘,已經成了鬼……」

  「她成了鬼,也還是愛著我。輕輕與我稍微親近一些,她便會生氣,我覺得誰討厭,她就會去嚇唬誰。可是她,再也不會同我說話,不會回應我了。」

  阮玉林的睫毛有些濕潤。

  有一些話他沒有說,不過閔惟秀能夠想到,那些人,左右不過一句,女人如衣服,死了又如何?等到你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達官貴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說出這樣話的人,沒有真情。

  「我與貴人,猶如卵與石。貴人想要打通登天之路,差的就是樊樓一個關節。同三大王您料想的一樣,我特意派了蒼南去纏著他。京城裡誰不知道,您是樊樓的常客,又有誰不知道,你是在陽間行走的陰司使……」

  姜硯之差點兒跳起來,不不,大兄弟,你怕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三人成虎啊這是,閻王爺聽到了莫要生氣!

  「我不想讓蒼南跟著受苦,不想讓她作為陰邪之物,再造殺孽……我只想要她,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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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七章 送蒼南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你不認識那個殺死蒼南的凶手麼?」

  這同他們之前設想的情況不同啊!

  他以為那個殺死了姚春拿的凶手,是隱藏在火雲坊裡的。

  阮玉林是火雲坊明面上的東家,沒有理由不知道那個人。

  他一口一個貴人的,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姜硯之已經懂了他的話中之話。

  他不知道二皇子黨已經謀劃了多久了。

  通過石林售出假的奇石,謀取暴利,然後將賺得的錢財,交給阮玉林來洗白,這其中中轉運輸,負責一些齷齪之事的人,乃是趙離手下的那群武林人士。

  他差點兒忘記了,二皇子同趙離,是有牽扯的。

  阮玉林洗白了錢之後,又拿去做了什麼?

  這個答案,簡直是呼之欲出。

  那麼多行當,他什麼做不了,偏生要去做那爆竹的生意?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面上是做爆竹,實際上是做火器。

  不要忘記了,當初的丟失的火器圖紙,可是被趙離同東陽,送給了遼人。

  他們既然能夠送給遼人,那麼自己手中定然也留有一份。

  趙離雖然死了,但是他並沒有交代清楚自己個到底留下了什麼樣的勢力,又同二皇子有什麼樣的交易。

  趙離整出了那麼多案子,不可能只靠他同東陽二人。

  他留下來的東西,最有可能被誰拿走?當然是同他關係密切的二皇子。

  他們手中有火器圖紙,又有以前火器營大牛的常隨。

  有人,有錢,有圖,什麼樣的火器造不出來?

  阮玉林說,貴人想要打開登天之路。

  什麼是登天之路?之前李明白便說了,阮玉林已經暗中買下了整個甜水巷,只差樊樓這一環,便直通皇城了。

  年夜裡,皇后請了火雲坊進宮表演煙火……這一樁樁,一件件聯繫在一起,由不得人多想。

  還有趙離,他今生好好的,無論是他還是閔惟秀,可都沒有對趙離動手,那麼他的最後一條命哪裡去了?他為什麼就消失不見了呢?拿走他最後一條命的人是誰?

  姜硯之想著,眉頭皺得越緊了。

  此番他突然回京,接連砍掉了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官家也在他的葬禮之上,說下了那樣的話。

  讓二皇子的位置,出現了變數,他想要抓住這個大好的機會,徹底定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阮玉林搖了搖頭,「我並不認識。我只負責貴人明面上的營生,至於其他的事情,乃是那個叫白雲的道士負責。我若是知道那人是誰,早就為蒼南報仇了。」

  「三大王,你可有辦法,讓蒼南順利的去投胎?我能夠控制她去害別人,但是沒有辦法讓她解脫,都是那個老道士,掌控著她的。求求你,想想辦法……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說出來。」

  姜硯之抿了抿嘴,以前的時候,他都是直接幫鬼洗刷冤情,然後鬼就自己個去投胎了。

  要不就靠自己的嘴遁之術,把人給說得去見閻王了。

  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既抓不到凶手,又聽不懂人話的鬼。

  若是讓閔惟秀捏爆鬼,捏是能捏,但是不知道,她捏爆之後,那鬼是魂灰魄散,還是去投胎了啊!

  李明白聽得入迷,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聽到這裡,才想起來今兒個他來高陽正店做啥的了。

  「硯之!對對對,你快把蒼南從我背上弄下來!」

  阮玉林一聽,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叫道,「蒼南。」

  李明白只覺得背上一輕,整個人都鬆快了一些。

  他在原地跳了跳,「我覺得自己現在輕輕一跳,就能上天,同太陽肩並肩。」

  姜硯之對著他翻了一個白眼兒。

  「蒼南能聽到你說話對不對?」

  阮玉林傷心的搖了搖頭,「聽得懂簡單的指令。」

  姜硯之嘆了口氣,朝著阮玉林的右邊走去,在外人看來,這裡空無一人,可是姜硯之卻看得到,蒼南正站在這裡,表情呆滯。

  「人鬼殊途,你若是一直在阮玉林身邊,他會死的。」

  蒼南的眼睫毛動了動。

  姜硯之心中寬慰了幾分,蒼南雖然成了鬼,但是她還並沒有完全喪失意識。

  「我會帶他出泥潭的。他日後,不一定大富大貴,但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了。」

  蒼南的眼睛動了動,看向了姜硯之。

  「你現在去轉世投胎,過個十幾載的,指不定你們還能再續前緣……」

  姜硯之的話剛說完,只覺得眼前光亮一散,擦……之前站在面前的女鬼已經徹底變成光點消失不見了……

  怎麼辦?哥也很佩服自己的嘴遁驅鬼之術啊!

  「呃……你家夫人有些性急……」本大王橫行鬼界一兩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風風火火的女鬼,說走就走了。

  萬一阮玉林沒有把持住,等不了她十幾年咋整啊!

  阮玉林卻是看著之前蒼南站著的地方,微微的笑了笑,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我就知道,三大王一定可以送你去轉生的,謝謝,謝謝。太好了,你解脫了。蒼南,我會一直等著你的。等著你長大,我會去找你,等找到你了,我們再成親。」

  李明白聽著,吸了吸鼻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阮兄啊,我本來是想來打死你的,可沒有打死你,倒是哭死小爺了。你們怎麼那麼慘呢?我以為我同溪娘,已經夠慘了,沒有想到……嚶嚶嚶……」

  姜硯之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丟人現眼的傢伙,別說是我兄弟。

  這廝說個笑話,溪娘沒有笑,他都要覺得太慘了,他的愛情之路太虐了……

  簡直就是腦殼有問題!

  李明白扭過頭來,對著姜硯之怒目而視,「姜硯之!你還是不是兄弟了!」

  姜硯之無語了,這是什麼豬朋狗友,有求於你的時候,就是:「姜哥,硯哥,之哥!」

  現在用不著了,就變成了「姜硯之」了!

  姜硯之想著,眼珠子一轉,看向了李明白的腳,「哎呀,你的腳上怎麼纏著一條蛇呢?」

  李明白原以為他是開玩笑的,但看姜硯之認真的眼神,又忍不住心中發毛,「姜,姜,姜哥……你別嚇我啊!」

  姜硯之瞧他上當,實在沒有憋住,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李明白一跳三尺高,直接跳到了姜硯之的背上,「你這個死胖子……不,你這個死瘦子,竟然敢下小爺我!看下次你來樊樓,我不給你下巴豆!」

  姜硯之一聽,伸手揪住了李明白的耳朵,「你還有臉提這事兒,我第一次去樊樓,你為什麼要給我下巴豆!」

  李明白疼得齜牙咧嘴的,「明明就是你先給我下的!你還耍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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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20: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八章 宮中夜宴

  開封府的雪,斷斷續續的,一直到了年三十裡,方才停了下來,見到了臘月裡的第一個太陽。

  東京城內,關於雪災的議論聲,已經徹底的蓋過了簡三郎山地唱悲歌,二皇子頭上長綠草,姚春拿家中被斷頭,三大王嘴炮誅二族,這四大離奇之事。

  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閔惟秀坐在馬車上,裹著厚厚的襖子,撩起了馬車簾子,悄悄的往外看過去,有不少宅院門門前的雪,都清理得乾乾淨淨的了,堆在門前,被壘成了各種各樣吉祥如意的樣子。

  手巧的,福祿壽星堆了個齊全,手拙的,也捏了個碩大的元寶立在門前,祈求來年財源廣進。

  大紅的燈籠好似一日之間,全都掛了起來,之前那種愁雲慘淡萬里凝的氣氛,被今日的日頭,徹底的曬得煙消雲散。

  大街之上,到處都是香噴噴的味道,將閔惟秀肚子裡的饞蟲,徹底的勾了出來。

  可惜了他們還得進宮去,聽官家訓話不提,還得看一些莫名其妙的歌舞,方才有得一些冷菜冷飯吃。

  「你家老二,絕對是被這場雪給救了。」閔惟秀忿忿不平的說道。

  這句話,蘇中丞已經念叨了一個月了,她便是不想記住都難。

  那日姜硯之前腳下了朝堂,後腳蘇中丞便安排上了,將那些案子串成串兒,寫出了一篇堪比刀劍的戰鬥棱文,活生生的將二皇子身後的崇文館給打趴了下去。

  將這棵青菜身上的肉蟲,一條條的扒下來了,給人瞧。眼見著若是繼續發酵下去,二皇子便是怎麼洗都洗不清了。

  可不料這大雪一直不停,所有的人都開始關注雪災了,倒是讓御史台不好再追著他窮追猛打,給了他一個喘息的機會。

  且那阮玉林做的都是明面上白的生意,要扯出石林舊案來,淘出證據,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更何況,那白雲老道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還是個德高望重的道觀觀主。

  鬼怪之事無形,要查出來,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

  偏生二皇子是開封府尹,得了賑災的差事,憑借著插筆不倒的粥,大如拳頭的窩窩頭,在私庫放血的前提下,狠狠的挽回了岌岌可危的名聲。

  「你家老二,絕對是被這場雪救了。」蘇中丞日日都憤憤不平的如是說道。

  姜硯之眨了眨眼睛,「這不是挺好的麼?二哥這麼大方,給國庫省銀子了!以後但凡咱們大陳有災,都要他去。按照這次國庫撥錢的比例給,那粥必須濃得跟飯一樣,窩窩頭絕對不能比胡餅子小,不然的話,那錢就是被他貪污了!」

  閔惟秀一聽,哈哈大笑起來,這種損招,她喜歡!

  幾次下來,她覺得二皇子得把褲子給當了!

  馬車很快便進了宮,他們來得不算早,大殿之中,已經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了。

  閔惟秀一下馬車,臨安長公主同呂靜姝便立馬迎了上來,替閔惟秀緊了緊袍子,「你這孩子,我說等你,你偏生不讓,宮宴鬧騰得很,不來也可,這是何苦來哉?」

  閔惟秀一把挽住了臨安長公主的手臂,「阿娘~」

  她怎麼能不來,她還得來看好戲呢!

  她說著,眼睛一溜,瞧見了人群中最綠的那個人,頓時來了精神,「硯之,走了,咱們還沒有見過你二哥呢!」

  臨安長公主抽了抽嘴角,閨女,我已經看到你眼睛裡,唯恐天下不亂的光了!

  「小心肚子。」

  閔惟秀做了一個放心的眼神,開玩笑,她們家福星可是在肚子裡就玩過跳崖的人,這樣都還好好的,還怕你那什麼路滑一摔,麝香一熏,微微一撞?

  「二哥~~~~」

  二皇子心頭一緊,他發誓在這一句二哥裡,他聽出了不祥的浪。

  「三弟,三弟妹!」

  二皇子到底還是開封府尹,內定的太子爺,身邊圍著一群人,好不熱鬧。

  閔惟秀笑著行了禮,「以前那些人,都說二哥不打眼,想起來都查無此人,叫我說,明明就是他們眼睛都瞎了。我站在門口,隔得老遠,都瞧著二哥頭頂有光,分外出眾。」

  二皇子黨們聽著,紛紛緊張起來,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三大王妃竟然誇起他們二皇子來了?

  「這湊近了一瞧,才發現原來是這根碧玉簪子鬧的。這簪子水頭真好,綠汪汪的,像是一汪清泉。被那光一照,綠意盎然,格外顯眼。」

  二皇子的臉黑了幾分,二皇子黨們,一個個的縮起了脖子。

  這是二皇子身上的瘡,一擠就流膿,一輩子都救不回來了……

  他們就知道,三大王府的人,那一張嘴,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話的。

  二皇子咬了咬牙,「多謝三弟妹誇獎。三弟妹伶牙俐齒的,二哥自愧弗如。」

  閔惟秀欣喜的睜大了眼睛,搖了搖姜硯之的手臂,「硯之硯之,官家還說我性子耿直,不會說話。你看如今二哥都誇我了,說明我說得特別對,特別好啊!二哥是什麼人?那可是在崇文館裡同大儒們肩並肩的人物,可謂是不世之材!二哥都誇我說得好!」

  姜硯之寵溺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心肚子,別跳了!」

  閔惟秀一臉嬌羞的笑了笑,挽住了姜硯之的胳膊,「是我太高興了。」

  紮心了!二皇子嘴唇顫了顫,他知道了,閔惟秀就是特意來埋汰他的!

  他想著,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要嘚瑟過了頭,小心遭報應。」

  閔惟秀臉一垮,冷冷的說道,「嗯,現世報都寫你臉上了。快笑哦,不然我要往後倒,大喊二哥你怎麼推我了!」

  二皇子一驚,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閔惟秀滿意的笑了笑,順利的完成了每日氣暈二皇子的小游戲。

  她拍了拍手,對著姜硯之說道,「銀芳在那邊呢,我過去尋他,蘇中丞在等著你呢!」

  姜硯之點了點頭,他同以前那種籍籍無名的樣子,已經徹底不同了,這大殿之中,多得是人,就差把我是姜硯之的狗腿子幾個字,頂在頭頂上了。

  高銀芳見閔惟秀走了過來,無語的白了她一眼,「幼稚!懷了孩子之後,就更幼稚了你!」

  閔惟秀吐了吐舌頭,「都讓你瞧見了。」

  兩人嘀咕著,不一會兒,柴郡主也來了,「惟秀,銀芳,原來你們在這裡,讓我一通好找。可聽說了,今晚上宮中請了南地赫赫有名的火雲坊,聽說他們的煙火乃是一絕!我都期待好久了。」

  閔惟秀一聽,眨了眨眼睛,「我也期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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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20: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九章 煙火大會

  「原本早應該去瞧你的,但是我家生哥兒一直病著,這兩日方才大好。我心中想去,又怕把病氣過給了你。等過了年之後,我給福星多做些小衣,當是賠罪了。」

  柴郡主有孕之時,一直憂心著東陽的事,悶悶不樂的,生了個兒子,身子不太好,三天兩頭都病著,便取了個生哥兒的小名,希望他能夠生命不止。

  「你可千萬要天天開開心心的,莫要學我。我原本今日不想進宮的,婆母勸我來看看煙火,也算是透透氣。」

  閔惟秀一把挽住了柴郡主的手,另一隻手挽住了高銀芳,「我左擁右抱的,哪裡會不開心啊!」

  開玩笑,她日日都氣二皇子,便是自己不去,也派人到二皇子府去氣,回來學給她聽,心情不要太舒暢哦!

  比起上輩子,今生父母兄弟皆在,她簡直做夢都要笑醒!

  高銀芳羨慕的看了看閔惟秀的肚子,咳了咳,「我能摸一摸嗎?」

  閔惟秀肚子一挺,「來!」

  高銀芳紅著臉,伸出手來,輕輕的摸了摸,「跟著我叔父久了,我都快忘記自己個是個小娘子了!摸一摸福星,嘿嘿嘿……」

  「你這麼喜歡孩子,便快些嫁人呀!」柴郡主好奇的問道。

  高銀芳搖了搖頭,念念不捨的收回手來,「我叔父同爹娘意見不同,正扯著呢!滿京城都快要相看遍了,沒有一個他們都滿意的。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話本子裡,魔教教主啊,殺手之王啊,都會喜歡單純得像傻子一樣的小娘子了……」

  洗滌心靈啊那是!

  閔惟秀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的說道,「我隔壁鄰居家的二小子,就是個傻子,你要考慮娶了他嗎?銀芳大魔王?」

  高銀芳一愣,閔惟秀的隔壁鄰居,那不就是武國公府嗎?

  她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兒,「你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啊!」

  就憑閔惟思那個紈絝的名聲,同他的那個長子,開封府但凡疼女兒的,就沒有願意同他說親的。

  更不用說,在外人眼中,武國公府簡直是個土匪窩子。

  嫁過去了,有個惹不起的長公主婆母,你身份再尊貴,還能夠尊貴過她?

  有個惹不起的小姑子,不說她是壽王妃,她就是一巴掌都能把人拍死,更何況這個惹不起的小姑子,還在一牆之隔的地方盯著你!

  惹不起惹不起!

  閔惟秀頭一抬,用鼻孔對著高銀芳,卻自己沒有憋住,笑了起來,「你見過王婆誇自己家的瓜傻的麼?什麼時候說人傻,也成了誇讚了?」

  高銀芳想想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三人說著話,時間過得飛快的,不一會兒,天色便徹底的暗了下來。

  官家同皇后一左一右的扶著太后,進了大殿,眾人行了禮,方才各自落了座。

  閔惟秀抬起頭來,看了看上座的官家一眼,皺了皺眉頭。

  一個月未見,官家好似又蒼老了許多,雖然他還是笑著,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一種上位者的威風。

  「惟秀,我阿爹不知道還要說多久呢,你趁著菜熱,先多吃一些。」姜硯之說著,給閔惟秀夾了一筷子她最喜歡吃的燉肉。

  閔惟秀回過神來,看著他笑了笑,「知了知了,你也吃。」

  官家的話滔滔不絕,閔惟秀甚至懷疑,一個不會長篇大論的人,大約是坐不了高位的!要不然的話,為何每個上位者說起話來都是一套一套的,那小稿子不寫十頁,也得寫個七八頁的。

  「金秋送爽,丹桂飄香……」閔惟秀在心中嘀咕著,這一句她都聽得能背了。

  「今年我們大陳,風調雨順,即便是京城有小小雪災,也是眾志成城,萬眾一心,一道兒渡過了難關。看著百姓們安居樂業,朕心甚慰!」

  「當然還有一個更讓朕高興之事,便是壽王妃有了身孕,這可是朕的長孫!」

  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著閔惟秀襲來,閔惟秀挺了挺肚子,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一瞧,鼻子差點兒沒有氣歪了去,低下了頭,再也不想抬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桌案上的酒菜全都涼了,官家的唾沫星子覆蓋住了他面前的每一碗菜時,他終於停了下來。

  「愛卿們啊,喝酒喝酒!」

  在座的大臣們都鬆了一口氣,哎呀,我滴個娘啊,終於能開吃了!

  因為菜都已經涼了,再好吃的東西,味道也不咋地了,官家吃了幾口,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坐在他身邊的劉皇后一瞧,有眼力勁兒的說道,「母后平日裡習慣了早睡,再加上這天兒啊,越夜越是冷,不若我們早早的放了爆竹……好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也讓京城裡的百姓們,吃年夜飯的時候,聽個響動!熱鬧熱鬧!」

  官家點了點頭,笑眯眯的扶起了太后,「阿娘,難為皇后一片孝心,走吧,咱們一起去熱鬧熱鬧。」

  太后高興得很,揮了揮手,「走走走,惟秀啊,到祖母這裡來!」

  官家起了身,其他的人也都紛紛的跟了出去,大殿之外,白玉台階之下,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一個個的壯漢,腰間繫著紅色的腰帶,一手拿著長劍,在他們的腳邊,架好了煙火。

  皇后得意洋洋的看向了官家,「這火雲坊,煙火同劍舞都是一絕,不同凡響,絕對令人大開眼界!」

  說話間,她看了一旁的太監一眼,那太監掏出一個竹笛,輕輕的吹了起來,緊接著,便是古琴,大鼓聲全都加了進來。

  前頭的人,站成了一個方陣,開始舞起了劍,雖然轟隆一聲,整個夜空都亮了。

  每個人都仰著脖子,看得津津有味的。

  「惟秀惟秀,你快看,這個好看!」柴郡主挽著閔惟秀的手臂,興奮的叫了起來。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今晚好看的哪裡是這個,主角都還沒有登場呢!

  一輪煙火畢。場上全都是硝煙的味道,濃煙滾滾的讓人有些看不清楚。

  「皇后啊,快讓他們開始下一……」

  官家的話還沒有說完,透過那濃煙,就瞧見之前還在舞劍的人,早就圍攏了上來,正用劍指著他們。

  官家大怒,「皇后!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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